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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布替维拉拉开了椅子，自己开始沏茶摆餐具，一直到他夹完甜点到维拉盘子里，才终于在她对面坐下，开始了两人这几月来的第一次严肃对谈。
“你为什么会在那沼泽里昏迷？”维拉发问了。
“我被昆诺梦师的梦守追赶，不幸没能逃掉，就昏迷了。”
“那刚好，我一直很想知道被精神攻击后昏厥后的世界是如何？一片漆黑吗？”
罗布笑了，摇头：“不是，而是会一直做梦。”
青年浅笑吟吟，却非狄伦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敷衍，没有骨子里的漠然，倒有种纯然的热切，像是什么金毛大狗，恨不得能博你开心。
维拉撑着脸，凝神听着这飒飒青年解说。
罗布说，昏迷之后，时间在梦中失去了意义，死者在那重新现身，真真假假，甚至连自己是在梦里都不知道，没有梦师整理梦境，绝对再也醒不过来。
其实跟自己猜想的、为罗布整理梦境时所见的，都相差不远。垂眸想了想，维拉喝了口桌上花茶，才看向罗布。
“你身上有股奇怪的香味，知道那是什么吗？”
听到这问题，罗布眼中离奇迸发出明媚光彩，就像当日见到维拉一样。
“我也能闻到你身上有独特的香气，而且非常浓郁，”罗布闭上眼，陶醉般说道：“就算在十步远外，都能清楚闻到。”
“那可以请你不要闻我吗？”强忍恶寒，维拉痛苦追问：“我也曾在一个梦师朋友身上闻过类似香味，却比你浓上百倍，其他梦师或斗师身上却没有，那到底是什么？”
罗布笑意依旧，十指交握发色似火，眼前花茶与甜点一点都没动，神态恬和，浅笑吟吟看她，却不再说话，像个想让后辈自己找答案的长辈。
而维拉这辈子最恨这种故弄玄虚的长辈。
她恼火拍桌：“你到底说不说！”
“不能说，”罗布缓慢摇头：“但你不用急，你就快要能知道答案了。”
“那现在告诉我也没有差别吧？”
却像梦魔消失前曾跟维拉说得，罗布再度摇了头，指着自己脑袋。
“自己去找到答案是最好的，现在告诉你会让你陷入混乱，倒是害了你，”说着，罗布双掌包覆住了维拉的手，真诚道：“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你左右，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希望你在我左右啊泥马！
呆呆看着罗布那信誓旦旦、完全狂热分子模样，维拉傻眼，垂下头来，不动声色缓缓抽回自己遇难的手。
“罗布，你是不是有在信什么教？”她认真问道。
“没有，我不信教。”
没信邪教？但维拉还是颇不认同埃迪那些虔诚傻子，关于天使的盲目说法，于是再问：“那你跟天使、神的使者什么的，到底有没有关系？”
罗布被这问题逗笑了，青年摇头，浅笑吟吟看着她。
“这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维拉。”他轻声说道。
时间在推进，维拉的日子也点点在改变。
首先是罗布。
罗布成为维拉护卫常驻成员，比埃迪还常出现，几乎全日全年无休，大家都喜欢罗布那天使皮囊，可是维拉却依旧对那家伙有所顾忌。
但无论维拉怎么刁难驱赶罗布，那家伙都完全没感觉，还巴不得她多注意他。
罗布这家伙精神力真的很强。
“这家伙也太纵容我了吧？比狄伦那疯子还配合。”
那时正值狄伦消失时期，维拉找不到说悄悄话对象，只好趁着罗布在远处，凑到埃迪大叔身边不安埋怨。
“当然呀，我们大家都不意外，”埃迪那时正在吃苹果，边说边吐皮：“他就喜欢你呀！”
维拉斜眼看埃迪，“我真心建议你去换双眼珠。”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喜欢跟狄伦吐烦恼，而不是这些没神经的家伙。
那绝对不是一见钟情，罗布与马可仕是某种形式上的同类，而且一样对她有所图。
维拉可不想再被陷害一次。
至于彼得，其行事风格还是一样雷厉风行。
满满的学习课程与任务，不准偷懒摸鱼，不准闲混，不可挑食，三餐定时定量且不准有浮华甜点，“你的身体是属于帝国的”彼得总这样说，让维拉几乎喘不过气。
“如果抓到维拉那家伙，就用重物什么压制住她，然后大声叫我们过来知道吗！”──从前埃迪当护卫头子时的欢乐追逐，笑到喘不过气的那些过程，如今却成了全力躲藏的恶梦。
与彼得并肩一起读报、分享能力趣闻的那些日子，已经成了永不再来的过去。
那身漆黑斗师制服与胸前军徽，已经烙进了那少年的灵魂里，明明是一样的眉眼与背影，维拉却再也不想走向那少年。
好不容易从全国巡回研究回来，科尔文立刻提出了维拉的梦魇化剧烈报告，与彼得在小会议室里谈了好几小时，可是彼得出来后，却不见对其高压方针有所更改。
渐渐的，维拉呆滞与放空现象益发严重，有时甚至会忽然忘记某段记忆或人。
日光强烈的夏日里，她游走各地对抗梦魇、揪出梦魇，而状况时好时坏，当狄伦去替西蒙做事不在她身边时，状况会坏些。
但彼得似乎一点不在乎。
因为蝴蝶之潮副作用与梦师精神疾病，并不会让梦师短命，知道这点对彼得而言就够了，他便不在乎了。
有时，维拉真想拿抵在彼得眉心，让这往日好友与如今监视者，一同从她眼前消失。
但今天这些阴凉念头不再占据维拉脑海，她心情颇好，就算在要上彼得的一对一课程，也无法影响她好心情。
因为就在今天，狄伦终于要结束长达月余的任务，提着皮箱回到日光碉堡。
课堂上，维拉不断的往外看，看着日光碉堡大门有没有马车停下，又有谁从那头走下，看的彼得都冷脸拉上厚重窗帘、将两人移了位置，她才不甘愿作罢。
当课程终于结束，维拉连教材都不收，直接丢下彼得，兴冲冲奔出房，冲向狄伦房间。
一看，狄伦果然在他护卫寝室里了，维拉乐不可支，扑入少年怀中。
“狄伦！我们来飙轮椅！”她兴奋大叫。
所谓飙轮椅，是维拉在自己每月的残废日子里，想出的疯狂取乐方式。
主要就是她抱着双膝蜷缩在轮椅上，让护卫推着在碉堡长廊飞速冲刺，冲上个几回再狠狠撞上长廊底部长窗，让她猛然往前飞出，冲出窗外蓝天里，
即使维拉会自体漂浮，但有种这样把梦师从高楼扔出的壮举，也只有狄伦敢做。
于是十分钟后，维拉就像炮弹一样从当层楼窗子飞出，看的下方守卫脸都青了。
“三级梦师维拉又飞离日光碉堡范围，”底下守卫一个个高声呼喊：“重复，三级梦师维拉又飞离日光碉堡范围，请尽快派人协寻带回！”
而窗口的狄伦看了看少女远飞方向，嘴角勾了勾，不负责任把轮椅留在原地，慢悠悠离开。
下章预告：
维拉被狄伦挡在身后，幸灾乐祸探头去看彼得，看彼得恨恨擦去嘴角鲜血。当下，她把脸埋在狄伦背上偷笑，却没想到事后下场。
隔天，狄伦被从她的护卫队伍里除名了。
I、（）
xix、
有狄伦为虎作伥飙轮椅飞出窗口的维拉；被找回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同时；维拉腋下还多了个知名酒馆的小筒啤酒；附加一整个圆轮乳酪。完全是外出大采购后、连随身空间都塞不下模样。
没多久，维拉便带着酒杯和餐篮什么的，上碉堡眺望小天台；和狄伦喝酒。
将啤酒杯递给狄伦，替他咻噜咻噜倒满整杯泡沫绵密的啤酒，“怎么最近不只越来越常被西蒙叫去；时间还都拉长了？发生什么事？”
噙着笑意接过啤酒；狄伦垂眸喝了一口，带笑舔舔嘴边泡沫；目光却有些遥远。
“没什么；就是爱使唤我而已。”
“那有砍到你最爱的凶恶梦魇怪物吗？”
“有；颇尽兴的。”
维拉眯眼笑吟吟看他：“那就好；不然你大概快无聊死了。”
少年看向她；垂眸笑了，却笑得有点落寞。
其实；维拉很早就察觉到狄伦的不对劲。
她低头打开了餐巾，露出里头的圆乳酪；弹开随身折叠刀，将其刀刀切成小块。
狄伦外出做任务次数频繁或时间长，都没什么，重要的是，狄伦每次回来都带着憔悴脸色，眼神散漫，眼下暗沉，明显睡眠不足。
憔悴脸色，是受重伤被回复师治愈后副作用，但狄伦脸色，明显是多次重伤愈后副作用迭加，才能有那样凄惨脸色。
而精神涣散睡眠不足，是因为噩梦，不是操劳。
身为梦师，维拉可从狄伦身上波动，感觉得出这家伙为恶梦所扰，且日加剧烈。
再不做些什么，狄伦就有成为梦魇的风险了。
“需要我替你整理一下梦境吗？”
可是当她每次这样问，狄伦都摇头。
“不想，”少年淡淡道：“等真的不得不看时，你再来帮我吧。”
但“不得不看”那时机已近了，维拉想，狄伦自己应该也是清楚的。
两人闲聊、喝酒、吃乳酪和点心，也分享分离时大小事，聊到天色都暗了，才收拾好东西，带着一身酒气下楼，告别分头。
狄伦还得去跟日光碉堡干部报备一下，维拉则要尽快回房，以免被彼得抓到自己喝酒。
可是刚拐过转角，好死不死就看见了彼得。
两人视线交会那瞬，维拉如遭雷击，眼睛瞪得老大，然后转身就跑。
“你跑什么呀！维拉！”
听见彼得在后头喊，她惊惶回头，竟看彼得也抄着手刀追上来，大惊失色。
草这明明就是彼此的休息时间，彼得别这么敬业吧！顿时心一横，双臂交叉护脸，破窗而出，并使用自体漂浮，试图逃脱，可是维拉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破窗逃法”对埃迪他们太有用了，所以维拉每次被追，就会想用这招，却忘记彼得也是自体漂浮能力者。
结果当然可预见，维拉被抓了，还被当犯人对待面朝地，扭手制服。
彼得嗅闻了她：“你果然喝酒了，维拉，”少年阴着脸，寒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喝酒伤身，你怎么都不为这个国家着想？”
只见少年扭着她压在地上，完全没有要让她起身意思，只是心寒般继续责备：“昆诺花了多少资源在你身上，保护你教育你？你却整天老想着玩闹打架逃避，要护卫陪你同流合污，连课程都敷衍，难道你连报效国家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
被压在地上，维拉冷冷的笑了。
“我的确感谢昆诺，一直都没跟伍夫斯联手侵略我们母国，也感谢昆诺庇护我，但我又何尝没有回馈？而且这一切也不代表你可以像对牲畜一样对我！”说着，维拉语调越来越尖，在地上扭动挣扎，几乎是尖叫了：“我们曾经是很不错的朋友，彼得，我不想和你打，你别逼我！”
“妳！”
彼得像是想再说些什么，却一声闷响挡下来者重重一踢，下秒整个人跳离维拉身上，禁锢自然也解开。
而维拉被人像跌倒孩子般从腋下托起，好好的放到身后地上，让她站好。沿着双排扣军大衣往上看，维拉看见了狄伦高抬下巴与看向彼得的发凉红眸。
狄伦轻蔑揶揄：“这样对女性还真是难看呀，麦肯家的。”
维拉被狄伦挡在身后，幸灾乐祸探头去看彼得，看彼得恨恨擦去嘴角鲜血。
可以想见，刚刚彼得被忽然瞬间移动出现的狄伦一腿扫上，是如何勉强格挡走避不及，而朝旁跌开，现下没挡到的半张脸泛红，明显被踢得不轻。
当下，维拉把脸埋在狄伦背上偷笑，却没想到事后下场。
隔天，狄伦被从她的护卫队伍里除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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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伦被从她的护卫队伍里除名了。
接到通知，维拉简直不敢置信，被她拦路挡下的彼得却十分漠然。
只是道：“你跟罗布或埃迪感情也不错，有了狄伦反倒会带坏你，我已经警告你们不只一次了，不是吗？”
语罢，彼得与维拉擦肩而过，留下维拉面如死灰，站在原地。
想起狄伦从前老为了惹恼她毛手毛脚，或是说些戳她痛处的嘲弄，可是那样戏谑玩笑，在两人相熟之后，是越来越少了。
他们并肩流浪过多少城市，打劫或打猎，放肆的玩笑与出逃，早有了老伙伴的味道。
他已成了她不可或缺的家人，那个白发的荒唐军官。
彼得却说断就断。
彼得的紧迫盯人、冷酷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彼得的皇族为上理论，他说人民为君王而生，说她该像军人一分一秒都不该思考，只要服从，为号令者而活
等维拉有意识时，她已经毫不留情攻向彼得。
钢戒与指套短刃挥向红发少年，立即被格挡，下瞬维拉护住腹部挡下敌拳，以肩往彼得撞去，同时也从随身空间抽出修长军刀
很久很久，自从成为梦师之后，维拉就没有这样动真格与别人打过了。
从斗师学院与母国战地械斗得来的身手，如今终于货真价实派上用场。几分钟后，维拉骑在彼得身上，刀刃抵在彼得喉间。
颈间凉刃血花点点冒出，彼得手肘撑地，楞楞看她，好似不敢相信自己竟在短短几分内，输给了眼前被眷养的梦师少女。
维拉眼前氤氲，下唇颤抖，冲着彼得声嘶力竭尖叫：“我恨你！我恨你们这些改变的人！为什么变？变得我都不认识你们了！”
很快的杂乱脚步声涌来，多条手臂对维拉伸来，将她拉离彼得。
她与彼得的动真格打斗，不意外的震惊了日光碉堡高层，两人立刻被派克叫去质问，彼得回答的认真确实，而维拉依然一肚子火，勉强含混敷衍。
而一出派克办公室门，维拉与彼得立刻扭头就走，恨不得再也不要看到对方。
但狄伦被除名这一风波，却还没结束。
当晚，彼得一如往常在其办公室整理资料，狄伦却忽然瞬移到其身边，手起刀落，一刀从膝处斩下，砍下彼得双脚，将他踢到地上，再来是左下臂，右下臂。
相仿的年龄，却有着实战经验与顾忌上的巨大差距，双方攻防不到多久，马上分出高下。
最后，狄伦面无表情，将有着比安奇家徽的军刀往彼得肩上一插，便双手置于口袋冷凉离去。
留下身后惊呼无数，惊惶碉堡人员吹出的求救哨，响彻全碉堡。
因为彼得是新兴贵族，狄伦没杀他，可是那刻意让四肢从关节处被破坏的伤，是回复师最头痛的伤，足以拖延彼得，让其于短时间内，都无法出现于维拉与狄伦面前。
听到消息，维拉发现自己并不意外。
狄伦表面上不生气，但并不代表那少年不会做出些什么回敬。
大家平时所看到的一切，那个被维拉压着欺负使唤的狄伦，其实都只是外表而已。
狄伦其实很可怕，跟传言是一样的──多认识一点，维拉就多确定一些，外头那些人怕狄伦，绝非空穴来风。
彼得以为狄伦会有所顾忌，真是大错特错。
那个少年其实不在乎任何东西。
下章预告：
拿出随身空间开锁配备，维拉重操旧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