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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州城被从海上突袭的登莱明军夺占,以及镶白旗旗主贝勒多铎的死亡,对于建虏后金国来说,已经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了,但是代善为了稳定人心,以前线情况不明、多铎死讯尚需确认为由,没有在沈阳城中传开。
至于东江镇明军炮击镇江堡以及从豆满江口登陆大后方的消息,代善与留守沈阳的黄台吉心腹大臣冷格里、希福、刚林等人商议之后,同样是出于稳定人心稳定后方的需要,也没有在沈阳城中公开。
但是这一次,赫图阿拉城被焚,城中集中居住的闲散宗室男女老幼被杀数百人,几乎被屠戮一空的消息传来,代善也好,黄台吉留下来的心腹大臣也好,谁也不敢再以稳定人心为由掩盖这个消息了。
代善带着众人冒雪跪在清宁宫大门前的石阶之下,作出一番负荆请罪的模样,对着坐在门廊之中的哲哲说道:
“赫图阿拉噩耗传来,臣等痛彻心肺!赫图阿拉老城乃是我大金国先汗龙兴之地,更是我宗室觉罗子弟后方安居之所!此番遭遇如此荼毒,老城被焚,宗室被杀,臣等自知有愧于先汗,有愧于列祖列宗,也有愧于大汗临行之前之重托,臣等罪孽深重!
“然而,此时非常时也!西线大凌河外,辽东镇明军重兵云集、蓄势待发,南线复州城又被登莱镇明军多占,多铎死讯已经确认,而多尔衮复攻而未取,更有东线东江镇大军四处袭扰,伺机进犯,臣等未想我大金国形势竟会如此急转直下!臣等虽然有罪,敢请戴罪留任,应对此数十年未有之局面!”
代善表情沉痛地说完了这些话,叩首在雪地之中,等待黄台吉大妃哲哲的回答。
哲哲在门廊之中坐着听了代善的话,看了看身边侍立的亲侄女布木布泰,见布木布泰点了点头,当即对着石阶之下的代善等人说道:
“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大汗临行之际,以留守沈阳之重任交给大贝勒手上,此时自然是以大贝勒为主处置应对!
“至于大贝勒所说之罪责,一切都等大汗大军凯旋之后,由大汗亲自议处,该是谁的罪责,将来大汗回来之后大贝勒自可向大汗禀报!今日且先说说,当此之时,大贝勒及诸臣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听了这话,代善心中略微松了口气,立刻说道:“臣等共议,如今当务之急乃是速速派人前去漠南,将辽东情形详细报告大汗!
“大汗率军远征,已经历时两月有余,此时辽东镇、登莱镇与东江镇三镇十数万兵马三面环攻,而我大金腹地却兵力空虚,虽然有四旗之名,而实力却不及大汗带走大军之半数!
“若辽东镇水师亦如登莱、东江一般,沿着辽河口逆流北进,而大汗远征未归,我大金国则顿时危如累卵!当此之际,不如请罢远征,先固辽沈根本之地!”
哲哲与布木布泰再次对视一眼,然后说道:“就依大贝勒之意办理,速派妥当人,赶赴漠南去寻大汗,请罢远征,先固根本!”
说到这里,哲哲又突然说道:“破了赫图阿拉的明军,究竟是何人所部?为何如今的明国兵将士卒有了这样的能力?大汗远征,我等留守沈阳,沈阳城是否一如赫图阿拉那般看似安全而实则危险?!”
这一次,代善没有任何的犹豫,立刻说道:“臣等请宫中放心,袭扰赫图阿拉之明军一部依然闻风北窜,沈阳城安稳如山!
“另据硕尔辉、浑塔等人拷问掉队之明军士卒所得消息,这股明军乃是东江镇毛文龙麾下前锋副将尚可喜所部!臣等今日在此立誓,不尽杀尚可喜等人,不杀尽这股明军,臣等自无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
在宫中拜见了黄台吉的大妃哲哲之后,后金国大贝勒代善与留守沈阳的众议政大臣商议一番之后,第二天一早,就让年轻力壮的刚林,带着代善等人的书信奏报,在武纳格率领的三个牛录正红旗披甲骑兵护卫之下,出了沈阳城,一路往西北驰去。
第七零零章 危不可测()
沈阳城距离库库和屯两三千里的路程,即便是没有锦州城、义州城明军的北上截杀,没有库伦部和乌兰哈达都指挥使司喀喇沁骑兵的北上截杀,在冰天雪地之中策马而行,也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如今辽东镇明军采取围点打援的战术,包围了大凌河城,并在广宁南下大凌河城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了伏兵,就等着驻军广宁城的正蓝旗留守梅勒额真昂阿喇上当。
所以,从广宁到大凌河一线的西侧,辽东镇明军和库伦部的哨骑遍布。
刚林和武纳格唯恐打草惊蛇,只能绕道广宁以北,绕道相对安全的铁岭等地,从科尔沁草原和漠北蒙古的南部边缘西进。
这样一来,所需的时间那就更长了。
刚林与武纳格带着三个牛录的护卫,一路上顶风冒雪,忍受着酷寒与饥饿,终于经历了二十二天的长途奔波之后,来到了漠南蒙古重镇库库和屯。
离开辽沈腹地将近三个月了,黄台吉的心中对后方的安危不可能不牵肠挂肚,尤其是在大明宣大腹地遭遇了失败,撤军回到库库和屯之后,一边焦急地等待着其它几路大军的抵达,一边深深地忧虑着遥远的辽东。
如今在黄台吉看来,既然明国的崇祯皇帝在居庸关外,甚至在宣大之地设下了这么大的陷阱,那么他在辽东后方就不可能像当初自己设想的那样无动于衷。
只是黄台吉也知道,眼下大军在外,又刚刚遭遇了失败,他这个一国之主,不管对辽东后方有多么忧虑,也不能形之于色、诉之于口。
否则的话,剩余下来的八旗将士之士气,恐怕就要更加低落了。
就是在这种暗自紧张焦虑的情况之下,黄台吉迎来了自己一直器重提拔的刚林和武纳格。
只是还没有等到刚林和武纳格两人开口禀报辽东的详情,黄台吉就被他们两个人呈上来的代善书信,直接给气晕了过去。
憔悴不堪、瘦了一圈的黄台吉,与干瘦到快脱了相的范文程相比,依然显得高大肥壮,这样的体格因为气血攻心而晕倒,摔在地上,直接将绑上了夹板的手臂再次摔断。
而伺候在一边的范文程,自然再一次奋不顾身地冲上去,猛掐黄台吉的人中,在库库和屯行宫的一片混乱之中,将黄台吉再一次抢救过来。
不过这一次,黄台吉昏厥的时间更长,而醒转之后的神情也更加呆滞和迟钝。
因为充血而鼓胀突出的眼睛,以及因为充血而变得黑红黑红的脸膛,都在说明这一件事情,黄台吉的身体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岳托、拜山、范文程等人看着眼前如此这般虚弱不堪的黄台吉,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而心中更是焦急异常。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莽古尔泰和他身后的冷僧机、光衮、额必伦。
黄台吉再次昏倒在地的时候,行宫中一片大乱,范文程等人忙着抢救呼喊,而莽古尔泰则端坐不动,就连手中端着的茶碗也没有放下。
整个过程之中,莽古尔泰与他身后的数人一样,都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混乱场面,盯着被众人救护的黄台吉,若有所思,不言不语。
对莽古尔泰来说,黄台吉若是就此一命呜呼,那可就太好了。
不过令他略感失望的是,那个多嘴多舌兼且多事的范文程,再次将黄台吉从昏迷中弄醒。
醒转过来的黄台吉目光呆滞地仰望了行宫的蒙古包式圆顶片刻,突然翻身坐起,捶胸顿足地嚎啕大哭起来。
“汗阿玛!儿臣不孝啊!赫图阿拉被焚,留守宗室被杀,儿臣不能守护祖业,这都是儿臣的罪过!都是儿臣的罪过啊!”
黄台吉一边捶胸大哭,一边用着叽里咕噜的女真语,跟已经死掉的老奴奴儿哈赤禀报着代善在书信之上所写的消息。
而黄台吉这么一说,岳托、拜山等人都是大吃一惊,就连一直淡定端坐的莽古尔泰也是眼睛瞪大,突然起身,上前了数步,将挡在前面的数人推开,从地上捡起了之前从黄台吉手中掉落的那封书信。
莽古尔泰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中也是震惊不已,他虽然对黄台吉不满,可并不意味着他希望大金国的后方发生什么不利的变故。
等他再次细细地看完了书信,神情沉重地喃喃自语着:“复州城丢失!多铎阵亡!赫图阿拉城破,宗室觉罗被屠!哼!你当然有罪!如此局面,可不只你一人有罪!”
莽古尔泰喃喃自语说出的这些话,正在捶胸顿足哀嚎不已的黄台吉自然听不见一个字,但是一直侍卫在黄台吉身侧的扬古利之子阿哈旦却早就留了神,上了心,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哈旦偷偷打量着莽古尔泰以及莽古尔泰的心腹臣子和儿子们,眼神转动,脸色变幻,不知道在思索着些什么。
莽古尔泰看完了低代善的书信,喃喃自语一会儿,突然想起数千里跋涉而来的刚林和武纳格两人仍然跪伏在地上,当即对二人大声说道:
“刚林!武纳格!你二人临行之际,佛阿拉祖陵情况如何?辽东情况如何,沈阳城情况如何?突入辽东后路的明军进展到了哪里?!
说完了这话,莽古尔泰又厉声说道:“你二人须据实回答,若有一丝一毫隐瞒,本贝勒定斩不饶!”
莽古尔泰这么一喊一叫地厉声质问,黄台吉行宫中的众人顿时都把目光转向了他的身上,就是一直大哭不止的黄台吉,也渐渐停下了哭嚎,在何洛会等人的搀扶之下,重新站起,坐回了自己的汗王座位上。
刚林和武纳格不是正蓝旗的旗人,也就是说,他们不是莽古尔泰这个正蓝旗旗主的奴才,两人又素知黄台吉对莽古尔泰有成见,所以对莽古尔泰的厉声质问,几乎是充耳不闻,只是拿眼看着神情悲伤沮丧的黄台吉,等待黄台吉的首肯。
黄台吉点了点头,用有点沙哑而且依旧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三贝勒问了,你二人就照实回答!”
这个时候,刚林方才叩首说道:“奴才临行之际,突袭赫图阿拉老城之明军骑兵,已被正黄旗留守固山额真巴布泰驱离北窜,沈阳城稳如泰山!
“豆满江口登陆之明军袭扰瓦尔喀部山城,据闻其部贝勒卜占泰回师救援中伏阵亡,不过此路之明军,已被正红旗固山额真叶克书、梅勒额真博尔晋、瓦尔喀部固山布颜代挡在朱舍里城以北。
“鸭绿江一线之明军,虽然多次出动战船炮击镇江堡城,但臣临行之际,明军未曾大举渡江,而镶蓝旗大军已经严阵以待,想来必然无事。
“至于南线,大贝勒已有安排,而九贝勒也已经统率两白旗大军,将复州城团团围住,登莱镇之明军已然无法为害!
“大妃娘娘与大贝勒,派遣奴才前来叩请大汗尽快回师!奴才临行之际,辽东形势虽然尚在控制之中,但我大金国后方空虚之实情似已被明国辽东镇、登莱镇、东江镇所侦知,若大汗率领八旗主力久在外,我大金国后方之危险实不可测!”
听说祖陵无恙,沈阳城无恙,黄台吉及其身边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眼前的形势虽然前所未有地大坏,前所未有地危险,但是毕竟还没有坏到极点,没有恶化到极处。
接下来,刚林与武纳格又述说了临行之前代善等人的交代,武纳格更是转达了巴布泰的一些建议,以及他自己在赫图阿拉亲眼目睹的惨状,说得库库和屯行宫中的众人时而怒不可遏,时而悲戚无语。
到最后,黄台吉默默无语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朕意已定。也确是到了撤军东归的时候了!只等阿巴泰和豪格率部赶来会合,朕与尔等即刻回师辽东!”
第七零一章 三不剌川()
在漠南蒙古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尤其是在平坦无垠的三不剌川,在寒风怒号、大雪纷飞的严冬,若是能够有一座坚固的城池可以立足容身,若是能够有一个房顶能够遮挡风雪,那将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
就在黄台吉身在库库和屯的行宫之中下享受这样的“幸福”,同时下定了决心准备回撤辽东之际,镶黄旗年轻旗主豪格的心中,就充满着对任意一座城池的无限向往。
可是他在三不剌川注定找不到这样的一座城池,来躲避没完没了的风雪,来躲避比风雪更加让他心力憔悴的明军骑兵。
早在少年时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豪格就跟着八旗军队外出征战,治军带兵,行军打仗,早就不是问题了。
虽然他在城府智谋一直有所不足,让素重谋略的黄台吉不甚满意,但是其冲锋陷阵的剽悍武勇,就是黄台吉也对这个长子感到自豪。
黄台吉之所以让他独领一旗,也说明了他对豪格这个长子基本认可的一个态度。
自从豪格奉命跟着岳托作为东路偏师去到宣府、蓟镇明军防区的交界地带之后,先是驻兵独石口外牵制了两地明军的大量兵力,后来听说正黄旗破杀胡口而入,而且岳托也率领镶红旗大军攻克得胜口,从得胜口长驱直入大明宣大腹地,豪格也心痒难耐,没过多久,就开始猛攻孤悬于塞北的独石口。
然而,独石口却与得胜口、杀胡口大为不同。
因为独石口距离蓟镇较近,距离京师较近的原因,奉命巡视塞北边备的孙承宗,将从京师武备院辛苦运至塞外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也就是武备院所属白冶城铸炮厂仿制的红夷大炮,划拨了十门给独石堡装备。
而坐镇独石口的宣府镇副总兵邓祖禹也不是等闲之辈,自从到任之后,就用心整修城防,将孤悬于塞北的独石堡防线经营得密不透风。
等到豪格指挥着镶黄旗的大军压阵,逼迫着心存疑虑不想攻坚的科尔沁左翼贝勒斋桑率军猛攻独石堡的时候,不光是斋桑所部科尔沁人被城头的箭雨和霹雳弹打得死伤惨重,就是身在两三里外督战的镶黄旗大军,也被城头的十门红夷大炮打得连番后退。
这一次猛攻独石堡失败之后,终于认清了形势的豪格,在镶黄旗大臣扬善、伊逊以及固山额真巴赖山、索海等人的劝说之下,转而去攻多伦诺尔,希望将独石堡内的明军引诱出来,然后野战歼灭。
但是,邓祖禹根本不为所动。
不过豪格等人的做法,却成功地引来了孙承宗统率的热河堡明军、蓟镇边外明军的大举前来。
十一月二十一日,身在多伦诺尔以东一片永备工事之后的孙承宗,接到了来自居庸关的,要他立刻组织人马发起反击的旨意。
次日清晨,早就已经压抑不住建功立业之雄心的曹文诏麾下武烈营五千骑兵,当先冲出了这一片平原之上周长五里有余的八卦型超大营盘。
武烈营五千骑兵在曹文诏指挥下分作三路,分别从八卦型明军大营的乾门(西北)、兑门(正西)、坤门(西南)三个方向疾驰出去,直冲书数里外刚刚抵达多伦诺尔附近的镶黄旗前锋骑兵阿哈尼堪所部。
与此同时,孙承宗则在大营中央,指挥着建昌营、三屯营大量的步兵弓箭手、长矛手以及火枪手和炮手们,在一段段胸墙背后、一条条入营的道路之上严阵以待。
曹文诏所部骑兵的冲阵与挑衅,自然激起了镶黄旗先锋悍将阿哈尼堪的愤怒,两军在多伦诺尔土城与孙承宗八卦大营之间空旷而平坦的原野上,激战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以豪格、斋桑所率主力抵达、曹文诏所部丢下数百位坠马死伤的士卒撤回明军大营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