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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是堵喉咙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傅青轩则是微微一顿,定定瞧着霁云黑眼圈,好看眉峰一下蹙了起来:
“没睡好?很,累?”
“不是——”霁云眼中含着泪,却又止不住想笑。
“那怎么会有黑眼圈?”傅青轩却是不肯罢休,神情中满满全是紧张。
“昨天看了一天账本。”霁云只得老老实实乖乖道。
“账本?”三人都是一惊,傅青川和傅青轩模样是心疼无比——云儿还这么小,正是要吃好睡好长身体时候,怎么能这样劳累?
“你还这么小 ,怎么能熬夜?以后拿给我看。”傅青轩终于道。
“奥。”看三人这么紧张,霁云只觉心里暖暖,“三哥,四哥,阿虎,你们来了,真好。”
只是——
“三哥四哥样子怎么都这么憔悴,病了吗?”
实是傅青轩本就瘦弱,现看着是瘦脱了形,至于傅青川,也是满脸沧桑。
“少爷,啊,不是,小姐,我们可不可以先吃些东西?”傅家兄弟还没有开口,一旁李虎却可怜巴巴道,“我们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了——”
却是傅青川和傅青轩,一接到霁云飞鸽传书,便以速度处理好萱草商号相关事务,然后一路马不停蹄从朔州而来,一路上风餐露宿,硬生生把也要一月路程缩短了整整十天!
“三哥、四哥,你们这么赶路,身子怎么吃得消?特别是三哥,你身子骨本就有病,怎么禁得起这般奔波,我不是让你们就当游山玩水,慢慢来吗——”霁云顿时担心不已,瞧着傅青轩二人,神情中充满埋怨。6zz
两人看霁云神清气爽,又看那些下人恭敬无比,心中大石头全放了下来,任霁云忙前忙后不停唠叨,两人却觉心中安适,笑容满面眼睛只管跟着自己这失而复得妹子转。
霁云一面忙让人准备吃食,又让人请来李昉,帮傅青轩诊断,好两人虽是瘦弱了些,身体倒还无事。
三人本来说,等吃了饭,便要去安排萱草商号——现改名为顺兴商号相关事务,霁云却是坚决不允:
“钱财那些东西不过是身外之物,哪有哥哥们身体重要?”
晚间容文翰回府,听说是傅家兄弟到了,便亲自大摆筵席——
两人身份,霁云自然早就告诉他,只说傅家兄弟二哥于自己有救命之恩,甚至为自己而死,至于这两位兄长,一个才华不凡一个是经商奇才,帮着自己打理商号。
哪知容文翰听了却是半晌无言。
霁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件事情爹爹并不知晓,自己怎么一时兴奋,全都说了出来?
看爹爹怔怔瞧着自己,又是自责,又是心痛,又是难过模样,霁云忙摆手:
“爹爹莫担心,都过去了——”
容文翰伸出手,慢慢拥住女儿,声音粗噶:
“云儿,以后,有爹,你可以无理取闹,可以,骄纵蛮横,就是不能再受一点儿委屈。”
别家千金小姐,那个不是享荣华、高高上,惟有自己女儿,却是为了自己流落江湖,受折磨!
想到这一点,即使怀里拥着女儿,容文翰心里仍是一抽一抽痛——这般懂事宝贝,自己怎么忍心再拘着她?只想着,怎样才能把这之前欠她给百倍千倍补过来才好。
“爹——”霁云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哪有当人老爹这么教导女儿,那不是摆明了让自己当个纨绔吗?
不得不说人和人缘分是天注定,容文翰和傅青川,虽是第一次见面,竟是便一见如故,很,容文翰便拍板,先送傅青川到太学中就读。
本来两人意思,是见了霁云一面,就要离开,却硬是被霁云押着府内又歇了三天,看两人全都恢复了元气、神清气爽,方才准两个人出府做事。
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罢,霁云还没有游过上京城,这日里便也扮了男装,和三人一起往隆福大街铺子而去。
不愧是三朝名都,千年古城,上京繁华自然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皇城内街道全是宽阔青色条石墁成,大街之上,行人如织,好不热闹。
兼容文翰此次大胜而归,人们心里安定之余,是因为解除了祈梁威胁,人人都面带喜悦。
很,三人便来到隆福大街,远远就看见商铺前,张才正跟一个人吹胡子瞪眼。
一大早得知小姐今日要来查看商铺消息,张才就忙忙赶了来,哪知刚下马,正好撞上同样来巡商号志得意满谢府大管家周发。
周发早就有心把张才手里容家铺子给吃进去,哪知这个张才也是个犟,明明已经被自己挤兑站不住脚了,却还是不肯认输。这会儿看见张才,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哼了声道;
“哎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张管事啊?今天来倒早,只是,啧啧——”
瞧着门可罗雀容家两处铺子,不住摇头叹息,声音中又是讽刺又是揶揄:
“你们货物还没补过来吗?你说说这可怎么好?待会儿我们要上好货又有几车要送过来,不然,匀几件给你们?”
因隆福大街是繁华,来往客人多为京中权贵,那些上不了台面东西自然卖不好。
张才虽是有头脑,但怎么也架不住谢家有门路啊,能找到货源,自然有限,府里主子又不府中——便是回了府,容文翰性子,也不会因为这些许小事便动用自己关系,至于表小姐,也就府内听着就好,出了府,却是算不得什么。
张才只能眼睁睁瞧着旁边谢家日进斗金,自己这边却是冷冷清清,几近倒闭。
只是这会儿见识了小姐厉害,又知道小姐马上就要来接手商号,平日里被冷嘲热讽,忍忍也就罢了,这会儿却是再不愿忍下去,哼了声道:
“是吗?周管事,还是看好自己那些东西吧,我只怕再过会儿,你那东西怕是来不了,你要我们这边哭闹呢!”
“哈哈哈——”周发笑猖狂,抬头看看天,对旁边随从道,“这天亮了吧?怎么有人这会儿子还没睡醒,做白日梦呢?”
“你——”张才气恼无比,抬头正好看见霁云一行,便不再说话,丢下周发,忙迎着霁云而去。
看着几乎等于落荒而逃张才,周发这才冷笑一声,得意洋洋转身进了铺子。
霁云瞥了眼小跑着来到跟前张才:
“刚才那是——”
“他就是谢府管事周发。”张才神情羞愧,“都是奴才无能,请主子责罚。”
“无事。”霁云摆手,一个小小管事罢了,自己还不放心上。
几人这便转身要走,身后又一阵哒哒马蹄声传来,霁云回头,却是阿逊,正匆匆而来。
看到霁云等人,阿逊紧绷着神经顿时一松,脸上已是笑意盎然。
傅青轩等人却是有些奇怪,这马上男子看着如此陌生,怎么云儿却是一副无比熟识模样?
阿逊来至几人身边,甩手把马缰绳丢给随从,飞身下马,冲着霁云微微一笑:
“云儿——”
听到阿逊声音,李虎一下蹦了下来,声音都是抖:
“你是,大少爷?”
“阿逊——”傅青轩和傅青川也马上明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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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恶邻(二)()
“可是大少爷脸——”
李虎围着阿逊转了几圈儿;还是忍不住道。
明明大少爷之前脸好看吗,为什么要换一张?
傅青轩瞟了阿逊一眼;微微皱了下眉头。
傅青川一愣;顿了下道:
“阿逊脸;伤到了吗?”
阿逊却是没做声;似是根本不关心自己脸是什么模样。
倒是霁云神情黯然,勉强道:
“当初为了救我,从山崖上跌下来,阿逊脸——”
又旋即抬起头;深深瞧了阿逊一眼,长出一口气:
“可是;我觉得老天已经待我很仁慈了……”
那么高山崖;阿逊不过是伤到脸罢了,好歹,老天让他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阿逊静静站着,回望霁云,眼中是浅浅纯粹笑意。
“小,主子——”张才气喘吁吁跑过来,待看到霁云身旁站立几人,不由一愣——
那来公子,不知是那个,余下几位自己这几日府中却是见过,不正是小姐结义兄长吗?
难道小姐意思是要把铺子交给这几个人管理?
不由担心,小姐是天才,也不知她这两位兄长到底如何?那谢家可不是好惹,门路又广……
霁云也看出了张才疑虑,却只做不知,指了下傅青轩道:
“以后这边铺子交给我三哥就行。”
又指了指旁边李虎:“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他,他决断不了,会告诉三哥。”
“啊?”张才惊得嘴巴一下张老大,不是吧,小姐要把铺子交给这两个人管理?
一个长得倒是好看,就是女人里,自己也没见过那么漂亮,可那身子骨,瞧着也太弱些了吧?
另一个好,分明就是个十四五岁半大小子!
只是小姐已经说得明白,却也不好质疑,只得苦着脸应下,心里却暗暗担忧,小姐这美人儿三哥,和那个半大小子不会被那周发给吃了吧?
旁边护卫容十三很是同情瞧了张才一眼——将来见识了那两位手段,可不要吓出毛病才好。
那李虎年龄虽然小,可从萱草商号创建,就已经跟谢弥逊身边伺候,做生意上那真是门儿精,而且这小子心眼儿多着呢,喜欢装傻卖乖,人家看他年龄小,以为终于把人坑实了之后,可一回头,却发现自己坑底下站着,这小子却上面叉着腰得意笑呢!
至于那傅青轩,是个狠,俗话说毒美人心,自己瞧着,这句话用傅青轩身上丝毫不为过,绝对是经商奇才,比方前段时间,萱草商号因受谢家暗算,损失不菲,可傅青轩接手不过短短数月,不但把原来损失全部补上,竟然还有盈余。
而且难得是,这人还是个认死理,眼里只有他那兄弟和小姐——
对了,认死理还有一个,那就是现摇身一变成为安家少主谢弥逊,那傅青轩心里好歹还能盛得下他兄弟,安弥逊倒好,心里眼里除了小姐谁也放不下。
众人举步要往不远处自家店铺去,一个妇人突然从旁边铺子里冲了出来,惊慌失措拦众人面前:
“各位大爷,求求你们,救救我家老爷——”
说着,趴地上不住磕头。
“林太太,你这是怎么了?”张才瞧了一眼,倒是认得,不正是这金安铺子林金安屋里人吗?林家两口子也都是厚道人,和张才一向是熟识,怎么这会儿这么狼狈?
“张大哥——”林太太明显有些昏头了,听了张才话,这才认出人来,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张大哥,救救我家老爷啊——”
张才愣了一下,忙看向霁云。
霁云点了点头,一行人赶紧跟着林太太进了铺子,刚进房间,赫然看到林金安正脸色青紫躺地上,脖子上还耷拉着一截白绫。他身前,两个稚龄孩童正跪地上哭凄惨,看情形着实可怜。
“林掌柜这是怎么了?”张才大惊,忙上前要去扶。
却被霁云伸手拦住,转头道:
“阿逊,你瞧瞧人还有救吗?”
阿逊点头,从怀里拿出金针,照着林金安穴道就刺了下去。
良久,本已气绝林金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旁边林太太顾不得给霁云几个道谢,扑上前去扶林金安:
“老爷,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两个孩子可怎么活啊?!”
林金安呆呆地瞧着泪如雨下妻子,神情木然,半晌长叹一口气:
“祖宗家业都守不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死了算了!”
听了丈夫话,林太太一下瘫坐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凄凉而绝望。
两个孩子看爹爹醒来,本是停止了哭泣,这会儿看娘亲这个模样,也吓得跟着大哭起来。
一家人顿时哭成一团,情形好不悲惨。
看这家人模样,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霁云并不喜欢搅合到别人事情中,好林金安命也救回来了,转身便想离开。
“主子——”张才跟着走了几步,却又站住脚,很是小心问道,“前儿主子说,想这附近,再买几间铺子,还,做不做得准啊?”
霁云点头:
“怎么,找到合适铺子了?”
张才本来并不抱什么希望——隆福大街位置虽好,奈何有谢家把持,大家一是铺子里东西很难比得上谢家,还有重要一点是,但凡谁家生意好些,便会隔三差五有官府人来找麻烦。
比方说这林家,因是百年老商号,口碑一向好,老客也多,却周发做了掌柜后这短短三年内生意江河日下不说,前段时间是无缘无故惹上官司,林掌柜被拉到官府打了一顿板子,又送了好多银子,才把人弄出来。
现一看林金安情形,张才马上明白,林家这间铺子怕是已经山穷水,翻过不来身了。
隆福大街还有几间位置好铺子情形也和林家差不了多少。
也因此,这隆福大街,现可以说是谢家一家独大。
想着小姐看到这种情形,兴许就会打退堂鼓,不会再购置商铺了,却又看着林家着实可怜,便只管乍着胆子问了一下,没想到霁云竟说还要买,心里顿时一喜,转头一溜烟就跑了回去。
林家情形确实如张才想一般,这间铺子是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每日里不但卖不出去什么东西,还要提心吊胆,唯恐官府什么时候又来找麻烦!
林家走投无路之下,本想把店盘出去算了,哪里想到……
林金安拭了一把泪道:
“前些日子,本也是有些主顾来看店,价钱都议好了,可哪里想到,等我再登门,那些客人却纷纷改口,竟是无论贵贱,都不愿再要林家铺子……”
自己百般打听之下,才知道,竟是周发放出话来,这间铺子,谢府相中了,除了谢府,看有哪个敢买了去?
林金安万般无奈,只得求到周发面前,原只说,实经营不下去了,谢家真想买,价钱合适话,给了谢府便是。哪里想到:
“那周管事却说,我这间铺子他顶多出价一千两——”
“一千两?”张才听了也是目瞪口呆,这和强抢有什么区别呀?这可是上京隆福大街,能一万两买下来就该偷着乐了,谢府竟然想出一千两就把店面给拿走?
“张大哥——”林金安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地,冲着张才不住磕头,“我知道您老是容公爷府人,您去求求公爷,把我这铺子买去了可好?张大哥,求您了——”
林金安老婆和两个孩子也忙跪下,冲着张才磕头不止。
“你们起来吧。”霁云看也是心里酸酸,“这间铺子,我要了便是。”
“啊?”林金安一下停止了哭泣,呆愣愣瞧着霁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去求张才,也并不抱多大希望,毕竟容家是和谢家比肩公侯之家,人家可不靠生意吃饭,还有重要一条就是,即便容家那两间铺子,不是也被谢家人给挤兑生意惨淡?怎么眼前这小公子却说他要买?
林妻却已经认出霁云,便是方才开口让救自己丈夫人,忙跟着跪下磕了个头道:
“方才,多谢恩公出手相救,不然,我这当家——”
林金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死里逃生也是全赖面前这小公子之力,愣怔半晌,给霁云磕了个头,趴地上哭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