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奉命率领重兵坐镇府,居中策应永宁和乌撒、共同守卫水西西线的安邦彦弟弟安阿伦,先是听说乌撒被围,本来准备去救,结果突然北面又传来消息,说是四川总兵侯良柱率大军南下永宁、蔺州。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大惊失色的安阿伦犹豫不决起来。
谋划了三日之后,安阿伦终于定下决心,去救兵力更少但是地位却更加重要的永宁宣抚司。
然而,当他率军北上之后不久,就又从北面传来了消息,说是镇守永宁的奢崇辉弃城而逃,退往了蔺州。
无奈之下,安阿伦只好退回,然后改道奔向蔺州。
川东与黔西北的地形一样,都是山高林密,带着大军走错了一个方向,那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永宁在西,蔺州在东,从出发往永宁的那一条路,与途径水西通向蔺州的那条路,中间可是隔着好几座大山。
带着大军翻越高山,在古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轻易没人敢去尝试。
水西安氏造反这么年,数不清的猛将战死,而安邦彦的弟弟安阿伦却活到了现在,并不是他多么武艺超群,或者多么足智多谋,而是安邦彦从来没有把他放在顶顶重要的位置上。
安邦彦这么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虽然忠诚可靠,但却才智平庸,并没有杀伐果断之才。
安阿伦曾被官军俘虏而没有被杀,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是安邦彦的弟弟,属于奇货可居的那种俘虏,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才智平庸,从未给朝廷官军造成过重大的杀伤,所以没有与官军结下解不开的死仇。
就是这样一个人,到了安邦彦第二次起兵造反之后,却被他委以重任。
其中的原因正是,经过多年残酷的战争,水西安氏麾下的大将之才多数都已战死,既然“蜀中无大将”,也只能“廖化当先锋”了。
就在北上支援永宁的路上,安阿伦听说奢崇辉已经弃守永宁,退往蔺州去了,当即前军变后队,后队变前军,原路返回镇雄,然后从再出发,沿另一条路紧急赶往蔺州。
结果走到半道就又听说蔺州已破,奢崇辉逃回了水西。
这一下子,安阿伦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当即率军返回准备南下救援乌撒。
结果还没出兵,就已经接到了从乌撒送过来的消息,被水西安氏寄以重托的安重圣居然率军出降了!
再次大惊失色的安阿伦,见北面的永宁和蔺州已经丢掉,而南面的乌撒也已丢掉,自己驻守的镇雄,一下子成了水西宣慰司突入四川的一座孤城。
这个时候,安阿伦想到的,居然不是赶紧派兵在南北险关要隘设点筑城,然后整修城防进行坚守,而是留下了为水西安家世守的芒部土司蛮帅陇禄,率领水西偏师留守,自己则率领主力退守毕节。
毕节在明代的这个时候,也已经是个繁华的所在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毕节,是云贵川三省驿道交通的一个重要关节点,是当时水西地区所谓龙场九驿之中的重要一站。
水西安氏家的奢香夫人之所以出名,就是因为她开辟了龙场九驿。
而明太祖朱元璋之所以最终决定留下水西安氏,也是因为奢香夫人亲自向他保证开辟龙场九驿,确保云贵川之间的驿路畅通。
当年大明天下初定,贵州都指挥使司首任都指挥使马晔,想要铲除实际上统治贵州的土司势力,首先选中下手的目标,就是大土司水西安氏。
而当时在水西掌权的正是传说中的那位奢香夫人。
马晔揣摩上意,对水西安氏百般挑衅,希望逼反安氏,然后自己率军镇压,以便立下平定贵州的军功。
但是奢香夫人却约束水西四十八部洞蛮,就是不上当,最后更是亲自北上南京,去找明太祖朱元璋告御状。
就是在这次进京告御状的过程中,奢香夫人领会了朝廷急于打开云贵通路的意思,当面接受了太祖的要求,答应对朝廷大军开放水西地区,从贵阳往西直到四川云南边界,开山铺路,修筑九个驿站,帮助朝廷打通贵州、云南以及四川之间的道路。
这就是所谓龙场九驿的来历。
龙场九驿,起于贵阳以北的龙场驿,也就是王阳明在贵州当驿丞的时候搞了个龙场悟道的那个龙场驿。
而明代水西龙场九驿的终点,就在水西的毕节。
在当时,过了毕节驿,往西是四川,往南是云南,一地连接三省,最是重要不过。
当然了,经过水西安氏叛乱之后持续多年的战争,龙场九驿早就破坏了,人马不通,货物也不通,曾经马帮贸易兴旺、往来商旅繁盛的毕节城,如今基本上人去城空,除了本地彝族和山里的穿青苗,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来人往了。
其兴也勃焉,其衰也忽焉,只是短短的几年时间,就迅速地衰败了下去。
就在这个如今日益破败的毕节城中,安阿伦遇上了败逃回来的奢崇辉残部。
得知水西北面的门户蔺州也已经丢了,被安邦彦倚重为臂膀的安阿伦,立刻留下大军驻守毕节,然后与奢崇辉一起,翻山越岭,赶回了水西安氏的统治中心慕俄格山城。
第五四三章 慕俄格城()
过去彝族人称呼大王为济慕或者苴慕,而格则是城的意思。
所以,慕俄格就是彝语里“王城”的意思。
慕俄格城,这座水西彝族人的王城,位于水西之地的核心,六冲河上游落脚河以东大方地区的一处山岭之上(后世贵州黔西北大方县境内)。
慕俄格山城一度曾是古罗甸国的都城,上千年来一直都是水西安氏土司王权的象征。
有明以来,这座慕俄格山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水西安氏贵州宣慰府的驻地。
崇祯二年四月初一,水西群山深处的慕俄格山城阴雨连绵,而慕俄格山城中的贵州宣慰司官署大堂之中,更是一片愁云惨雾。
“大王!如今水西危矣!
“永宁、蔺州乃水西北面门户,而乌撒、沾益则是水西西方门户,如今川兵进占永宁、蔺州,而滇兵也北上沾益、乌撒,我水西若不尽快分兵御敌,水西真危矣!”
跪在宣慰府大堂石板地上说出这番话的人,正是匆匆忙忙赶回慕俄格山城禀报西线军情的安阿伦。
而面南背北、高高在上,端坐于的大堂虎皮大座榻上的,既不是“四裔大长老”安邦彦,也不是自号“大梁王”的奢崇明。
端坐其上的,正是大明朝廷之前册封的贵州宣慰司宣慰使安位。
在安位的背后,有一张雕刻着凤凰的木板屏风,屏风的后面,则有另外一张椅子,上面端坐着的正是安位的母亲奢氏夫人奢社辉。
而安位的前面,左右两侧各坐着时年已经五十九岁的奢崇明和时年五十岁的安邦彦。
彝族人是舅舅亲,舅舅的地位比叔叔的地位高。
与黢黑干瘦的奢崇明默默无语相比,高大肥胖的安邦彦听了这话,嘴里犹自骂着:
“安重圣这个狗东西,竟然背叛了水西,背叛了我大罗甸国,背叛了世代养护他家的济慕!实在可恨可杀!”
说到这里,面色黑红的安邦彦依然愤愤不平,冲着远远地跪在宣慰府大堂门口的一个头目喝道:
“兹莫,今日你就带人赶去织金,将安重圣一家一老幼,尽数给我抓了,就在织金官寨门前,明正其叛主投敌之罪,将他们全数给我吊死!
“一定要让那些下贱的节伙众人看看,叛主投敌是什么下场!”
织金官寨是安邦彦之前作为水西宣慰司同知时候的官寨,而节伙则是彝族土司头人对普通彝族人或者彝族奴隶的称呼。
天启三年,乌撒土知府安效良战死之后,安效良的一家老小,都被安邦彦从乌撒转移到自己的地盘上帮忙照顾。
这也是安邦彦之所以放心提携使用安重圣的原因,毕竟安重圣自己的妻妾家人子女,以及安重圣父亲的妻妾人等,都在安邦彦的手中,不怕他不听话不忠心。
但是他没有想到,即便如此,安重圣还是降了。
也因此,当安邦彦听说乌撒城被围只有半个月,安重圣就开城投降了,心中愤恨异常,此时自然把怒火都洒到了安重圣家人的身上。
安邦彦如此处置,其他人也都无话可说。
西线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总得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可是丢了永宁和蔺州的奢崇辉,既是安位的亲舅舅,又是奢崇明和奢氏夫人的亲兄弟,根本没法处置。
而总揽西线防御任务的安阿伦,又是安邦彦的亲弟弟,安位就是想处置他,他也投鼠忌器,不敢处置。
如今已经十四岁的安位,快要到了该亲政的时候了,但是眼前的局面却让他根本无法亲政。
因为他的母亲,舅舅,叔叔,哪个都不是善茬子啊!
当然了,若不是安位的舅舅家是奢氏,若不是他的舅舅奢崇明麾下仍有一直军队,而且就在水西,那么他的这个宣慰使或者说罗甸王的位置,早就不是他的了。
再次造反之后的安邦彦,之所以没有敢于再称呼“罗甸大王”,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的侄子,真正的水西宣慰司宣慰使安位,长大了。
而他安邦彦,只是水西宣慰使安位的一个并不亲近的叔叔而已。
而且他也不是安位的亲叔叔,他只是安位之父安尧臣的族弟而已。
天启元年奢崇明首先举旗造反之前,水西宣慰司的上任宣慰使安尧臣死掉了。
当时安尧臣的儿子安位年龄比较小,因此是由安尧臣的夫人,也就是安位的母亲奢氏夫人奢社辉代掌大权。
这个奢氏夫人奢社辉,正是奢崇明的亲妹妹。
与此同时,奢崇明的夫人,又是安邦彦的姐姐。
奢社辉想利用水西安氏的力量,支援自己的哥哥奢崇明,而素有野心的安邦彦,也想借着支持自己姐夫奢崇明的这个机会,进而掌握水西的大权。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又因为两人之间有着这层有点复杂的亲戚关系,所以当时身为水西宣慰司同知的安邦彦,很快就在奢氏夫人的支持下,掌握了水西安氏的大权,同时也把水西安氏绑上了奢崇明的贼船之上。
水西安氏在洪武年间曾经出过一个女中豪杰,也就是传说中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奢香夫人。
这个奢香夫人,与如今这位奢氏夫人一样,娘家都是四川永宁大土司奢家,而夫家也都是水西大土司安氏。
只是如今的这个奢氏夫人,可没有二百多年前她的那位老姑奶奶奢香夫人有智慧。
她光想着拉上水西安氏支持自己家的哥哥成就霸业,却没有想过让安邦彦掌握了水西的大权,可能会把水西安氏带往何处。
同样也是因为有着这么一层错综复杂亲上加亲的亲戚关系,所以,奢崇明造反失败之后,才会领着残兵败将,丢盔弃甲地逃亡到水西安氏这里寻求庇护。
不过奢崇明领着奢家兵将的到来,却也让安邦彦在水西的权威,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安邦彦是奢崇明的小舅子不假,但是与此同时,安位可是奢崇明的亲外甥。
奢崇明投奔水西安氏,既可以说是来投奔安邦彦来了,也可以说是投奔人家亲外甥来了。
毕竟安位才是水西土司正宗的继承人,正牌子的宣慰使。
虽然不能说奢安两人之间因为这个出现了裂痕,但是安邦彦的地位却在悄然下降,从过去的“罗甸大王”,变成了如今“辅佐”安位这个正宗罗甸王的“四裔大长老”。
名号的改变,反映出来的,是政治地位的改变。
不过此时此刻,安邦彦仍然垄断着水西安氏的军政大权。
所以,安阿伦嘴里虽然表面上是在向名义上的大王即水西彝族人的济慕安位禀报,而实际上眼睛盯着的,始终是自己的哥哥安邦彦。
见安邦彦发了一通火之后,下令把安重圣留在水西织金的家人亲眷全数吊死。
跪在大堂之中的安阿伦和奢崇辉两人,到了这时心底里都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以两人的身份,他们知道大抵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也担心越来越喜怒无常的安邦彦,拿他们开刀祭旗,搞什么大义灭亲。
“额尼,阿伦潘吾,都起来吧!
“阿伦潘吾说水西危矣,未免有点言过其实,耸人听闻了!
“且不说我水西安氏尚有强军十万,就是水西大地上的雄伟山川、莽莽林海,也足以令官军望而却步!”
额尼,是彝语舅舅的意思。
潘吾,则是彝语叔叔的意思。
安位仍然显得有些稚嫩的声音,在宣慰府空旷的大堂上回荡着。
然后随着身后的一声咳嗽,安位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只听屏风后边的奢氏夫人说道:“明军大兵压境,济慕年纪尚轻,水西之安危兴衰,全系于大长老和大梁王之身,打败明军之前,水西一应军政要务,就仰仗两位了!”
说完这话,奢氏夫人又说道:“我儿,随我回内院吧!”
紧接着,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声响,显然是奢氏夫人奢社辉带着丫鬟仆妇离去的声音。
安位回头看了看那块刻绘着无数只凤凰的屏风,又看了看自家舅舅奢崇明和叔叔安邦彦,见二人面无表情并不挽留,于是缓缓起身,带着贴身侍从,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了大堂,留下奢崇明与安邦彦两人,在宣慰司官署大堂之中商议军务。
这两人都是老于战事的狠角色,也没有什么虚头,很快就商定了应对的策略。
奢崇明亲自带着奢氏的彝族土兵一万五千多人,北上水西宣慰司与蔺州的交界地带大屯场驻兵,防范四川总兵官侯良柱从北面进兵。
安邦彦带着麾下水西彝族土兵三万,亲自东去水西城(后世贵州黔西县城)坐镇,防范来自贵阳和遵义方向的明军。
而安阿伦则继续回去毕节坐镇,与驻守的彝族芒部土司陇禄两人,负责一前一后保护水西西线安全。
计议已定,数日之后,水西境内的大军很快调动开来,奢崇明带着弟弟奢崇辉率部北上,而安邦彦也率领大军三万,亲赴龙场九驿中的战略要地水西城去了。
第五四四章 敢不效命()
安阿伦带着奢崇辉赶回慕俄格山城,禀报水西西线军情的同一个时间段内,南京兵部侍郎武之望,也带着大批军饷弹药粮草等辎重物资,经过艰辛跋涉,赶到了贵阳。
武之望正月里就押着粮草饷械从南京出发了,一路上走的主要是走水路,而且都是逆流而行,先从长江水道逆流而上,到岳阳转入洞庭湖,然后西进,从洞庭湖上的沅江口继续逆流西进,最终抵达到沅江上游清水江畔的凯里。
这一路上,虽然始终都是走水路逆流而上,行进的速度很慢,但是毕竟水运畅通,每一天都比上一日更接近贵州,更接近贵阳。
等到武之望及其手下南京兵部员外郎陈子壮等一行人,抵达贵州都匀府,并从都匀府的凯里上岸之后,才发现之前一直嫌弃的水路有多么可贵了。
从贵州东部都匀府的凯里往西去,那真是山脉连绵山脉,峰峦重叠峰峦,点也点不清,数也数不尽,说是“地无三尺平”可能有点夸张,但说是“地无三里平”,那肯定是说轻了。
一行人三月初到凯里,在都匀知府陈熙韶的鼎力支持下,就地征集了大量骡子、马匹、独轮车和民夫青壮,运送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