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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崔幼伯故意放缓了语速,似是在留时间让对方慢慢理解自己这番话的意思。
好一会儿,确定崔管家彻底消化完这些话,他才接着说:“倘或咱们硬是拦着不让金吾卫搜检,岂不是让人更有说嘴的理由?”
说完这些。崔幼伯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崔管家的肩膀,落寞的低语:“罢了,就让他们搜上一搜吧,若是能借此洗脱了嫌疑。也是间接的帮了娘子。还是那句话,咱们崔家光明磊落,不怕他们来搜!”
最后几句话,崔幼伯故意提高了嗓门,似是有意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
其实,崔幼伯也感觉到了,自从他表示要与萧南划清界限、转而让武氏管家那日起,荣寿堂的下人们便对他很有意见。
虽不敢明着表示,但私底下都在议论纷纷,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儿。
尤其是家里的几个管事娘子和葳蕤的管事大丫鬟们,对他的态度都非常冷淡,甚至称得上不恭敬。
而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崔幼伯必须确保能牢牢控制住荣寿堂,否则,真若到了那一日,外头的人还没怎样呢,崔家内先乱了,那他也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方才他那些话,便是为了安抚人心,当然他也没有天真的以为自己的三两句话便能打消这些人对他的意见。但至少,也要让他们保持表面的恭敬和团结。
唔,现在看来效果还可以,至少崔管家紧皱的眉头已经松开了,表情也没有方才那般凝重。
见状,崔幼伯暗自松了口气,快走几步,追上林简。
这时前头冲锋的金吾卫已经杀到了葳蕤的门前,只可惜,两扇门紧紧的关闭着。
三四个冲在最前头的兵卫见此情况,也没有停顿,两步窜上了台阶,用刀柄卖力的砸着大门,嘴里还丝毫没有顾忌的大声呼喝着:“开门,吾乃金吾卫,奉命搜查奸细,速来开门!”
“咚咚咚~~”
刀柄死命的敲打着厚实的门板,但里面却没有丝毫动静。
说话间,大部队已经跟上,他们纷纷加入到‘砸门’的行列当中,十几个人又是用刀柄砸,又是下脚踹,将门板砸得山响。
内仍是没有任何响动,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内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就是前来搜检的林简也清楚,葳蕤是荣寿堂的重点区域,女主人虽然不在,可她的管事娘子、心腹丫鬟统统都留在了中。
另外,还有他此行的目标人物——萧南的四胞胎,应该也在葳蕤里藏着。
“崔郎君,这是怎么回事?”
林简站在台阶下,抬了抬下巴,语气不善的问道。
崔幼伯表情有些难看,说出来真是怕人笑话,自他表示与萧南做切割后,他这个堂堂男主人就再也没能踏入葳蕤一步。
唉,一家之主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也真够丢人的。
过去还好,知道这个情况的只是家中奴婢。
如今当着外人,崔幼伯只觉得下不来台,两颊烧得通红,恼的!
咬了咬呀,崔幼伯撩起衣摆,举步上了台阶,扬声道:“玉簪,开门!”
内依然宁静,没有半点回应。
“嗤~~”
林简以及他带来的一干金吾卫忍不住嗤笑出声,让崔幼伯更觉难堪。
崔幼伯身子一僵,恼羞成怒的抡起拳头,用力砸了砸门,大声喊着:“玉簪,听到了没有,是我,还不赶紧开门?”
这话已经带了几分恼意,清楚的表达了他的愤怒。
他相信,只要玉簪还有一点儿脑子,她就该乖乖给他开门。
不想,里面还是没有人应声,更没有人来开门。
崔幼伯彻底怒了,扭头对林简喊道:“不好,内定是闯入了奸细。林兄,还请诸君帮忙!”
林简一怔,旋即明白了崔幼伯的意思,忙点头道:“崔郎君言之有理,内的奴婢定是受了奸细胁迫,所以才不敢应门。来人呀,给我把门砸开!”
“是!”
三四十个金吾卫齐齐应声,然后抬梯子的抬梯子,寻大锤的寻大锤,一伙人围着葳蕤忙活起来。
崔管家总觉得不对劲,他咬了咬牙,又凑到崔幼伯身边,低声道:“郎君,这、这不太好吧?”
让外头的人帮忙砸自家的子,怎么听怎么不像话呢。
崔幼伯却板下脸来,厉声训道:“糊涂!几个小郎和小娘都在里面,若真混入了什么敌探或是奸细,伤了孩子们可如何是好?!”
崔管家却有些犹豫的说道:“应该不会吧。夫人出门前早就将她的铁甲护卫留在了葳蕤,慢说几个敌探,就是几十上百的军卫,他们也不可能轻易闯进去呀。倒是这些人,老奴总觉得他们、他们不是来搜敌探。倒像是来、来——”
找碴的,亦或是来搜寻几个小主人的。
不知为何,崔管家总有这种错觉,但这句话干系太大,他实在不敢乱说。
“一百铁甲护卫都留在了葳蕤?”
崔幼伯神色一僵,显是没想到这一层。
崔管家没有察觉崔幼伯的异常,点点头,回道:“是呀。夫人最不放心的就是几个小郎和小娘,她出门前反复叮嘱老奴和几个管事娘子,没有她的命令,或是玉簪的吩咐,不许、不许任何人擅闯葳蕤!”
说起这些,崔管家还故意看了看那些四处忙活的金吾卫,最后更是把控诉的目光投在崔幼伯的身上。
老管家虽没有说什么,但眼中的神情却在无声的指责主人:您怎么宁肯信外人,也不肯信自己的娘子?如今还伙同外人来砸自家的子?!
崔幼伯被崔管家蜇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根本不敢与他对视,狼狈躲开,遮掩似的说道:“那什么,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紧急,一切当从权处理。”
说着,崔幼伯猛然想起他才是一家之主,哪怕是萧南在这里,她也应该听自己的。
“还有,我是荣寿堂的主人,亦是孩子们的父亲,难道我还会害了他们不成?”
崔幼伯挺起胸脯,朗声道:“眼下内无人应门,要么是混入了奸细,玉簪她们被人胁迫,要么便是玉簪这个贱婢背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总之,不管是什么情况,我都不能让歹人害了我的孩儿们。”
崔幼伯用力挥了挥双手,颇有气势的吆喝道:“来人,把家中的男丁全都召集起来,拿上家伙,把葳蕤的门给我砸开,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我崔家作乱!”
“……”崔管家犹豫半天,这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而就在此刻,葳蕤的墙声忽然露出一排铁甲护卫,居中领头的赫然正是玉簪,只见她一脸绝然,居高临下的看着外的人,良久,才冷冷的下令:“全体都有,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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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开唱()
“住手!”
崔幼伯又惊又怒,冲到众人前方,右手手指颤巍巍的指向立在墙头上的玉簪,大声喝道:“玉簪,你这是要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质问的话语貌似很具威慑力,但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崔幼伯的这番话说得有些se厉内荏。
因为,他不止手在颤抖,就连脚也微微有些颤抖。
这也没办法呀,真心不是崔幼伯胆小,任谁面对一溜十几只黑洞洞的枪口,他也不可能真正的淡然以对。
尤其是见识过火枪威力的人,对这种瞬间要人xing命的霸道武器都非常忌惮,哦不,应该是恐惧,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恐惧。
玉簪面se不改,她仿佛没有看到崔幼伯,冷冷的扫视了在场的金吾卫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林简身上,冷声道:“夫人有令,谁也不许擅闯葳蕤院。违者,杀无赦!”
说罢,她还特意举了举手里的连珠铳,威胁意味儿十足。
林简也紧张的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意图退出火器的射程范围。
心里则忍不住暗骂:娘的,到底是哪个混蛋说的,已经把崔家上下都搜检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藏有火器。
当时韦将军还跟他保证,说此行绝无危险。
此刻他真想拉着韦将军的袍袖,让他来亲自看看这排成一溜的枪口,问问他:郎君,您不是说崔家没有火器吗,那这些都是毛呀?都是烧火棍不成?!
“嘭~”
林简这么一动,墙头上的人忽然开枪,一颗子弹在林简的脚前半尺处炸裂,碎石伴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飞溅。
“我说过了,不许擅动!”
玉簪的表情依然平静,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恁般冷漠。
“……”林简好想哭,他没想动呀,只是后退……呜呜,后退也不成呀。
崔幼伯也默然了。原本,他还想继续斥责玉簪,想以主人的身份命令她乖乖听话,哪怕不能打开院门任人搜检,好歹也要把一群手持火器的恐怖分子弄下墙去呀。
结果,一肚子的训诫,都被这一枪吓了回去。
在利器面前,主人什么的,也当不了护身符呀。
崔幼伯心里清楚,玉簪这个贱婢是萧南的死忠党,对萧南绝对忠诚。前两天他表示与萧南划清界线的时候,这个贱婢立刻对他冷言讥讽,煽动几个管事娘子与他为敌。
甚至,当着崔幼伯的面儿,玉簪领着一干人退回了葳蕤院,然后关上了大门,用行动表示:你丫可以控制荣寿堂,但绝对别想染指葳蕤院!
林简和崔幼伯都没有说话,下属们更不敢乱动,个个戒备的看着墙头上的人,双方僵持起来,现场也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中。
就在这时,外头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个小厮,还不等跑到近前,就喊道:“郎君,外头来了一队武侯,问家中为何有响动!”
这句话仿佛一个开启开关的遥控器,现场所有呆滞的人都被唤醒了。
林简觉得自己被个丫鬟吓到了,很是丢脸,抬头喊道:“好个胆大妄为的贱婢!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知道你这番是给家里主人惹祸?你可知道——”
林简觉得他的这几个排比句式很有气势,习惯xing的向前跨了一步,正yu继续,不想又是‘嘭’的一声,子弹在他靴子尖儿两寸远的地方炸裂。
溅起的碎石甚至都清晰的砸到了他的身上。
林简吓得一个哆嗦,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子,但形状还是有些狼狈。
“哼,你是谁,你来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
玉簪冷冷一笑,鄙夷的骂道:“乱臣贼子,你以为你们的那些行径旁人不知道吗?趁着圣人不在京城,你们就肆意妄为,胆敢跑到咱们崔家作乱?哼哼,我倒想问问,你可知道你这番行径将会给你的家族带来怎样的滔天大祸?”
“你……”林简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他们才刚刚行动呀,崔家一个小丫鬟却能一口道破,这、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萧南在家,这也没什么,完全可以是她教小丫鬟说的。
可问题是,萧南不在家呀,且院院子里除了那几个崔家小住人,并没有什么有见识的人,玉簪一个内宅小丫鬟,她如何能识破他们的计划?!
难道、难道计划被泄lu了?还是……
就在林简胡思乱想的当儿,玉簪还在说:“我劝诸位好好想一想,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却打死不能做。谋逆?哼,是好做的吗?能做的吗?想想当年的吴王之乱,想想前不久的柴家祸事?那几位不是亲王就是长公主,结果又如何?沾上了这样的事儿,就是身份再尊贵也没用。”
说着,玉簪扫了眼在场的金吾卫,嗤笑一声,道:“人家做官的是为了荣华富贵,你们呢?你们是有靠山还是出身好?我劝诸君一句话,升官的途经千万种,切莫选这种让家族跟着一起陪葬的愚蠢方式!”
玉簪见已经有人松动了,继续说:“圣人何等英明,尔等的鬼祟伎俩怎能瞒得过他老人家?我劝诸位趁着还没有彻底暴lu,早早的收手,到时候还能留一条xing命。倘或真一条路走到黑,到时候死的可就不是自己咯!”
“住口。你个贱婢,公然违抗主人,现在又说这些狂悖之语,我看你才是要连累家人、连累主人呢!”
崔幼伯终于回过神儿来,也彻底消化完玉簪的话,他扭头看了看四周人的表情,大家脸se各异,显是被玉簪的话惊到了。
为了防止她说出更惊悚的话,他不顾火器威胁,厉声喝道:“之前我念在你忠心的份儿上,方对你的一些不敬言行不与计较。可你也不能、不能如此放肆,若是因你之故给崔家、给夫人惹来塌天大祸,你就是死伤一百次也难赎罪!”
面对男主人的问责,玉簪只是撇了撇嘴,凉凉的说道:“郎君放心,婢子一心为了夫人,断不会给夫人惹祸。还有,院内只有婢子和这些护卫,并无什么jian细,还请郎君和诸位回去吧。”
顿了顿,她又道:“当然,若是各位执意要硬闯,那咱们也不能坐视不管。得罪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她这里说着,身侧一排护卫很是应景的抬了抬手里的枪管。
他们的这番动作做得很是随意,墙下站着的几十人却都异常紧张,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枪口挪动的方向,唯恐哪位的枪一响,子弹在自己身上炸开。
喉结滚动数下,林简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很显然,玉簪等人如此决绝,想必院内定是藏着重要的人或者物件儿,没准儿正是公主要找的崔家四胞胎。
按照公主的计划,他应该带人闯进去,将四个孩子擒获后,一路押到大慈恩寺,与孩子们的母亲萧氏汇合后,再将他们一起杀死。
可问题是,人家手里有致命的武器,算算火器的数量,再看看他们区区三四十个血肉之躯,当真无法抵挡呀。
而且瞧人家这幅拼命的样子,别说他们闯门了,就是挪动一步,对方都会开火,到那时,别任务没完成,他们倒把命都交代在这里呀。
那就退回去?!
貌似也不成吧,公主虽不在京里,可她留了心腹之人,自己在这里的一举一动,用不了半日,公主就能知道呀。
倘或让公主知道自己畏死而不敢前,等待他的绝不是‘死’这么简单了。
此刻的林简并没有想到,他一心畏惧的平安公主,根本没有心思管京城的这些琐事。
因为她在着急。
今天一大早,长乐长公主便带着好几位长公主、亲王前来探望圣人。
小内shi再次将昨天说的话又讲了一遍,但今天,几位贵人却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长公主更是拎着一根马鞭,轻轻的在掌心敲打着,待小内shi说完,她便冷冷的说道:“哦?圣人不能见客?我们几个是客人吗?我们可是圣人最亲近的人,如今圣人身子不适,正是需要咱们的时候。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无知孩童,轻重还是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们就进去看一眼,确定圣人无碍后,便会立刻离开,绝不耽误圣人静养。”
站在她身侧的晋王、城阳等人也都纷纷点头,齐声道:“是呀是呀,我们就看大兄一眼,大兄若是怪罪,我们替你担着。”
说着,几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一边说一边推搡着,努力往殿门冲去。
小内shi张着双臂,费力的拦阻:“几位长公主、王爷且慢行,圣人有令,在他养病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还请——”
&nbp; “请”字还没有说完,长公主已经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