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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岂不是意味着,想要阿弟再续娶一房妻室愿望只能黄了?
“你且歇息,这事再不要同任何人说起。”赵德铭叮嘱了句,便即匆匆往父亲房间而去——
家里有长兄有老父,这类棘手事,赵德铭自来不须烦恼,一律上交了事。
赵家也是上京名门,曾祖父也曾出任本朝左相,到了儿孙辈,虽是开拓不足,但因生性谨慎,守成还是可以做到,也算是清贵名门。
赵家现当家人正是容文翰大舅、官居工部侍郎赵如海。
“……爹,您瞧这事——”
听了儿子禀告,赵如海沉吟片刻,只吩咐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赵德铭刚要走,却又被赵如海给叫住:
“告诉你媳妇儿,明日备上重礼,送去容府。”
一直到赵德铭离开,赵如海才长出一口气——终于能放下心来,这几日朝中对翰儿风评呈一面倒叫好趋势,殊不知,越是如此,情形反而愈加不妙。
甚至老于官场赵德铭能感觉到,这样局面怕是某些人一力推波助澜而成。
本来大楚好战,自来建功立业人也多了,可那些人要么出身寒门,要么身为武将,如翰儿这般以文臣出身却建此功勋委实是第一个,某些心怀叵测之人,怕是就想这件事上赌一把。
只要能度过此劫,消了皇上猜忌之心,容家自会日益鼎盛,若是这颗猜忌种子真皇上心中埋下,那容家富贵,怕是不能长久……
只是不知那个丫头,资质如何?这般风口浪尖之上,可能扛得住?
持此疑虑远不止赵家。容府众多下人也是兴奋之余,又有些惶惑——
一大早就听说,府里要换主子了,表小姐不再掌管府中财物,而要全部交给公爷刚刚找回来小姐!
“这是府里账本,这是庄子……”
几日不见,王溪娘明显憔悴了不少,人瘦几乎脱了形,只是端庄严肃面容却是丝毫未变。
把府里一干事务一一交接完毕,王溪娘又拿出库房钥匙,全都交到霁云手上,神情恳切:
“云儿,这些年所有账本及相关账目往来全都此,你且先查验一番。”
霁云点头:
“这些年,有劳姑姑了。姑姑且放心将养身子,等大好了,云儿还指望姑姑再帮把手呢。”
王溪娘勉强笑道:
“云儿但有哪里不懂,便可派人来问,溪娘但凡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至于管家一事,我怕是帮不上忙了。能这容府有个容身之处,溪娘已经感激不。”
说着,便即起身告辞。
霁云亲自送了出去,回到房间里刚坐定,外面又一阵嘈杂声音,却是老夫人坐了软轿过来。
看到坐高大座椅上纤细少女,老夫人心疼什么似。又是让人拿参汤,又是让人捏腿捶背,甚至后,自己也拿着个账本有模有样嚷嚷着帮着看。只是霁云一回头,老夫人却是拿着账本歪靠椅上睡着了。
霁云忙叫来丫鬟,又把老太太放到软轿上抬了回去。
再回身,看到忙乱之间掉地上账本,弯腰拾起来,看了几眼,神情一怔。
那一天,霁云一直把自己关房间里看账本,甚至一日三餐都是让人直接送到房间里。
“爷,要不,我找几个管账去帮帮小姐?”容福一直惴惴然,想到小姐那么小年龄,那么多账本,可怎么看得过来?这要熬煎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容文翰呷了口茶,神情却很闲适,半晌摇头:
“无妨。”
自己女儿,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比谁都清楚,那么大萱草商号都管了,自己这容府,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虽如此说,却还是很心疼,却也知道,这个时候,正是女儿立威时候,要是自己真插手,怕云儿以后管理府上时会有诸多阻碍。
容福哪里知道这些?想要再劝,却又不敢,有待不说,又实放心不下,竟是抓耳挠腮、坐卧不宁。
许是前一天累到了,霁云第二日起并不十分早,饶是如此,给太夫人和容文翰请安时,脸上明显还有些疲累——
不由苦笑,甩手掌柜当时间久了,反应果然就慢了些。那么多账本,若是阿虎,想必一个上午就可以看完,傅三哥话,说不得会——
前段时间已经捎信让他们一同赶往上京会合,顺便把萱草商号——经历过前次波折,萱草商号现已名为顺兴——转移回上京。等他们都回来了,自己就又可以轻轻松松当甩手掌柜了。
“小姐,到了。”看霁云似是有些走神,丫鬟翠钿忙小声提醒。
却是已经到了太夫人房间外。
霁云刚进屋,就被欢喜什么似老太太给拉到怀里,看到霁云眼睛上隐隐约约黑眼圈,顿时心疼不得了,宝贝心肝叫着,又赏了很多好吃好玩,才放霁云去给容文翰请安,临走时还一再叮嘱,待会儿一定要回来陪自己用饭。
陪坐下首王溪娘一直温柔笑着,和霁云寒暄了一两句,坐不多久,也告辞离开。
手下大丫鬟翠翘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以往都是小姐管家,自己作为小姐面前得用大丫鬟,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现倒好,换成翠钿那丫头神气活现了!
不忿之下,和旁边丫鬟翠莲嘀咕道:
“真是人走茶凉,小姐平时对他们那般照拂,这会儿一说不管家了,大家马上一窝蜂跟着那位献殷勤。还有翠钿,平时见了我们都是姐啊姐啊叫个不停,再瞧瞧现,哎呀呀,鼻孔都朝天了,瞧瞧她那个小人得志模样!”
翠莲倒是不甚担心,看前面神情平静王溪娘,心里愈发安稳:
“有咱们小姐呢。我就不信了,再是小姐,那么小个丫头,又能懂些什么?听说昨儿个,那位可是看了一天账本,说不得今天还会继续抱着账本啃,要我说呀,兴许明日里,就会哭着喊着把管家权叫出来,求咱们小姐继续照应着。”
“胡说八道什么?”王溪娘忽然转过身来,两人吓了一跳,忙闭了嘴。
霁云还未走到容文翰住院子,远远就瞧见一个丫鬟正自伸着头往这边观望,待看到霁云身影,又慌慌张张跑了回去,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一叠声:
“,告诉主子,小姐来了——”
霁云忙加了步子,刚进院子,便有丫鬟仆妇迎了上来,一大群人簇拥着送进了容文翰房间。
霁云进去房间时,容文翰已经中间位置上坐笔直,神情焦灼中又充满了喜悦。
“爹爹,云儿给您请安了。”霁云笑眯眯跪下,只觉心里幸福无比——
重活一世,曾无数次梦想过,什么时候父女相守,自己也不敢希冀太多,惟愿老父平安康泰,自己能每日里进房请安,日日端茶奉水、和老父相伴,便已足矣!这一世,自己再不要品尝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痛苦悲伤和绝望。
“云儿——”双手忽然被紧紧握住,却是容文翰步走下座位,一把搀起霁云,上上下下打量半晌,终于觉得一颗心慢慢安稳。
“爹,”霁云刚要说什么,忽然看到容文翰脸上大大黑眼圈,不由一愣,“您昨日可是没休息好?”
看着霁云担心眼神,容文翰益发觉得心里一会儿酸一会儿甜,多还有一份失落,云儿小时候,自己每每把她抱怀里,再大些,又握着她小手教她走路,然后牙牙学语,或者把着手教他写字……
可不过一转眼,女儿就长得这么大了!
而这期间,自己却整整错失了将近八年陪伴女儿时光!
要是云儿知道,自己只是躺床上,却是一想到天光大亮时,爱小女儿就会跑来给自己请安,然后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八成会笑话自己吧?
“没事儿。”看霁云还关切瞧着自己,容文翰摇头,“处理了些事情。对了,我已让人准备了早膳,你和我一块儿用吧。”
霁云也极想留下来,可是想到来时老夫人一再交代过,让务必回去陪她用饭,只得摇头:
“方才祖母吩咐说,让云儿去她哪儿用饭。”
又实想和爹爹一起,边晃了晃容文翰胳膊:
“爹爹,不如我们今早上一块儿陪祖母用饭?”
容文翰愣了一下,忙点头:
“也好。”
只是一顿饭吃完,霁云却是后悔不迭——倒不是府里饭不好吃,而是爹爹和祖母热情太可怖了,只要自己眼睛往那盘菜上瞧一眼,爹爹马上就会为自己夹到碗里来,祖母是喜笑颜开,凡是自己用多些菜,马上让人重赏做了这道菜厨子!爹爹随后也命人给了赏钱。
那厨师得了双重厚赏,直高兴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其他家丁顿时羡慕不已。
倒是容福听说此事,心顿时放了下来——
别人不懂,他可明白,这是老夫人和爷变相给小姐撑腰呢,意思很明显,以后,小姐就是容府板上钉钉主子,只要是能讨得小姐欢心,便有重赏!自然,若是想欺负小姐,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分量……l*_*l
103经商奇才()
府里下人也都是人精子,早上用膳时情景很传遍了整个容府;大家都明白;别看小姐流落外多年;却分明是主子眼珠子啊!
有哪些心思活络就开始思忖;小孩子是好哄,说不得多寻些稀罕玩意;就能把小姐哄得开开心心,到时候想要什么那还不是一句话事儿?
那些老实本分,则是下定决心,要学那肥嘟嘟厨子——好好做自己分内事,不止公爷老夫人喜欢;还会重重有赏;说不好小姐高兴了;也会赏一份呢。
是以,霁云走进正堂时,正看到这么一幅兴奋不已窃窃私语场面。
容福咳嗽了一声,场面立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却都偷眼瞧着霁云。
霁云今日穿了一件烟霞色长裙,裙裾下摆饰以绚烂繁复彩霞云纹,又有流云状花纹延伸至腰际,一条绣有大朵雍容华贵牡丹同色系宽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纤纤楚腰束住,随着莲步轻移,仿若一朵紫色流云从眼前滑过,举手投足间,便有清贵高华之气自然流泻而出。
众人顿时屏息,神情俱是恭敬无比——不愧是容府嫡出小姐,便是这份儿气度,便再也无人能及。
容福是充满了自豪,小姐年龄虽小,可这份沉稳气度,便是一般成年人,怕也要自愧不如。
霁云中间椅子上坐下,淡淡瞥了眼下面侍立一众管事,随手拿起其中一个账本:
“沿河县那处庄子是谁管?”
一个四五十岁管事忙出来磕头,神情很是惴惴不安:
“小人李和,是沿河县庄头。”
不怪李和紧张,沿河县那处庄子可是有上千亩良田,可是今年拿回府里进项比起往年来,却是大大不如。
若是灾年也就罢了,偏偏今年风调雨顺……
其他人瞧着李和,有很是同情,有则幸灾乐祸——看小姐样子,是要发作李和了,俗话说杀鸡骇猴,谁让他运气不好呢?李和这只鸡,注定要成为小姐立威凭借了。
容福却是心有不忍——这李和也是个老实人,沿河县今年之所以送来东西会少些,实是靠近庄子那一段河堤因年久失修,突然垮塌,以致河水漫出,淹没良田,东西虽少了些,却也情理之中。
李和已经跪倒地,神情惶恐:
“请小姐明察,实是当时河堤突然垮塌,冲毁了大片良田……”
这个李和果真太过老实,其他人不由暗暗咋舌,这李和脑子也太转不过来弯了,小姐既是摆明了要拿你立威,你便认下就是,还要和小姐理论,不是上赶着着下小姐脸面呢?
小姐要是面上不好看,以公爷和老夫人那般护短模样,怕是就要大为不喜,那两位要是不高兴,那李和庄头也就算到头了……
“据你报称,当时千亩良田将近半数都被洪水淹没,此言可真?”
霁云情绪却是丝毫没受影响,仍是平静淡然。
“是。”李和磕了个头道,“当时被淹没良田数共计三百八十九亩。”
容府主子自来宽仁,听说此事后,当即传令蠲免四百亩良田所出,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却不料小姐模样竟是要翻旧账。
果然,霁云蹙了眉头:“这缴纳粮食数目却是和剩余田亩数并不一致,却是有将近三百石出入,究竟是为何?”
“三百石?”李和愣了一下,老老实实道,“淹没三百八十九亩中又有一百亩本是上好水田,小人待水退些,便和庄户一块儿又补上谷苗,虽是长势差了些,却还是有些收成……”
“府里不是已经免了那数百亩田地所出吗?便是又有些收成,也是全赖你之力罢了,何须再上缴?”霁云声音仍是不高,众人却均是一凛,震惊之余,又个个恐惧——
难道小姐竟是神人吗?这才多大点儿年纪,那么多账本,上千亩良田出入,小姐竟然一眼瞧出来个中问题,如此明察秋毫,当真让人难以想象——
便是户部积年查账老手,怕也做不到这般老到。
“那怎么成。”李和忙摇头,“主子菩萨心肠,粮食减收,不但没怪罪,还免去受灾良田所出,小人和庄中百姓已经感激不,又怎么能再贪占主子东西?”
容福也是恍然,当时只说东西比往年少了许多,倒是根本没细算,却没料到还有这层隐情。
“这般忠心,当真可嘉。”霁云让李和起来,转头对容福道,“眼看天气将暖,你去府库中取上好细布十匹并从我账上支取五十两白银,一并赏于李和。”
“小姐——”李和眼圈一下红了,忙又跪倒,喃喃道,“良田被淹,主子不责罚,小人已经感激不,怎么能再厚着脸皮要主子赏?小人不过做了自己分内事罢了,这赏赐,是万万要不得。”
“起来吧。”霁云愈发和颜悦色,扫视一眼众人,微微抬高声音道,“赏你东西,取得就是你这份忠心。只要能本分做事,本分做人,自然就该赏,任何时候,我容府都不会亏待那些忠心为主人。”
“小姐明察秋毫,还不向小姐磕头谢恩。”容福也道,心里真是对霁云佩服五体投地,这般仁厚心肠,兼赏罚分明,跟了这样主子,真是容府福气啊。
堂上众人也是频频点头,再没有任何人敢生出小瞧霁云心思。
赏了李和,霁云又转向管事中一个形貌精干管事:
“你是,张才?”
那管事忙也出来跪倒,笑嘻嘻道:
“小人张才见过小姐。”
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张才主要是管着容家上京中所有店铺,大抵珠宝绸缎酒楼等不一而足,张才是容家家生子儿,倒也是个经商好手,容家经济上自来宽裕,这张才委实功不可没。
现听霁云点了自己名,当即欢欢喜喜出列,想着李和那样,都得了主子赏,自己必然会大大有脸面。
霁云颔首:
“你手里店铺经营情况如何?”
“托主子福,情形还好。”张才很是踌躇满志,说话上倒还谦虚,“倒是有些盈余,都账本上记着呢,小姐得空了不妨慢慢看。”
其他人看向张才神情顿时充满了羡慕——管事中,张才一向以能人自居,凡是交到他手里生意没有不赚钱,便是公爷,也多次嘉奖呢,今儿看来,又要小姐面前大大露脸了。
方才李和已经得了赏,怕是张才会得到丰厚赏赐。
“是吗?”哪知霁云微微一笑,抬头瞄了一眼张才,“账本我倒是全看了,你确实经营很好,只是隆福大街那两处店铺——”
张才一下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