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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圣旨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已纷纷跪倒,此刻更是齐声答应:“是,臣等遵旨!”
楚凌霄点头,这才慢慢打开了圣旨,一字一句地当众朗读。整个大殿早已鸦雀无声,只有他那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缓缓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琅王楚凌云,惊才绝艳,文武双全,不但为东越国江山立下赫赫战功,居功至伟,而且饱读圣贤书,精通治国之道,可谓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乃帝王的不二之选。特立其为太子,待朕百年之后继位为帝,望能勤政爱民,保我东越国江山千秋万世,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许久都没有人作声,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结果并不如何出人意料。依狼王的惊世之才,皇上不立他做太子才比较奇怪吧?
而唯一对此感到惊讶的,正是狼王本人。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楚天奇对他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楚天奇面对他时的心情又有多么复杂!
在楚天奇眼中,他虽然是惊世之才,却更是一柄双刃剑,战场杀敌纵然所向披靡,锋利无比,但若将利刃挥向自己人,却也同样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无人能敌!
换句话说,在楚天奇看来,只要狼王愿意,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东西,包括江山,天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像他这样的人物,从来都是为帝王所不容的,就算这帝王是他的生身之父也一样!
所以,楚天奇一直明松暗紧地提防着他,不管他如何优秀,楚天奇都绝不可能立他为太子,否则当日他为何宁愿放弃最有资格的凝贵妃,而立宁贤妃为后呢?
但是为何,如今居然出现了这样的结果?当楚天奇认为应该对自己的身后事做个安排的时候,居然最终选择了他?
一片静默之中,楚凌霄神情凝重地开了口:“父皇的旨意,各位大人可曾听清?”
群臣立刻齐声应答:“是,皇上英明!”
楚凌霄满意地点头,又将目光转向楚凌云:“三弟,如今你就是咱们东越国的太子殿下了,希望你不要辜负父皇的期望,保我东越国江山千秋万世!”
群臣仿佛得到提醒,立刻转向楚凌云齐声高呼:“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楚凌云神情平静,吐出一口气:“二皇兄,会不会弄错了?我怎么能做太子?”
楚凌霄摇头:“黄帛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弄错?你若不信,不妨瞧瞧这是不是父皇的笔迹。”
说着他将圣旨递到楚凌云面前,楚凌云只看了一眼,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如假包换,那的确是楚天奇的字迹,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楚凌霄看他一眼,干脆将圣旨交给丞相等人鉴定了一番。众人纷纷点头,皆认为其真实性毋庸置疑。
拿回圣旨,楚凌霄重新开口:“三弟,如今你再无疑惑了吧?还不上前接旨?”
楚凌云眸子微闪,却依然轻轻摇头:“不,二皇兄,我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无论如何还是等父皇醒来之后再说吧。”
群臣闻言自是面面相觑:什么情况这是?身为皇子,谁不期盼着这一刻?这种好事若是落到旁人头上,只怕早就欢天喜地地上前抢过圣旨,然后回府庆祝了,怎么这位狼王殿下居然还推三阻四,避之如蛇蝎?
楚凌霄同样皱起了眉头:“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父皇交代得清清楚楚,怎会有什么蹊跷?你……”
“有没有蹊跷,父皇醒来之后就会知道。”楚凌云淡淡地打断他,“总之此事必定另有内情,听到父皇的亲口承认之前,我不会做什么太子。”
楚凌霄一时也有些无语,狼王说不做就是不做,你杀了他也没用,何况你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一片静默之中,楚凌云突然说道:“不过父皇既然有旨,我若不接便是抗旨不尊,乃大不敬。这样吧,圣旨我先接下,但太子之事另说,如今必须先全力救治父皇。”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楚凌霄点了点头:“琅王接旨!”
楚凌云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将圣旨接了过来。只是没有人看到,他眼中一瞬间闪过了一道微微的光芒。
此事己定,群臣便一边议论纷纷一边退了出去,各自感叹命运无常。幸好楚天奇这病虽然来得突然,但朝中有琅王这样的人在,倒是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什么动荡。只要江山稳固,他们便可安心,否则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是楚天奇正当盛年,若是就此归去未免太令人扼腕,只盼那些医术高明之人尽力将他治好罢了。
退出朝堂,两人一边往回走楚凌霄另一边问道:“三弟,你究竟在怀疑什么?至少我看得出圣旨上应该的确是父皇的字迹,不会有假。”
“这一点的确不是假的。”楚凌云点了点头,“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父皇怎么会立我做太子?”
楚凌霄对此倒是持反对意见:“如果你尚未痊愈,自然不可能,但如今,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从方才群臣的反应当中便可看出来,你做太子乃是人心所向。”
楚凌云摇了摇头,不曾再说什么。回到内室,发现楚天奇仍然昏迷不醒,毫无起色,不由各自骤紧了眉头。见两人回来,众人最关心的当然就是圣旨的内容,脸上早已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询问之色。
明白他们的意思,楚凌霄简单地说道:“父皇在圣旨中说,立三弟为太子,待他百年之后,便由三弟继承皇位。”
听闻此言,屋内的众人也是啊的一声惊呼,反应与群臣一般无二。不过等他们反应过来,表现便有些不同了。
六皇子楚凌溪自然是真心高兴,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楚凌云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后来得知他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便更加不会有其他想法,何况他本身也从来无心皇位。
八皇子楚凌昭和九皇子楚凌炎则气得暗中咬牙,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由紧握成拳,更觉满心不甘。可他们就算再怎么不甘,也早已知道根本不是楚凌云的对手,更没有他那么大的本事,所以自从楚凌云痊愈之后,他们对于继承帝位其实已经不抱多大的希望,只不过骤然看到这一点成为现实,心理上和感情上仍然有些接受不了罢了。
一旁的庄德妃看了这兄弟俩人一眼,同样默不作声。圣旨已下,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无论再做什么都是枉然。何况她难道不知道即便这两个儿子加起来,也比不上楚凌云的一半吗?
算了,既然没有那个命,何必一定要去抢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兄弟二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做个王爷,她这做母亲的也就可以安心了。
对宁皇后而言,这个结果也并不让她感到意外。虽然她有幸成为了中宫之主,却从来不曾想过依靠这一点让她的儿子珺王楚凌飞成为太子。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很清楚,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楚凌飞都比楚凌云逊色得多。
于是如同群臣一样,最初的惊讶过后,所有人立刻便接受了这个消息,而凝贵妃恰恰也是唯一的例外。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她的反应与楚凌云更是一模一样:不对,此事必有蹊跷!不过看看屋内的众人,她暂时将所有的疑惑都压了下去,只是微皱着眉头不做声。
楚凌霄虽然一向身在方外,痴迷佛法,但楚天奇毕竟是他的父皇,何况此时又是他最为年长,众位皇子便在他的主持下进行了一番商议,最后决定各位皇子轮流守在床前伺候,直到楚天奇醒来为止。
商议既定,楚凌霄又说他常年在外修行,从不曾在楚天奇跟前尽孝,因此便第一个留下来照顾,让众人先回去歇息,随时等候消息。见他留下,其母颜贵妃便也主动留了下来,其余人等则暂时退了出去。
“云儿,这是怎么回事?”来到僻静之处,凝贵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皇上绝不会让你做太子的,此事必有内情!”
楚凌云挑了挑唇角:“不错,我也这样认为,此事处处透着诡异,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最奇怪的是,那圣旨的确是父皇亲笔所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万般肯定另有内情,但到底是什么内情,凝贵妃却一筹莫展,根本毫无头绪,不由胡乱猜测:难道是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又觉得云儿是个可托付的人了?若是如此,这改变是不是太生硬了些?
沉吟间,楚凌云突然问道:“秦铮,你是否可以确定父皇绝对不是中毒?”
秦铮神情凝重地点头:“至少我完全看不出皇上有中毒的迹象,就算他是被人下毒,此人的手段也必定极为高明,他用毒到的本事更是远在我之上。”
凝贵妃这才恍然:“云儿,你怀疑皇上并非生病,而是被人所害?”
楚凌云点头:“你方才也说了,他不会把江山传给我,这就是一个最大的破绽。”
凝贵妃皱眉,迟疑着说道:“那万一……是皇上改变了主意呢?”
“不可能。”楚凌云毫不犹豫地摇头,“就算父皇果真是为了预防不测,我也并非他唯一的选择,更不是最佳选择。何况他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会一夜之间就病得如此严重?”
秦铮立刻转头看向端木琉璃:“王妃以为呢?皇上患的究竟是不是肺疾?”
端木琉璃一直留心听着几人的对话,闻言点了点头:“至少目前来看的确是肺疾无疑,但这肺疾究竟是如何引起的,我却看不出了。如果凌云的怀疑属实,那就有可能是凶手用了下毒等非常手段,硬生生地让父皇呈现出了肺疾的样子。”
楚凌云立刻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还找不到任何证据。”
尽管三人的神情还算镇定,凝贵妃却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满脸惊愕:“天哪!你们的意思是说皇上并非生病,而是被人谋害?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犯下这种十恶不赦的罪行?”
楚凌云唇线一凝,继而摇了摇头:“如今一切还都是我们的猜测,毕竟父皇突然立我为太子这一点太有悖常理,我才不得不起疑。换句话说,如果他立五弟或者是别人为太子,或许我就相信他真的是因为肺疾而性命垂危了。”
秦铮沉吟着:“那岂不是说,此人根本是弄巧成拙?他到底意欲何为?将父皇害死,又将你捧上皇位,对他会有什么好处呢?到底是什么人会如此做好事不留姓名?”
片刻后,端木琉璃微微一叹:“我宁愿相信是父皇突然改变了主意,认为你才最有资格继承皇位,否则这一次我们面对的对手就太可怕了!”
楚凌云点头:“的确如此,不过可惜,我几乎可以肯定其中必有阴谋,而且很可能会让我们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秦铮不由皱眉:“王爷这话说的好矛盾,既然已经肯定其中有阴谋,又怎会措手不及?”
楚凌云笑笑:“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阴谋在哪里,更不知道阴谋是什么,当我们知道的时候,很可能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几句话令凝贵妃更加心惊肉跳,忧心重重,但在如今的情形下,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只得先各自回去歇息,最多只能暗中加强戒备罢了。何况连楚凌云都搞不定的事,她只能干瞪眼。
天不知何时已经阴了下来,越发令人觉得透不过气。
回到琅王府,段修罗和蓝醉等人正在等候消息,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两人不由对视一眼,暗中道了一声不妙。
不过这些毕竟是皇家内部的私事,不宜对外人说的太多,楚凌云只告诉他们楚天奇病危,并且留了后手,立他为太子。
几人闻言自是吃惊不小,不过除此之外,自然也不会如何悲痛欲绝,顶多就是叹息几声,随后也就各自回去歇息。
等他们离开,楚凌云立刻将端木琉璃带回房中,掏出圣旨铺开:“琉璃,你快来看一看,这字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端木琉璃不由恍然:“你把这圣旨带回来,是给我看的?”
“没错,否则我根本不会接。”楚凌云点了点头,“虽然我看得出这字迹的确是出自父皇的手,但总觉得或许能看出更多东西,毕竟你在这方面颇有独到之处。”
那是,咱前世是首屈一指的法医特工。
淡淡地一笑,端木琉璃上前落座,对着圣旨上那为数不多的几行字仔细研究起来。看着看着,她果然发现了问题,脸色不由跟着一变,楚凌云已经立刻开口:“怎样?”
“你没有看错,这字的确出自父皇之手。”端木琉璃点头,却咬牙冷笑,“但父皇却并非心甘情愿,我怀疑他是被人所逼,万般无奈才留下了这样的圣旨!”
楚凌云目光一凝:“何以见得?”
“你来看。”端木琉璃指着圣旨上的字,“一个人的心理其实会对他的笔迹产生相当大的影响,同一个人写出来的字,在不同的心情之下就会有所不同。当一个人满怀愤怒时会心跳加快,并以一种敌视的态度来看待问题,书写时便往往文字布局松散,运笔压力较重,单字笔画过渡生硬,笔画线条较粗,收笔时往往带有顿压,字形右倾。而人在恐惧时书写,笔画往往会出现弯曲抖动……虽然这些字的笔画抖动并不明显,但还是瞒不过我……还有,笔压滞重,折笔动作生硬,这一切都足以证明父皇在写这道圣旨的时候心中是充满恐惧和愤怒的,而你又一再声明他绝不会立你为太子,岂不可以说明他是被人所逼吗?”
面对她的长篇大论,楚凌云暂时不曾表态,只是拿起圣旨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不过事关重大,可以肯定吗?有没有可能是你已经知道这件事另有内情,所以干扰了正常的判断?”
端木琉璃笑笑:“你会这样想也很正常,这样吧,我们来做个试验,你就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了。”
说着她将桌面上收拾干净,然后取过文房四宝,又在楚凌云面前铺开了两张纸:“你抛开一切杂念,全心全意地回忆一些最让你开心的事情,当你觉得整个身心已经完全放松,情绪愉快的时候,便在这张纸上写一些字。然后你再全身心地去回忆一些让你感到愤怒的事情,再在这张纸上留下一些字,看我能否把它们区分开来。”
楚凌云扬了扬眉,瞬间兴趣大增:“听起来很有意思。”
端木琉璃笑笑:“为了让你不受打扰,我现在就出去,也可以防止我偷看。你记住,必须要全身心地去回忆,当你觉得你的全部情绪都已经与你的回忆融为一体的时候才能落笔,否则就不准了。”
楚凌云点头:“我明白。”
端木琉璃笑笑,转身走了出去,并且把门关了过来。楚凌云并不曾急着提笔,只是一个人坐在桌旁,以手支颌,静静地回忆着他与端木琉璃从相识到如今发生的一点一滴,尤其是两人在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的时光,一股淡淡的喜悦渐渐在心底弥漫开来,唇角更是露出了一丝动人的笑意……
出了房门,她也并未走远,就在院中的石桌旁坐着。门内的楚凌云毫无动静,她却并不着急。
过了好一会儿,秦铮从一旁走了过来,一眼看到她不由笑了起来:“王妃在这里赏风景啊,怎么这么悠闲?王爷呢?”
“里面。”端木琉璃抬手指了指,“我跟他打了个赌,如今正在等结果。”
秦铮瞬间兴趣大增,干脆坐了下来:“打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