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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哈哈笑了起来,道:“有道是无利不起早,你能为了自己的一片私心而全力助我,这反而让我觉得真实可信。”
三人在笑声中同饮一杯,刚刚放下手中的酒杯,便听到湖面上传来一阵高亢悲凉的渔歌,顿时吸引了纪空手的注意。
“那是什么?”吸引纪空手注意的不是那唱歌的人,而是唱歌人身后的半空里盘旋不下的一群寒鸦,在寒鸦飞起的地方,立着一块巨大的墓碑。
其实那不是墓碑,而是湖边绝壁上的一块平滑如镜的石壁,在石壁之上,写有几个大字,因为距离太远,只能隐约可见这几个字形的轮廓。
刘邦顺着纪空手的目光看去,不由身子一震,整个人肃然起敬道:“那是一个人的墓碑,在那墓碑之下,长眠着一位让人敬仰的老人。”
纪空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眼神,道:“难道是卫前辈的坟墓?”
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霸上距上庸足有数千里之遥,刘邦要想把卫三公子的无头尸身运到这里安葬,实在有些困难。
但如果不是,纪空手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让刘邦如此尊敬。死者逝矣,无论他生前如何轰轰烈烈,名动一时,等他死的时候,所拥有的也就是一杯黄土而已。
刘邦摇了摇头,眼中流露出一股复杂的表情,缓缓而道:“我之所以尊敬他,是因为他绝对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对手,更是普天下人都十分敬仰的一个英雄。”
纪空手只觉自己的脑袋“轰……”地一声,顿时大了。
“他就是知音亭豪阀,以六艺闻名的五音先生。”刘邦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调明显带出了一丝颤栗。
△△△△△△△△△
长街很静,凛冽的寒风呼啸着穿过长街,犹如阴风般让人生悸。
此时已近子夜。
酒铺外的灯笼依然高挂,那几个高丽人依然在静静地品酒,只是卫三少爷的心里,仿佛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令他的眉头紧皱。
他已经派出了第三个随从去召集人手,却无一例外地都一去不回,就像打狗用的肉包子一般。
多年的江湖阅历造就了他对危机异常敏锐的嗅觉,他已经隐隐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他深知,越是濒临危乱之际,便越要保持镇定。只有这样,才可以真正度过危机。
他与龙赓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依然将目光留意门外的动静。可是他的思维却在高速转动,寻找着这危机的来源,更思索着自己出现的纰漏之处会在哪里?
他们是在今天才赶到双旗店的,然后便与“销金窟”的严三爷接上了头,再然后又随意地找到这家酒铺,前后所用时间不过一炷香功夫。可是酒未过三巡,就好像步入了一个事先设好的局里,这未免让卫三少爷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说是严三爷出卖了他们?
卫三少爷本来并不会这么想,这只因为严三爷能被问天楼派到双旗店主事,和他的身世与忠心有关。卫三少爷起初根本就没有怀疑到他,只是因为所遇的事实在太过蹊跷,细细推敲之下,这严三爷便成了最大的嫌疑。
接连三人出了门都杳无音讯,这种事在卫三少爷的记忆中,还是头一遭遇到。在他的影子军团里,严明的军纪使得他手下的每一名影子战士都成了训练有素的武者,更有着绝对忠心的信念。特别是他身边的这几名亲卫随从,不仅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而且对他的忠心绝对是勿庸置疑的,若非是遇上了突发事件,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一去不回的现象。
难道说这三人无一例外地都发生了意外?
卫三少爷心中感到一阵烦躁,却不得不让自己重新静下心来,因为此时的长街上,终于响起了一串马蹄得得之声,非常清晰地印入了他的耳鼓。
卫三少爷抬眼看去,未见其马,未见其人,但马蹄声隆隆响起,长街似乎也为之而动,这让卫三少爷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因为他已听出,来人至少在十数名以上。
飞蹄扬起,洒出一片雪雾,在寒风的翻卷下,搅乱了本来平静的灯影,幻出幢幢鬼魅似的乱影。
“希聿聿……”马嘶骤起,随着风雪的飞舞,一支马队惊现长街,十数匹极为神骏的马上,驮载着十数位颇有声势的人,一身胡服,满脸风尘之色,让卫三少爷的眼睛一亮,露出惊诧的神情。
更让卫三少爷感到心惊的是,这支马队眼看快到酒铺门口时,竟然带住马缰,全都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立在长街上,犹如生长在大漠上的一排胡杨。
马儿在低啸,人却静默若死,谁都可以看出,这些人似乎对这酒铺中的人很感兴趣。
除了那几个高丽人之外,酒铺中就只剩下卫三少爷和龙赓,还有两个卫三少爷带来的亲卫随从。马上的人又会对谁更感兴趣?
卫三少爷的心沉了下去,神色也随之绷紧,他已经看出,来者显然是于匈奴,除了在人数上有所出入之外,这十数人都像极了蒙尔赤亲王所带领的出访使团。
所幸的是这种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马队中一人拍马而出,抬头看了看酒铺中的招牌,突然叫了起来:“高丽来的朋友,亲王到了,怎么还不出来迎接?”
此话一出,卫三少爷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十数人果然是蒙尔赤所带领的出访使团,他们显然比自己所预料的时间早了几日赶到了双旗店。
刘邦所得到的消息是这个出访使团拥有数百人的车队,这与实际的人数有着明显的出入。卫三少爷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刘邦得到的消息无误,那么对方其他的人呢?
想到这里,卫三少爷的脸色又变了一变,他蓦然间想到了自己那数百名在山谷里待命的影子战士,同时也想到了自己派出的那三名亲卫随从。
“街上风冷,还请亲王入店一坐,我们已经烫好了暖酒,就等亲王来痛饮哩!”说话者是那几个高丽人中的一个,一改先前的沉默,大声叫道。
“好!难得你们能想得如此周到,本王也就不客气了。”一个声如洪钟的嗓门响了起来,伴着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一个剽悍有力的身影自门外走入。
此人年过四旬,腰挎长刀,行路间的动作给人以豪迈不羁的感觉。正是那种对酒当歌、杀人无数的英雄烈汉,当他一脚踏入酒铺门时,整个酒铺的空间仿佛被挤压得小了许多,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肃杀的气息。
卫三少爷与此人的眼芒在虚空中悍然相触,一触即分,但两人的心里都产生出莫名的震撼,无不为对方眼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感到心跳不已。
“不愧是匈奴的第一高手,举手投足,皆有王者之风。”卫三少爷在心里由衷赞道。
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他无法确定蒙尔赤亲王的身边为何只有十数名随从,但却给了他一个绝好的偷袭机会。以他和龙赓的身手,在加上两名亲卫随从的辅助,如果倏然发难,未必就不能将蒙尔赤亲王置于死地。
擒贼先擒王,只要蒙尔赤一死,卫三少爷就可以挽回现在这种看似被动的局面。
但是面对蒙尔赤这等魔门第一高手,自己成功的机率会有多大,卫三少爷不得而知,不过,他却知道自己惟一的一个优势所在。
这个优势就在于无论是蒙尔赤还是这几名高丽武者,都不可能知道卫三少爷他们真正的来历与本身的实力,只要能抓住一个机会,卫三少爷就可以发动最突然的攻击!
蒙尔赤只是看了卫三少爷一眼,便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几名高丽人的身上,他坐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让几位外使大人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不过,这已是本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一路辛苦了,无以为敬,就请亲王先饮此杯!”一名高丽人双手递上一杯酒道。
蒙尔赤一手接过,微微一笑道:“酒可以慢慢喝,但有些话却不得不先问,本王不能仅凭几句话就认定你们是高丽王派来的人。”
那名高丽人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道:“这是我王亲笔所写的书函,让我呈于亲王,请亲王过目。”
蒙尔赤取信一看,笑将起来:“果然是高丽王的亲笔手迹,不知几位如何称呼?”
那高丽人拱手道:“在下姓李,名世九,忝居高丽王宫侍卫统领。这几位都是我的属下,奉我王之命,前来恭迎亲王王驾。”
蒙尔赤淡淡笑道:“李世九?这个名字实在很熟,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你应该是李秀树亲王所辖龟宗之人。”
“亲王记性不错,连我这样的无名小卒也还记得,实在佩服。”李世九谦恭地道。
卫三少爷吓了一跳,他的记性同样很好,假如没有记错的话,这李世九应该是北域龟宗仅次于李秀树的几位高手之一,竟亲自率人赶到双旗店来迎接蒙尔赤亲王的王驾,可见高丽国王对蒙尔赤此次出访事宜的重视。
卫三少爷在一刹那间眼睛似乎变得更加犀利起来,与龙赓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用手指醮上一点酒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看我手势,准备动手。”
龙赓以眼角余光瞟了一眼,微微一笑,随手将桌上的字形擦去,手在不经意间已经按在了剑柄之上。
卫三少爷的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为龙赓所表现出来的机警与镇定大是欣慰。直到此刻,他才佩服起刘邦阅人的独到之处,龙赓正是那种可以在关键时刻起到决胜因素的人。有他联手,卫三少爷感到自己的紧张未免有些多余。
不可否认,对方那几个人的武功都不弱,加上有蒙尔赤这种硬手,卫三少爷要想偷袭得手,并非易事。不过,卫三少爷审时度势之后,认为只要龙赓能替他把那几名高丽人挡上一挡,哪怕只挡住一瞬的时间,他都有势在必得的把握。
这只因为,他对自己的剑术之精妙有着十足的自信,更因为在他的身上,还有着一种不为人知的武功,那就是名动天下之有容乃大!
世人尽知,卫三公子得以跻身江湖五大豪阀之列,其重要的一点就是拥有傲视天下的“有容乃大”。有容乃大并不是剑式之名,而是一种驾驭修炼真气的不二法门,当拥有者练到极致时,其气之锋锐,比及刀剑尤胜百倍,更能幻化无形,在无声无息之中致敌于死地。
没有人见过卫三公子的有容乃大,但是没有人不相信这是一个铁打的事实。尽管卫三公子直到死时也没有使出这神奇的武功,但江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敢无视它的存在。
而卫三少爷只是生活在卫三公子背后的一个影子,更没有人知道他也是有容乃大的拥有者。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对有容乃大的研究,远比卫三公子更加透彻。
所以,他充满自信,更相信自己一旦出手,无论局势对己有多么不利,都势必被他扭转乾坤。
“请!”蒙尔赤与李世九相视一笑,端起酒来共饮了一杯。
“接下来我们行军的路线是否有所改变?”蒙尔赤望向李世九道。
“既然到了双旗店,亲王对下面的路程就无须担心。我们已经作了非常精密的布署,沿途过去,都有森严的戒备,随时可以防范敌人的偷袭。”说到这里,李世九的眼神似是无意地望了过来,卫三少爷只有低头回避。
但就在卫三少爷低下头的一刹那,突然一声暴喝,蒙尔赤“呼……”地站了起来,惊道:“你,你……”竟然说不出话来。
卫三少爷心中大惊,再抬眼看时,却见那几名高丽人拔刀而出,已经架在了蒙尔赤的颈项上。蒙尔赤所带随从冲进门来,见到这种阵势,谁也不敢妄动。
这倏生的惊变完全出乎了卫三少爷的意料之外,他更没有想到李世九这帮高丽人竟会对蒙尔赤下手。就算他一世聪明,这一会也难免糊涂起来,只能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你是谁?何以要在酒中下毒?”蒙尔赤止住了自己随从上前营救的意图。毕竟,他是见过世面的王爷,对于突发事件遇得多了,处理起来颇有经验。他深知,此时此刻,最重要的就是自己一定要保持镇定。
“这酒中下的不是毒,只是七步**丹。”李世九一改先前那种阿腴奉承之态,冷然而道:“这种药可以在七步之内让人功力暂废,真气在十二个时辰中无法提聚,不管你是无名小卒,还是魔门第一高手,都不可幸免。”
蒙尔赤迟疑了一下,试着运气之后,脸色骤变。显然,李世九所言非虚,也正因如此,蒙尔赤反而变得更加镇定起来。
因为他突然想到,对方若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地,直接下毒岂非更省事?何必还要用这七步**丹呢?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化装成高丽国的使者加害于本王?”蒙尔赤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因为他知道,高丽国使者与自己在双旗店碰面接头一事十分机密,仅限于数人知道,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如此轻易地着了对方的道儿。
“我的确是李世九,也的确是我王派来的专门迎接亲王的使者。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我临行之前,受命于李秀树亲王,他老人家要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再转道高丽。”李世九淡淡而道:“若非如此,我的手里又怎会有我王的亲笔书函?又怎能如此清楚亲王抵达双旗店的准确时间呢?”
“李秀树亲王?”蒙尔赤的眼珠一动,道:“他与本王素无交情,这般辛苦地请本王前去,所为何事?”
“这就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了。”李世九极为漠然地道:“我只负责亲王一路平安地到达目的地,至于其它的事情,我既管不了,也不想管,除非你的手下敢贸然动手,否则我可以向亲王保证,你此行的生命绝对无忧。”
卫三少爷听得仔细,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几名高丽人敢于违背高丽王的旨意而擅自行动,这说明他们是忠于李秀树的人。而身为亲王的李秀树竟然与高丽王暗中作对,这是否说明他已另有图谋?
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以李秀树的为人与野心,倘若能与匈奴勾结一起,弑主篡位未必就不能成功。而要与匈奴勾结,这蒙尔赤无疑就是最佳的牵线人选。
卫三少爷相信自己的判断,同时对自己行动的计划更添信心。不过,他并不急于动手,他还想再等,等一个不容错失的良机。
李世九显然对卫三少爷一行人早有注意,等到完全控制了蒙尔赤之后,他才缓缓地回过头来,道:“这几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我们不过是路人而已,偶尔路过这里,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莫怪。”卫三少爷淡然答道。
“我不管你们是路人,还是在江湖上跑的人,都希望你们能忘掉刚才你们所听到的话和看到的事情,相信你们都是老江湖了,应该懂得明哲保身之道,更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李世九微微一笑道。他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凶恶,但语气自带一股杀气,使得空气也变得紧张起来。
不过,他并不想惹事。以他敏锐的目力,当然可以看出卫三少爷与龙赓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否则他必然会杀人灭口。
“你尽可放心,我们的记性都不是很好,通常昨天发生的事到了今天,我们就记不得了。”卫三少爷显得十分知趣,可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蒙尔赤和那几个高丽人,就像是一头正在窥视猎物的凶兽的眼睛。
他并不是顾忌蒙尔赤的生死才没有动手,而是这几名高丽人非常机警,也有着非常丰富的临战经验,随意地一站,互为犄角,根本不给人以任何的攻击机会。
“这样最好!”李世九笑了笑,这才回头面对蒙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