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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个屁?皇上或许没有这个心思,但是难保曹化淳之辈没有这个心思,不扳倒老夫,他们怎么上位!当年的王安、魏朝怎么死的?先皇有杀他们的意思吗?还不是他们挡了老夫的路,有他们在,什么时候能熬到老夫掌权?今后,你们这些人都给老夫收敛点,不要跟张彝宪、曹化淳、高起潜这些人别苗头!”
“那,督公,那几个上书弹劾我等的书呆子怎么办?要不要派人收拾掉他们?”田尔耕有点不解地问道。
魏忠贤本来看着午门城楼出神,听到这话猛然回头,瞪着田尔耕:“你们要做死就自己作死去,不要再打着老夫的旗号!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都要像疯狗一样来咬你,你还能去招惹他们吗,你还嫌老夫树敌不够多,想让老夫成为儒臣们的公敌吗?”
说完这番话,魏忠贤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要去管他们了,只要皇上不想杀老夫,他们越是相互串联,群起来攻,皇上就越是忌惮他们,到时候告他们个朋党乱政,皇上或许会看到老夫的用处。”
第六章 谋划倒魏()
朱大明的心思,当然不是魏忠贤能猜到的,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稳住魏忠贤一党,不让他们轻举妄动,对朝廷上攻击魏忠贤一党的折子一概留中,目的不过是在等待,等待倒魏大势形成,如果满朝文武中的绝大多数都要惩处阉党集团的时候,就是朱大明动手的时候。
让孙应元送魏忠贤出宫的同时,曹化淳、王承恩、方正化仍留在皇帝身边,曹化淳说:“皇上英明,魏忠贤和田尔耕来此,不过是因为崔呈秀今日被免,特来试探陛下心意。皇上所为,足以安其心。”
王承恩也说道:“如今朝臣中,十之四五皆为魏党,而内阁诸大臣则无一例外,皇上以厚恩与之子侄,魏忠贤其心可安,如此魏党诸臣也皆可安心,朝政也可不至于大动荡。皇上此举正合兵法之一。”
朱大明想栽培一下方正化,所以对方正化说道:“方正化,他们两人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方正化不似曹化淳那样阴柔文弱,也不像王承恩那样白白胖胖,如今三十来岁的年纪,面色黑红,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倒像是个武将。
此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并不是很受崇祯皇帝喜欢,因为崇祯比较文弱,也喜欢文弱书生似的太监,对五大三粗、像个莽夫的人一概不喜,所以从来也不让方正化参与这种事情。
但是知道历史的朱大明则不同,这个方正化是他要重点栽培的对象。
方正化听了皇帝的问话,马上回道:“奴婢已明白了。皇上用心良苦,奴婢未能领会皇上心意,请皇上降罪。”
朱大明微微一笑,说道:“钩心斗角的事情,朕本不愿做,但朝堂之上这样的事情总是不断,你们都是伺候朕多年的奴婢,是朕的耳目眼线,以后做事要学会动脑子,事事都要考虑周全。古人讲,治大国若烹小鲜,戒急用忍最为重要。”
然后,朱大明又对曹化淳、王承恩说道:“回去告诉王体乾,就说是朕的旨意,即日起加方正化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兼乾清宫管事太监。”
曹化淳连忙躬身领旨,满脸羡慕地看着一如既往沉稳的王承恩和颇为激动的方正化,而王承恩和方正化则赶紧跪地谢恩。
司礼监的作用在明朝中后期是很大的,特别是天启皇帝当政的几年中,原本只是负责协调皇帝与内阁关系,并负担传递内阁票拟的部门,一跃成为内阁之上的机构。
而内阁通常是由六位阁臣组成,六部尚书加一个大学士衔,就可以入阁为阁臣了,协助皇帝处理天下政务。
而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从万历晚期就被成为内相,到了天启朝,更是不可一世了,特别是魏忠贤,对于内阁递进来的奏折,多数时候都不给天启皇帝看一眼,就敢以皇帝的名义在上面批红,然后以皇帝的旨意让内阁去办理。
批红的意思就是用毛笔,蘸着朱砂在奏折上作出批示。
这是皇帝专有的权力。但到了天启皇帝的时候,这个权力落到了魏忠贤的手上,皇帝不闻不问,甚至乐得清闲,这就使得司礼监的权力不断膨胀。
现在的掌印名义上是王体乾,说是名义上的,主要是崇祯皇帝即位后,魏忠贤称病不出,推荐心腹王体乾做了掌印太监,但该归司礼监掌管的皇帝玉玺印绶等象征性的东西,还在魏忠贤的手里,称得上是太上掌印了。
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无定额,现在的首席秉笔太监是李永贞,然后是崔应元,然后是高时明,再然后就是崇祯帝登极以后任用的曹化淳、王承恩了。
皇帝今天又提拔了方正化,想必这个节骨眼上,魏忠贤不会不同意,而魏忠贤不反对,王体乾更不可能有异议。
转眼进入十一月,崇祯年间北京的冬天,比后世要寒冷的多,虽然一直没有下雪,但紫禁城中的大小水面,都已经开始结冰。
又是连续几日不上朝,只在暖阁中看各地奏折,期间还抽空陪皇后和诸妃嫔散步闲谈。
乾清宫的管事太监本来不是个什么重要的职务,主要职司是管理皇帝在乾清宫的吃喝拉撒等琐碎事宜,与司礼监秉笔太监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但朱大明却是知道这个位置的关键性,而且有意要分司礼监的权,让乾清宫的管事太监也成为联通内外、举措轻重的人物。
目前看,只有王承恩是最合适的了。
在历史上王承恩并没有做过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但并不影响他对崇祯的忠诚以及他的重要性,而作了乾清宫的管事太监,则会让他变得更重要,发挥更大的作用。
王承恩初入宫时,曹化淳是他的师傅,后来曹化淳又带着他进了信王府。
但是崇祯即位后把王承恩提拔到了与曹化淳同等重要的位置,曹化淳心里就略不平衡,那日奏对之中,王承恩又与他有异议,曹化淳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然而对崇祯皇帝最近的任命,他却暗自窃喜。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魏忠贤、王体乾、李永贞等人早晚肯定要完蛋,那么谁来当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呢?
王承恩继续在司礼监待着,就可能成为对手,而兼做了乾清宫的管事太监,就失去了掌印的机会。
所以这几日,过去信王府的几个老人,对王承恩的观感突然好了很多,都不再把他当做对手来提防了。
这期间,虽然与群臣议事的皇极殿大朝未举行,但是与内阁诸臣议事的文华殿小朝还是照常进行。
朱大明先后几次接见了黄立极为首的几位阁臣,几位大臣无一例外都遭到了弹劾,但是当面议事的时候,只有排位比较靠后、年纪还不算太大的李国鐠,站出来说,自己作为阁臣收到了对自己的弹章,按理受到弹劾,即应待罪家中,避嫌辞位,要求皇帝准许其辞去阁臣之位,静待朝廷核查发落。
结果当然是得到了皇帝的亲切勉励和慰留,并告诫内阁诸臣不要忧谗畏讥,而是要一如既往、勇于任事云云,但是对于上疏弹劾的官员也听之任之。
第七章 群起而攻()
十一月初五日,时隔七天,朱大明叫大起,内阁、六部以及各院寺监司郎中以上官员、在京有职司的勋贵武臣,都来到了皇极殿的大朝上。
静鞭响过,群臣肃立,朱大明在司礼监诸大珰的随从下,进入殿中,登上御座。
一整套繁琐的礼仪程序走完,文班末尾走出一个人来,站在大殿当中躬身说道:“陛下,臣吏部郎中钱元悫有本启奏!”
朱大明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了,说道:“今日大朝会,议决朝中大事,众爱卿皆可畅所欲言。正所谓言者无罪,闻者足戒,言路畅通,只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据,朕决不会让众爱卿因言而获罪。钱卿有本,即可奏来!”
站在文班之首的黄立极心中忐忑,这几日来弹劾内阁诸臣攀附阉党、助纣为虐的奏折,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到了内阁,然后再原封不动地送到司礼监,魏忠贤以下阉党众人,皆惶惶不可终日。
崇祯皇帝对魏忠贤好言慰留,并且加封魏忠贤一干侄子侄孙,多少让他们心里有点盼头,但朝中上下越来越多的弹劾奏章,还是让他们招架不住,萌生了以退自保的想法。
而李国鐠的例子又让他们心存侥幸,以为皇帝会像上次大朝那样下旨申饬言官,慰留他们。
此时正沉浸在惶恐不安中的黄立极,很快就被钱元悫所说的话打断了思路。
只听钱元悫用宏亮的声音说道:“陛下圣明。臣今日弹劾魏忠贤欺君罔上、阻断中外、假传圣旨、结党营私、擅杀大臣、贪功诿过、阴养死士、祖坟违制、草菅人命、祸乱朝纲十大罪。
“陛下禁言官捕风捉影、无证据而上劾章,今日臣弹劾魏忠贤各大罪,皆证据确凿,乃满朝文武皆亲见,陛下可招魏忠贤来,臣愿意与之一一对质。”
黄立极等阁臣侧目而视,愈发惶恐,站在朱大明御座下面的王体乾、李永贞同样惊恐万状,一会儿看看正在慷慨而言的钱元悫,一会儿看看面无表情的皇帝,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钱元悫话音刚落,文班后列中又闪出一人,朗声说道:“陛下,臣都察院御史王嘉徵有本奏。”
朱大明先是对着随侍在侧的王承恩说道:“去传魏忠贤上殿。”然后冲着王嘉徵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王嘉徵站定说道:“臣亦弹劾魏忠贤无君、蔑后、弄权、冒功、滥爵、建生祠。”
这个王嘉徵弹劾魏忠贤六大罪状,并一一说来,与钱元悫弹劾魏忠贤的名目虽有不同,但所说的罪证却是大同小异。
王嘉徵刚说完,排在殿后的文班中又走出三人,依次上前行礼后,说道:“陛下,臣礼科给事中吴弘业附议。”
“臣户部郎中刘鼎卿附议。”
“臣刑部员外郎史躬盛附议”。
然后,吴弘业接着说道:“魏忠贤一个阉人,蒙先皇信重,拔之高位,不思报效先皇厚恩,滥用先皇信任,阻塞圣听、祸乱宫中,瞒上欺下,竟僭称九千岁;
“擅权谋私,强占京畿良田上万顷;
“冒功领赏,拿朝廷名爵私封亲族,无赖之家居然一门五公侯;
“党同伐异,罗织罪名,擅杀朝廷大臣;
“亵渎圣贤,配享文庙,纵容党徒遍地建生祠。
“魏忠贤罪大恶极,请陛下下诏诛之。”
吴弘业说完这些话之后,只见文班末尾又走出几人跪下,同声说道:“陛下明鉴,臣等请诛魏忠贤!”
朱大明刚想说点什么,就看见王承恩已经站在了殿外,很快就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这是魏忠贤的声音。
魏忠贤在宫内有住处,但他从天启皇帝后期就已不在宫内居住了,而他宫外居所的富丽堂皇则堪比皇宫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前些日子崇祯给他的印象,让他觉得崇祯皇帝顾念先帝传位之情,或许真的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王承恩传旨让他进攻面圣,他并没有犹豫不决,很快就跟着来了。
但是到了皇极殿外,那些跪在殿外的群臣的目光却让他不寒而栗,那分明是在看死人的眼光。
再听到殿内大臣们“请诛魏忠贤”的呼声,他突然一下子害怕了,进大殿的时候,还被皇极殿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直接趴在了大殿的门内。
顾不得起身整理身上引以为傲的明黄色蟒袍,魏忠贤就势向前膝行几步,冲着御座的方向就一个劲磕头,一边噔噔磕头一边说:“陛下恕罪啊!老奴虽是阉人,但也有忠义之心啊,对先皇对圣上忠心耿耿。他们这些文臣历来看不惯先皇任用老奴,处处与老奴作对,今日趁老奴不在,妄言欺骗陛下,请陛下明察啊。”
看见魏忠贤跪在地上哭诉,站在御座旁边的王体乾、李永贞等阉党内臣,也赶紧跪下,膝行到魏忠贤身后,连声说道:“奴婢等都是皇家内臣,对先皇和陛下忠心耿耿,外臣所言皆不可信,请皇上明察啊!”
朱大明看着跪在地上哭嚎的魏忠贤,心里一阵厌恶。想你魏忠贤也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枭雄,天启皇帝驾崩,崇祯皇帝即位,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早点腾出位置,或许崇祯顾念天启的旧情,也许能饶你一命,混个善终。但崇祯即位之时,你阴谋阻挠,即位之后,仍然贪恋权位而不去,门下走狗也一个个占着茅坑不拉屎,崇祯这样一个一心振作的皇帝能放过你?
王体乾等人更是废物,此时若能与魏忠贤划清界限、倒戈一击,或许还有机会赢得皇帝信任,毕竟皇帝也不可能完全听文臣的,但你这么旗帜鲜明地把自己跟满殿的大臣对着干,就是朱大明想放水都不可能了,更何况朱大明根本就不想放水。
朱大明看了眼曹化淳,淡淡说道:“曹化淳,去把钱爱卿王爱卿的弹章拿来再念一遍,魏公公来的晚了,给他也听一听,让他看看两位外臣是不是在欺骗朕,又是如何欺骗朕的。”
朱大明这番话一说完,满殿的大臣再无疑虑,都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看着魏忠贤、王体乾等人的眼神全都变了,包括黄立极等人,也开始想着如何与魏忠贤切割了。
曹化淳上前接过钱元悫的弹章,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念到阴养死士图谋不轨的时候,魏忠贤身体一震,又开始伏地喊冤,当听到僭称九千岁,配享文庙,广建生祠,一门五公侯,修祖坟违制,魏忠贤面无人色,只是不停念叨“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曹化淳念完弹章,退回皇帝御座旁边站好。
朱大明伸手要来了那两份弹章,翻看了一下,然后对着殿中的众臣问道:“哪位卿家还有本奏?若仍是弹劾魏忠贤的,可一并呈上。”
果然,殿中文班、武班,乃至殿外院寺监司之类的够品官员,有不少人的袖中,都藏有弹劾魏忠贤一党的奏折。
原先还在观看风向,现在再无迟疑,纷纷呈上奏折。
一堆弹劾魏忠贤及其党徒的奏折,顷刻之间堆在殿中。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走到大殿中间跪下说道:“臣等请诛魏忠贤!”
朱大明看了看殿中群臣,又看了看跪着的魏忠贤、王体乾等人,目光转向已经快要站立不住的黄立极,说道:“黄爱卿,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黄立极面色如土地走到大殿中央,在已经跪着的群臣前面,郑重其事地跪下,紧咬的牙关中吐出了几个字:“臣黄立极,请陛下惩处魏忠贤。”说完也不抬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施凤来、张瑞图、李国鐠以及其他尚未表态的殿中大臣,听到这句话,随即出列,拜倒在地,众口同声说道:“臣等请陛下惩处魏忠贤!”
第八章 雷厉风行()
魏忠贤跪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事到如今,魏忠贤方才感到由衷的恐惧。
直到今天早上,他还抱有幻想,觉得崇祯不敢也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而现在他终于发现,他的死活,完全取决于崇祯皇帝的一念之间。
到这一步,朱大明觉得差不多了,但是看着勋贵武臣行列的那些公侯伯们,一副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样子,他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
明朝皇帝对待有功的勋贵武臣非常好,土地、爵位、俸禄要什么给什么,而且也给了他们垄断武将世职的权力,子孙生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