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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便感到了一种无匹的压力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迫而至,这种感觉和压力的产生,其实只因为虚空中突然多出了一只手。
只有一只手,却充满了力感,充满了幻象,当它出现在虚空中时,神农只感觉到它由小变大,几乎塞满了自己所有的视线。
这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奇迹般地发生了,神农着实吃了一惊,也使他昏沉的头脑猛地打了个机伶,似乎清醒了不少。
神农既然下药施毒,那么大厅之上的人就应该是无一幸免,怎么五音先生还能使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一掌?难道其内力压根儿就没有遭废?他惟有退,而是飞退,当他正以为自己已经脱出五音先生掌势控制的范围时,他却感到自己的背上一寒,一记沉重的敲击击在自己背部要穴之上,顿时让他动弹不得。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杀机竟然于自己的身后,除了五音先生没有中毒之外,这大厅之中竟然还有人没有中毒。
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自己其实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别人早已设计好的杀局之中,而他竟浑然未觉。
神农无奈地望了一眼五音先生,却更想看看身后的这个人,只是苦于全身不能动弹,是以他只能凭空猜度。
“神农先生,实在抱歉,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一个沉浑的声音在神农的耳边响起,他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一直想利用的纪空手。当纪空手开口说话的时候,除了五音先生、韩信与扶沧海三人之外,其他的人心中莫名之下,无不震惊,谁也没有料到这人竟不是格里,而是另有其人。
红颜更是惊喜地跳了起来,丝毫不顾女儿家的矜持,一头扑在纪空手的怀中,笑嗔道:“纪哥哥,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纪空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香肩,然后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微微一笑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瞒得过赵相与神农先生呢?”
他站到了神农面前,摇了摇头道:“先生是厨艺高手,亦是武学大家,而且还能制毒配毒,多才多艺,的确让晚辈由衷佩服。其实在你我之间,本无恩怨,你即使利用了我,也是无可厚非,但遗憾的是,你我殊途同归,都想得到那张登龙图,这就让你我之间不得不相争一番。”
神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晕沉的头脑冷静下来,沉吟半晌,方才问道:“你怎么会没有中毒?”这是他心中的一个谜,不问清楚,他简直死不瞑目,因为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才使他一时大意,从控制全局之人变成了受人摆布的角色。
“这个问题很简单,只因为我的手上正好有几颗解毒的丹药。”纪空手微笑道,手掌摊开,上面赫然多出了一颗“百味七草”。
“不可能的,只有我才可以制得出‘百味七草’,你是从何得来的?”神农几乎是尖叫着质问纪空手,他根本不相信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能配出“百味七草”。
“没错,普天之下,能配出‘百味七草’之人,惟你而已。”纪空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神农的观点,但他的手突然在空中一扬,再摊开时,那颗“百味七草”已经消失无踪,手法之快,犹如魔术:“可是对我来说,要想从一个人的身上拿走一点东西,并不是什么难事,因为我是盗神丁衡惟一亲传的朋友。”
神农惊道:“盗神丁衡?”
“是的,盗神丁衡,一个可以名动江湖的传奇人物,也是我在无意中结识的朋友。”纪空手缓缓说道,虽然他与丁衡并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是以他对丁衡的感情,总是带着一股不可自抑的敬意。
“这莫非就是天意?”神农神色颓废,喃喃道。
“这也许是天意,也许是因为你太自信了,才致使你功亏一篑。当你向我提出要刺杀赵高时,我当时问了一句:‘这里既是相府,而赵高又是武林豪阀之主,要我行刺于他,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你却说:‘当你真要动手的时候,老虎虽然还是老虎,却是没有牙齿的老虎。’就是这一句话,使我猜到了你的真正动机。”纪空手缓缓看了一眼赵高,此时这名入世阁豪阀虽然稳坐席间,但神情中隐现无奈,的确就像是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威风犹在,杀气却荡然无存:“以赵高的身手,要让他在危急时刻不能还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他已没有了还手的机会!而通常出现这种情况的,就只有用毒,这无疑是一种安全可靠的做法,所以我就一直留心于你,甚至看到了你下毒的整个过程,当然还还顺手牵羊地从你的身上取走了几颗‘百草七味’。”
“我甚至预见到了你会背叛胡亥。”纪空手拍了拍神农无法动弹的肩,接道:“你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从盛名之下退隐江湖,这本身就让人值得怀疑:所谓十年磨一剑,你肯定会有更大的抱负,这样才能使你甘于平淡,为你的二度出山做好充分的准备,而登龙图无疑就是你最大的目标。”
“你难道不是为它而来?”神农惨然一笑,神情中多了一丝嘲弄,反问道。
“不错,今日来到登高厅中的,除了五音先生之外,只怕大家都是冲着登龙图而来。登龙图蕴藏有天下最大财富和权势的秘密,谁若得之,等同于得到天下,试问谁又不是对此觊觎已久,垂涎三尺?”纪空手的眼芒一闪,从神农的脸上缓缓划过,又落到了赵高的脸上:“若非如此,赵相又怎会费尽心计,置眼前的荣华富贵于不顾,而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弑君之实?”
第五卷 第八章 君臣失算
“弑君之罪,非赵某所为,这乃是不争的事实!你是何人?竟敢如此信口开河,诬蔑本相!”赵高皱了皱眉头,他眼见胡亥已死,登龙图又形踪不见,不由得另有图谋,当然不愿替人背这个天大的黑锅。
“胡亥虽非你亲手所杀,却与你亲手杀人又有何区别?若今夜神农不出,难道你还会放过胡亥吗?”纪空手冷笑道:“至于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所仰仗的时公子,恰好正是我的一位好朋友,相信赵相明白这个道理之后,应该是无话辩驳了。”
赵高浑身一震,目光如利芒般扫到韩信的脸上道:“你是谁?莫非你不是宁秦时信?”
“是的,在下乃淮阴韩信,冒名入京,亦是意欲染指登龙图。”韩信的脸上毫无表情,依旧是冷冷地道。
“你是韩信,那么他就一定是那让张盈破了天颜内劲的纪空手啰?”赵高的脸上似乎多出了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
韩信不再说话,形同默认。
等到赵高的目光再次移来,纪空手寒芒一扫,两人的眼芒在虚空中悍然相接……
“在赵相的眼中,无论是你自己,还是神农,包括在下在内,我们三人既然目标相同,那么各尽手段,应该是无可厚非。但我之所以想得登龙图,却不是与两位的想法相同,完全有大相径庭之分,所以我能成为最终的胜者,这是天意。”纪空手面对赵高咄咄逼人的寒芒,丝毫不惧,整个人昂头挺立,大义凛然,多出了一股震慑八方的正气。
“得登龙图者得天下,难道你不是为了争霸天下?”赵高笑了。
“得天下这无可非议,关键在于你是为己一人而得天下,还是为了千万苍生百姓而得天下。
这两者具有本质的区别,切不可混为一谈。”纪空手一脸正色道,他的话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力量,听得五音先生、扶沧海等人无不点头,纵是韩信,眼中也扑朔迷离,似有心动之感。
“原来如此,原来纪公子今日的一切所为,乃是为了天下苍生,佩服佩服!可笑可笑!”赵高苦于自己受制于人,气极而怒,言下大有讥讽之意,似乎不屑于纪空手这一套漂亮的说辞。
纪空手平静如水,丝毫不怒,淡然一笑道:“小人者,当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虽非君子,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终有一日苍天可鉴我心,何必在今夜与赵相一争口舌之快呢?”
赵高冷哼一声道:“可惜得很,到头来你也还是两手空空,登龙图自胡亥死后,从此不现。”
他的话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这就像三只猴子为了井中之月而争斗不休一样,好不容易分出了胜者,这才发现井中之月竟是虚幻之物,而真正的月亮却还是高高地挂在天边。
大厅中人顿时一阵沉默。
只有五音先生不以为意,他今夜前来,只是不想让赵高谋夺登龙图,至于登龙图的下落他根本不想过问,因为他知道,赵高只要一日不得登龙图,就一日不敢夺权篡位,大秦王朝也就能得以延续,他也算谨遵了先祖遗训。
“得也好,不得也罢,今夜一过,这天下究竟姓谁,谁也不能知道。舍却这世间烦扰,此事已了,不如归去。”五音先生轻轻地念叨几句,缓缓站起,他已准备跳出这烦人的是非圈中。
纪空手似有感触,轻叹一声,站到胡亥身前,道:“不过我却知道,明日的天下已经不再属于他。”他蹲下身去,抬手轻扬,拂上了胡亥死不瞑目的眼睛,等到他站起身来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被胡亥随手扔弃的锦帕竟然不见了。
他缓缓退回原位,从神农的怀中取出“百味七草”,道:“这是解毒之药,本想双手奉上,只是此刻的咸阳与相府之内戒备森严,常人要想出入,无异难如登天。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请赵相随我们走上一趟,一出城门,此药必定交到赵相手上。”
赵高眼见形势如此,只得点头。当下纪空手将“百味七草”分发己方的每一个人,尽去其毒,这才准备出厅而去。
“你何不将我也一并带走?”神农脸上色变,看到厅中余人怨毒的目光,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道。
“我本该带你走,但是你却做错了一件事,所以你实在该死!”纪空手摇摇头道:“你的门下弟子个个对你忠心耿耿,誓死效命,你却为了一己之私,置他们的生命于不顾,这等禽兽不如之人,有活在这个世间的必要吗?”
神农脸上顿时一片死灰……
登高厅门开,在赵高的陪同下,纪空手、五音先生、韩信、扶沧海以及一干知音亭高手,还有神风一党人物悉数而出。在识破了神农的险恶用心之后,神农门下的弟子终于死心塌地地为纪空手效命,神风一党从此刻起,成为了纪空手争霸天下的第一支力量。
歌舞依旧,一切如常,既有赵高相陪,一切都变得简单,这一行人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门之外,而早在城门外等候的照月三十六骑赶来会合。
在他们的身后,乐白率领十余骑人远远跟随,因顾忌赵高而不敢动作,一旦纪空手的这队人马停下,他们只能相距甚远,驻足观望。
“有劳赵相远送,实在不好意思,这是‘百味七草’,悉数奉上。”纪空手人在马上,微笑着道。
赵高接过,淡淡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今日见得纪公子的手段,倒叫我生出了一争雌雄之心,他日有缘,你我必当好生较量一番。”
“赵相吩咐,岂敢不遵?但有所请,一定奉陪到底。”纪空手昂首答道,眼中丝毫不惧。
赵高哼了一声,随即看了看五音先生,欲言又罢,终于转头而去。
他一生叱咤江湖,混迹官场,扶摇直上,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何曾栽过像今夜这般大的跟斗?他虽对纪空手等人心怀恨意,但追本溯源,罪魁祸首还是神农。是以他回到相府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怒斩神农,同时派出入世阁弟子四下追踪,企图阻杀纪空手这队人马返回巴蜀。
他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胡亥既死,他却不敢称帝,只能立扶苏之子子婴登位,但大秦王朝经此一役,更是元气大伤,风雨飘摇,天下局势已是岌岌可危。
纪空手一行人到大王庄时,天色微明,鸡鸣渐起,此地乃是一条交通重镇,由此分路,一处可达武关,一处可通巴蜀,纪空手此刻也面临着两种抉择:是进而争霸天下,还是退而归隐山林?“也许我们注定了不是乱世的英雄。”韩信的脸上现出一丝落寞之态,经历了这数月的风风雨雨后,他已是成熟了不少,想到自己最终还是与登龙图无缘,心里好生失落,直到此刻,他才由衷感慨地道。
“此话说来,只怕尚早。”纪空手微微笑道。
“你永远都是那么自信,永远都是那么富有激情,我始终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注定敌对,你将是我的一个最可怕的对手。”韩信勉强一笑道。
“哈哈哈……”纪空手不由大笑起来:“你似乎变了不少,就是想法也这般古怪。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永远都不会有敌对的一天,难道不是吗?难道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他从马上一斜,拍了拍韩信的肩,接道:“你变得心事重重,愈发爱胡思乱想了,这可不是我心中那个韩信的行事作风,想当初你利之所在,义无反顾的豪勇风格,这才让人欣赏哩。”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淮阴市井的那段日子,心中顿时涌动着至诚的暖流。
“那时候真的是苦啊,现在想来,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韩信有感而发,在他的心里,他只希望这是一个永久的记忆,假若时光倒转,让他再活回去,他宁愿死。
“所以我们才会苦中作乐。”纪空手却笑道,他就像是一缕阳光,永远都只有灿烂,而且充满希望。
韩信看了看纪空手,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等到你婚期之日,我一定赶来看你。”
“你说什么?谁说我们就要分别?”纪空手脸现诧异地道。
“我当然是回凤舞山庄,而你难道不去巴蜀了吗?”韩信淡淡一笑,笑中有些失意,更有惆怅。
“当然不去,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兄弟联手,争霸天下!”纪空手兴致勃勃地道。
韩信深深地看了一眼纪空手,苦笑道:“没有了登龙图,你我凭什么去争霸天下?”
“谁说没有?”纪空手微微一笑道,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块带血的锦帕,雪白的锦缎上,一瘫血迹赫然在目,浑似一朵雪中的梅花,正是取自于登高厅中那一方被胡亥随手丢弃的锦帕。
“你又在说笑了。”韩信认出了这是胡亥咳血之后扔掉的那方锦帕。他入厅之后,一直就留心着胡亥的一举一动,却根本就不在意这锦帕的下落。
“我没有说笑,如果我所料没错的话,这锦帕之中,必然另有玄机,而且就是登龙图所在。”纪空手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
韩信将信将疑,从纪空手的手上接过锦帕,细细地端详起来,一点都不因锦帕的血秽而恶心。他很少看到纪空手的表情如此郑重其事,既然纪空手这么说,他就没有理由不信。
这是宫廷中常见的锦帕,质地精致,图案华美,确实是花红针线中的极品,但韩信显然对此不感兴趣,他所专注的,是锦帕四边织就的针线纹路。
如果说这锦帕另有玄机,那么玄机就必定在锦帕之内。韩信静下心来,翻来覆去看了三遍,心中陡然一动,终于发现在锦帕的一边有一排针孔要略大于其它三边的针纪。
这是一个非常细微的差别,通常要出现这种情况,只有拆线之后再度缝合才有可能形成这种的差别。韩信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强行压下自己心中的惊喜,抬起头来看了纪空手一眼。
“我说过,我的预感通常都非常准确。”纪空手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