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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象坤,是浙江绍兴人,万历二十九年的进士出身,同时也是翰林出身,是泰昌皇帝信赖有加的东宫官,天启年间就做过南京的礼部尚书,后来也是因为与魏忠贤作对,被免掉了官职,回家闲住授徒。
天启七年八九月间,崇祯皇帝一即位,就马上令他恢复了原官。
原本历史上,钱象坤还一度被崇祯皇帝请到了北京,做了北京的礼部尚书,并以东阁大学士的身份入阁辅政,可以说是深得崇祯皇帝的信重。
然而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到了北京之后,钱象坤因为参与进了朝堂之上的党争,很快就让崇祯皇帝对他大为失望,不久就被迫辞官回家了。
这一世,崇祯皇帝在登基之后没过多久就焕然一新,当然不会再让这个纯东林出身的大佬进京入阁辅政了。
也因此,钱象坤在崇祯皇帝即位之后,将他起复原官以来,一直在南京礼部尚书的任上任职。
这个钱象坤也是个人物,在崇祯年间的东南士林之中,与钱龙锡、钱谦益、钱士升三人,并称“四钱”。
这几个人,都曾在南京为官,期间常常搞一些文会,搞一些讲学,搞一些诗词唱和,而且广收门徒、针砭时弊、议论朝政,所以在江南士林之中都很有名气,属于明末社会的超级“公知”,江南士林之中的读书人绝大多数,都是他们的忠实“粉丝”。
或许钱象坤以为凭着自己在江南官场、江南士林之中的影响力,皇帝和朝堂上的大臣们,为了顾忌自己的名声可能不会处理他。
又或许钱象坤是碍于自己在士林之中的名声太大,为名所累,不得不上书朝廷,以致仕辞官相威胁,要求朝堂诸公收回成命,赦免钱谦益、惠世扬以及郑三俊、钱士升等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想致仕回家。
然而不管怎么说,钱象坤这样做,在他看来,都是名利双收的一件事情。
即便是朝廷既不同意他致仕,也不无罪释放这些人,他的名声也只会更大,江南士子哪个不得树起大拇指,说他一句好。
而即便是朝廷同意他致仕了,他也没有太大的损失。
对他们这些“公知”来说,朝廷越是打压他们,他们反而越高兴,因为他们会借着这样的事情获得更大的名声。
而且这个时代里,**不仅不违法,而且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反而是一种文人雅事,崇祯皇帝就是想收拾他,也没法拿**这种后世惯用的对付公知的方法搞臭他。
然而,钱象坤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眼里,却是根本就不重要。
二月二十五日,崇祯皇帝接到钱象坤的致仕折子及其谏言之后,一点也没耽误,二月二十六日就批准了他的致仕折子,并在转给内阁的朱批之中,直接任命了京师礼部左侍郎周延儒为南京礼部尚书。
而到了三月一日的建极殿朔日朝会之后,周延儒就陛辞出发,前往南京接任礼部尚书去了。
至于其他官员上书救援钱谦益、惠世扬等被捕之人,并为郑三俊等免官之人的折子,崇祯皇帝一概置之不理。
好不容易逮着这样的机会,把这些超级“公知”级别的东林党大佬们清理出朝堂,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受到这些不明内情的官员上述影响,坏了自己早就谋划好的计划呢?
这些东林党超级“公知”在明末社会上的负面影响,要远大于其在普及教育、开启民智方面的积极影响,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历史上崇祯皇帝才一次又一次地迫于朝野舆论的压力,作出了一些亲者痛仇者快的决策。
而这些一贯以君子自诩的东林党“公知”人物,除了其中极个别的尚有节操之外,大多数都是闯来降闯、清来降清的伪君子,至少大名鼎鼎的江南士林“四钱”之中没有一个为崇祯皇帝的死而殉节。
其中,尤以“四钱”之中的钱谦益最为突出,可以说是典型的两面派人格。
这些明末的超级“公知”,在明朝的时候,一边做高官,一边当着大地主,同时还利用手中的权力,让家族中其他人经营商业,常常还是极其富有的大商人,但是他们却对大明皇帝和朝廷却毫无忠义之心,不管是写文章,办学校,还是招门徒,议朝政,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与朝廷唱反调。
你用他们,他们就在朝堂上当清流,除了站着说话不要疼,只会说些一大话空话风凉话之外,干啥啥不行。
对朝野共知的财政空虚问题,他们这种人就知道劝皇帝修身养性、裁减用度、节省开支,一会儿主张裁撤驿站,一会儿主张裁减兵员,一会儿又要减免赋税、与民休息。
至于朝廷缺钱、财政崩溃了怎么办,他们往往就一句话,那就是请发内帑。
而若是你不用他们,他们就在朝堂之外搞讲学、搞结社,说你的坏话造你的谣,使劲儿抹黑你。
反正他们都是大地主大商人出身,也不愁没钱花,整日里无所事事就是与当政者唱反调。
然而,同样是这一波明朝公知,到了满清辫子兵席卷江南的时候,却一个个地都成了“乖宝宝”,满清大军在江南杀得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而这些人却投降得飞快,甘当异族的走狗。
而且恰是到了这个时候,以前的种种公知和清流模样,也是早就不要了,好好的人不做,反而当奴才当得十分开心。
对于满清辫子兵在江南各地的种种暴行,没有一个敢于公开站出来说一个“不”字,而之前的那种聚众讲学、专门与朝廷唱反调、不与当政者同流合污的清流气节和君子做派,到了此时也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到底,这些东林党的超级公知们,除了个别的几个经受住了历史的考验之外,大多数都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贱胚子而已。
第三零八章 去讲学吧()
到了崇祯朝,东林党人中的大多数都是软骨头贱胚子,并没有冤枉他们。
到了三月初,当南都和京师朝堂之上的一些清流官员,还在信誓旦旦地,慷慨激昂地证明着钱谦益、惠世扬等人的清白,为了他们的被捕而不断上书疾呼救援的时候,钱谦益、惠世扬、赵之龙三人在锦衣卫南镇抚司狱中亲笔写下来的认罪书,就已经被骆养性派人送到京师的皇宫大内了。
至于这几个人在锦衣卫南镇抚司的大狱之中到底经历过什么,崇祯皇帝根本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这几份由钱谦益、惠世扬等人亲笔书写的认罪书。
这几份认罪书,一经锦衣卫送到京师,就立刻被崇祯皇帝下令张贴到了通政使司的大门外。
随后更是被通政使司明发天下的朝廷邸报全数抄录,然后顺着从京师通往江南的驿道,一路传播开去。
钱谦益等人的认罪书,贴在通政使司的大门外之后第二天,就已经在京官的圈子里面传开了。
之前慷慨陈词、力证钱谦益惠世扬清白的那些东林党外围朝官,立刻就偃旗息鼓了。
钱谦益在认罪书中承认了与惠世扬的见面、通信等行为,也承认了与其学生任澍在信中散布了议论朝政、反对开海等言论,同时也诚恳地表达了自己在东林书院被魏忠贤派人拆毁之后,继续坚持每月定期出资,组织东林大会讲学授课、议论朝政等行为,当然也承认了《东林会约》这个东林党人组织章程的存在,等等。
但是钱谦益在认罪书中也说,自己这么做不是为私,而是为公,说政事付之于六部、公论取决于清议,乃是祖宗之法,由来已久,并不是东林子弟的创造等等,请求皇帝开恩,以不知者不罪、无心者不罪的惯例,宽恕他的过失。
历史上,借口头皮太痒而剃发降清的钱谦益,当然是一个十足的软骨头,而在钱谦益降清的前几年早就已经投降了李自成的惠世扬,也同样如此。
这个人不仅是个软骨头,而且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官迷。
李自成率军占领了陕西之时,惠世扬已被崇祯皇帝免去了官职,当时正在陕西老家闲居,见李自成的势力起来了,官瘾发作,就想去当大顺朝的官,竟然主动前往投奔了李自成。
投奔李自成之后,还主动前往榆林,去劝降当时正在榆林城里当参将的弟弟惠世显。
其弟惠世显觉得投降了流贼的惠世扬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兄长,不仅拒不见他,而且还因此而改名为惠显。
当榆林城最终被李自成率领大军攻下之后,惠世显也没有像他哥哥惠世扬那样选择投降,而是选择了自杀而死。
两兄弟之间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惠世扬是刑部侍郎出身,当然知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的道理,何况这次进的还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诏狱,因此在其被锦衣卫逮捕,并被押到了南京之后,在骆养性的面前,他的作为要比钱谦益痛快得多。
参与处理过阉党案的惠世扬,清楚地知道皇帝的套路,也知道骆养性想要什么,因此也不抵触,要什么就写什么。
而钱谦益则是在坚持了半个月之后,得知上书为自己鸣不平、救援自己的南京礼部尚书钱象坤,也被皇帝批准致仕了,明白皇帝这回不会轻易放过非议朝政的人,而他也知道即使认罪,罪过也不会很大,所以很快也就不再坚持说自己无罪了。
至于忻城伯赵之龙,崇祯皇帝根本不在乎他认不认罪。
因为不管他认不认罪,如今这位知道未来大势的崇祯皇帝,都要收拾掉他,而且还要通过它处理一批鲜廉寡耻的南京勋贵。
拿到了钱谦益等人的认罪书之后,崇祯皇帝知道这一次与江南士绅阶层的斗争,应该暂时告一段落了。
三月初五上午,崇祯皇帝带着召见大臣的标配,即锦衣卫、天策卫和羽林卫的主官,以及新任的御前侍从武官们,摆驾文华殿,与内阁诸臣议事。
崇祯皇帝看着在座的几位阁臣说道:“钱谦益、惠世扬、赵之龙三人已经写下了认罪书,对他们之间的私下串通,指使言官,集体发难,反对开海的罪行,已经供认不讳。
“现如今这几人都在南镇抚司狱中,朕看,对他们的处置不宜久拖不决。今日朕与卿等就议一议该如何发落吧。”
李国鐠见皇帝说完这个话后看向了自己,于是躬身说道:“陛下圣明!臣以为这些人,名义上是在非议朝政、反对开海,而实际上却是串联结党,谋取私利。以私利而沮国政,其罪不小。臣以为不若由锦衣卫交部议罪,或者交由三法司共同议罪,如此一来,朝廷科道言官也当无话可说。”
崇祯皇帝听完这话,知道李国鐠的意思,其实就是担心皇帝直接定了这些人的罪名之后,科道言官乃至江南士林接下来肯定还是争议不断,而若是由三法司审议之后定罪,至少程序上是谁也挑不出毛病的。
这就是诏狱与刑部狱的差别,也是锦衣卫与三法司的差别。
在是朝野上下,士林百姓的眼中,前者是内,后者是外,也因此前者是私,后者是公。
说白了,前者审理案件的标准是皇帝的意愿,最大的标准是政治。
而后者审理案件的标准是法律,也就是大明律,最大的标准是公论。
但是崇祯皇帝却不想将这个事件交给刑部,甚至是三法司去审理,因为这个事件很明显,它就是一个诏狱事件,跟实际上这几个人是不是真的犯了法,没有多大关系。
若是交给三法司来议罪,他们恐怕不会审议出让皇帝满意的结果来。
毕竟上书言事,即便是上书非议朝政、反对国策,在明末那种士林风气之中也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大罪。
当年海瑞嘉靖皇帝,把皇帝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至于其他的一些上书辱骂皇帝,非议朝政的人,在明朝中后期多了去了,多数都没有什么处置,最多了也是免官去职而已。
而钱谦益目前不过是个在家闲居的前朝廷官员,又没有什么官职在身,很可能到最后不过是削籍罢了。
对这样的人,单纯只是剥夺了他的进士出身,对他本人的声望影响并不大,对江南士林的震慑效果也不会太明显。
何况,三法司里面,也就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里面,全都是书生气很重的清流官员为主,这些人本身与东林党人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他们审议赵之龙这样的勋贵,他们肯定时要下狠手,但是审理钱谦益、惠世扬这样的人,搞不好连个削籍的结论都不会有。
李国鐠虽然是为了尽快平息争议,让这件事情赶快风平浪静,但是他的这个提法却是不能接受的。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说道:“朕之前将此案已经交给了锦衣卫南镇抚司,而南镇抚司也果然不负所望。如今,钱谦益等三人也都已经分别认了罪。朕看没有必要再转来京师交给三法司审理定罪了。以朕之见,就由南镇抚司直接定罪吧。”
交给南镇抚司定罪,那实际上就是由皇帝直接定罪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了几位阁臣,接着说道:“至于钱谦益、惠世扬二人,朕看也没有再进一步审理的必要。正如首辅所说,结党营私,其罪非小。但是念其并未造成严重后果,朕也决定予以从轻发落。”
崇祯皇帝一说完决定予以从轻发落,以内阁首辅李国鐠为首的几位阁臣一起抬头看向皇帝,然后齐齐躬身说道:“圣明无过于陛下!”
在这几个阁臣看来,皇帝决心收拾惠世扬、钱谦益等人,跟免掉郑三俊、钱士升等人的官职一样,不过是杀鸡给猴看,为朝廷的开海大政扫清障碍罢了。
既然如今这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朝野上下的议论焦点已经转移到皇帝对东林党人的处置之上了,那么就没有必要抓住这个问题没完没了地深究下去了。
毕竟江南士林在朝野上下清议舆论之中的影响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他们这几个阁臣还不想全数都背上奸臣的帽子。
见自己信赖的几个重臣这样说,崇祯皇帝先是微微一笑,接着突然肃容说道:“朕意已决,惠世扬降为从六品,由浙江左布政使降职调任广东琼州府崖州同知。旨到之日,即携家人亲眷赶赴琼州上任。”
所谓琼州府,也就是后世的海南岛。
这个年代的琼州府,隶属于广东布政使司,下辖三直隶州十三县。
其中的崖州,就是后世海南的三亚了。
这么说起来,还真的很难说,让惠世扬到崖州,究竟是贬官受罚,还是让他去享清福了。
“至于钱谦益,他以一个免职官员之身份,在苏州聚众讲学、煽动清议,招收门徒、大搞结社,其危害与罪行,远大于惠世扬。朕决定,剥夺钱谦益进士出身,抄没所有家产土地,全族亲眷仆役一起流放东番,遇赦不赦。”
说到这里,看着吃惊的内阁诸臣,崇祯皇帝继续微笑着说:“江南从来不缺读圣贤书的士子,既然这个钱谦益喜欢登坛讲学、好为人师,那就让他到东番去,去给那些移民讲学去吧。
“还有,他的那些所谓的门生弟子,愿意跟着他一道去的,告知闽浙总督衙门,一律允准前往。”
第三零九章 南京勋贵()
崇祯皇帝的这个决断,令四位阁臣面面相觑的同时,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四位阁臣之中,至少有三位,曾经都是东林党人的同情者,或者说同路人。
比如孙承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