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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还要观察,还要研究。革命,别人倡导的革命,或者说查理口中的北辰所倡导的革命。究竟是空中楼阁的幻想,还是指路的明灯;究竟是空洞抽象,还是切合实际;究竟是气势恢宏的史诗,还是好梦难圆的神话。
用阿发心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国内国际的各种情由如此复杂,国家积贫积弱到如此程度,又岂是谁谁豪气一笔就能定论成真的?”要做大事,不是看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更要看具体如何去做。而国家的强盛,则更需要踏实做事的人。
“陈先生,没想到你还精通德语和法语,真是了不起。”查理宋无意中瞥到书柜上的几本杂志,表示出了惊讶的神情。
“谈不上精通,略懂而已。”阿发谦虚地笑了笑,“都是些有关科学方面的期刊杂志,几乎没有政治方面的。”
现在确实达不到精通的程度,但很快便将有新的提升。这得益于阿发头脑的日益聪慧灵活,之前的大脑如果是一个小卧室的话,那现在就是一套三居室。不仅是记忆空间的大幅拓展,记忆的时间和速度也变得异常惊人。过目不忘,或许有些夸张,但也相距不远。这就使阿发能够学得更快,掌握得更多。
当然,依靠着阿发的眼光,他最主要的收获是从这些期刊杂志中得到了很多自己可资利用取巧的资料。
比如当诺依曼兴致勃勃地给阿发介绍着最新的医学证明,割除包皮是合乎健康的预防措施时,阿发却只对德国化学家哈伯正在进行的合成氨研究感兴趣。还有一种名叫“阿托西耳”(学名氨基苯胂酸钠)的染料,在治疗非洲昏睡病时能够杀死人体内的锥体虫,使病人免于死亡,但眼睛却会因视觉神经受损而失明等等。
在不起眼处寻找机会,或者说是在别人还未发现其价值时率先挖掘,永远是穿越者投机取巧的专利,并且百试不爽。
合成氨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件,是使大气中的氮变成氮肥的、永不枯竭的廉价来源,能使农业生产依赖土壤的程度减弱,有助于解决世界粮食危机。当然,它还能用来制造烈性炸药,是恶魔发起战争的动力。
而“阿托西耳”呢,虽然正遭遇抗菌和抗病毒药物研发上常常遇到的困境,即药物杀死病菌的同时,也会使患者致残甚至杀死患者。但它的衍生物之一,却是梅毒的特效药——砷凡纳明(又叫606)。那可是世界上第一种抗菌类化学药物,也开了化学治疗的先河。
凭着自己的专业知识,以及从头脑中搜寻而出的相关资料,阿发有信心在这两个领域先于外国科学家取得进展或者得到利益,而这也将使财富和声名之门向他打开。虽然从化工转向医药颇有难度,但在能够聘请到细菌学家或疾病专家合作的情况下,困难是完全能够解决的。
“为什么多是德国和英法两国的,美国的科技落后了吗?”查理宋并不太了解科学界的情况,只是好奇地问道。
“现代化学的发展以法国为先,然后是英国,现在呢,则是德国的水平最高。”阿发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德国的光学工业很先进,能够制造出精良的显微镜进行物质或细胞等的观察、分析和研究;德国的染料业现在居于垄断地位,更证明其合成化工的世界领先。所以,如果可能的话,我当然会选择向德国学习,同德国科学家或企业合作,甚至是用利益交换来获取化工厂所需的设备和原料等等。”
“利益交换?”查理宋有些不解,但显然表示出了一定的兴致,追问道:“陈先生能说得详细一些吗?”
化学工业是属于知识和资金密集型的行业,这不同于购买简单机械、招募工人、短期培训便能开工生产的劳动密集型产业。特别是在目前的中国,阿发即便有好的想法,也因为种种困难而无法实现。就比如说合成氨吧,他上哪找高温高压的实验环境,上哪制造耐酸碱、耐高温高压的生产容器呢?
“合作是首选,但要让人家把工艺或设备卖给你,便要体现出价值,短期的、长期的,能让人家觉得有利可图。”阿发讲述了很多,这其中的无奈也让查理宋感到黯然,“空口白话是没有用的,在资本家的眼中,利益才是最现实的。而牺牲也是不可避免的,专利授让或者是生产权的许可,这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国家落后到这个地步,实在是令人痛心。”查理宋摇头叹息,说道:“发明专利是智慧和心血所凝,不能独家保有,却要与人共享,余也替陈先生感到惋惜。”
“与其惋惜,倒不如在资金上给予帮助。”阿发象是开玩笑般地调侃道:“募股的事情,查理不准备投资吗?”
“投资当然可以。”查理先是痛快地答应,然后又建议道:“只是余资财有限,恐不能令陈先生满意。如果陈先生能在商业会议公所进行募股的话,也许会大有收获。”
1898年,清政府下令各省设商务局,1902年2月,在盛宣怀的授意下,严信厚在上海筹组成立我国第一个商会组织——上海商业会议公所,并被委任为首任总理,宗旨为“为华商生命所系,集帮商,排众难,期必成”。
“这个不是很容易。”阿发摸了摸头顶,苦笑道:“一来化工厂的投入十分巨大,收益却不是立竿见影;二来那些商会董事很是保守,与我恐怕不太相合。”
说到底,还是化工产业对于国人比较陌生,而现在的商家大贾并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性,以及发展的光明。当然,更主要的是对阿发这个新人缺乏足够的认识和信心。阿发对此比较清楚,在没有得到更大的声名,让人们寄予更大的希望之前,奢望获取大金主的青睐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查理宋也了解其中的难处,特别是不相合这一点,他特别有同感。就象他是林肯的忠实信徒,而这样的思想在目前的中国还是太新了,上海商业会议会所的成员尽管也有很多涉足于近代的工商业,但思维模式却还是陈旧迂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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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工会设想()
作为兴中会的执行理事之一,查理宋看好阿发的名声和新派作风,年纪又轻,极有潜力股的能量和前途。但阿发对他的暗示顾左右而言他,既不吹捧崇拜革命,也不贬低鄙视,只是暂不参与。
可阿发在话中也透出了大概的意思,观察,阿发还要观察审视。当然,阿发答应了会参加基督教青年会的活动,并表示愿意与大家多做交流。
对此,查理宋也不好勉强,毕竟这也算是有所收获,阿发没有表现出什么畏惧和厌恶的情绪,还是很有争取的可能的。
庆生聚会圆满结束,孩子们吃饱喝足,拎着抱着自己喜爱的玩具高兴地回家了。小喜有了面子,心中喜悦,说了会儿话便回到自己房里,屋子里便只剩下了阿发和彩凤等人。
新雇的女佣是个瘦骨嶙峋的姑娘,是阿郭的一个远房亲戚,在缫丝厂做过工,十个指关节又红又肿,有些笨拙僵硬地收拾着杯盘碗筷。而阿郭平常并没有照顾她的意思,经常有些傲气地斥责呼喝,这让阿发十分不解。
“招工的事情可以再拖一拖。”彩凤喝着茶水,向阿发汇报着工厂的准备情况,“又有逃荒的饥民过来了,工钿会非常便宜。”
这个世界又显出了它悲惨凄凉的一面,阿发无声地叹了口气,思索着说道:“多招些饥民吧,工钿不是问题,不必太精打细算。我再取些钱给你,买米继续开粥棚。嗯,也算是提前打响咱们旅沪华人工会的名声。”
“无论你给他们什么,永远民不会够的。”彩凤无奈而又真实地说道:“我家以前住在运河边的一个村子,每年都能看到有饥民经过。”
“他们经过你们村子时,村民们是怎么对待他们的?”阿发微皱着眉头问道。
“大家把东西都藏起来,把门窗都关好。”彩凤停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妈妈说,要是他们进了屋子,会见啥偷啥。地里也要派人守护,否则,他们会把庄稼,甚至是青苗都拔掉吃光,村子里的人也要挨饿了。”
关心、帮助别人也要自己有能力啊,否则就得硬下心肠,冷漠地说一句“他们又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阿发有些明白阿郭的心理了,他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明天你接待一下珍妮特,济罗生堂可能要给里面那些苦命的女人找些工作,让她们能自食其力,能安排就尽量都安排了吧!”
“好的。”彩凤点了点头。
“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半晌,阿发解释了一句,然后看着彩凤笑道:“想问就问嘛,声音怎么象蚊子那般小?”
彩凤愕然,自己只是心里有疑惑,可明明没有说话呀?
阿发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比较吊诡的事情,他沉吟着缓缓说道:“明天是我入红帮的日子,时间短不了,估计要到深夜才完事。”
在当时的社会情况下,正当商人即便不加入帮派,成为“生意白相人”,也要对帮派势力敷衍一下。所以,阿发说加入红帮,彩凤也不觉惊讶。她当然也猜不到阿发的真实目的,以为只是为了日后经商办厂方便,递个贴子,在红帮挂个名而已。但她也有一些担心,毕竟现在的青红帮争斗,阿发会不会身陷其中呢?
“青红帮争斗得很厉害,你看准了要入红帮?”彩凤微皱起眉头,询问道。
“两帮争斗也不过是头领的事情,对门人影响不大。”阿发随口安慰道:“放心好了,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参与。”
“那就好。”彩凤放了心,起身说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休息。”阿发起身相送,走到门口突然又笑道:“你今天怎么了,有话就说嘛,嘀咕个什么劲儿?”
彩凤不解地回头,诧异道:“我没嘀咕呀,你是不是听差了?”
“没嘀咕?”阿发愣了一下,疑惑地说道:“你不是怨我没让你留宿吗?”
彩凤脸腾地红了,咬着嘴唇白了阿发一眼,嗔恼道:“瞎说。我,我只是想让你用马车送我回去。”
阿发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着彩凤的表情,看得彩凤愈发不好意思,把头偏到一旁,他才苦笑了一下,说道:“这还用说,天都黑了,我是肯定要送你的。”
幻听?还是彩凤有意低声说话,好让自己听见?阿发对此并不确定,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他送完彩凤,只是略想了想便把此事放到了一旁,专心思考明天入帮,以及建立旅沪华人工会,开设小报馆等事情来。
整合改造金三爷的红帮兴义堂固然是一个建立势力的渠道,而即将正式成立的旅沪华人工会则更寄予了阿发的希望。因为相对于帮派人物的复杂,旅沪劳工这个弱势群体更容易组织并控制。
虽然当时的上海也有不少地方会馆,比如潮州会馆、徽人会馆。但这些会馆不仅地域狭隘,能力有限;而且有种种条条框框,象必须有人引见、做保等等,更有会馆只顾赢利,根本不管同乡死活。
而旅沪华人工会则打破了地域偏见,只要是华人劳工,遇到困难都可以前来求助。而且,旅沪华人工会将以新的团体的面貌展现给世人。有自己的喉舌——报社来声张呐喊;要聘请大律师为劳工工会的法律顾问,在白道上能尽量运用法律保护自己;黑*道呢,有红帮做后盾,收拾些黑心的资本家还是绰绰有余。
筹划得如此周密,旅沪工会的前景是很看好的。当然,这也需要资金支持,来维持工会的运转。对此,阿发劫夺黑金的欲望更强烈,手段也将更暴戾。
加入红帮,新组龙兴堂,便是阿发大展拳脚的开始。以后,将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目标也将不再只限于大土商,而将扩大至所有的鸦*片烟馆。攫取黑金、打击烟贩将从华界、公共租界开始,最后的目标则是法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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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双花洪棍()
提到鸦*片,世人但知林则徐之前及林则徐生活的时代,鸦*片问题是关系到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问题,而不知历史上从清末到民国,鸦*片问题的严重性,比林则徐在世时犹有过之。
1839年6月3日至25日,林则徐在虎门当众销毁了英美烟贩交出的鸦*片237万斤。销烟开始的日期6月3日,后被定为戒烟节。林则徐亲自配制的戒烟药丸,则被后人奉为戒烟妙药。
而鸦*片战争以后,鸦*片问题却更加严重。红土、清膏(均是鸦*片)源源输入,国产烟土也(也是鸦*片的别名)充斥市场,罪魁祸首自然是黑心的殖民列强。他们利用在中国的租界特权和内河航行特权,将制*毒、贩*毒的机关布满中国。上海则是他们公开推销鸦*片的主要基地。
英国怡和洋行,垄断上海鸦*片贸易达三十年之久,销售范围包括长江流域各区。其后,沙逊洋行和哈同洋行,亦相继成为英国在上海销售鸦*片的主要据点。
从源头上难以遏制鸦*片的输入,阿发对此感到遗憾和痛恨。但没有本土那些见利忘义、甘为列强帮凶,祸害本国民众的败类,鸦*片之害又岂能如此猖獗?而这其中,除了利欲熏心的商人,便是青帮涉入最深。所以,打击鸦*片销售、扩散、害人的底层网络,惩治败类奸恶也不失为一个控制烟*毒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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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星星眨眼,喧嚣的寺庙才渐渐安静下来。
大殿中还挂着关羽夜读《春秋》像,前面是香花供奉,帷幔垂立,香烛高照。两旁给大爷们就坐的交椅已经空出大半,留下的人员也不多,但严肃神秘的气氛却依然存在。
对阿发,金三爷的看法有了不少改变,他很怀疑阿发便是七杀中的一员。而能冲到前面的,则不仅只是场面上应酬的人物,手底下也应该硬得很。所以,此次接纳阿发入帮,他事先与阿发商量过,也给足了阿发面子。
首先是在辈份上,金三爷“谦逊”地不敢收阿发为徒,而是请出了他的师父的牌位,代师收徒,让阿发做了他的师弟;然后便是职位上的安排,给了阿发一个帮中很清贵的头衔——双花洪棍,并邀请了其他有地位的帮会中人介绍关系,又称为“拉过场”。
洪门中的清贵职位通常有洪棍、白扇、草鞋,称三花及第,洪棍相当于元帅、总理,在授职时头插双花,故又称为双花洪棍。这与后世香港街头洪棍一大堆(金牌打手),又不是一样的含义和概念。
在兴义堂只要一个有职无权的洪棍,这也是阿发的意思。一来这个职位尊贵,以后在外遇到洪门兄弟能说得上话;二来他的精力将主要放在从兴义堂逐渐分出的龙兴堂,以及旅沪华人工会上,并不准备将兴义堂的大小事务揽在身上。
闲杂人等已经散去,阿发和金三爷居中而坐,面前则笔直站立着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