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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徐光启从北京一起出海南逃的黄道周为内阁次辅兼吏部尚书。又“破格提拔”了(其实不过是承认现实)绍兴名士张岱任户部尚书,桐城名士方以智任工部尚书,松江名士夏允彝陈子龙任兵部左右侍郎,徐孚远任刑部尚书,沈廷扬任礼部侍郎兼水师提督。
至于带着永和帝一起来到上海的复社魁张溥,虽然因为引领大清兵马渡江“救援”南京的缘故,让江南那些被杀惨了的缙绅士子们恨得咬牙切齿,甚至被认为是死有余辜。但此人毕竟声望极大,人脉甚多,如今又有“迎回帝驾”的大功,再加上张溥的全家同样惨遭清军屠杀,可以说是遭了报应,所以大家最终还是看在眼下乃是用人之际的份上,勉强原谅了他的罪责,捏着鼻子给了他一个礼部尚书的官帽子。
明末的江南士林,固然有着整天空谈高调厚颜无耻的一面,但同样也有着另一套比较务实的潜规则。那就是,不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你是个“能人”,那么就能够在地方上享有相应的地位。
通过清军的屠刀,东林党内的嘴炮专家或者妄想狂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这些家伙不论人品好坏,基本都还算是能做事也肯做事的。所以这个重新建立的永和朝廷,在效率方面倒是比原来强得多了。
随着永和朝廷在上海的再次建立,尚未被清军占领或屠戮的江南各县缙绅官宦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群起而响应。只过了短短半个月时间,这个草台班子似的朝廷,麾下的兵力就已经号称十万之众。
不过,徐光启和孙元化等人都很清楚,他们眼下的情况并没有看上去这么乐观。先,光是从这支军队如何从无到有的过程来看,就不难现,这绝对是一帮再典型不过的乌合之众军械简陋,素质低劣,士兵和军官都基本没有作战经验;其次,上海的小朝廷对名下的绝大部分军队都没有真正的约束力,因为他们其实都是各地缙绅招募的私兵,只是在抗清这杆大旗的号召下,松散地汇在一起。
总的来说,这些人之所以会投奔上海的小朝廷,大多数只是为了抱团求平安,少数是为了求取荣华富贵。所以尽管聚起来很快,但如果一旦出了什么岔子,那么一哄而散甚至倒戈叛乱也是易如反掌的事。要驾驭这样一支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带来的麻烦甚至不比对手少。
想要把他们改造成一支真正合格的军队,需要相当多的时间和努力,并且未必能够成功。
所以,上海的永和帝小朝廷刚刚成立,就不得不滥施赏爵,封了一大堆的空头官衔,用于安抚人心。
除此之外,虽然打着抗清义兵的旗号,但这些乌合之众从来都不是一支仁义之师。在没有一个稳定的后方提供给养的情况下,他们不打家劫舍就根本无法活下去。而且花了大价钱办团练乡勇的地方缙绅们,肯定也希望通过劫掠民间的办法,把自己投入军备的本钱都给赚回来于是,传说中残暴无比的清军尚未杀到,各路仓促拉起来的明军,就已经把所在各地闹得乌烟瘴气,给江南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更要命的是,除了上述这些麻烦之外,徐光启还现他必须面对一个更可怕的难题:饥荒!
随着大清八旗在江南各府跑马圈地工作的6续展开,以及对苏州等地惨无人道的血腥屠杀,江南西部各府县的百姓都成了惊弓之鸟,纷纷拖儿带女扶老挈幼地往唯一还算完好的松江府涌进来,一时间居然导致松江府的总人口急剧膨胀到了三百万以上!
这实在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虽然松江府和后世人口千万的魔都上海坐落在同一位置,但明末的松江府可没办法解决那么多人口的衣食住行。甚至光是粮食一项就存在极大的缺口尽管长江三角洲乃是极为肥沃的鱼米之乡,可作为明末资本主义萌芽的诞生地,以棉纺织业而闻名的松江府,原本就已经高度城市化,需要从外地大量输入粮食才能维持。如今因为战乱导致粮食进口渠道中断,本来就已经是坐吃山空,如今因为这场难民潮,又进一步涌进来那么多张吃饭的嘴,登时更是雪上加霜!
按照最悲观的预计,因为松江府存粮在一个月内就将全部告罄的缘故,很可能清军还没有从西边打过来,一场由饥荒导致的全面民变和军队内讧,就能让这个弱不禁风的小朝廷毁于一旦!
虽然眼下整个松江府的文武官宦缙绅大户,都很清楚时局危急,每个人都必须有力出力,有钱出钱,否则若是让清兵打进了松江府,或者爆了饥民造反,那么他们每个人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极为难得地实现了团结一致。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他们愿意打开仓库,粮食的数量依然远远不够。
毕竟,眼下这个永和朝廷的版图,比去年还要小得多。即使拿着再多的银子,也没地方去买东西吃。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一直颇受白眼的张溥,便又一次站了出来,抛出了他的“联髡御虏”之策:
“……眼下鞑虏和流寇祸乱长江,湖广粮米已经无法获得。而澳洲髡贼如今占据广东,又新得浙江沿海数府膏腴之地,还跟南洋各国通商贸易,想必手中掌握的稻米颇多。若能与之和好,必然可以购得不少粮米,如果能够与之结盟,借用其坚船利炮,联手对抗清兵,就更可解我朝燃眉之急……”
此策一出,当即招致了讥笑,“……张天如!你忘了你上次借江北鞑虏的兵马,结果害得江南一片尸山血海了么?怎么如今却又要勾结澳洲髡贼了?莫忘了这两家外夷皆是一丘之貉,同样贪图我等的田土啊!”
“……咳咳,至少这澳洲髡贼只要地,不要命,而满清鞑子却是既要地又要命啊!”
刚上任没几天的内阁辅徐光启,咳嗽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对众人如此说道。
“……诸位,眼下不是什么讲究朝廷体面的时候,这办法确实应该试一试,如今这局面,大明江山已经只剩了弹丸之地,而鞑虏的大军就近在咫尺!就算那澳洲髡贼对我朝包藏祸心,我等的下场再坏又还能坏到哪里呢?当然,所谓能者多劳,此次出使髡贼的事情,就让张天如这个礼部尚书亲自带队出行吧……”
于是,就在这一年春暖花开,或者说青黄不接的三月初,礼部尚书张溥踏上了前往杭州的旅途。
而另一边,我们的主角王秋同学,和华盟各个加盟共和国的移民事务特派员们,则坐着杭州的凤凰山庄凉亭上,用望远镜俯瞰着远方浩浩荡荡的难民队伍,并且忍不住连声叹息,“……这可真是为渊驱鱼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为渊驱鱼(上)()
》,!
第一百七十二章为渊驱鱼(上)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春风吹,游人醉。不知不觉之间,杭州的西湖又迎来了一个明媚的春天。苏堤上的柳树抽出了新的枝条,轻轻地舞动着,像是在给自己梳着辫子;孤山的桃花探出了小脑袋,在枝头上看着春姑娘的身影。
然而,成千上万灰头土脸衣衫褴褛的战争难民,却6续从北方的地平线上相继出现,突兀地闯进了这幅美妙的风景长卷之中,给如今已是春光明媚的西湖景色,抹上了一层动荡乱世的浓重阴霾。
距离这座闻名天下的“人间天堂”落入“澳洲髡贼”之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时光。
跟一年之前相比,眼下的杭州变得冷清了很多。因为作为消费主力的缙绅士子,不是举家潜逃,就是被髡贼几乎一扫而空的缘故,那些最豪华的青楼酒馆,多半都已歇业倒闭。曾经被豪客一掷千金买笑的青楼名妓,被迫相继降了身价,或者赎身从良。还有不少梨园名角,也因为无人问津而断了生计。而那些从事服务行业的百姓,同样因为客源大大减少的缘故,而相继陷入了失业和困顿之中。
正如后世每次经济危机到来之时,第一个倒霉的都是旅游业城市一样,眼下的杭州也是百业萧条。虽然严格来说,杭州这边也不是没有展轻工业和制造业的潜力,事实上,这里自古就是丝绸和茶叶的著名产地。但问题是,对于在去年扩张过度,消化能力已经远远透支过极限的全球华人穿越者同盟而言,杭州已经是华南占领区的最北方边缘地段,不要说组织和恢复生产,就连维持占领都已经很勉强了。
如此一来,盟军长时间只能控制杭州富阳等几个主要城市,而始终未能完全统治广大的乡村地区。
所以,这一年来,杭州的经济状况十分糟糕。由于大批缙绅被杀或逃亡,导致原有的种桑养蚕产业链被打碎的缘故,杭州本地的丝织业一度濒临停摆。而茶叶产量虽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却无法创造多少就业岗位。于是,留下来的那批杭州市民很快就开始大批失业,若非盟军的粮食供应一直充裕,可以每天设铺施粥,让失业市民凑合着不至于饿死,那么只怕是一场大乱早已在城内爆了。
换成在现代世界,即使人民勉强还有饭吃,遇到这种局面,恐怕也早已闹起了乱子。不过古代老百姓对生活水平的要求标准,显然比现代人低得多,只要不饿死就谢天谢地了。
幸好,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消化和安置之后,华盟各个加盟共和国从去年秋天开始,又一次恢复了吸纳移民的能力。毕竟,华盟拥有半个地球的土地可供开垦耕种,还通过二十二世纪的生物黑科技,随时可以获得吃不完的粮食,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收容人口上限。而十七世纪这些为了口饭食啥都肯干的落魄难民,也不同于二十一世纪涌入欧洲的那些难民大爷,会妄想着不干活光吃福利,靠国家补贴养着一大家子(少数秀才举人等读书人可能会这样贪得无厌,但有关部门的棍棒和鞭子很快就会教导他们如何做人)。
之前一度中断引进移民,仅仅是因为官僚系统的管理能力到了极限,无法一下子给那么多人口安排住房和工作,类似于火车春运高峰时期的车站乘客积压。但只要这一次的高峰过去,再来几场公务员扩招,增强管理能力,那么移民垦荒工作就又可以热火朝天地开始进行了。
因此,杭州城内那些生活无着落的穷苦百姓,在半饥不饱地喝了几个月赈济粥之后,便纷纷在粮食和银币的引诱下,进入了盟军的移民检疫营,经过一番筛选,分别领到了前往世界各地的船票。
其中,最老实的家伙安排去北美,在华美共和国政府的安置下进国有农场伐木场或工厂干活;比较老实但有些血性的家伙安排去南美建设边疆屯堡,顺便打打印第安土著,或者弄到台湾去垦荒,偶尔对付一下猎头族野人。至于最桀骜不驯的刺头儿和兵痞流氓,则丢到非洲,去挖黄金和钻石,顺便跟黑叔叔玩命反正只要到了那边,也由不得你不玩命。最后,作为试点,一小批精心挑选的最安分守纪律的“优秀移民”,被送到了初步完成建设的澳洲西南部,好让这片未来的“世界之都”多少有些人气。
结果,在盟军的大力组织移民之下,杭州城内的人口迅下降到了三十万左右。昔日里寸土寸金的繁华街坊,如今却到处都是大片无人居住的空宅子,简直就像后世房地产开失败的鬼城一般。
在一下子抽取了这么多的人口之后,到了去年的岁末,移民部门在杭州地区的工作已经陷于停滞,因为杭州一带的富余人口已经被基本罗掘殆尽,人地矛盾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再也没有多少掘潜力了。而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有着安土重迁的思想,只要日子勉强还过得下去,就不太愿意迁移他乡。
所以,除非有关部门愿意像流寇一样使用暴力胁迫,否则即使拿出银币和粮食,也招募不到移民了。
遗憾的是,虽然在现代社会看来,如今的华盟已经是处于人道主义灾难之中。但相对于这年头的绝大多数军阀而言,华盟的上层还是比较有节操的,至今还拉不下脸皮去做这种脏活。
但就在华盟移民部门准备从杭州收摊的时候,八旗清军的渡江南下和跑马圈地,却在江南瞬间制造出了数以百万计的战争难民,然后其中又有至少一半,正乱哄哄地越过或绕过太湖往浙江涌来。尤其是当初那些因为“躲避髡贼”而北上逃亡的杭州人,如今又都悔不当初地转身逃了回来如果他们还没死的话。其中很多人一走到西湖边就跪倒下来,对着碧波荡漾的西湖水嚎哭不已,想来是在逃难中受了不少罪。
然而,这些来回搬家的倒霉蛋不知道的是,他们之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接下来还得受更多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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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挂着最高级特派员头衔的王秋同学,正坐在凤凰山庄一处面朝着西湖的凉亭里,一边用望远镜俯瞰着四个世纪之前的西湖风景,一边跟几个满脸倦色的公务员随口闲聊。
“……最近这几个月里,从江苏省那边过来的难民可真是够多的啊!加起来应该过一百万了吧!”
王秋一边喝着绝对正宗的杭州龙井茶,一边随口问道,“……江南该不会让八旗鞑子给杀空了吧!”
“……其实咱们这一轮前后招募的移民总数,已经过二百万人了!至于江南被杀空了倒是谈不上,先,清军眼下在江南祸害的地盘,其实也就是太平府应天府常州府苏州府和镇江府这五个府,加起来的总面积还不到整个江南的一半。其次明末的江南已经人口过千万,松江府苏州府的人口都达到了两百万以上,区区几万清兵,再怎么杀掠也是杀不光的。但绝对会给当地社会造成毁灭性的破坏就是了。”
一名来自南美洲东岸共和国的公务员打了个哈欠,同时径自划火柴点了根哈瓦那雪茄,“……你该不会是担心这个好像笑话一样的大清帝国,居然把江南变成满族人的地盘吧!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爱新觉罗家已经失去了辽东这块根据地,只能在汉人的核心腹地到处流窜,等于是成了无根之萍,怎么可能在江南奠基立国呢?最多不过是跟南北朝时代的侯景之乱一样,折腾上几年就灰飞烟灭罢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张嘴喷吐出一个烟圈,“……从古至今,中国都只有胡人占据北方,跟南方汉人政权对峙的情形。从来没有胡人反过来盘踞南方,跟北方汉族政权长期对抗的怪事!更何况,如今连大清开国之君皇太极都已经死了,新皇帝的人选迟迟确定不下来,说不定就是一场自相残杀在即。这个诞生不久的大清帝国到底是能够勉强维持下去,还是就此散伙垮台,都还得打上一个大问号呢!”
“……你是说,对待这个生命力像蟑螂一样顽强的清王朝,我们可以观其自败喽?这个……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啊!毕竟明末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奇葩和颠覆常识的时代,而我们这些穿越者的到来,似乎让这个时代变得越来越奇葩了……比如明清两国皇帝居然可以坐在一起上朝,还同时冒出了三个明朝皇帝……”
王秋叹息着摇了摇头,“……再说,胡人在中国南方建立政权的事情虽然比较少,但也不是没有。我恰好知道一个例子,就是在东晋初期,有一支氐族人,嗯,就是淝水之战那位前秦皇帝苻坚的同族,就曾经割据巴蜀,建立成汉国……如果我们攻占辽东,端掉满人老巢的结果,居然只是让大清帝国搬家到江南建立起来的话,那感觉可真是太古怪了!应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