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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手段高明的文官,比如延绥巡抚孙传庭,能够通过识别和提拔将门之外的悍卒来培植自己的亲信,从而将麾下的军队牢牢地控制在手中,而手段不怎么高明的文官,比如王嘉徵这个监军御史,就没有办法了,只能依赖原有的将门世家。
王嘉徵朝官出身,奉命到山西镇来任监军御史,除了皇帝给的圣旨和朝廷调拨的军饷之外,自己一个文人,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一个可以治军带兵的私人,所以只能接受山西镇的推荐,勉强拉起了一直一千二百多人的监军营。
除了好友山西兵备副使袁继咸到任后向他推荐的几个人以外,他的监军营中大半军官都是山西镇总兵、副总兵的私人。
也正因为这样,王嘉徵到任山西镇监军御史之后,除了能够监督一下军饷和军纪之外,其他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也是直到这时候,这个东林出身的朝官,才算是对大明朝的现实有了一个直观切身的了解。
捧着书本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容易得很,但是真到了脚踏实地的时候,一堆棘手问题等着你去解决的时候,你才会将心比心地发现朝廷的难处,意识到过去的虚妄,从而变得务实起来。
王嘉徵以及与他遭遇类似情形的监军御史们,如今正在发生着这样的转变。
王廉跟着贺国贤等人,拜见了统领北线兵马的孙传庭之后,当天下午即带着手下亲卫快马疾驰往回赶,一路上为了避开贼军哨骑,还不得不翻山越岭绕行里数十里山路,终于到了次日清晨,好歹是回到了宁化所,没有耽误了传令。
一番报告之下,王嘉徵当即下令起营,以宁化所驻军五百为先锋,自己领着已经在宁化所驻扎了多日的三千兵马,卸下大部粮草辎重,轻装上阵,沿着汾水东岸的唯一一条道路快速南下。
与此同时,贺时雨所部也在午时之前带着麾下人马,护着黄庭政所部从楼烦押解而来的大批粮草辎重,赶来与孙传庭合兵一处。
大队人马到达之后,孙传庭让黄庭政带着部分人马留守十字坡的这座大营,看管粮草、辎重和伤员,然后带着集合起来的马步军五千多人,向着北面的静乐县城进军。
一路上,再次勇当先锋的杜文焕,遭遇了数次流贼派出的哨探。
一开始流贼探马还敢冲过来交战,但是接连杀散数股之后,流贼的哨骑越消散不见,等大军到了距离城池外不远处,择地安营扎寨之时,城头上的贼军只是站在城头观望,并不出城来战。
这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王嘉徵所部前锋的身上。
王嘉徵的麾下多半都是步兵,所以进展比较缓慢,直到夜幕降临、灯火已上,王廉才又出现在了孙传庭设在静乐县城南面三里处的营帐之中。
“抚军大人,我家王大人让卑职过来禀报。我军步骑三千五百人,已在静乐以北五里一处坡顶,拦路扎下营盘,等候抚军大人军令!”
位于汾水东岸谷地之中的静乐县城,城池并不高大,共有南北东西四座城门,其中南北城门是主门,也是贯通汾水上游谷地的惟一一条官道,出了南门,越往南越开阔,而北门外,则是越往北越狭窄。
城池的西面是汾水,虽然水量很小,也不深,但毕竟也是一道障碍。
城池的东面,则是高大的云中山脉,其中有着一条山路通往忻州。
面对这样一个地形,孙传庭此时首先考虑的并不是如何攻城,而是如何避免流贼从东门流窜。
虽然从东门流窜并不容易,可是一旦流贼逃亡成功,翻山越岭跑进了忻州以东的平原沃野之上,那么北线的围剿就算是失败了。
若真如此,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得知静乐城北王嘉徵所部已经到了地方,孙传庭当即命令贺时雨亲率两千骑兵,到静乐东门外立营驻扎,多设拒马鹿寨,提前预防流贼东窜,然后让王廉回去,告诉王嘉徵务必守住北路,不能放一兵一卒北上。
至此,孙传庭率领的山西北线明军,算是把转进芦芽山途中的高迎祥和马守应所部围在了静乐小城之中。
高迎祥在延安城下、在绥德城下,已经先后经历过两次惨败了,而且正式杀官造反之前,也跟众马贼当过山大王,所以对再次上山并不排斥,因为他知道大明如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干起来并不容易对付。
所以自从带着队伍脱离“横天一字王”王嘉胤之后,他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到芦芽山占山为王,站稳脚跟。
芦芽山地势险要,方圆数百里,绝对是个埋头发展、闷声发财的好地方。
在脱离王嘉胤的大队伍北上单干的问题,老回回马守应与高迎祥是一致的,毕竟王嘉胤名声在外,树大招风,如今杂七杂八的人马已经十多万,这在马守应这个前边军旧卒的眼中,简直是不知死活,再跟着他一起混下去,且不说自己这个回回营和新成立的附回军能不能保住,就单说跟着他面临的被官军剿灭的风险就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至于是不是真的要转进到山里当个山大王,马守应还是有保留的,毕竟他还没有在官军手上吃过亏,他自己就是边军逃卒出身,知道内地官军的底细。
与此同时,自打从绥德州下面的葭县城内杀官造反以来,抢葭县,过黄河,占吴堡,夺永宁,屠岚县,直到现在的屠静乐,回回营一路上所战必捷,所攻必克,真的是有如神助一般。
“也许自己和自己麾下的这个回回营,真的是受到了真主阿拉哈的庇佑呢?”
所以在屠了岚县之后,高迎祥与马守应对于大军下步的去向,就有了一点分歧,马守应以下没吃过苦头的回回营众头目,以及回回营里新冒出来汉人“附回军”头目,都主张继续往北或者往东去攻打城镇村寨,因为只有这些地方有吃的、喝的、住的,以及可抢的金银和女人。
“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杀官造反,图的不是个吃香喝辣睡女人快活一天是一天吗?”
这样的想法不光是马守应的回回营里很普遍,就连老回回马守应自己有时也这么想。
他是回回,是木速蛮,在延绥镇的边军之中曾经受尽排挤和歧视,他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说将来有一天可能打了天下坐江山。
这一点,是他与王嘉胤、高迎祥、李自成甚至张献忠这样的贼头最大的不同,他不认为自己这个回回木速蛮能在以汉人为主的华夏大地上坐江山。
所以他的想法很简单,活着,然后报复,破坏,快意恩仇,享受生活。
这样的日子,跑到了大山里面怎么过?
最终,在高迎祥和马守应在屠了岚县之后商定,在抢几个县城,抢到了足够的人口物资之后,或者往西进入芦芽山,或者往东进入云中山,或者各自分头发展。
就这样,他们选中了夹在芦芽山和云中山两山中间,看起来相对偏僻和安全的静乐。
第三七五章 黄虎露面()
流贼进入山西之后,短短两三个月内就声势大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弃城进山,已经令山西众文武感到意外,而进山之前又突然分兵,更是没人能够想到,而分兵之后有一支居然快速北上,那就更是让人意想不到了!
所以,当高迎祥的闯营和马守应的回回营穿越离石河谷,突然出现岚县城外的时候,岚县的官民百姓连城门都来不及闭上,就被扮作流民混入城中的流贼先锋队伍给拿下了。
结局当然很惨,人口过万的岚县小县城,最终只有四百余人逃出,其余的多数被杀,部分青壮和妇女被裹挟带走。
与岚县的情况一样,汾水上游的静乐县城也无防备,有限的巡检司乡兵也没有发挥出什么作用。
因为根本没有出现攻城和守城的战斗场面。
流贼的先锋队伍,还是扮作了逃难北上的流民,直到来到了城门口,才取出利刃,突然发难。
所以当高迎祥和马守应带着大批流贼赶到的时候,闯营的先锋李自成和回回营的附回军先锋黄虎,已经占据了南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约束部众,有序进城而已。
当然,与岚县相比,静乐百姓到目前为止还是幸运的,因为闯营和回回营占领静乐才刚刚两三天而已,还没有进行撤离前的大抢掠和大屠杀。
李自成不用说了,因为有着替天行道的想法,所以很遵守高迎祥闯营的军纪,虽不说纪律严明吧,但至少不会随意滥杀无辜。
至于面相凶恶的黄虎,一贯执行的当然是回回营的规矩,专以杀人为乐,不过没到开刀的时候,所以也还没有真正动手。
这个黄虎,正是回回营进入山西之后迅速涌现出来的一个狠角色,如今回回营里的附回军头目就是他。
要说他的大名,此时当然还无人知晓,然而数年之后,就会成为与李自成并肩齐名、一同震惊天下的大贼头。
因为他的名字,叫作张献忠。
张献忠比李自成要大上好几岁,人生经历要比李自成丰富不少,至少他的边军经历,在崇祯元年底绥德州葭县城中的暴乱发生后,就帮了他的大忙。
张献忠也是延绥镇边军出身,天启年间在延绥镇为劲卒,因为在军中犯法,被主将王威拿住,本来是要斩首处死的,结果就在斩首之前,被另外一名“奇其状貌”的将领陈洪范给私自放走了。
延绥镇参将陈洪范之所以会“奇其状貌”,是因为张献忠身材干瘦而高大,四肢长于他人,尤擅弓马搏击之术,本来也是一个悍卒,同时又相貌奇特,脸色蜡黄异于常人,高颧骨、吊眼梢,兼且抬头纹很深,皱眉时隐约可见一个王字,因此在军中人称“黄虎”而不名。
就因为长得奇怪,身为参将的陈洪范就把犯法当斩的这个黄虎张献忠给私下里放走了。
而且放走了之后,延绥镇参将陈洪范居然一点事情没有,最后还调到了别处,做到了总兵的高位。
可见明末的乱象,已经严重到了多么奇葩的地步。
张献忠死里逃生,躲过一劫之后,自然沦为了没有身份的逃卒,就以黄虎为名东躲西藏,靠打家劫舍为生。
就这样过了两年,改称黄虎的张献忠终于在他的老家绥德州等来了属于他的一个机会。
马守应在葭县城里杀官造反之后,同为延绥镇边军出身的张献忠赶去相投,马守应一看,这不是当年军中赫赫有名的黄虎吗,当下收纳重用,成了回回营里带着一队汉民流贼的小头目。
马守应的回回营自然是以回回木速蛮为主,但是杀官造反这种事情,干的可是杀头的买卖,关键时刻也不分什么回汉,所以他的回回营中是有汉人的。
汉人自然得由汉人管,于是张献忠迎来了他的机会。
随着回回营东渡黄河,进入山西,一路攻城略地,裹挟汉人青壮,回回营里的汉人越来越多,到了分兵北上时候,为了方便管理,马守应将回汉分开,以从贼的汉人为辅兵,另设一军为附回军。
而黄虎张献忠马上水涨船高,跟着就成为了附回军的头目。
虽然如今的这位崇祯皇帝穿越以来,明末的局势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并且影响到了不少人事和事件的走向,但是历史自有历史的惯性,历史自有历史的因果,不会因为几千里外京师的变化,而一下子就变得面目全非。
李鸿基还是改了名字,成为了李自成,而且一样投奔了高迎祥,像历史上一样,很快就成为了高迎祥信任的闯将。
而自称黄虎的张献忠,虽然一开始混迹于回回营中,但是此时也开始快速崭露头角,正在成为回回营中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
且说这两人联袂抢下了静乐县城的南门,顺利地为闯营和回回营的大军入城打开了通道。
因为担心麾下闯将营孩儿兵跟着回回营变得军纪败坏,自己也不愿闯将营再参与针对城中无辜百姓的大肆屠杀,李自成遂向闯王高迎祥请令,到南面十余里外的那处路口扎营,防范官军来追。
有人主动请缨前去把守那处要地,高迎祥当场答应,而老回回马守应也乐得有人不进城跟自己抢东西,还留在城外替自己把风。
就这样,李自成带着闯将营孩儿兵们到了十字坡附近的那个谷地出口,并在那里遭遇了孙传庭麾下的骑兵,首当其冲地倒了霉。
李自成遭遇杜文焕的第一次冲击之时,取得了胜利,之后就把胜利的消息让人传回了静乐。
高迎祥、马守应虽然对官军追来的速度吃惊不小,但是听闻李自成把守谷口十分得力,心中也暂时放下了心。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才刚刚见过李自成派来报捷的喽啰,半个时辰不到,就又迎来了李自成的孩儿兵,而这次的情况可就不妙了,官军又来了。
高迎祥、马守应立刻就意识到,前面打退的不是尾随而来的游骑,而是官军主力的前锋。
到了傍晚时分,陆陆续续等来了上百个从十字坡逃回了的孩儿兵之后,两人终于认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
当天夜里,静乐城的县衙大堂之中灯火通明,由于白天就已经接二连三地接到了李自成告警的消息,到了下午又不断有闯将营的孩儿兵逃回城中,闯营和回回营里的头领们早就议论纷纷、心中惶恐了,如今总算是聚到了一起,闹闹哄哄地开起了会议。
贼头不是朝官,按理说,老大一句话定了调子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需要老是聚众议事,否则的话要你老大干什么。
但是如今静乐城中情况复杂,闯营和回回营的两个老大意见不太一致,而各自营中也是营里有营、派里有派,有的想跑,有的想守,彼此之间又不能伤了友军的和气,所以高迎祥不得不跟马守应打个商量,听听麾下众头目的意见。
贺一龙是闯营里最早投奔高迎祥的几个头目之一,也是高迎祥的左膀右臂之一,此时也明白自家闯王的心思,因此,见大家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不耐烦之下,用刀把在官帽椅用力一拍,眯缝着小眼睛大声说:“吵吵个卵子,都他娘的闭嘴!”
贺一龙这话引来一片怒目,但众贼头好歹安静下来了。
贺一龙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使一口数十斤重的钢刀,近战搏杀在众贼头中罕有敌手,现在又是高迎祥麾下第一悍将,说了这番话,虽惹得众贼头怒目而视,但也没人跟他对着干。
见“聚义厅”里静下来,贺一龙接着大声说:“都他娘的吵吵个甚,不懂规矩还是怎么着?!先听听两位大哥咋个说法!”
贺一龙说完,坐在下首的闯营这边众头目都是附和赞成。
第三七六章 当断不断()
听了贺一龙的话,高迎祥面无表情地在上首坐着,不言不语。
与他并坐一起的马守应,则笑着说道:“革里眼老弟说的没错!众兄弟先听听我和高闯王的想法,再说话不迟!”
革里眼,说的正是贺一龙,这是贺一龙的绰号。
贺一龙之所以会有这么个绰号,是因为他有个缺陷,就是视力不好,看东西常常眯缝着眼睛,而且稍远一点就看不清楚,说白了就是稍微严重了点的近视眼儿。
“革里眼”是老陕北土话,大体就是眼神不好、眼有毛病的意思。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绰号,可是谁也没有前后眼,刚开始上山落草当山贼的时候,不过是走投无路,谁能想到将来有一天会称王称霸?
所以,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