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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孙王之采,在万历、泰昌、天启年间更任兵部侍郎、三边总督多年,称之为门生故吏满天下或许不够,但是门生故吏满山陕乃至满宣大,却是丝毫亦不为过!”
贾继春这话说完,吏部右侍郎孙居相突然出列,对着崇祯皇帝一施礼,转身就地贾继春说道:“贾继春!你此言何意?!”
孙居相是孙鼎相的哥哥,此人久任吏部右侍郎,官场士林风评尚好,崇祯皇帝继位之后,一直本本分分,没有什么出格的表现,所以一直也就安安稳稳地做着他的吏部侍郎。
不过此时见这个背叛了阉党的前阉党分子,又把皇帝的注意力,从治罪通虏晋商的问题上,往党争的方向引领,立刻就站出来制止了。
不过贾继春也不是善茬子,听了孙居相的这个话,先是呵呵一笑,接着朝向崇祯皇帝的方向一躬身,说道:
“晋商的背后是西党!而西党的背后,过去当然是张四维、王崇古与与马自强,至于现在——”
说到这里,贾继春突然转身,手指孙居相,厉声说道:“现在就是你孙居相和你孙居相背后的前首辅韩爌!”
说完这话,贾继春不顾建极殿中的一片哗然,继续大声说道:“当年张四维、王崇古、马自强三家朝堂之上互为奥援,朝堂之下互为姻亲!
“且此三人皆山陕豪商出身,素来以商养官、以官护商!如今秦晋商人行走塞北、通虏资敌,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也!其源其本,就在汝辈秦晋西党之身上!”
贾继春在建极殿中的一片哗然之中,再一次手指孙居相等人,喝问道:
“此次晋商通敌事发,蒲州王氏有无书信与你兄弟?前首辅韩爌有无书信与你兄弟?”
贾继春的这连番质问,让孙居相无言以对。
孙鼎相是他的弟弟,同在朝中为臣,他本人身在吏部为官多年,以其吏部侍郎的身份,任何时候私自接见外官,或者与外官联络,都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
朝中也好,朝外也罢,常常都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所以孙居相还算是一贯清廉自守。
但是其弟身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却常常需要与各地联络,这也是作为都察院副都御史需要接受民间士林或者地方上的检举告发所具有的一种权力或者职责。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马进入山西之后,以晋商通虏为名大肆抓捕各地豪商世家,搞得蒲州张氏和王氏家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番病急乱投医之下,自然派了人前往京师来找孙居相、孙鼎相兄弟求救了。
毕竟这兄弟俩都是山西士子出身,而且一个官任吏部侍郎,一个官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都算是如今山西士林出身的进士之中的在朝高官了。
也因此,贾继春的这个话,让孙居相哑口无言,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只听贾继春继续说道:“区区几个行商坐贾而已,既犯通虏之罪,自有天理国法处置,尔等若无结党营私之内情,何故阻挠三法司达成之定论!?”
孙居相听了这话,满脸怒火,手指贾继春,大声说道:“你!你!贾继春!你这个阉党余孽,你怎敢如此混淆圣听、血口喷人!?”
第七六二章 四业皆本()
作为都察院的同僚,贾继春突然站出来不惜撕破脸指责孙居相、孙鼎相兄弟以及张慎言等人为西党,虽然成功地将这几个人之前说的话给压了下去,包括他们义正言辞的架势也被压了下去,但是却也将今天朝会的主题给带偏了。
眼看着建极殿的望日朝会,又要向着党争的方向走,崇祯皇帝心里不爽了,脸色也阴沉来下来。
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化淳连忙站出来喝止了建极殿中的议论纷纷,众人都低头不语,只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皇帝的方向。
建极殿中的乱象刚平静下来,就听见詹事府的詹事刘鸿训突然站了出来说道:“启奏陛下!今日朝会局面,言事诸臣失规失矩,与会诸臣乱象纷纷,此情此景恍如市井之间,不能不令臣深思!
“臣请陛下效仿汉唐两宋之旧制,复设殿中侍御史一元,于朝会之际专司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之事!”
崇祯皇帝正在为了每次朝会的时候殿中但有争议就互相指责对方为朋党的局面而发愁,此时听了刘鸿训这话,当即朗声说道:
“准了!下次朝会之前,内阁与督察院诸卿商定殿中侍御史人选报朕任用!一者当场纠察百官朝会失仪,二者提前预定百官朝会议题!”
说完了这话,崇祯皇帝接着说道:“今日卿等都在场,朕说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朕意今日朝会专议晋商定罪之事,结果却又陷入互相弹劾对方为朋党的局面!
“既然如此,朕想问问众卿,今日之朝中,有西党吗?有阉党吗?有东林党吗?!”
崇祯皇帝的问话一句比一句严厉,连着问了三个问题之后,满朝文武大臣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就连之前指责孙居相等人为西党的贾继春也讷讷无言。
崇祯皇帝知道否认朋党的存在,并不能真正消灭朋党,但是他的想法却是,尽量把党争的问题压制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内,至少压制在朝会之外,不能让党争的问题成为朝会上一而再再而三反复出现的一个问题。
私底下的党争问题他不管,只要朝会上别撕破脸摆到了台面上就好。
见殿中无人说话,崇祯皇帝接着说道:“很好!既然大家都认为没有什么西党,阉党,东林党,那么朕在这里再说一道上谕。
“从今往后,朝会之上凡因意见不同者而发生争执者,一概就事论事,不得指责对方为朋党!违此上谕者,免官夺籍!”
崇祯皇帝说完了这话,仍然站在殿中的贾继春与孙居相等人,一起跪地请罪。
崇祯皇帝看着这几个人说道:“今日之事且罢,饶过汝等这一回!下不为例!”
贾继春此时已经知道是自己错判了形势,本以为崇祯皇帝要借着晋商通虏的这件事情,将山陕商人背后的那些世家大族一网打进呢,就像当初清除阉党、清除勋贵那样,却不料这一次,崇祯皇帝仅仅想止步于眼前的十六家晋商豪族。
贾继春这个人当初靠着投靠阉党起家,如今这位崇祯皇帝表明了态度要收拾阉党的时候,他又临阵倒戈率先投靠了年轻的皇帝,在其它阉党大小成员倒台的时候,他不仅保住了权位,而且因为处处迎合上意而一路高升。
不过即便如此,依靠阴谋诡计迎合皇帝而起家的贾继春,仍然并不真的了解眼前这位崇祯皇帝的真实心思。
因为他毕竟还是一个古人。
在他看来,崇祯皇帝这一次收拾晋商,目的当然是为了敛财,毕竟朝廷的财政问题是崇祯皇帝关注的头等大事,而且以前的几次大动干戈,也都是为了“搜刮”钱财,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若说崇祯皇帝抓捕并惩处那么多晋商,真的是因为这些人都通虏,打死他他也不信。
对于阴谋论者来说,任何一件事情的背后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个阴谋或许有着各种好听的名字,披着各种合法的华丽的外衣,但却改变不了它是一个阴谋的事实。
贾继春这样的人,就是一个这样的阴谋论者,什么通虏不通虏的,那都是皇帝给锦衣卫查抄晋商财产的借口。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投其所好,把事情搞大一点,把那些秦晋商人背后的官商集团世家大族全都抄了呢?
皇帝把本该交给锦衣卫或者东厂来干的事情,交给了三法司,然后三法司定罪之后,还要拿来建极殿朝会之上议论,这不就是皇帝要收拾西党的征兆吗?
朝臣之中,不仅贾继春一个人这样想。
自从皇帝让锦衣卫和东厂以晋商通虏为名查抄山西豪商世家的消息传到山西,传到京师,朝野之上又不少都有这样的思虑。
包括三法司这一次这么快就根据皇帝意图,将已经被锦衣卫和东厂抓捕的这些晋商定罪,也是在担心皇帝借此机会继续将这个问题扩大化,从而殃及更多的人。
也因此,一贯喜欢犯颜直谏喜欢放炮的大理寺正卿刘宗周,到了这次朝会之上,始终没发一言。
还有督察院和六科廊清流出身的言官们,也是如此,都希望这件事情尽快定下来得了,不希望皇帝查抄通虏晋商的事情再继续扩大下去。
因为,今天崇祯皇帝没有借着贾继春给准备好的借口继续发难,反倒临时叫停了贾继春的作为,让建极殿中的许多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崇祯皇帝说完话,建极殿中一片肃静。
这个时候户科都给事中杨鸾突然出列上前行礼,然后说道:“启奏陛下!国朝自隆庆五年,北虏款贡以来,始立市场。每年互市,缎布买自江南,皮张易之湖广。彼时督抚以各部夷人众多,互市钱粮有限,乃为广召四方商贩,使之自相贸易,是为民市之始。
“祖宗之时,朝廷设立各处转运、提举等司,佥灶以办税,置仓以收盐,建官以莅政,设法以开中,其要在于通商而已。大抵商益通,则利盖厚,此立法之本意也。
“且穷边绝塞,输转极难之地,而能使商贾挟货负重以往,随令而足,此祖宗鼓励域内商贩通行边地之大利也!
“世儒不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夫工固圣王之所欲来,商又使其愿出于途者,盖皆本也!
“今日朝廷三法司既定宣府、大同边地之晋商通虏资敌之罪情实,宣府、大同,乃至山西边地之晋商则一网而尽矣!今后此等边地开中法之实施无人,此节不可不虑!
“臣请陛下惩治晋商之后,诏令江南乃至天下四方商人,继续前往宣大边地参与互市贸易,以补晋商转运之缺,以安边地商民之心!”
杨鸾这话说完,内阁首辅李国镨随即站了出来,说道:“户科都给事中杨鸾此言中肯!臣李国镨附议!”
李国镨这么说了这话,建极殿朝会之上急着结束这个话题的群臣,当即跟着李国镨一起,躬身行礼,然后说:“臣等附议!”
到了这个时候,崇祯皇帝也缓了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晋商通敌事虏情况属实,朕治罪这晋商十六家,不为贪图商人之财,更不为杜绝互市贸易!卿等多虑了!”
说完了这个话,崇祯皇帝接着说道:“户科都给事中杨鸾说的很有道理!士农工商,四业皆本!
“正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无工不强,无士大夫佐朕治天下,天下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
“既然四业同道,四者皆本,朕对商人商业、百工匠户,自该一视同仁、一同对待。
“传谕天下,从今往后,各地官府一律取缔商籍、匠籍之区隔,士民工商、四民平等,匠籍商籍一律入为民籍!
“诏令南都户部,在南直隶发布文告,南直各地有愿转运粮草布匹百货之物,前往宣府、大同、归化等边地贸易者,准许以宣大田亩市价折价五成,购买边外土地,不设上限。
“内阁且将此等上谕刊布中外,务令各地一体遵行!”
第七六三章 不分首从()
建极殿中的朝会,进行到了这里,最终得出了一个事先谁也没有料到的结果。
皇帝开办工学院,大搞有教无类,准许入读工学院的各地青年匠户子弟,但凡通过工学院任何一科的考核,都给予相应的工部士籍,而且还能酌情授予百工职位。
虽然目前经过入学考试入读工学院的青年匠户子弟寥寥无几,但是却也表明了皇帝预备松绑户籍制度的一个态度。
明知道皇帝早有此心,此时再听皇帝说出这话,又是眼下这个场合,一时也没人出言反对。
到了这个时候,皇帝话音一落,建极殿中的众臣子,除了异口同声地称颂皇帝圣明之外,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了。
崇祯皇帝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就将朝会的主题,重新带回到了晋商通虏议罪之上。
崇祯皇帝说道:“方才有人议论,若定范氏之外晋商通虏之罪情实,则恐祸及太广,朕思之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向站在前列的刑部尚书乔允升,问道:“刑部如此论罪,可是有何依据?”
头顶朝官依然掩饰不住头发发白的乔允升,闻言立即说道:“启奏陛下!刑部论罪晋商通虏事敌之依据,一者为陛下之上谕,二者为大明律刑律之条文!
“刑律虽未定陛下上谕中所言之通敌叛国罪名,但大明律刑律之中也曾明文规定,民有闻知朝廷调兵讨袭外番及收捕反逆贼徒机密而大漏泄于敌人者,论死。
“又有,凡谋反,谓谋危社稷!
“此二条,皆可定晋商范氏等人之罪!其通虏事敌也好,通虏资敌也罢,皆可定性为谋危社稷,以谋反论罪。
“臣等秉承陛下之仁心善意,分范氏以下罪嫌为三等,以范永斗及杀胡口、张家口山西商会八大家主事之人为第一等,罪斩立决,其他依次减等论罪。”
说到了这里,乔允升不再言语。
崇祯皇帝又拿起内阁之前的奏报,看了几眼,然后说道:“蒲州张氏王氏何故与其它十二家不同?”
崇祯皇帝问了话,乔允升却没当即作答。
这个时候,督察院左都御史李标站了出来,躬身行礼说道:“启禀陛下!罪有等差,乃是臣与刑部、大理寺三法司会审决议。
“蒲州张氏与蒲州王氏入通虏事敌之罪,与范氏同罪,臣等以为证据不足。请陛下明察!”
李标这话话音刚落,已经沉默了许久的大理寺正卿刘宗周终于也按捺不住,站了出来。
刘宗周行完礼节,当即说道:“陛下!蒲州张氏子弟正是当年万历朝首辅张四维之子孙,蒲州王氏子弟也正是当年万历朝重臣王崇古之子孙。
“虽则其子孙家人,以及奴仆之中,多有见利忘义唯利是图之辈,但臣以理度之,蒲州张家王家主事之人自四维、崇古之后皆以诗书礼乐传家,乃名臣之后也,必不至于明知范氏等人通敌事虏而交结此等贱类!
“且蒲州张氏、王氏,皆朝廷名臣之后,张四维曾经官任首辅,多得神庙赞誉,王崇古子孙数代显宦,其孙王之采在任三边总督之时也曾多有功劳,此时论罪减等,亦可顾全前朝重臣声名令誉,彰显陛下优待朝廷历代功臣之意!”
说到这里,刘宗周郑重其事地撩袍跪地,叩首之后,说道:“臣此举非为袒护张氏、王氏,实为大明千秋万世计!臣请陛下酌情优待前朝名臣之后!”
刘宗周说完了这话,建极殿中的文臣队伍之中,呼呼啦啦地跪下了十来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附议!请陛下优待名臣之后!”
到了这个时候,崇祯皇帝见状,叹口气说道:“张四维与王崇古子孙之议罪,可悉从三法司之结论。”
崇祯皇帝这话说完,刘宗周等人当即叩首,高呼万岁。
等他们起身再入列,崇祯皇帝借着说道:“既然卿等之中,有人对范氏以外之晋商以通虏事敌定罪有异,那么以朕看,不若重定一新罪!”
崇祯皇帝此言一出,建极殿中人都是侧耳细听,连带着对这次三法司的审理还算比较认可的内阁首辅李国镨、阁臣徐光启,也抬眼看了看皇帝,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众大臣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