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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现在的刘恩裕。虽说是听了些革命的宣传和道理,但在心里还认为这是改朝换代,反清复明的口号喊起来更响亮,更能激起老百姓的共鸣。
三那墟被占领,县城被攻破,就在清军布置完毕,向左右江的革命军逼近围攻之时,在广西的钦廉州却又爆发了一场大乱。
所谓三那墟,指的是钦州所辖的那黎、那彭和那思三个“墟”,墟这个字的意思类似于村镇。总之是人烟不算是太稠密的工业区,这里主要是出产糖,当地百姓都是以种植蔗糖为生。
清末,官吏不断提高糖税。百姓苦不堪言,就推举出几个代表,去知府的衙门请愿,请求官府减轻糖税。那几名代表去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被官府直接送进了大牢里。
三那墟百姓愤怒异常。组织“万人会”,推举富豪刘恩裕为首领,又请梁建葵,梁少廷到龙州、高平联络革命军。
革命军总部接到抗捐百姓代表的求告后,立刻派出王和顺率一个营,并在十万大山活动的游击支队,帮助百姓抗捐反清。于是,群众性的抗捐斗争由请愿发展成为了武装暴动。
刘恩裕是三那墟有名的富户,家里购买了许多新式的步枪,养了许多家丁,隐隐有与当地官府抗衡的架势。当地百姓暗里常把他与《水浒传》中的托塔天山晁盖相比,又称托塔天王。
乡亲们的拥戴,革命军的助阵,使刘恩裕心气大盛,聚起两三千人,占领了三那墟。又亲自带领人马,在革命军的援助下,杀入了县城,将百姓代表全都抢了出来。
而此时正赶上钦廉等州府缺粮,谷子价格飙升。革命军击破县城,席卷周边后,不仅开官仓平抑谷价,并号召各富绅平价出售家中的存谷,此举大得人心,军队迅速扩充。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这虽然是评书中的夸张之语,但在刘恩裕眼中,三千兵马的浩浩荡荡,依然使他目张神驰。
“叔父——”刘显明是刘恩裕的侄子,也是他的左右手,此时倒显出了几分心神不宁,“这闹腾得如此大,与官府势同水火,若是大业不成,咱家怕是要受牵累……”
“富贵险中求,乱世之时却也正是举勃之机。”刘恩裕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眼睛一瞪,猛然转过头来,须发苍苍竟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刘显明咧了咧嘴,被叔父的豪言壮语顶得无话可说。
“天下要大乱啦!”刘恩裕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放缓了一些,说道:“几百年了,满清的气数也该尽了。我看这革命军哪,能成气候。”停顿了一下,他又压低声音说道:“当然,咱们也得留条后路,把家眷、钱财先送到越南。嗯,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叔父高明。”刘显明想了想,说道:“那咱们不如就守着三那墟,这攻城掠地、杀官杀兵的事情便让革命军去干。以后呢,说不定与官府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呀,总是少了那么点狠决。”刘恩裕数落了一句,却沉吟着点了点头,“好吧,咱们的乡亲子弟,少些死伤,也是好的。只不过。这功劳——”
“叔父不必着急,这功劳以后有的是机会。”刘显明微笑着解说道:“依侄儿看,官府是必定派兵来攻打,且看这结果如何。再做定夺,最为稳妥。”
刘恩裕轻轻颌首,虽未明确表态,但已经是认可了侄子的意见。
尽管参加到革命运动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和目的,但在此时却也在所难免。刘恩裕带着人退守三那墟。王和顺却率领革命军继续转战钦廉、上思三个府州县的隆雁、陈塘、那悮、马路墟、柳绿、凤冈等地。
五月三日,革命军进抵小峰,击败清军六百余人,管带(营长)杨某被击毙,只剩下五十余人逃脱。
五月五日,革命军与清军另一营遭遇,清军战败,死伤一百多人。
五月八日,革命军进抵大桥,有清军两营来战。清军又败。阵亡了一个“营官”。五月十一日,革命军布阵于马笃山,伏击来攻的清军三营。清军指挥官龙管带被击中,坠马而亡。另一个营官廖丁遂弃军而逃,清兵大败。
半个月的时间里,革命军连获四次胜仗,缴获步枪千余枝,而伤亡仅有二十一人。随后,王和顺率已三千多的人马先是向西佯攻,威胁粤西。调动了防城、钦州的清军后,突然转而回师北上,直逼南宁城下。而在百色周边活动的陆荣廷所部主力也在接到命令后甩开清军,隐蔽南下。星夜兼程、翻山涉水,忽然从北面迫近了南宁。
革命军两师会合,六千多人马猛攻南宁。一日后,南宁西城墙在轰然爆炸中坍塌,革命军蜂拥而入,南宁告破。全歼守军三千余,于官库中缴获巨量物资。
重镇南宁失守,广西震动,清廷震惊。
…………
院墙上有一圆形窗口,透过它,陈文强可以看见隔壁院落中的巨石。
“窗口象一个画框,那巨石就是框中的画。看起来是不是很美,很和谐?”阿萱很是惬意地倚在竹椅中,笑着问道。
“很美,很和谐。”陈文强附和着赞美,其实他倒觉得利用这种视差造成的效果是为让那些无所事事的阔人消遣取乐而想出来,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他也不禁感到了难得的恬适和安宁。
旁边是一个池塘,青蛙在水是中鼓噪鸣叫。他和阿萱身处池塘边的一个眺望台上,可以一览庭院阁楼的远近景色,看见九曲回廊蜿蜒穿过座座木桥,伸向一堆堆怪石砌成的假山。这些石块经过不知几百年的流水冲击,已经变了形。
而这里是武昌两江总督府的后花园,陈文强携阿萱前来拜见张之洞,张之洞正接见官员,他俩便被引到这里消遣等候。可见,陈文强在张之洞心目中的位置已经非同一般。
“要是以后咱们也有个这样的花园,我和彩凤姐,陪着你悠然而乐,该有多好。”阿萱有些陶醉其中,或者说是在上海订了婚,使女孩子身上充满了幸福和憧憬。
“一样的景致早晚有看腻的时候。”陈文强淡淡一笑,走到阿萱身后,伸出双手抚摸着未婚妻的脸蛋儿,“我带你们去见识各地风光,可比这人造的景致更美、更妙呢!”
“你有那么多空闲吗?”阿萱顺从地享受着男人大手的温暖,微笑着说道:“我看怕是没有,你呀,只是想想罢了。”
“人生几十年,只要去想,去做,总会有空闲为自己活着的。”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笑道:“你呀,还真别把我想成是身怀远大理想的高尚的人。其实呢,我是个懒家伙,只不过现在还容不得我偷懒罢了。”
“哪有自己贬自己的?”阿萱微嗔着握住陈文强的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看看外面都怎么评价你的,再看看你取得的成就,一点都不成份呢!”
“呵呵,那倒是真的。”陈文强俯下身子,在阿萱发际额头轻轻一吻。
“自然是真的。”阿萱喜欢这种亲昵,带着骄傲的口吻说道:“在上海订婚,可是让很多人羡慕、嫉妒呢!比如叶子,她嘴上不说,我却看得出来。”
叶子?陈文强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女孩的面容和身影,但随即又消逝不见。一个生命中偶遇的人,还不能让他念念不忘。
“来人了。”阿萱的耳朵灵敏,轻轻地将陈文强的手拉开,从椅中站起了身。
张之洞在辜鸿铭的陪同下,不急不徐地走了过来,陈文强赶紧和阿萱迎了过去。
“见过大人。”陈文强没穿官服,却假模假样地要打个千。
张之洞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却郑重地伸手向正常行礼的阿萱示意,“免礼,董小姐快快免礼。”
辜鸿铭冲着陈文强促狭地挤了挤眼睛,陈文强一笑应之。
“大人,民女去周围看看景致,您们慢慢叙谈。”阿萱懂事地告便回避,沿着九曲回廊缓步远去。
“这都要有家室的人了,还是不够稳重。”张之洞往椅子中一坐,先斥了陈文强一句,才开口说道:“文强啊,你欧洲一行,本督是关注着,你为国、为华人争光,老夫也甚感欣慰。嗯,汉阳铁厂、湖北枪炮厂经营得不错,粤汉铁路的进度更令人钦佩赞叹。”
“大人所托,文强竭心尽力,不敢辜负。”陈文强伸手示意了一下,和辜鸿铭一同坐下,沉吟着说道:“至于欧洲一行,别的倒无关紧要,在德国可谓收获颇丰。”
“德皇接见,皇储宴请,确实很是风光啊!”辜鸿铭笑着调侃道:“要我猜呀,文强兄所说的收获定不只此而已。”
“算是其中之一吧!”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开始详细地把在德国的招商引资,与德国工商企业的合作,讲述出来。
“这个合成氨——”张之洞不太确定地扇子敲击着手心,“化肥,也就是肥料喽!”
“主要是肥料的功用,还可以是其他产品的原料。”陈文强避繁就简地回答道:“如果推广使用,粮食产量能大幅增长。哈伯便是因此被称作解救世界粮食危机的化学天才。而生产设备已经运抵掠州,我估计有月余时间就能组装调试完毕。”
…………。
。。。
第二百一十章 繁琐杂事,清廷的两难()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辜鸿铭轻轻抚掌,赞道:“民以食为天,若是无缺食之忧,岂不国泰民安。”
“琼州,为何不在湖南建厂?”张之洞略有些不满,“湖广是粮食输出大省,正是适用之地嘛!”
“在琼州只是试验性地生产,工艺熟练后自然会在全国各地建厂生产,湖南是首选之省。”陈文强停顿了一下,岔开了话题,“其实,要说更重要的,我觉得还是德皇对我国的态度……”
这回张之洞听得认真仔细,不时询问几句,等陈文强说完,不禁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文强,与德美联盟倒是颇合我意,你觉得成功的希望大吗?”
“我觉得德国方面似无问题,关键还是在美国。”陈文强斟酌着字辞,认真地说道:“若只中德结盟,恐怕不得其利,反倒令英法日等列强徒生敌意。若是拉上美国,才算是势力平衡。”
“嗯,你说得不错,光只一个德国,恐怕势力是不及英法等列强的。”张之洞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得从长计议,慢慢筹划啊!可惜朝廷诸公,有此眼光、能力的寥寥无几。若是由他们去办,恐怕必然败露,事不成反招自损。”
“大人高见。”陈文强点头称是。
“你们在上海成立了宪政会,显是要团结起来推动立宪,朝廷也给各省督抚发来电报,商议立宪之事。”张之洞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各省督抚得电后,纷纷复电表示赞同,唯有本部堂认为仿行立宪绝非轻而易举之事。”
“大人所见也无不妥。”陈文强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微笑着说道:“且不说国情、民智等问题,便看欧美各国之宪政,哪一个不是经历了上百年才逐步完善起来的?可话虽如此。若是畏难而一步也不向前,却也不是进步之道。”
“文强这话说得有道理。”辜鸿铭赞同道:“大人之意呢,亦不是反对立宪,而是认为立宪事关重大。须详慎参酌,不可草草定案。”
“大人之意,文强明白。上海宪政会成立,大人去电祝贺,出钱赞助。宪政会诸同仁皆感念于心。”陈文强拱了拱手,以示感谢,话锋一转,接着说道:“然朝廷空言立宪,官制改革却行加强皇权、削弱地方之实,实在令人失望。”
张之洞嘿然不语,神情却有些落寞。
“朝廷此举确令人失望。”辜鸿铭皱着眉头说道:“只恐这不是最后结果,而是收权集权之开端。”
“难道朝廷还敢对湖广伸手?”陈文强有些诧异,望着张之洞问道:“大人一举一动,关系重大。牵扯极广,不可不慎啊!”
“本部堂知道你担心什么。”张之洞手中的扇子向陈文强点了点,似乎示意他不要着急,“铁厂、枪炮厂,还有铁路,被你经营得很好,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投了那么多钱,借了那么多债,本部堂也断不会坑害于你。放心,该怎么干还怎么干。本部堂即便有调动,也会安排好一切的。”
看来,这是朝廷有风声了。陈文强点了点头,脑子却迅速转着。判断着这其中的利弊。
张之洞坐镇湖广十几年,威望无人可比,陈文强虽然有在武汉三镇发动起义,完成腹心革命的计划,但只要有张之洞在,他还是不敢放手施为。从这方面来看。张之洞若调离湖广,倒算是件好事。
但陈文强也有些顾虑,在湘鄂的产业和经营,在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张之洞的支持。若是换了人,失却了政治上、官场上的靠山,困难也是显而易见的。当然,这还要看张之洞如何安排。
“西南动乱,国势不稳哪!”张之洞带着忧虑的神情,说话也低沉起来,“乱党能屡败官军,皆因旧军已不堪战,练成之新军又太少。再有就是朝廷财政紧张,屡屡向地方加码索取,以致民众怨恨,为乱党所蛊惑。”
“大人说得极是。”陈文强貌似感慨地说道:“琼州万宁民乱,便是官府出尔反尔,使会党有机可乘,民众蜂起响应。”
“抚民哪,万宁民乱最后不是以安抚平息了?”张之洞重重地叹了口气,“湖北新军被抽调过半,然西南之地瘴疠丛生,士兵水土不服,伤病颇多,将领已多次来信诉说种种困难。朝廷呢,却还要催调,真是”
“湖北新军乃大人竭心尽力方才练成,又是南方新军编练之根基,岂能屡番抽调、异地作战?”辜鸿铭有些忿忿不平地说道:“滇、桂、粤、黔,再加上川、赣,六省军队、数万之众,食粮拿饷,却皆不堪战,谁之过也?”
“旧军不堪战早已明了,所以才要大力编练新军嘛!”张之洞苦笑一声,摇头道:“然朝廷无钱,地方又能拿出多少资金?新军,实在是太耗费了。”
“旧军既不堪战,便当全部裁撤,省下钱财编练新军。”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大人,西南动乱可否以安抚之策平息呢?若能暂时安稳,也算是一个缓兵之计,为新军编练腾挪出时间。”
“此乱非彼乱,怕是很难啊!”张之洞沉吟着说道:“复兴会可是革命党,是要推翻朝廷、取之代之的。势不两立,如何能安抚呢?”
“那停战议和呢?”陈文强试探着说道:“给复兴会一块地盘,可名为‘自治’或‘特区’。只要争取到时间,以全国之人力物力对一隅,岂有不胜之理?”
辜鸿铭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陈文强,若有所思。
“很难,很难。”张之洞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粤汉铁路的进度很快呀,听说再过半月,武长线便可贯通?”
“应该是没有问题。”陈文强自信地笑道:“这以后呢,在湘省怕是看不到成千上万的民众大修路基的景象了。”
“也不见得。”张之洞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粤汉铁路修完,还有川汉铁路呢!看起来。川汉铁路若是不由文强这样精明强干之人去主持修筑,是没有筑成之日啦!”
“川汉铁路公司的水太深太混,我是不太敢接手的。”陈文强苦笑着摇头,“还是集中精力把粤汉铁路先修完吧!”
“也好。”张之洞也不勉强。沉吟了一下,说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