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山东;就已是身无分文、囊空如洗了。
幸好;从北京到广东;沿途有这么多地方衙门;他身为举人;是可以与各地的掌印官去叙一叙交情;谈一谈文字;最后再搞点钱花的。这一路千里迢迢的秋风打下去;至少还不会在半路上饿死。
虽然这种行为与乞丐十分相近;差别不过是街边乞儿穿破衣;举人老爷穿直裰而已。可是走投无路之下;刘朝佐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好一路上锲而不舍;不顾各地官员的冷嘲热讽;走一路;要一路;以文明乞讨的方式;踏上了漫漫求官路——若是遇到慷慨的官员;大概能讨到一二两银子;若是遇到吝啬的;就得做好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更倒霉的是;此时已是明末乱世;从陕北到山东再到两淮;整个长江以北就没什么平安的地方;刘朝佐在赴任路上;遇到的山贼土匪流寇真是一拨接着一拨;几个心腹小厮都或中途失散;或卷款逃亡;最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凭着极端顽强的意志;总算是走到了这条长征路的尽头。
等到他好不容易赶到香山县的时候;已是十二月下旬;县衙里都封印休年假了。更要命的是;刘朝佐此时已经身无分文;除了一身官服之外;连衣服行李都典当得差不多了。亏得衙门小吏闻讯赶来之后;看着县令大人这般落魄模样;立刻凑钱请他吃了顿接风酒;否则这位刘老爷还真有饿晕在衙门的危险
只是一顿饱饭管不了多久;刘老爷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该怎么过。
虽然香山县衙的府库里还有点儿钱粮;但如今已是年底封衙之时;按规矩一般要过了年才能动用。而刘朝佐如今连饭钱都没着落;实在熬不过这个新年;偏生他又初来乍到;胆子也小;不敢随意坏了规矩。想要找几个大户打秋风吧也没个合适的名头。幸好他一路行乞上任;早已掉光了节操;根本顾不得什么体面和威风了;索性就在宴席上羞羞答答地表示;本老爷如今钱财不凑手;诸位能否暂借几个银子?
诸位衙门小吏一听;哪里不知道这银子掏出来之后;多半要有去无回?当即一个个叫苦连天;一根毛都不肯拔……当然;让他们自己拿钱出来孝敬县太爷是不行的;但县尊大人的难处;肯定也是要解决的。所以在片刻之后;就有一个老年书吏摸着胡须说道;今年的皇粮国税早已征收完毕;造册入库;实在挤不出什么油水。哪怕是想要找本地大户打秋风;最好也不要挑过年的时候给人家添晦气;否则日后不好相处。
幸好;如今澳门的夷人还没缴纳今年的五百两银子地租;本县衙役之前去催讨的时候;对方说是不见县令大印不放心;唯恐衙门里不讲信用;给他们来个二次征收。所以在前任县令暴病身亡之后;一直拖着没缴纳上来。如今既然新任的县尊大人已经驾到;那些夷人自然就没理由再拖欠下去——虽然这笔钱要入公帐;但如果县尊大人为了安家有急用的话;大家都是混一个衙门的;不会不体谅县尊大人的难处……
除此之外;澳门那些夷人海商在拜会新任县尊的时候;肯定也会有一份孝敬奉上。虽然数量可能不太多;但这些钱加在一起的话;怎么样也该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刘朝佐过个肥年了。
于是;急着找米下锅的刘朝佐县令;就带了一于衙役和临时招募的几个仆人;火速赶往澳门收租去也
——虽然日后的历史教科书上;把澳门和香港归为同类的外国租借地;但事实上;在明朝年间就被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跟后来满清割让出去的香港等一系列租界;根本就完全不是一回事。
正德八年(1509年);在达。伽马船队初次抵达印度的十年之后;葡萄牙船队就第一次抵达中国沿海;在珠江口夺占屯门岛;企图垄断中国对西方的丝绸和瓷器贸易。他们先是冒充马六甲使臣;请求跟明朝官府进行贸易;同时却又约束不住手下水兵;一直不断地劫掠广东沿海;最终引发了民间公愤——在骗局被识破后;葡萄牙人跟明军爆发了屯门海战;葡萄牙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第一次入侵中国的行动就此失败。
之后;卷土重来的葡萄牙人又在双屿勾结倭寇;通过向倭寇提供火绳枪和火炮;继续展开对明朝的全面攻略;企图在中国夺取一片殖民地。但明军很快发动反攻;摧毁了双屿这个据点;再次逐走了葡萄牙人。
接下来;葡萄牙人联合倭寇和海商;继续多次袭击闽粤沿海;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但明朝军民也奋起反抗;使得葡萄牙远征军损失惨重——他们毕竟是以一个二百万人小国的单薄力量;隔着半个地球远征当时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东方帝国;以当时的航海技术;光是把葡萄牙人从母国运到大明沿海;就差不多有一半以上的人要在半路喂鲨鱼;若是再要进行跟明朝的长期消耗战;就更是等于在把人命往海里丢了。
于是;葡萄牙人在半个世纪的时间里;联合倭寇、雇佣南洋土著跟大明先后打了几次;都被大明打得满地找牙;垄断东方丝绸和瓷器贸易的计划更是彻底成了空想。那些倭寇好歹还是黄种人;其中不少根本就是中国海商;所以在打了败仗之后只有换身衣服再换个发型;大概就能躲过去。可葡萄牙人的体貌特征跟中国人相差太大;想要躲都没法躲过去——当时明朝的官方政策是“凡遇佛郎机人皆杀之”
眼看着坑蒙拐骗骗不过;武装入侵打不过;在中国接连碰壁的葡萄牙人;终于脑子开了窍;彻底放弃了武力征服中国的狂想——156年;一支葡萄牙船队停泊在广东香山县沿海;谎称自己是东南亚国家入京的“贡使”;请求借用一块地皮曝晒船上的货物。同时拿出大笔白银贿赂了广东海道副使汪柏等人;最终靠着中国贪官的欺上瞒下;葡萄牙人才得以窃据澳门——当时还是一座荒凉的小渔村
虽然从此澳门有了葡萄牙人;但澳门在明朝并不算是割地;严格的讲;只能算是一个允许外国人居住的经济特区。明朝在澳门一直设立着税卡和官署;每年凡是往来货物交易;皆要向市舶司缴纳赋税;否则就将罚款扣船;为了获得在澳门居住的权力;葡萄牙人每年还要支付大笔租金——大体上类似于后世海外中国人聚居的唐人街和中国城;或者更古老的唐宋时代;广州和泉州那些聚居着阿拉伯商人的“藩坊”。
当然;在盘踞澳门之后;葡萄牙人也不是一直就那么老实。事实上;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在澳门修筑堡垒和炮台;拖欠租金;尝试挑衅大明朝廷的底线。到了嘉靖四十三年(15年);葡萄牙人在澳门新落成的天主教堂上;居然挂起了“圣母踏龙头”的塑像。意在把中国踩在脚下。结果彻底激怒了广州官府;当时明朝的两广总兵、抗倭名将俞大猷更是摩拳擦掌;企图再立新功;一举将当地葡萄牙人剿灭。
澳门的葡萄牙人闻讯之后;顿时吓坏了——在屡屡碰壁之后;他们已经深知大明朝不好惹;于是赶紧连忙求见明朝广东海道副使莫吉亨;又是诚心悔罪;又拿出大笔金银孝敬地方官员;不但了补缴往年拖欠的租金;还主动提高了之后每年缴纳的租金。至于那座惹出乱子的“圣母踏龙头”的塑像;也被葡萄牙人主动捣毁。此事平息之后;明朝官府警告葡萄牙人;如果他们在澳门再有违法行为;将以“连坐法”论处。
从此以后;葡萄牙人对明朝历任的两广总督都格外乖巧;每年都不忘送上大笔孝敬的金银。至于缴纳给香山县的地租、火耗和各类加派;也不敢拖欠。而另一方面;本着无为而治的宗旨;只要没有闹出人命官司;老老实实地足额缴纳租金赋税和例行“孝敬”;接下来的历任广东地方官也都对葡萄牙人不怎么在意。
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葡萄牙人的定居;但在主权问题上;明朝官府却没有做出任何让步;尽管葡萄牙人早就在澳门设立总署;派驻官吏;各路海盗也在澳门有代理人活动。但从法理上说;澳门这地方一直还是处于大明的法律管辖之下的;若是官府一纸缉拿文书过来;葡萄牙总督必须要遵命捕拿移送;若是香山县令是个强项令;搞不好还会亲自带人进城抓捕。就算是总督也没法庇护。
相比之下;晚清时代被强行租借出去的香港、胶州湾、旅顺;还有各大城市内的外国租界;说是租用;其实是强占;各国洋人们可都没有向任何一个中国政府缴纳过半毛钱的地租。
直到鸦片战争后;澳门的葡萄牙人才逐渐胆大起来;先是赖掉租金不交;然后又驱逐清朝在澳门设立的官署和驻扎的军队;最终强迫清政府于1887年签订《中葡会议早约》和《中葡友好通商协定》;正式确定了澳门是葡萄牙领土——所以;历史上中国丢失澳门的罪责;也应由满清政府来承担。
言归正传;在明朝的时候;澳门的葡萄牙人还没有近代那种帝国主义列强的嚣张气焰;倒是谨小慎微得好似小媳妇——以他们在澳门的军事实力;确实是足以扫荡防务空虚的周边数县;甚至挥师深入珠江;炮击广州……但这除了导致商路断绝之外;又能有什么意义?他们是来做生意求财的;不是来烧钱打仗当征服者的。如今的葡萄牙人早已明白;以他们在东方的可怜兵力;想要征服中国根本就是做梦。
更别提在如今这年头;他们连伊比利亚半岛的葡萄牙本土都被西班牙给吞了(到640年才成功复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差不多等于是成了亡国奴;哪里还能在其它国家的人面前硬气得起来?
所以;刘朝佐县令刚到澳门;在验证了身份之后;当地的葡萄牙商会就把五百两地租银子和十五两“火耗”如数送上;此外还有一份孝敬县令的礼物。然后;又有寓居澳门的几家华人海商闻讯之后;争相设宴款待县令;让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刘朝佐一时间乐得找不着北;当即喝得酩酊大醉。等到醒来的时候;时辰已晚;实在没法再赶路回县里;于是就在澳门一家黄姓商人的宅邸里留宿了一夜。
然后;等到一觉醒来;大明县令刘朝佐就变成了无限空间轮回者刘朝佐……对于自己这个新人成了县令这件事;刘朝佐倒是没什么疑问:以他的经验;为了提高新人在第一个剧情世界的安全系数;防止队员内部的自相残杀——主要是资深者杀戮新人;“主神”系统往往会给新人安排一个地位较高的身份。但这还是没有解决刘朝佐的疑问——他这是在什么剧情世界里?轮回队伍的其他成员又到哪儿去了?
带着满腹的疑惑;他起身在小院里转了一圈;除了几个怎么看都不像现代人的本地苦力;在厢房里熟睡之外;没找到任何无限空间轮回者的踪迹。而更让刘朝佐感到惊悚的是;他手上戴着的主神腕表上也失踪是一片空白:莫非连这玩意儿也会出质量问题?主神我要投诉这东西有保修吗?
此外;由于找不到任何队友;主神腕表也没有任何提示;他也无法确认自己究竟进入了什么剧情世界;只能自己瞎琢磨:“……明末崇祯年间的澳门?这地点真是够奇怪的我这到底是穿进了什么剧情世界里?呃;依稀只记得看《碧血剑》电视剧的时候;里面似乎有过葡萄牙军队出场;莫非是这一部武侠剧……”
总之;刘朝佐就这样坐在床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光大亮之后;这座宅邸里才有了响动——黄府的家仆丫鬟进来给他问好;又端来了洗脸热水和早餐:一碗馄饨;一碟酱菜和几个油饼。
待到这位县令大人穿好衣裳;用罢早餐;一位跟着他从县里来澳门催租;昨夜似乎在别处歇息的香山县书吏;才带着满身的酒气和脂粉气;慢吞吞地踱了过来;请示县令老爷今天是否动身搭船回县城——在澳门的事情已经办完;后天就要过年了;大家都等着合家团聚;个个归心似箭呢
而刘朝佐对自身的处境还是一头雾水;于是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或许在县衙里会有新的线索?
于是;刘朝佐一行人就这样告别了好客的主人;带着地租银和礼物离开黄府;走到了澳门的街道上。
※※※※※※※※※※※※※※※※※※※※※※※
明末崇祯年间的澳门;还不是后世那个寸土寸金的东方赌城;而只是一座仅有一两万人口的小港口。城区规模不大;没什么可以观光的地方。但街上倒是熙熙攘攘;颇为热闹;不时有一些模样野蛮;奇装异服的海外人士走过:红皮肤黄发蓝眼的北欧人;浅褐色皮肤黑头发的拉丁裔;头发剃成半圆形的日本矮个子;皮肤黝黑头发蜷曲满身咖喱味的印度阿三;浑身上下黑漆漆只有牙齿是白色的正宗非洲黑人……至于各种衣衫褴褛的水手更是街上一景;他们个个喝得醉醺醺的;在街上东倒西歪——为此;在大户人家的门口都坐着穿号衣拿藤条的仆役;看到有喝醉的家伙企图乱闯进来;就拿起藤条狠狠的给他一下。
除此之外;小冰河期的异常气候;明显也影响到了这片南国僻壤——虽然耀眼的太阳挂在天空;然而阳光却根本没带来多少温暖;街上的有钱人甚至有穿皮袍子的。穷人则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旧棉袄。
虽然这澳门的街景让人略感失望;但好歹有些异域情调。左右澳门跟香山县城不过一箭之地;眼下又闲来无事;而且澳门也算是他这个县令治下的地盘;于是换了魂儿的刘朝佐就慢悠悠地沿着街道继续漫步东张西望;也算是体察民情了。他原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日后澳门著名景点大三巴教堂没烧毁前是什么模样;谁知到了那边一看;才发觉此地还在大兴土木--原来这大三巴教堂;即圣保禄教堂还正在建设中;满地都是石头和木材。听香山的衙役说;这教堂已经造了快二十年;却还是一副烂尾楼的模样……让刘朝佐不由得叹息;这澳门教堂真是跟后世东亚最著名的烂尾楼;朝鲜平壤的柳京饭店有得一比。
如此转了一圈;已经耽搁了不少时辰。于是;在几个急着回家过年的衙役书吏的催促下;刘朝佐终于结束了闲逛;转身带着一大帮人码头走了过去;准备搭船回香山县城。
再接下来;他就注意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借过让一让”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粤语吆喝;刘朝佐县令目瞪口呆地看到;一辆人力黄包车拉着一个洋人;风驰电掣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如果不是那个车夫梳着发髻的话;他简直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民国年间的上海租界:之前的无限空间大冒险之中;刘朝佐可是在《霍元甲》的剧情世界里闯荡过一回的。
但眼下还是明末;这人力黄包车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他狐疑地看看左右;发现无论是街上的行人;还是自己身边的香山县衙役;全都对此熟视无睹的样子。再想想这地方乃是明末对外最开放、舶来品最多的澳门;于是也就释然了——既然马车和独轮车在古代就有了;这黄包车古人也未必搞不出来;或许在这时候的欧洲已经有类似的玩意儿了吧
历史学得不太好的刘朝佐如此想着;同时继续沿着街道逛了下去;然后又看到一件眼熟的玩意儿。
“……拉澳片;拉澳片快来看啊新片上映喽……关云长温酒斩华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还有纣王宠妲己;项羽霸王别姬……今天庆祝新年;一律八折优惠喽”
伴随几声清脆的锣响;一个小贩在街市上支起一架“澳片机”;高声吆喝着揽客;小巷里的孩子闻声争先恐后的跑到街口;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撒到小贩手里;一边喊着:“让我先看;让我先看。”
穿着大明七品官服的刘朝佐目睹着这一幕;不由得又愣住了——什么拉澳片啊?这分明就是民国年间街头常见的拉洋片嘛“拉洋片”这东西;他曾经在《霍元甲》的剧情世界里见过;在现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