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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石门关的关里关外，敌对的两军都是在这种沉默和疑虑之中度过的。
比起李邦华所担心的伤亡问题，当夜已经率领大批援军连夜赶来的刘国能想的更多。
当日上午，石门关守将刘国成派人来报，说官军前锋千余人一到关下，刘国能当时还算比较淡定，毕竟他在石门关已经安排了及其两侧的山头上已经安排了五千人了，区区一千官军能奈我何。
而且石门关外的两天道上有两个营盘，官军怎么不得打上个几天才能通过啊！
可是到了当日傍晚，刘国成再次派人赶回石口，报说官军主力已经到了，东来的道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而且军前打出的旗帜上分明写着“军机大臣山西剿贼督师李”和“三军司命”的字样。
刘国能一听这个消息，立刻就坐不住了。
因为官军主力的到来说明，此前摆在灵石道和汾西道的两支前哨营盘，现在一定是被官军给拔出了。
损失了五千喽啰固然让他感到肉疼，但是最让他担心的是，官军如此势如破竹，石门关能不能守住，毕竟石门关对他至关重要，要是守不住这个入口，那么他的老营所在地石口镇被官军拿下也只是迟早的事情了。
正是想到了这些，刘国能在得知官军主力抵达石门关之后，很快就调集了石口附近南北西三面的贼军喽啰万余人，连夜赶到了石门关。
然而，在这样的一个地形地势之下，人多其实并没有多大用处，除非守关的人员伤亡惨重，关下的喽啰才能够登上去进行补充，要不然人再多也挤不下啊！
这道关城不过一百二十多步长，五六步宽而已，能够容纳的守城人员有限，而关城南北两边对峙的山头之上，由于地势险峻，也根本摆不开多少人马。
不过刘国能亲自率领大批援军的到来，还是让石门关的守军受到了鼓舞，至少让石门关的守将刘国成送了口气。
此时的石门关就像是一道横亘在峡谷之中的大坝，将西面与东面两股迎头而来的洪流，隔绝了开来。
石门关内外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第四三九章 炮击关城（）
五月初十日上午，石门关外一二里地内的官军大营上方炊烟袅袅，遍布这片谷地及两边平缓山坡的官军大营之中一片忙碌景象，有埋锅造饭的，有打磨刀剑的，也有准备弹药的，而在远处的山林之中，还有一批人在砍伐树木准备制作投石机、攻城塔、攻城梯的，总之，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忙而不乱，紧张有序。
这都是李邦华在头天夜里就交办给卢象升的事情，现在清早起来，看见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心中对卢象升的能力才干又是一番大赞。
在带领大军行军作战的过程之中，摆兵布阵甚至关键时候的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对领兵的将帅们来说，固然十分重要，但是很多时候，繁琐复杂的后方营务，更加至关重要，若是没有能人打理这个或者说打理不明白这个，那么行军作战根本就无从谈起，不要说冲锋陷阵了，恐怕还没有遇到敌人，自军就已经先行崩溃了。
这样的情况在历史上数不胜数。
如今，李邦华将大军营务交给卢象升打理，可谓得人，真是不知省下了多少心。
辰时已过，大军早饭完毕，李邦华传令召集众将，来到阵前，一边观察着石门关周边的地形地势，一边商量着准备进攻的方略。
只听卢象升说道：“我军大炮犀利，数百步内，洞穿金石如同摧枯拉朽，当先集中火炮，猛攻城头，若能集中炮火轰塌关城，我军当可将伤亡将至最低！”
其他几个将领，李卑、陈坦等人也是立刻点头赞同，这些人见识了崇祯一式后装滑膛子母炮的威力之后，都是大为惊叹，所以对火炮的依赖也就随之增加。
这时，负责矿营炮队的卢元定却说道：“我军集中火炮，若能轰塌关城，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以卑职之见，此处关城皆巨石构筑，非前番的土墙栅栏可比，以我军六十门火炮之火力，若想击毁关城，恐非三两日所能建功！”
之前，李邦华之所以让卢象升派人伐木，预备制作投石机、攻城楼等传统的大型攻城武器，就是出于卢元定的建议。
矿营的火器装备十分丰富，除了佛朗机改进的崇祯一式火炮，还有手榴弹和燃烧弹等试验性的火器装备，但是面对眼前高大的关城，这些试验性的火器装备却因为没有有效的投掷手段而难以发挥作用。
关城前方有设有大量拒马，而关城前的二百步内又在贼军弓弩射程之内，矿营本来就不多的掷弹兵队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可不能轻易出手，否则的话，既浪费了为数不多的手榴弹，也浪费了为数不多的掷弹兵。
掷弹兵接近不了城下，但却可以通过投石机、攻城楼等传统攻城办法，将这些需要远程投掷的形式火器投掷出去啊！
这是讲武堂第二期毕业生武进士卢元定的想法，如今也已经成了李邦华的想法。
卢元定说完了这话，看着军机大臣李邦华，等候李邦华的决定。
李邦华随后说道：“我军矿营和天雄营人数不多，而且个个宝贵，自然不能蛮干硬攻，折损在此处。我看不如这样，今日先以火炮轰击，看看结果，然后再做定夺。”
说到这里，李邦华又对卢象升说：“打造攻城楼和投石车的事情，不能耽误，今日上午伐木完毕，尽快依照营造法式制作，明日最迟后日，我军就要打破这座关城。”
李邦华说完了这个，对麾下各将进行了一番安排，随后各将应诺领命而去，只留下卢元定留在阵前预备火炮攻城。
上午巳时正，李邦华一声令下，卢元定麾下炮队掌管的六十门火炮，一起点火开炮，石门关外顿时炮声隆隆，而石门关上随之一片混乱。
卢元定指挥之下，六十门火炮主要打击目标是对面的关城城墙，而城头的贼军并不在主要打击的考虑之内，不过仍有十数门火炮出现了误差，打在城垛之上或者干脆越过了关城打进关城的另一边，使得关城上甚至关城背后的贼军出现了伤亡，引发了一阵大乱。
一颗颗将近六斤重的铁质弹丸飞出炮膛，高速撞击在石门关的关墙之上，发出“砰砰砰砰”的闷响，一时间土石飞溅，声势骇人。
然而声势的确是不小，但是给关城石墙造成的损失却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样大，打了数论之后，关城石墙之上除了留下一片片或大或小的弹坑之外，没有那段石墙出现垮塌或者松动。
李邦华看在眼里，心中知道卢元定这个武进士出身的讲武堂毕业生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由佛朗机改进的这款中小型火炮终究比不上由红夷大炮改进而来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不过眼下自己身在山西军前，又岂能再回头请运红夷大炮前来助战！
若是全凭火器犀利才能杀贼破敌，那么皇帝派自己亲临一线有何用！
接下来，卢元定指挥着矿营炮队，断断续续朝着一个大致的位置，又连着打十几轮，终于将关城正面的一片石墙打得脱落下来，出现了一片六尺见方的窟窿。
这片石墙脱落之后，李邦华、卢元定手持千里镜，看清楚了里面漏出的墙体，厚厚的石墙所包裹着的，是填充了大量山石和原木叠加的夯土层。
接下来几轮火炮射出的弹丸，要么击打在别处，打出一片飞溅的碎石，要么打在这处夯土层中，然后没入墙体。
看来，除非将其中的一整段墙体彻底击毁才能有用，否则这座关城终将屹立不倒。
当然了，若是能够将火炮阵地由离墙三百步以外，向前推一百步或者六十步，那么火炮直射，轰击关城石墙的威力会增大许多，石门关两侧夹关对峙的山头之上都有贼军驻守，再往前就会进入贼军弓箭的射程。
一般弓箭手直射的有效杀伤射程，也就一百多步远，但是居高临下的话，自然另当别论。
李邦华看着眼前高大坚固的关城，再看看关城两侧状若石门的山头，心中若有所思，随后下令暂停炮击。
随着李邦华下令暂停炮击，官军阵前的士卒也由六十门火炮一起轰击城墙之初的欢呼雀跃，变成了沉默不语，大失所望。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石门关城之上和背后躲避着的大批贼军，随着官军炮击的停止，却由之前的心惊胆战，一变而为欢呼雀跃。
原本看着关墙外面六十门黑黝黝的官军火炮一字排开，刘国能已经是十分的绝望了，但是半个时辰之内，官军火炮连续轰击十多轮，而脚下的关城却依然屹立不倒，这让刘国能顿时信心倍增，心想，官军火炮也不过如此！
到了中午时分，李邦华再次将众将召集到阵前议事，指着远处石门关南北两侧的山头说道：“若是能够拿下这两处山头，居高临下向关城之上投掷手榴弹、燃烧弹，则关城之上贼军便无立足之地！谁能率军将之拿下，攻克石门关之后当计首功！”
“卑职愿往！”
李邦华的话音刚落，此时站在的面前几位将领，李卑、卢元定、陈坦等异口同声，主动请战。
第四四零章 步炮协同（）
见麾下将领人人请战，李邦华心中大感安慰，只是并没有说话，继续看着远处的山头，默默思考攻取之法，李卑、卢元定、陈坦也不说话，一同在心里琢磨着。
这时，卢象升突然说道：“阁部大人，以下官之见，我军火炮威力虽不能短时间内轰塌眼前关城，但是胜在射程够远，若将火炮移至北面山坡之上，轰击关城北侧山头，然后若能一举击溃山头上之贼军最好，若不能击溃，也可以为我军攻占那处山头扫除障碍！”
卢象升刚刚说完这话，李邦华即刻说道：“建斗所说正合我意！”
石门关的南北两边，各有两座陡峭的山峰，两侧山头所在的山岭都呈东西走向，北侧的山头更高，但其所在山势连绵起伏，向东不远处就有另外一个低矮的山头，与石门关北峰之间有一个马鞍形的坡地，坡度虽然陡峭，但是在石门关北峰以东的这处低矮山头假设火炮的话，形势自然就又不同了。
何况拿下了更高的北峰，对于压制石门关南峰上的贼军也是有利的。
李邦华想清楚之后，很快定下了决心，令卢元定亲自带人将五门火炮运送至石门关北峰东面的那个小山头，然后架设阵地，调整射角，准备支援天雄营步卒发动登顶战斗。
然后，命令陈坦在天雄营中挑选三百精锐敢战之士为选锋，由陈坦率领，作为登顶战斗的主力步卒。
同时，由李卑从矿营挑选二百名枪法比较精准的火枪手一起发动进攻。
两个时辰之后，到了下午的申时前后，三支精挑细选的队伍全都准备完毕，而卢元定也通过马拉人抬的办法，总算是将五门崇祯一式后装滑膛子母炮运送到了那个距离石门关北峰最近的小山头上，并在上面不大的一块平地之上设立了火炮阵地。
这个山头位于石门关北峰的东面，从石门关北峰到下面的这个山头之间有个马鞍形的谷地，若是算上地表的曲线距离恐怕得有两里多地，但是从这个山头道石门关北峰的直线距离也就六百多步。
按后世的算法，火炮阵地所在的山头海拔三百多米，而石门关北峰的海拔大概在五六百多米，落差约有二百多米，由于石门关北峰比较陡峭，所两座山头之间除了海拔落差之外，相距并不是很远，虽然远远超出了弓箭的射程，也超出了一般火炮的射程，但却恰好在矿营装备的这款新型火炮的有效杀伤射程之内。
下午申时刚过，卢元定的火炮阵地设置完毕，陈坦、李卑两人精选的敢战之士总计五百人集中在了李邦华、卢象升的面前。
“汝辈敢战之士，皆是军中选锋！此番战后，拿下山头，不论生死皆升三级，若壮烈战死，本官亲向皇上请旨，其父母家人朝廷恩养之，有子者荫一子为官，无子而有兄弟者继嗣一子荫而为官。汝辈死战登顶，本官必不相负！”
李邦华对着五百精锐选锋说完这番话话，陈坦、李卑高声喊道：“敢不死战！”
五百名精锐选锋个个神情振奋，此时都是齐声高呼：“敢不死战！”
申时三刻，太阳已西，陈坦在前，李卑在后，各领麾下选锋，快速奔出大营，往北面山坡上奔去。
陈坦麾下人人左手持盾，右手或戚刀或长枪，而李卑麾下则是清一色的火枪手，不过此时人人的火枪之上都上了长达一尺八寸的刺刀。
当然了，在这种生死存乎于一瞬之间的时候，已经渐渐习惯了火枪战术的李卑，仍然选择了他最信赖的长弓，作为远程武器。
五百人越过卢元定设立的火炮阵地，高举盾牌下到石门关北峰下的山谷，很快就被上面的敌人发现，滚石、箭支随后就从高高的山峰之上抛射而来，叮叮当当地击打在这五百官军的盔帽上，时不时地传来一声闷哼，这是四肢中箭的反应。
石门关的南北两侧山峰，都是裸露的岩石，没有高大的树木或者密集的灌木作掩护，所以官军选锋人马一到立刻被上面值守的贼军发现，好在峰顶的地方也不大，人数也不多，箭雨和滚石不算特别密集。
峰顶的贼军一有动作，卢元定设在东面山头上的火炮阵地也立即开火，“砰砰砰”地连开三炮，石门关北峰山传来一阵惨叫之声，显然其中一炮已然打上了山顶，并且集中了贼军。
陈坦和李卑趁着这个机会，高声喝令这麾下选锋，往石门关北峰之上攀登，而卢元定也继续指挥着火炮阵地朝着石门关北峰顶上不断地开炮轰击。
贼军的弓箭和滚石倒是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可是官军火炮的轰击却制造了同样多甚至是更多的落石，噼里啪啦、叮叮当当地掉落在官军的盔帽和板甲之上。
好在，官军火炮射出的弹丸撞击在山头上形成的落石比较散碎一点，不至于造成致命的伤害。
随着卢元定火炮阵地的不断开火，陈坦和李卑率领所部一路往上攀爬，先头队伍终于来到了距离峰顶二百多步远的一处平台之上，在石门关北峰之上有了一处立足之地。
李卑刚刚爬上这处平台，就听见两箭之地的峰顶之上，突然发出一阵高喊，冒出一群贼军来，一波密集的箭雨激射而来。
李卑连忙低头趴倒躲避，只听当当当地一乱响，幸亏帽带系得紧，要不然头顶的宽檐钹盔非得被居高临下的弓箭射落地上不可。
正在惊魂未定之下，突然又是一阵滚石瞬间到来，李卑立刻朝着山体一侧滚过，背靠山体身体蜷缩成一团，一颗圆滚滚的巨石，正好砸落在自己的脚前，翻滚着朝山下砸去，他刚松口气，就听见下面接连传来数声惨呼，几个正往上爬的官军选锋被山顶抛下的石头击落山下。
李卑所处的带状区域，只有十数步长，数步宽而已，只能容得下二三十个在此立足，这批人若是不继续往上爬，其他人就得绕道更远的地方。
听着下面不断地传来惨呼之声，越来越多的官军选锋被峰顶的弓箭和石头击落山下，李卑一咬牙，突然起身转向，“嗖”的一声，就是一箭射出，正好射在露出了头面，正在往下观望的贼军脸上，只听那贼军一声惨叫，向后倒去。
恰好这个时候，又是一轮火炮轰鸣之声传来，李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