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烈妇不该出绣房,为何来这大路旁?
为军起下不良意,来来,来上马,一马双跨到西凉!”
“武家坡”里的这一段对唱,本是京剧里的一段经典唱段。曲调跌宕起伏,音域嘹亮悦耳,节奏明快,衔接紧凑,非常好听。所以,当胡先生唱到“一马双跨到西凉”时,竟是声震屋宇,直入云霄。紧接着一个亮相动作,随着琴声刚刚刹住时,大厅里已经响起一片掌声和喝彩声。
左少卿也伸出右手,用尖尖食指轻抵大拇指,向胡先生表示祝贺。
这位胡先生更是兴奋异常,连续又做了几个亮相的动作,再抱拳向四面回礼。最后,他转向左少卿,高声说:“左女士,果然唱得好。我老胡,今天也畅快了一回。”
左少卿笑着说:“哪里呀,还是胡先生唱得好。各位都给胡先生喝彩呢。”
此时,这位胡先生兴致大好。他哈哈地大笑着,立刻转向于志道,大声说:“于先生,明天约一个时间,我老胡要和你谈一谈投资的事!”
有了胡先生这一带头,也有几位先生挤过来,表示也要一起谈投资的事。
这样,于志道和冯顿一直忧虑的投资航运的事,就这样搞定了。
这天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于志道、冯顿和左少卿坐在潮海大厦一楼的茶厅里,慢慢地喝着茶。一件大事落定,三个人的心里都很高兴。
于志道更是满脸喜悦,笑眯眯地注视着左少卿。
他说:“左少,如何?我说的嘛,我的每一分钱投资都是要收回成本的。我可是个能看清什么人是朋友,什么人是敌人的老狐狸呀!”
左少卿笑着说:“于老板,我以后干脆叫你老狐狸算了。冯先生,你说呢?”
冯顿则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也在心里掂量着她。他品着茶说:“左女士,我倒想问一下,还有什么是你不能的,是你做不到的?”
这一晚上,左少卿也感到自己过得很精彩,心情更加愉快,说:“冯先生,可也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大概,也就是这么一点本事了,都让你看见了。”
冯顿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心里可不这么想,他感觉这个女人有点深不可测,绝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今后,她说不定还会做出更让人惊讶的事呢!到了这个时候,冯顿一开始对左少卿的看法,早已完全改变了。
于志道说:“左少,你这一点本事还不够吗,你还要怎么样?左少,我跟你说,你可得跟着我。你是我的福将,必须跟着我。这么说吧,后天,我的船就要试航了,你也跟我一起去吧。怎么样?到海上去转一圈,兜兜风,好不好?”
左少卿仰起头想了一下,现在有关亚非会议的研究报告已经完成,并且上交了,是个什么结果也就不去管它了。眼下还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就说:“也好,我就跟着于老板一起去兜兜风,走一趟。冯先生,你也去吗?”
冯顿向她摇摇头,轻声说:“我还有一大堆事呢,要先忙好我的事再说。”
但他心里明白,他怎么能去呢?于志道的这第一趟试航,是要去台湾呀!万一台湾方面掌握自己的情况,那岂不是白白地送上门吗?
第二天,整整的一天,于志道和冯顿都忙着和头一天晚上参加酒会的客人们商谈投资航运的事。他们都请来了自己的律师和助手,在二楼的“富华厅”里坐了满满的一大堆人。
这个时候,每个人就都是商人了。昨天晚上举着酒杯互相碰杯的笑脸已经没有了,而是严肃地讨价还价,锱铢必较,寸步不让。条款谈妥之后,四五位文案负责抄写滕清协议。于志道、冯顿又和这些投资者们签了无数的协议。最后,许多张支票如雪片一样送到他们面前。
于志道和冯顿送走了客人,就一起去了银行,把这些钱款都转到自己的账户里。至此,他们已经筹集了一大笔美元。
和于志道分手后,冯顿就悄悄上楼与黄佐竹和杜自远会面,将整个集资情况向他们做了一次汇报。并说,他也准备在新加坡和曼谷着手筹建新的贸易公司,准备为国内的经济建设采购物资了。
杜自远到这个时候才知道,昨天晚上,在“富华厅”里唱戏的,是台湾保密局的一个情报军官,一个对香港经济和大陆经济都有深入研究的女人。
他忍不住想到,在保密局的情报军官里,可能有不少人是戏迷。但会唱戏的肯定不多,尤其是女军官。在他的记忆里,保密局里会唱戏的只有两个女人,就是从一九四九年以后再也没有见过面的左少卿,和她的妹妹右少卿。
到了这个时候,他就有一点后悔了,昨天晚上没有向“富华厅”里看一眼,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笑着说:“老冯,等我手上的任务完成了,也让我认识一下这个女人吧。说实话,我对她还真的挺感兴趣的。”
冯顿笑着说:“没问题。等你能见她的时候,就说一声。我把她请出来,和你见一面。她唱戏,还真是唱得好,够得上专业水平呀!”
这时,他就说了另外一个情况,“老杜,你感觉,这个于志道,会不会和陈荫堂有什么勾结?昨天晚上,我就看见陈荫堂和于志道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好像在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我对这个于志道,真有一点不放心!”
杜自远轻声说:“老冯,所有的人,都在我的视线之内,你放心吧。”
旁观而言,他的这一点把握,可是至关重要呀!
第二天的下午三点钟左右,左少卿穿了一身朴素的衣服和平跟皮鞋下了楼。因为要去海上,她特地在胳膊上搭了一件风衣。
出了楼门,在炮仗街的街边,杨志已经站在汽车旁等着她了,并且替她打开车门。这样,左少卿就乘车去了尖沙咀的九龙仓码头。
杨志告诉她,于老板正在码头上办理各种起航的手续,还有船上的准备。又说,“蜀川号”今天天未亮就从牙鹰洲的船厂开到九龙仓码头了。
他笑着说:“今天一天都在装货,于老板处处都要盯着,可把他忙得不轻。”
左少卿不由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些具体的事,还要他亲自去管吗?”
杨志向她神秘地一笑,“他是第一次干,多少有点不放心。以前,不管什么事他都是甩手掌柜。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觉得事事都很新鲜。”
九龙仓码头就在九龙半岛尖沙咀的嘴尖上。除了启德机场外,九龙仓码头是香港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全香港的所有货物几乎都从这里进出。
九龙仓码头今天已经看不见了。自从一九七〇年香港政府开始建设葵涌的货柜码头后,九龙仓码头就逐渐被新建的高楼大厦所取代。从前九龙仓码头的踪影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只有维多利亚湾的海面,仍一如既往地汹涌起伏着。
左少卿跟着杨志,在码头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蜀川号”。她立刻看见站在驾驶台上的于志道正在向她招手。她顺着弦梯上了船。
于志道拉着她的手,已经很自然地放在自己的胳膊弯里,领着她向船后的货舱走去。他说:“来看看我的货舱,已经装满了货。”
左少卿好奇地问:“你装的是什么货?”
于志道狡黠地笑着,“棉纱、服装、玩具,等等,都是大路货。所以,运费不会很高。左少,关键是回来运什么货,明白吗?那才能挣到大钱呢。”
左少卿明白了,这些货都是运往台湾的。回来的货物才可能是运到大陆的。
她笑着说:“于老板,眼瞅着你就要挣到钱了,我都为你高兴。”
于志道回头盯着她的眼睛,眼神里藏着狡猾,似乎很想说什么话。但他静静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放松下来。他小声说:“左少,从基隆回来的时候,我会运一些好货。那才是能挣到钱的呀!”
四百四十九、 夜谈()
左少卿立刻就看出来,也听明白了。于志道此时想到的,是她的真实身份。听他的意思,他相信她是“共”,而不是“国”。她很感激他能够掌握住分寸,没有把这个话说出来。
到了傍晚的时候,汽笛一声长鸣,“蜀川号”货轮缓缓地离开码头,向东驶出维多利亚海湾。海面上,大小船只往来穿梭。“蜀川号”不时鸣响汽笛。
货轮一旦起航,船员们就没有什么事了。他们都聚在下面的船舱里喝茶打牌。
左少卿站在船舷边,望着西边的夕阳燃起的晚霞,任海风吹拂着她长长的风衣。她心里很轻松,甚至有一点惬意。她感觉,于志道和冯顿的生意能够做起来,对国内的经济建设多少会有一些助益。那么,她也多少为国家做了一点贡献。
于志道和杨志从驾驶舱里走出来,也来到船舷旁边,和左少卿一起看着海景。
于志道心里有些感慨,轻声说:“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左少卿问:“于老板,这一趟要走多长时间?”
他说:“大约十五个小时。这和刮什么风也有关系。我估计,明天上午九点或者十点就到基隆了。走吧,去看看你住的地方。”
左少卿跟在于志道的后面,走下舷梯。舷梯陡陡的,走廊也很狭窄。他们拐了一个弯,于志道推开一扇小小的舱门。
他说:“这条船上有两间客房,以前是给货物代表准备的。你看看,怎么样?”
左少卿进了客房看了一下。客房很小,有两张窄窄的床。两张床之间有一张固定的小桌。客房很简陋,墙壁已经泛黄,还贴着一张妖艳的电影画报。左少卿感觉,这条船上能有这样的客房已经很不错了。
“于老板,你住在哪里?”左少卿回头问于志道。
“就在你的隔壁。我和杨志。你是一个人住。”他淡淡地笑着说。
左少卿注意地看他一眼。看出他并没有什么不良的意思。她想,他的心思全部都在生意上了,真是一个怪人。
于志道回头说:“杨志,把咱们的晚饭拿来,就在左少这里吃吧。”他回头对左少卿说:“船上的餐厅里也有饭菜,只是,不会合你的口味。我带了一些。”
杨志出去了一会儿,拿进来一个很大的纸盒子,放在门口的凳子上。他回头说:“不知少组长喜欢吃什么,于老板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呢。”
左少卿向那个盒子里看了一下,也很吃惊。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基本上都是西餐。里面还有两瓶葡萄酒和一些杯盘。
她看见杨志笨手笨脚地弄这些食物,就卷起袖子说:“还是我来吧。”
她在水池边洗了手。先拿出一包烧鸡,把它拆开来,码放在盘子里。用餐刀切了几片红肠。油纸包里还有切好的熏牛肉,也把它码放在盘子里。
她看着于志道说:“这些,是不是差不多了?”
于志道笑着说:“今晚我想喝一点酒,庆祝一下。再拿几样吧。”
于是,左少卿挑了一个青笋罐头和一个水果罐头,递给杨志,说:“你把这两个罐头打开。”她把酒瓶递给于志道,“你开酒瓶吧。都动动手。”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做好晚餐的准备。
左少卿洗了手,在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一点葡萄酒,说:“于老板,咱们开始吗?”
于志道端起酒杯,看着左少卿说:“左少,这一杯,是敬你的。咱们今天能坐上这条船,你的功劳最大。左少,谢谢你帮了我。来,碰一下。”
左少卿和他碰了杯,想了一下,笑着说:“于老板,以前,你也帮助过我。咱们扯平了吧。不要再说什么帮不帮,谢不谢的。”
于志道一点头,“好,那么,咱们就算扯平了。”他回头对杨志说:“你吃你的。我和少卿要喝酒,吃得慢。你不用等我们。”
杨志很识趣。他切了两大片面包,夹了一些鸡肉青笋,咬了一大口说:“老板,你和少组长慢慢吃,我看他们打牌去了。”他说着,就离开了房间。
船舱里一时有些安静。左少卿和于志道都品着酒,互相注视着。
左少卿问:“咱们在基隆,要呆几天?”
于志道点着头说:“是这样的。咱们明天上午到基隆,然后是卸货装货什么的。我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所以要全程盯着,也算是学习货运吧。我预计,后天的上午就可以装好货了。中午前后,船就准备起航返回香港。在这段时间里,你是在船上等着呢,还是回台北?”
左少卿想了想,说:“我想回一趟台北。”她看着于志道有些阴阴的脸色,就笑着说:“于老板,请你别在意。我主要的并不是去看望叶公瑾。我只是想看一看,我那间‘克难’房是不是还在了。我这间‘克难’房也要感谢你呢。”
“你看,你看,咱们说好的。咱们已经扯平了,不要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是,你说的对。另外,叶公瑾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他可比你倒霉多了。”
“人呐,这一生都是有定数的。他有,我也有。”
“于老板,你也有定数吗?是什么,说给我听一听。”左少卿急忙转移话题。
于志道慢慢地喝着酒,搛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嚼着,神色也有些严肃起来。
他缓缓地说:“台北那帮王八蛋,祸国殃民!可真没办法说他们!他们有三百多万军队,却只用三年时间就把整个大陆给丢了!他们丢得可真他妈的快!他们只会在官场里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我恨他们!告诉你吧,从抗战开始时就恨他们了!”
左少卿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是,”他脸色阴阴地笑着,“说一句实话吧,我也不喜欢中共那边。有些地方,我很钦佩他们,比如说顽强。一九三三年,他们几乎被消灭了,能打仗的部队剩下不到一万人。但是,他们都挺过来了。我确实很佩服他们。但有些地方,我很不喜欢。比如,他们对待财产的态度,他们强调的是共产主义。”
左少卿立刻听明白了,于志道对中共的态度,主要还是红军时期形成的。但她不想解释。对于志道这样的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
“在历史上,”于志道抿着酒,静静地说:“他们杀过许多自己人。甚至是成批的杀,有一点点怀疑就杀!他们几乎和苏联人一样。这么一种情况,确实让人很不安。不知将来,他们还会不会这样。所以,我不喜欢他们。但是,左少,我想你也明白,人生总是要有一个目标的,是不是?否则,就太可悲了。”
“那么,于老板,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呢?”左少卿笑着问。
“我只能选择挣钱了。”他此时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只是喝着酒,看着舷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现在,我太太和女儿都在美国。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们弄到美国去。所以,我得为她们挣钱。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我也会去。我现在的人生目标就是挣钱。你能理解吗?”
左少卿点点头,“我能理解。为了家庭,为了妻子儿女,这也是应该的。于老板,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起你的太太,她……”她不知道该怎么问。不过,这样的话题还是让她轻松一些。
于志道微微地笑着,仍然看着舷窗外。
他轻轻地说:“一九三八年,我在五战区庞炳勋的第三军团当军需官,那时是中校,小小的。那时,第三军团刚刚击退日军坂垣第五师团对临沂的进攻。部队伤亡极大,弹药短缺,几乎供应不上。那天,我坐在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