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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居益听皇帝如此说,知道眼前这个皇帝非一般人可比,光说大话空话,不仅完全没有用,恐怕还会引起皇帝对自己的不满,于是想来想去,干脆说道:“臣以为,三宝太监死后不数年而大明水师即一落千丈,不在于我大明不重水师,而在于我大明不能从水师大兴之中获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自来大兴水师,所费不菲,若其不能为国获利而徒耗金银,即使英明如陛下,恐怕也不能长久。”
说到这里,南居益看看皇帝,略一沉吟,接着说道:“臣有一策,或可一举数得,既能扩我海疆、拓我版图,又能繁盛商贸、增加税赋,同时也可为大兴水师提供源源不断之强兵猛将。”
到了这个时候,崇祯皇帝才面色稍缓,微微笑着,对南居益说道:“卿有何策,尽管说来!”
只见南居益肃容说道:“臣本非两广、闽浙督抚,谈论此事颇有越俎代庖之感,既然陛下垂问,臣为陛下姑妄言之。
“我大明水师兴废轮替、难保长盛不衰,海寇袭扰不断、难以斩草除根,其根由皆在于朝廷之海禁。”
南居益说完这话,看皇帝不生气,反而不断点头,于是继续说道:“虽然隆庆以来,海禁日开,但我大明东南海疆长达数千里长,而仅开一月港,供海商往来贸易,其与未开并无太大不同。
“若陛下能大开海禁,鼓励海贸,在东南沿海海船停靠之处,海商云集之地开港口、设市舶、抽关税,则不仅闽广一带百姓谋生有路,而朝廷也可从中获利而大兴水师。如此一来,圣上不过一道旨意,而东南沿海数省之棋局全盘皆活。臣斗胆直言,请陛下明鉴!”
南居益说完这话,起身离座,跪俯于地,垂首不语。
崇祯皇帝听完南居益所说,环顾在座诸臣,然后问道:“卿等以为如何?”
李国鐠、徐光启、孙承宗,以及李邦华四人相互看看,最后还是李国鐠先说道:“臣闻东南闽广沿海,朝廷未禁海贸之先,百姓家给户足,即使游手无赖之辈,也为海贸之利所驱,尽入南洋番岛,鲜有在家饥寒窃劫为非之患害。
“而海禁之后,南洋百货不通,闽广民生渐蹙。百姓苦艺能之无用,行者叹致远之无方。两广总督王之臣此前上书,也曾提及此事,言及去岁以来粤北大旱,百姓无以为生,结队相率出海,悉奔南洋谋生。粤督字里行间,皆是倾向弛禁,只是陛下将之留中,臣等正不知如何回复。”
李国鐠所说的奏折,崇祯皇帝当然知道。王之臣上任之后,不断将两广情形上报皇帝,而皇帝嘱其重视佛山铁冶之余,就是令其在两广之地推广新型农作物。
但是即便再耐旱的农作物也抵不住持续经年的干旱,到了今年的秋天,还是有不少粤北的府县遭受到了饥荒的折磨,好在闽广之地居民自古就有出海谋生的传统,家乡活不下去,自然下南洋投奔亲朋古旧。
王之臣的奏疏一上,崇祯皇帝就以密折方式,令其赈济之余,不需刻意管束,听任饥民移民东番或者下南洋谋生。
其中,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沦为海盗,毕竟闽粤沿海一带海盗很多,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再因噎废食,继续禁海了。
第二七三章 靠海吃海()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说道:“两广总督王之臣的奏疏,朕已以密旨嘱其弛禁,卿等不必犹疑。饥民出海谋生,部分可能沦为海寇之仆从,但若不准其出海谋生,若朝廷赈济不及时,则必定沦为盗匪。两海相权取其轻,朕知道如何抉择。”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接着说道:“是否开海、设港、抽税,事关我大明今后之国运,卿等无需忌讳,尽可畅所欲言!”
皇帝话音一落,徐光启说道:“臣在万历间,与西儒利玛窦交往颇多,是以对泰西诸夷略有所知。不管是与我大明争夺东番的荷兰夷,还是占据吕宋的西班牙夷,又或者是立足澳门之葡萄牙夷。
“这些泰西之国,若其国土论面积,尚不足我大明一行省之地,然而如今之所以能与我大明在海上一争长短,皆赖其国家航海殖民之暴利。
“殖民外海则其国内无游手好闲之辈,无盗匪动乱之患。而航海贸易获利尤巨,我大明一船之丝绸瓷器,运至泰西,则与一船白银相等值。而这正是泰西诸国不远万里东来贸易的原因。
“陛下若开弛海禁,大兴海贸,以我大明幅员之地大物博,以我大明百姓之吃苦耐劳,不出数年之后,整个南洋富庶之地,就将是我大明百姓安居乐业之家园。”
说到这里,徐光启也是起身离座,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叩首之后接着说道:“此诚为我华夏万世开太平之良机,臣请陛下切莫错过!”
崇祯皇帝见自己信赖的几位重臣把话说到了这里,知道已经超出了今日召见南居益议事的范围,但是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今天就把一些早晚要定的事情定下来好了,就当是提前统一一下内阁和军机处诸大臣的思想吧。
一念及此,崇祯皇帝对孙承宗、李邦华说道:“两位军机大臣,可有什么想法?”
到了这时候,孙承宗早就知道皇帝的想法了,毕竟之前就曾经与皇帝讨论过富国强兵之策,那个时候,眼前这个皇帝就已经透漏出过学习宋朝,大开海贸,抽取关税的想法。
因此,此时见皇帝问话,孙承宗拱手说道:“我大明朝廷昔日厉行海禁之策,起初乃是防止太祖之时逃亡海上之张士诚、方国珍余部掳掠壮大,后来乃是抵御倭寇海盗之策略,如今倭患已消、巨寇不再,沿海百姓正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陛下怜惜闽粤百姓无以为生,恩准弛禁,臣自无异议。”
孙承宗说完这话,皇帝看向李邦华。
这时,李邦华说道:“臣曾为天津巡抚,对海寇之害与海贸之利略知一二。请为陛下言之。
“朝廷为防海寇袭扰而厉行海禁之策,然而二百年来海寇屡禁不止,原因何在?
“臣以为海市通,则寇转而为商,海市禁,则商转而为寇。
“且海禁之法愈严,而海贸之利愈大。总有不甘饥寒窃劫之辈,贪图海贸之暴利,相率铤而走险,私自入海,如此,朝廷不仅无海贸税赋之收获,反有海寇袭扰之顽疾。”
说到这里,李邦华也是起身离座,跪在地上,说道:“臣请陛下开放海禁,大兴海贸,此事的的确确与我大明未来之国运息息相关。请陛下明鉴!”
见内阁和军机处几位重臣已经达成了一致,崇祯皇帝的心里也是一阵轻松,但是想起满朝文武的反应,特别是出身江浙一带豪商世家的那些文臣的反应,崇祯皇帝的心中还是有点忐忑。
好在如今京畿巩固,近卫军第一镇已经练成,在朝堂之上,他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顶多就是再杀一批反对的文臣罢了。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站起来,走上前,一一把跪在地上的几位重臣搀扶起来。
等他们重新重新就坐完毕,崇祯皇帝说道:“今日朕的本意乃是借着南爱卿陛见的机会,多了解一番闽浙沿海的情形。但是既然卿等关于开放海禁之事,达成了一致,那么除一弊,就是兴一利。朕意已决,自崇祯二年元旦起,我大明开放海禁,沿海各省皆可择一处或者两处港口开放海贸,设立市舶司,抽取海贸关税。”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了看在座的几位重臣,接着说道:“然而开放海禁,却并非什么都开放。茶叶、丝绸、瓷器、棉布,当然鼓励贸易,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一丝一毫不能出海。
“内阁与军机处要拿出一个章程,什么东西可以贩往海外,什么东西不能出海,务必规定详细。朕看,粮食、枪炮,茶树桑蚕之种苗,以及兵书、农书之书籍一律不得出海贩卖。”
历史上,茶叶一直是中国独有的商品,为中国人赚取了大量的黄金白银,但在后来的清朝中期之后,被不良商人以高价售往海外,结果英国人在印度试种成功,从此中国就少了茶叶垄断之利。
类似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再次发生。
说完这话,崇祯皇帝接着说道:“但凡一省开放之港口,往来海商只准于榷场之内贸易,榷场可以官办也可以商办,但不管商办官办,都必须归属市舶司提举管辖,按律抽税。所抽税赋五成归户部,三成归督院、两成归抚院,用于地方练兵抚民赈灾等处。
“至于针对往来海商抽税之税率,朝廷旨意公布之后,由户部与沿海各省督抚共议确定,但是除了稻米粮食之外,进口不得低于十税二,出口不得低于十税一。”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又说道:“内阁与军机处商定之后,由户部尽快起草诏书,送朕御览之后,即在元旦大朝会上昭告天下!”
督院,指的是两广总督部院,闽浙总督部院,这是明代总督衙门比较正式的称呼,而抚院自然是巡抚衙门的称呼。
崇祯皇帝之所以将开海之后市舶司关税收入,向两广和闽浙等地的督抚分成,就是为了以让利来减少阻力。
朝廷和地方的督抚们利益均沾,这个事情推行起来也能够顺利一点。
再者说,地方督抚们在财政上若是没有一点自主权,没有一点财源支撑,交给他们办的很多事情也确实很难办,比如说督标、抚标的编练。
现如今,凡是崇祯皇帝新任命的总督和巡抚,陛辞之际,他都会授予他们编练督标和抚标的权力,督标三千员额,抚标两千员额。
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些新任的总督和巡抚们,到任之后能够站稳脚跟,并且面对地方的军阀或者将来的流贼之时,能够有自保和镇压的能力。
但是,编练军队是要花钱的,而且还不是一蹴而就的投入,而是长期的源源不断的投入,若是没有一个稳定的财源,这样的投入又如何能够持续下去?
而对于两广和闽浙而言,开海通商,设立市舶司,向来往海商收取税银,就是一个比较固定的一个财源。
将督抚自身的权力和需要,与开海通商捆绑在一起,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内阁首辅李国鐠等人见皇帝已经想得如此细致,心下当然也就知道了,开放海禁、鼓励海贸这件事情,恐怕在皇帝的心里已经酝酿很久了,当下再不迟疑,立刻躬身拱手说道:“臣等遵旨!”
崇祯皇帝召见南居益,本来是为了向他交代一番接任直隶总督之后的注意事项,结果,最后变成了内阁与军机处诸臣共议开海之事,等到南居益拜辞离去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而此时此刻,毕懋良也已经在乾清门外等了大半天了。
崇祯皇帝只好匆匆将毕懋良传进来,向他嘱托了几句户部仓场总督应该注意的事项。
毕懋良久在户部任职,同时也因为铸造崇祯银元的事情,与皇帝接触颇多,知道皇帝一贯的思路,因此也很明白皇帝“高筑墙”“广积粮”的意思。
所以,不大一会功夫,毕懋良即陛辞而出,与南居益前后脚奔赴通州上任而去。
第二七四章 东国小臣()
虽然明末有名的大臣有很多,但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还是觉得可以放心使用的屈指可数,特别是文臣之中,脑袋瓜像南居益这样还算清醒的尤其不多见。
说起来,其实南居益这样任过福建巡抚并且与荷兰夷打过海战的官员更适合两广总督或者闽浙总督的位置,然而之前考虑不周,已经安排了王之臣和温体仁,也只好放放再说了。
再说,王之臣的两广总督做得中规中矩,也算不错,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或者提出开放海禁、鼓励海贸,但能够在目前朝廷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适度放开管制,允许粤北局面出海,下南洋谋生,已经算是一个脑袋清醒的循吏了。
至于温体仁,历史上虽然是个奸臣,但他出身浙江却又能够不与东林党同流合污,把他放在东南也算是可以放心的了。
尤其招抚了郑志龙之后,大投皇帝之所好,在不到前后半年多的时间之内,就将闽浙沿海一带多达六七十万人的灾民,几乎全数迁往东番岛上拓荒垦殖,也算是一个能臣干吏了。
至于闽浙两省在移民东番的过程中,不断发生的各种灾民逃亡、聚众作乱,乃至移民过程中船毁人亡、疾役流行等等事情,则是在所难免的,也不能全数归咎于温体仁,没有必要求全责备。
所以自打温体仁上任以来,南京六部和都察院等官员虽然上书弹劾不断,但皇帝对温体仁的任用一直没有任何改变。
相信,朝廷开海的旨意传到闽浙之后,温体仁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
而只要闽浙总督和两广总督不阳奉阴违、顶着不办,那么朝廷开海的旨意就基本上能够落到实处了。
毕竟明朝的时候,方便开展海贸的港口基本上全部都集中在闽浙沿海和广东一地了。
只要最重要的闽浙粤三省能够执行,开海就算是基本成功了。
在全盘算计了开海可能引发的所有问题之后,崇祯皇帝终于放下心来,转而开始过问其朝鲜使者的问题了。
这几日,朝鲜国使团的首脑右议政金尚荣非常憋屈,也非常焦虑。金尚容是来过大明京师的,也曾经跟着朝鲜国之前的国使团朝见过大明的万历皇帝。
万历皇帝对朝鲜国有再造之恩,可以说是朝鲜国的再生父母,虽然后世的两个棒子国都忘掉了这一点,但这个时代的朝鲜人,受中华文化影响较深,还拥有那么一点礼义廉耻和感恩之心,所以对万历皇帝乃至接下来的几任大明皇帝都还算是比较尊重的。
而金尚容当年朝见万历皇帝的时候,万历皇帝以及大明的臣子,对他们都是和颜悦色、奉若上宾,前来接待的礼部官员也都是读书人,相互之间谈诗论学、彼此唱和,也很融洽,都能说到一起去。
然而如今再来大明朝的京师,虽然大明京师繁华依旧,而且比过去显得更加干净整齐,但是金尚容却总是感到别扭,感觉如今大明的京师似乎是发生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不仅街头上沿街乞讨、跪地卖身的乞丐流民不见了,就是街头之上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都不见了,人人有事做,人人都很忙,想随随便便地拉个闲人了解一些情况都不是那么好找了。
当然,让他感到最别扭的则是,这一次大明朝廷派来与其接洽的大人物,居然不是自己习惯了的礼部官员,而是大明新设的什么理藩院的院使。
虽然这个人品秩很高,算起来是个超品的侯爵,但是这个人却是不学无术,根本谈不到一起去,你跟他谈仁恕之道,他跟你谈朝廷旨意,你跟他将朝中友谊,他还是跟你讲朝廷旨意。
不管你说什么,他都是一句这是朝廷旨意,而这种说法金尚容早在平壤城里以及东江镇的安东侯府里,已经听到无数次了,耳朵都要磨起茧子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金尚容等人住在理藩院安排的豪华馆舍之中心急如焚,因为在大明的京师之中多耽搁一天,大明新封的平壤伯刘兴祚的军队,就要多占一块朝鲜的土地。
原本说是以大同江为界,可是如今跑马圈地的东江镇右路军,早就越过了大同江,已经快要抵达大同江的南江一线了。
而一旦东江镇的右路军过了南江,那么距离朝鲜国的都城汉京,就只剩数百里地了,想起这些,怎么能不让朝鲜国的右议政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