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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章之中历数了成国公朱纯臣袭爵以来的种种不法之事,其中就包括了领左军都督府事十余年来虚报冒领军饷,兼并多占卫所屯田,驱使卫所军户如同奴仆等等,以及其他草菅人命等不法事。
当然,最为严重的则是私下非议圣主一事,特别是其中写道:“成国公累世蒙受皇恩而不知竭力报效,如今以臣子非议君父,乃是欺君犯上之大不敬。臣观其人表面恭谨,实则狂悖,名为纯臣,实为逆臣。请治其大不敬之罪!”
看完这个折子,又看见内阁首辅李国鐠在上面票拟的意见,崇祯皇帝拿起朱笔在上面写了个“阅”字,然后对曹化淳说道:“曹化淳,你带此弹章,与巩永固、方正化二人再去一趟成国公府,给他看看这个折子,然后告诉他,有此大不敬之罪,今后他还有何面目见朕?”
说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曹化淳,不再言语,曹化淳很快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躬身说道:“奴婢明白,陛下放心!”
曹化淳着人知会了巩永固、方正化,然后三股人马一会合,朝着成国公府而去。
当天上午,成国公朱纯臣在自己的书房之中畏罪自杀。
见过李国鐠后,一宿没有怎么合眼的朱纯臣早上起来,就匆匆忙忙地赶往紫禁城,想要求见皇帝,既当面认罪,也当面求情,可惜的是皇帝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回府的路上,朱纯臣的内心极度失落,又极度惶恐,他知道皇帝连见都不愿见他,说明皇帝心中非常愤怒。
此时此刻的朱纯臣,既悔恨自己的失言,又悔恨曾经的贪婪,但他还是没有想到皇帝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他以为,最多不过是降他的爵位,甚至也有可能夺了他的爵位,让他提前结束仕途。
但是曹化淳等人的二次上门,以及曹化淳带来的皇帝御笔批阅的弹章让他彻底绝望。
更让他万念俱灰的是,曹化淳转述皇帝所说的话,皇帝今后不想再见到他。这不就是要让他去死吗?他当然明白这句话的背后含义。
就是他想装糊涂也不行,曹化淳和方正化一再暗示他提醒他,希望他不要因为自己贪生怕死,而害了整个成国公府。
最可恨的是,这些人见过他之后,虽然退出了书房,但却并没有离开成国公府,而是一直在他的书房外面等候。
这些人在等候什么,他当然明白。
最终在一番心理挣扎之下,在整个家族和他个人这两个选项之中,他还是选择了自杀。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成国公朱纯臣因为襄城伯李国祯攻讦攀咬其虚报冒领军饷、占役兼并军屯等罪名,在府中畏罪自杀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师的勋贵圈子,同时也震惊了京师的勋贵圈子。
此前看起来还颇受皇帝重视的成国公,说自杀就自杀了,而且还是因为一些百余年来南北两京的勋贵世家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东西自杀的,这说明在成国公看来有比自杀更可怕的东西。
贾继春的弹章被皇帝有意地留中了,因此除了几个核心人物之外,没人知道朱纯臣自杀的真正原因。
至于贾继春是如何知道的,当然是皇帝暗示方正化向他透漏了消息。
而这个局面,也正是皇帝所乐意看到的。皇帝就是想让这些勋贵武臣世家知道,过去虚报冒领兼并占役或许不是大问题,但是从今往后就是一个大问题了。
因此,一时之间,其他那些以同样罪名被李国祯攻讦的勋贵,比如定国公徐允祯、抚宁侯朱国弼、阳武侯薛涟、临淮侯李祖述等,个个战战兢兢地上书自劾。
同时,英国公府也很快就宾客盈门了,定国公徐允祯、抚宁侯朱国弼、阳武侯薛涟、临淮侯李祖述等人,纷纷到英国公府打听消息。
一来是取经,毕竟襄城伯李国祯攀咬的头号人物,就是皇帝陛下御前的红人英国公张惟贤,而张惟贤上了请罪折子,进宫见了皇帝之后,一点事情都没有,照样做着军机大臣。
二来是求救,如今京师的勋贵圈子里成国公朱纯臣没了之后,就剩下定国公徐允祯和英国公张惟贤两个国公了。而定国公徐允祯刚刚袭爵没几年,资历和辈分都不能与张惟贤相比。
然而京师勋贵圈子中,这些公侯伯们的上窜下跳,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英国公张惟贤见了他们,但也只是向他们当面讲一讲皇帝整顿五军都督府及京畿卫所的决心,提点他们不要错估了形势,此外就是让他们之中确实有问题的,尽快上折请罪。
第二三六章 有例可循()
成国公朱纯臣的“畏罪自杀”,让京师勋贵圈子炸了锅的同时,也让内阁和军机处的几位重臣松了一口气。
成国公朱纯臣掌管左军都督府兼提督京师五军营前后十数年,不管朝廷万历、泰昌和天启三朝的党争多么激烈,这些勋贵世家基本上都是稳如泰山。
也正因为如此,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一批京师勋贵武臣,在左军都督府和京师五军营之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五军营里千总以上大大小小的武官二三百员,不是勋贵子弟,就是出自勋贵世家。
一旦这些人铤而走险,非要搞个鱼死网破,必定会给如今正在好转的朝局造成重大的不利影响。
到了那时候,不管是内阁首辅李国鐠,还是内阁与军机处的其他几位重臣,肯定要有几个人站出来承担京师动乱的责任。
皇帝本人当然会维护他们,可是整个京师朝堂,可不光是内阁和军机处这几个重臣啊,还有六部、都察院、翰林院等等清流云集的衙门堂口。
一旦到了那时候,清流文官与勋贵武臣合流,那么形成的舆论压力,可不是内阁这几个并没有多少朝臣鼎力支持的阁臣能扛得住的。
崇祯皇帝自己当然并不担心,但是这却不意味着,他手下的几个亲信大臣不担心。
所以朱纯臣畏罪自杀消息传开之后的第二天,李国鐠、徐光启、李邦华、张惟贤纷纷前来觐见皇帝。
崇祯皇帝还是在乾清宫里召见了这几个人,让几位重臣免礼平身之后,说道:“卿等前来见朕,不过是因为朱纯臣畏罪自杀,一时间朝堂内外议论纷纷,你们担心人家背后说朕,乃至背后说你们苛待功臣之后。当了,也许你们还担心京师勋贵里有人铤而走险,企图不轨。”
看着眼前几位重臣默认了这一点,崇祯皇帝接着说道:“你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至少对那些个勋贵世家的担心,是完全多余的!这些人若是还有铤而走险的胆识,还有企图不轨的血性,朕反倒是要高看他们一眼了!”
说完这个话,崇祯皇帝冷冷说道:“但凡这些人还有一点血性,还有一点操守,还有一点他们祖先的忠勇气概,朕也不会与他们这些功臣之后计较。你们都是在朝堂上见惯了风雨的老人,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南北两京的这些功臣之后,如今都是些什么混账玩意儿?!除了吃喝玩乐、醉生梦死,除了利欲熏心、蝇营狗苟,哪一个还有他们祖先身上那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精忠报国的志向?!”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特意看着英国公张惟贤说道:“英国公是知道朕的心思的。不是朕非要跟他们这些功臣之后过不去,也不是朕不想重用他们,实在是他们烂泥扶不上墙,让朕无人可用。朕这是恨铁不成钢啊!
“朕若是继续由着他们为非作歹,放任他们胡作非为,不光是南北京营,也不光是五军都督府,整个天下的卫所,列祖列宗的基业,都要烂在他们这帮纨绔子弟的手里了!”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已经是咬牙切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英国公张惟贤心中叹息,离座起身,然后在皇帝面前跪下,说道:“陛下为国事忧虑至此,臣闻之五内俱焚。臣蒙先皇及陛下信重,委以总督京营及总领五军都督府事,未能为陛下分忧解难,实在罪不可赦。”
其他几位大臣见英国公如此说,也纷纷离座跪地,说道:“陛下即位以来,夙兴夜寐、励精图治,如今朝局好转、国事日上,大明中兴,指日可待,陛下不必过分忧虑。”
崇祯皇帝点了点头,让几位大臣起身重新坐下,接着说道:“你们都是朕钦定的阁臣和军机大臣,朕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追究你们之中任何人的过错!
“朕说这些话,只是想向你们,也向南北两京的所有勋贵武臣,向全天下士林百姓,说明一个道理,也是为勋贵世家立下一个规矩:从今往后,但凡因军功封爵者,其子孙无军功者不得袭爵!朕的这句话,内阁和军机处,要作为圣谕,告知南北两京的礼部、兵部、宗人府,即日起一体遵循!”
众人听了,心中都是恍然,原来皇上的目的在这里。
李国鐠、徐光启、李邦华当即躬身领旨,而张惟贤想了想,也躬身领旨应诺。
见几位大臣特别是张惟贤躬身领旨,崇祯皇帝心下轻松了点,然后接着说道:“如今朱纯臣既然已经畏罪自杀,那么对于成国公府以及成国公这个爵位,你们看该如何处置?还有李国祯牵扯出来那些个在五军都督府有世职的勋贵世家,都该如何处置?”
听皇帝说完这话,张惟贤心中一叹,果然是还有后手啊!
这时,内阁首辅李国鐠说道:“陛下,自古以来,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德王、福王乃宗室亲王,犯法当诛,陛下顺天应人,夺其爵而赐之死,天下皆颂圣明。有此先例可循,陛下又何必疑虑!”
李国鐠前日往成国公府一行,回来之后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皇帝小处入手,步步为营,不就是想要整顿京师勋贵,收回京营,改组五军都督府吗?这事不仅对皇帝有力,对朝廷对大明都有利,既然有利,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因此,此时一听皇帝提的问题,李国鐠马上就知道了,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想杀人,但又不想背骂名,所以想让臣子给他出主意,然后背黑锅。
好在李国鐠已经背了不知道多少黑锅了,所以也无所谓了。
因为身上的阉党嫌疑,他自从当上首辅之后,不知道被朝中的清流君子们上书弹劾了多少回,与东林一脉的朝臣根本不可能有和解的可能,所以早就想开了,只要一心为公,青史会给一个肯定的评价。
其他几位大臣,听首辅如此说,马上跟着说道:“首辅说的正是!既有德王、福王前例可循,陛下不必再多忧虑!”
崇祯皇帝听了几位大臣的意见,然后看诊英国公张惟贤,此时的张惟贤心情是复杂的,京师勋贵圈子相互联姻不断,彼此之间即便没有联姻,多年来也是同气连枝、唇亡齿寒,可是如今这个局面,不同意是不可能的。
其他勋贵或者不知道新军第一镇已经编成,但是他作为军机大臣却是知道这一点的,在军机处值夜的那个晚上,新军第一镇悄没声息地从涿州开到通州潞河湾大营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而且皇帝为了居庸关缺额冒名这样的问题,就上纲上线以玩忽职守和欺君之罪杀了蓟镇总兵官刘策,又怎么可能对京师勋贵圈子里的这些废物点心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
见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等候自己表态,英国公张惟贤说道:“臣,无异议。”
第二三七章 抄家流放()
崇祯皇帝与几位重臣又商议了一番,然后由侍立在一边当值的内阁中书舍人吕大器和军机舍人牛聚明等人执笔,将皇帝和众臣议定的内容,条分缕析地写成一份份圣旨。
这些在文华殿或者武英殿当值的中书舍人们,只要皇帝召见大臣,就必须跟在左右,但凡皇帝对臣子说了什么话,都要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
其中有一份叫作起居注的,更是详细得不得了,皇帝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了什么话,包括其喜怒哀乐,都会被认真地记录下来。
所以明朝的皇帝当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的,除非你完全不在乎你身后的名声和形象,还有大臣们潮水一般涌来的谏言,比如明武宗正德皇帝那样的。
中书舍人们起草完了圣旨,先是交给在座的几位大臣过目,没问题了以后,再呈给皇帝御览,皇帝认可之后,即可到司礼监用印用玺,经过内阁副署之后,就成了朝廷的决策。
这一次,所有的圣旨内容,几乎都是皇帝口授,中书舍人们不过是润色成文而已,所以到了诸位大臣的手上,没有任何改动,很快就到了皇帝的眼前。
这次的圣旨,一共是三份,第一份是给内阁的,第二份给京营的,还有一份则是给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
给内阁的圣旨,大意是说,成国公朱纯臣掌管左军都督府及提督京师五军营期间,虚报冒领军饷、兼并占役军屯等罪行严重,如今成国公朱纯臣畏罪自杀,成国公府的国公封爵剥夺,原成国公府上下人等,交由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三法司参照前例,会审,限三日之内依大明律审结完毕。
随同交给三法司的,还有御前侍从武官刘廷杰、贺赞等人在居庸关时得到的那些或真或假、或实或虚的一些口述罪证,这些罪证都是从守关士卒口中获取的,几乎全都是关于京师部分勋贵兼并占役的情况。
给京营的圣旨,大意是原成国公朱纯臣畏罪自杀,现已除爵,免去其在京师五军营提督勋臣一职,五军营提督勋臣职务由宣城伯卫时泰接任。
同时,免去襄城伯李国祯京师三千营提督勋臣职务,该职务由惠安伯张庆臻接任。
之所以在京师数十位侯伯勋贵之中,选中这个卫时泰和张庆臻,完全是因为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知道这两个人的为人。
正所谓时穷节乃现,板荡见忠臣。李自成大军攻入北京城的时候,京城里的绝大多数国公、侯爷等勋贵,都选择了投降投效,只有区区数人自发组织抵抗,并且在得知崇祯皇帝殉国之后自杀殉节。
在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深夜,选择自杀殉节的勋贵并不多,但其中就有时年五十来岁的宣城伯卫时泰和时年将近六十岁的惠安伯张庆臻。
当时卫时泰做主的宣城伯府,是阖家自缢尽节,无一遗者。
而张庆臻的惠安伯府,则是阖家自焚殉节,同样无一遗者。
这样的人,先不说他们的能力怎么样,至少在忠肝义胆和血性气节上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这两份圣旨,剩下的一份,是给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大意则是说,免去原成国公朱纯臣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职务,该职务由新建伯王先通接任;免去襄城伯李国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职务,该职务由宁远伯李尊祖接任。
新建伯王先通不必说了,是内圣外王第一人王阳明之后,李自成率领大军入城之后,其他勋贵纷纷投降,而新建伯王先通誓死不降,最后被闯军杀了祭旗。
至于宁远伯李尊祖,则是名将李成梁之后,也是在闯军入城之后坚持不降而被杀掉的。
这两个人因为其祖先曾有大功于大明朝廷,而且在士林和士卒之中都算是颇有声望,所以把他们放到这个位置上,也能收拾一下军心民心。
这几道圣旨很快就公开下发了。
而随着这几道圣旨的公开下发,京师勋贵圈中暗流涌动的局面瞬时平静下来不少。
崇祯皇帝剥夺了成国公府的爵位,免除了成国公府的世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