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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她落的了困在山腰的惨境。
要不是马可仕听见她的呼唤,飞到山腰来接她,自己大约要在山腰泥巴地过一整晚了。
维拉看看墙上的钟,发现已是下午三点,今天明明有工作,却没人来叫她起床。左右张望了一下,果然在床头看见了张纸条,是马可仕留的,简洁表示已经替她接了工作。
马可仕那家伙,昨晚将她扛上山城,竟然又替她接了工作。
有家人就是不一样啊,维拉忍不住幸福感叹──不分你我,天塌下来都有我替你扛着。
楼上的琴声依旧缓缓流淌,就像情人爱语。
看了楼上一眼,是住在她楼上的科尔文在弹琴,这人人上厕所都会带枪的军事要塞,也只有科尔文他老人家,可以这样成天无所事事,弹钢琴读书报的。
推窗看了一下外头,维拉发现外边空荡荡静悄悄,几乎没人在走动,只有草木婆娑声。
除了留守大队,其他人大约都出任务去了,楼下马可仕大约也没这么早回来。
慢吞吞梳洗打理了一下自己,维拉下楼到厨房去,就着桌上面包与角落蔬果,替自己做起三明治,后来想了想,放下小刀,又到地窖去切了几片干酪与火腿,替自己加菜。
拿着完成的三明治,维拉坐上窗台,蜷成一团开始用起自己的早午餐。
琴声还在继续,微尘在日光中漂浮,窗外景色明媚的近无瑕疵。
明显是个静谧悠闲地午后,这几个月,维拉为基地基础建设忙碌了这样久,已不曾这样安逸的度过一个午后了。
而这样的午后,让维拉想起帝国斗师学院。
以往在这样的假日午后,她总会窝在夏佐那边,读书讨论功课,或在靠在夏佐怀里,有一句没一句聊上整个午后。
还能记得夏佐胸口靠起来的暖意,与底下锁骨与骨架形状,还有夏佐的手,有茧,握起来能将她的手整只包覆,显得她很是娇小。
还有很多很多,那些她们共度的午后暖阳。现在想想,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维拉忽然很想看看夏佐。
这些月里,其实维拉会在早晨蒙亮时,爬上屋顶去看夏佐带团晨练,或看他带着队伍离开山城,然后在黄昏时分,看夏佐领着队伍与物资归返。
一直以来维拉都那样无声看着夏佐,但都是远远看,走近了,便会感觉局促不安。
但今天,她忽然就不想只是远远窥看了。
跃出了自家厨房,维拉无声无息起飞,落到夏佐所住楼房屋顶。
贼头贼脑左顾右盼一阵,确定无人看见后,维拉才鬼鬼祟祟张开翅膀,飘到夏佐楼层窗台,小心翼翼爬了进去。
很好,夏佐果然不在。
心中一颗大石落下,维拉心情颇好,甩着尾巴浏览起夏佐房间。
夏佐依旧是老样子,房间一丝不苟的整齐,连被子都堆迭的方正。
眼前这房间明显比维拉自己房间整齐多了,只有几本看到一半的书随意搁在桌面上,其余都有条有理,维拉环顾着。
大体来说这是个普通的寝房,只有角落的枪盒,泄漏了房间主人不一般。
只见柜中多个方正枪盒规矩排列,有、、只是看到时,维拉呆了呆。
夏佐这几年原来还做过狙击手,她记得从前夏佐讨厌当狙击手。
果然时间是会改变人的。
不知心中什么滋味,维拉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着。
看书柜那些整齐陈列书目,也看夏佐最近任务的相关资料,最后,维拉来到夏佐衣柜前。
暗色素木衣柜纹理微凉,她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打开了夏佐衣柜。
里面意料之内的也很是整齐,衣物齐全,却物如其人,样式十分一板一眼,就连便服都有军装的味道,各式衬衫风衣没有一件不笔挺的。
然后,维拉目光落到了边缘悬挂的一件制服外套上。
才发现,那是昆诺帝国斗师学院的制服外套。
黑底灰线,那与斗师制服极像的学生制服,只消一刻,就让维拉想起了很多很多。
帝国学院那广阔青翠草坪,学生们方正手提书包,巨大黑板上密麻数学公式,教室里夏佐趴睡的侧脸,蒸气飞舰与校外旅行,还有黑森林里夏佐明明负伤,却提着兔子从森林里走出的模样。
太多太多维拉忍不住就拿出了那件制服,抱在怀里,以脸相贴。
夏佐将这件制服保存的很好,一样的触觉,没有太多磨损。
犹记当年她环抱夏佐时,指腹滑过的,就是这样触觉。
维拉深深嗅闻,闻到了洁净衣服气味之下,那属于夏佐的些微气味,好似顷刻时光回溯,将她们离散的这些年抛诸脑后,再度回到那阳光明媚的无暇校园。
啪达。
还茫茫滞留于校园那些流转时光,房门忽然就开了。
维拉惊恐转头,好死不死发现,开门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呆住的夏佐!
这是什么情况?
房间窗口大开,一地维拉刚挤进窗口掉落的羽根,而她则拖着长尾,鬼鬼祟祟抱着人家衣服,脸还半埋在衣服里,明显在嗅闻!
还能再惨一些吗!
“维拉!”
都是一瞬间的事。
维拉丢下制服弹离原地冲向窗口、夏佐唤她冲过来要拉住她夏佐反应很快,用能力关上了窗户,但极度惊恐之中的维拉更有爆发力,一下子就撞开木窗跳上窗台。
转眼维拉做贼心虚就要扇翅起飞,逃离这一切,后头却传来一阵拉力,伴随轻微的痛呼。
回头一看,维拉慌了。
原来为了不让维拉逃走,夏佐情急之下拉住了她的长尾,可维拉处于惊恐状态下的长尾,正是锐利鳞片都打开的状况啊!
她的尾巴是有毒的,夏佐就那样抓了一手鲜血淋漓,刺目鲜红汩汩滴下。
维拉焦急看着夏佐伤势,拿出空间里绷带就要去帮他包扎,但一抬头,却对上夏佐复杂目光。
“没关系的,维拉”夏佐像是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苦笑道:“伤口其实没有很深”
鲜红伤口与血珠,还有她艳色的长尾与鳞片,那瞬,维拉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是怪物的事实。
红了双眼,维拉低下头以极快速度处理了夏佐伤口。
“我去帮你拿解毒的药品。”
说完,维拉便狼狈起身,要去爬窗口起飞往山城前往中央行政大楼,却发现身后夏佐见她要走,又是一惊,伸手又要拉住她尾巴,吓得维巴长尾一抽,才没让夏佐捉住。
“夏佐!”
维拉有些恼了,可看见夏佐那近乎乞求的神态,又忍不住软下语气:“我会回来,所以你别再捉我尾巴了,好吗?”
看着她许久,像是在确认维拉所言真假,半倘,夏佐才点了头。
于是几分钟后,当维拉取完药回来,便是那样的情景。
一室暖阳依旧,地上却多了盘血迹斑斑纱布与棉花,而夏佐盘腿坐在地上,伸出手来,让维拉处理那见骨伤势。
按压与纱布缠绕,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互相疗伤的生活,两人俱是沉默。
忽然就想起,飞舰坠毁森林那次,她们也是这样,在晨光如苞蕾般绽放黎明时分起身,然后为对方褪下血迹斑斑纱布与绷带,重新上药与包扎,紧密无间。
埃迪以前也和她聊起夏佐,那时,埃迪是怎么形容夏佐的?
依稀记得,离开斗师学院那天的火车上,维拉好笑的揶揄了那个护卫大叔。
“我讨厌有胡子的男人,”她意有所指的看着埃迪下巴乱须,恶作剧般笑道:“更讨厌有胡子的老男人。”
本以为那爱开玩笑的大叔会大声嚷嚷,说她不懂成熟男人魅力,但埃迪却对她人身攻击刀枪不入,只是哈哈大笑,继续撑着下巴看她吃东西。
“看的出来,你的恋人可是个顶尖的美少年呢。”
看的出来,你的恋人可是个顶尖的美少年呢,那时埃迪以长辈的口吻暖暖说道。
抛出去的揶揄,却化作带着暖意与同情的温温回来,维拉犹记当时的百感交集,与排山倒海的悲哀。她感染了埃迪笑意,淡淡的笑了,却黯淡低下头来。
是呀,她曾经的恋人是个顶尖的少年,但她们却走到了末路。
那狰狞伤口终于处理好,维拉在侧面打了个小结,然后才缓缓抬眸。
对上夏佐目光,两人依旧是沉默。
因为夏佐想对她解释得,早在与凯里突围战役那些日子里,对她解释了,而维拉想说的难处与曲折,也在那段两人再度见面后却争执不断的日子里,都说净了。
山城这些日子里的你追我跑,都只像是熄灭火堆灰烬一般,似有若无。
恰似两段裂开的吊桥,都摇摇欲坠,无望再度相连,这样无话可说的她们,到底该如何再回到从前,一如既往的并肩?
“早知道捉你尾巴你会留下来,我早就这样做了。”
忽然的,夏佐看着她,自嘲般这样说了一句,苦涩而悲哀。
而维拉缓慢的摇了头,“我不会再跑了,所以你也别再拉我尾巴,”她沉沉道:“一旦时间晚了,毒就会废掉你的手的。”
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是好久好久以来的第一次,维拉和夏佐单独留在一个空间里,对视这样久,而没有逃离。
才发现,也许这就是她与夏佐的相处模式──她负责吵吵闹闹说些废话,出馊主意,而夏佐负责制止她泼她冷水,东念西念。
所以当她不再开口吵闹之后,夏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室死寂里,维拉看着夏佐那张被日光细细描绘的脸庞。
感觉,已经很久不曾这样细细凝视夏佐了。
眼前是和当年紧闭室初见一样的脸孔,棕发蓬松,是随处可见的深褐色,却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端正五官,耳上残耳耳饰,则象征了归属与荣耀。
眉浓而凛凛,呈微微的倒八形状,缜密眼睫之下,黄玉颜色双眸澄澈。
但当年那姿态与敌意却不复再见,只余一种难言的恳求。
出神看着,维拉伸手去摸夏佐仅蹙的眉宇,然后缓缓伸开臂膀,拥住了夏佐。
她感觉到夏佐那么一瞬的僵滞,与随后紧紧的回拥。
一地纱布与棉花血迹斑斑,而她们两人收紧臂弯,试图将曾经错失的都收回怀里。
眼前这个人不再是虚构梦中虚伪幻觉了,夏佐毕业那天火车站入口,刺耳的汽笛,提着方正皮箱头也不回走上火车的背影,也不再是挥之不去心结。
她们终于再次紧靠。
那日,她们漫长的相拥后,维拉抬起头来,问夏佐:“我们还有办法像从前一样吗?
而夏佐垂眸望着她,温声反问:“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行?夏佐的反问,让维拉有了那么一瞬的呆楞。
是啊,为什么不行?她为什么要问这样悲观的笨问题?
维拉想着,大约是夏佐转身就走的那些经历,还留在潜意识里,被不自觉放大,才会让她这样胆怯,又患得患失吧?
但维拉很快发现,她根本不用担心这个。
从那天起,只要是没有工作的时间,夏佐就会自动在她身边出现,简直就像只形影不离的狼犬。
狼犬,是的,早在当年帝国斗师学院,校内学生就爱这样戏称夏佐──维拉遇到麻烦第一时间出现,就算没事,也凛凛立在一边,用眼神驱赶所有潜在害虫。
先前维拉还没有这种感觉,两人和好后,却真真正正领悟了那戏称的真谛。
还真的颇像狼犬的。
维拉很认真的跟夏佐说了这件事,而夏佐不愧是夏佐,马上给了她一个经典的白眼。
夏佐对她的回话反应通常有三──微笑、平淡回应、白眼。而白眼的反应次数,无疑在三种反应里居冠,远远领先。
但维拉也没资格笑夏佐就是了,因为她自己也很快原形毕露。
而自从维拉与夏佐和好,山城就十分善解人意的将她们工作排到了一起,也因为夏佐在身边看着,维拉依赖病发作,很快回到以前在校园那种半放空状态,因而发生了悲剧。
在一次协助西蒙下属们追迹难缠梦魇的工作里,维拉不小心落入了梦魇专用圈套里。
“怎么会这样?”西蒙下属们看着维拉被夹断、鲜血淋漓双腿,各个焦急又不解,道:“那是放了气味饵食的梦魇诱引陷阱啊!阁下你怎么就掉进去了呢?”
维拉:“”
夏佐急急跳下落穴替她撬开补兽夹时,那神情不知道有多难看,看的众人都倒退了半步。
心道,这位明明第一时间就焦急下去抢救,怎么这时反应但像想亲手掐死维拉呢?
只有知情的提姆笑翻了──那是引诱低阶梦魇的烂陷阱,维拉堂堂一高阶梦魇,怎么就落入那种靠本能活动的怪物陷阱里!
要知道,西蒙与她们梦魇基地合作的事,昆诺国内都不知道,目前的夺位斗争也不适合让大家知道,维拉夏佐一干人都是带着假颈圈,在西蒙名义下做事的。
要是让西蒙其他下属知道,维拉是因为闻到好吃的才落入陷阱,或者看见维拉双腿几秒内自愈,简直就跟怪物一样,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维拉想都不敢想,那大约不是夏佐一如往常那样帮她擦个屁股,就能解决的。
于是她急忙梨花带泪状,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我脚扭到了,不小心跌进去了呜呜呜呜”
就这样,在夏佐一路表情狰狞与提姆幸灾乐祸的假关心下,维拉娇娇弱弱的被抱回了最近的城里,然后赫然发现,那是日光碉堡一个颇大分部的所在城。
这下维拉不禁忧心起来,这种地方可是派克的地盘啊。
万一她们不小心遇上派克,自己控制不住爆起变成怪物,咬爆了派克脑袋那该如何是好!
被夏佐放上轮椅前,维拉忍不住开口问:“要是我遇到派克”
“你是个遇难被西蒙下属救下却丧失能力的前梦师现在是斗师正为西蒙做事,”夏佐目露凶光,用一连串提醒打断了她,“你是个正常人,记住了维拉!”
说的好像她不是正常人一样,维拉无言以对,被夏佐放到了轮椅上。
目送夏佐提姆与西蒙下属顺道办事去,维拉伤势让普通医官做了普通处理,就被推到广场上去晒太阳,等着回复师过来,用能力替她修补伤腿。
谁知道,在等待夏佐提姆回来的时间里,维拉还没舒服打盹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个奇怪的人。
或者该说,奇怪的军官。
那人穿着尉级以上才能穿的漆黑斗师长大衣,正负手站在维拉面前,遮去了维拉日光。
军官投下的阴影,也是让维拉不满睁开双眼的原因。
只见眼前军官有双迷人的桃花目,红发,胸前是闪亮亮的少尉军徽,正笑咪咪望着她,好似维拉是什么宠物店新进的可爱猫狗一般。
“你好,中士,”那少尉伸出手来与她握手,友善问道:“你就是西蒙阁下那位,在城外受伤的属下维拉是吧?”
“是。”维拉伸出手来与那军官握手,深觉快被那灿烂笑脸给闪呆了。
“今天东边也来了一批伤员,回复师比较忙一些,我本身也有回复能力,”那少尉蹲下身来,轻触了维拉膝盖与腿部纱布,道:“我现在正好没事,我来替你回复吧。”
说完,那少尉又给她了个阳光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