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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3年,清政府曾一度设想采用金本位。除了统一币政的动力外,国际市场银价下跌也是主要推手。但这却遭到了地方督抚们的普遍反对,张之洞成为他们强有力的代言人。张之洞从“民生”的角度指出,中国底层民众多以铜钱进行结算,用金本位显然离题太远,不切合实际,而让超出自身实际价值的银币流通于市,等于鼓励成色不足的货币流通,也等于变相搜刮民脂民膏。此外,银贱虽不利于偿债,但有利于鼓励出口,限制进口,从长远而言有利于富国强兵。
任何改革,包括统一货币改革,都不仅仅是经济学议题,而是一个政治经济学议题。满清中央政府一方面要求督抚们对财政改革作出贡献,一方面又谋求中央集权试图逐步削弱他们的势力,所作所为无异于与虎谋皮,其间又有满汉扞格的心结,改革遭遇地方普遍抵制是可以想象的。这与日本通过明治维新先行中央集权,再推行各种自上而下的改革形成了鲜明对比。
面对来自地方的强大反对意见,使清政府只好决定暂时维持银本位制,而将希望寄托于统一银币的标准上。
…………………
第二百零八章 经济、金融战争()
推进新政的关键其实是统一财政,没有集中管理的财政,清政府要想发展新式教育、建设新式武装和推进宪政的努力便缺乏现实的财力支持。…。…
但金本位遭到了地方督抚的强烈反对,随后中央与地方又在“废两改元”,还是采用以两为计价单位的银币这两个方案之间争论不休。
以张之洞和袁世凯为首的各省督抚倾向于前者,而度支部原户部则支持使用国际上银本位国家通行的银元。张之洞的主要理由是全国上下仍然以两为单位进行纳税,改用银元会造成扰民,而且可能无法与现已流通的外国银元进行竞争。
1905年,清政府决定暂时以银两作为标准硬币,并在天津开设造币总厂和四个分厂行使“垄断”铸币权。然而由于缺乏回收之前市场上流通的各种银币的行政能力及财政资源,银元的发行不仅没能带来一个统一的货币,反而等于在原有的货币丛林中植入了一棵新树,这意味着货币乱象更加剧了。
此外,虽然各省铸币厂不再铸造银币,但铜币的私铸仍在继续。这造成了新的铜贱危机,而由于使用铜钱的主要是底层民众,所以与铜有关的通货膨胀给他们的生活也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最后一个乱源来自地方官私银行和钱庄滥发的纸币。为了遏制滥发纸币的情形,清政府于一九零五年成立了户部银行。以发行有高度信誉的钞票。然而,类似银元式的困局再度出现。只有一千万资金的户部银行没有能力回收数亿已经在市场上流通的纸币。旧的纸币依然流通,新发行的钞票不过是加剧了混乱而已。
混乱是弊端,可也是机会。身为合资银行的董事,陈文强虽然没把银行看成是自己的,但却倚其为后盾,也希望日后能为革命军提供财政支持。为新政府提供财政帮助。
而到现在为止。合资银行的资本越来越雄厚,股东不仅有国内的,还有南洋的,又有德国资本的附股,令人刮目相看。且业务发展也非常迅猛,营业网点已建立起几十个,发行的钞票不仅在上海、宁波、温州、舟山等沿海、沿江城市广为流通,更因为陈文强的努力拓展,在湘鄂粤滇等省也逐渐受到民众的信任和欢迎。
不要求在全国广泛流通。但在南方,合资银行的“兴华”钞票还是具有驱逐其他货币的实力和可能的。这个其他货币,自然指的是地方官私银行和钱庄滥发的纸币,也包括清廷户部银行。
尽管有格雷欣法则。也就是劣币驱逐良币;但同样也有反格雷欣法则,也就是人们通常乐意接受走势坚挺、含金量较高的货币,即“良币”,而不愿意接受走势疲软的“劣币”。而且,回顾世界货币历史,能够充当国际货币的基本都是成色好、信誉好的货币,并非劣币驱逐良币。
所以。合资银行资本雄厚,经营规范严格,又与德华银行达成互助协议,所发行的钞票被人们认可,并不出乎意料。换句话说,“兴华”钞票就是良币,是人们喜欢持有,并能安心持有的货币。
借助于合资银行众股东和上海总商会的影响,以及总商会成员的各种社会关系,合资银行越来越成为其他各地商家和百姓储蓄存款、规避风险的选择,“兴华”钞票也因此而越来越成为普遍的各种交易的结算货币。
陈文强与合资银行的董事们,以及聘请的专业顾问屡次商议过这件事情。再加一把劲,是的,只要再加一把劲,合资银行确立在南方的老大地位应该是可以预期的乐观。
再看与会的宪政会成员,不是有名望的,就是有资产的;不是实业家,就是工商巨头,殷富士绅。且几乎是分布于全国各地,有他们的支持和帮助,这个大计划实现起来便是事半功倍。
当然,这种事情是不方便在庆祝酒会上商谈的。当天晚上,宪政会的一班高层便被陈文强请到了一处,其中还有合资银行的几位首脑和顾问。
“当一个政府依赖银行家的金钱时,他们银行家而不是政府的领导人掌握着局势,因为给钱的手始终高于拿钱的手罗斯切尔德家族在滑铁卢战役中一举夺得伦敦金融城的主导权,从而掌握了英国的经济命脉通过操纵公债市场,罗斯切尔德家族使路易十八丢下了高傲的头哈布斯堡高大的围墙终于被所罗门越过了,成为奥地利金融和经济的主宰者德国,意大利神圣的君权终于被神圣的金权所取代”
诺依曼依然是滔滔不绝,热情洋溢,终于引经据典地讲述完货币及发行的重要性后,棕色的眼睛熠熠放光,直视着陈文强。
陈文强翻了翻眼睛,不理这个家伙,而是转头对宪政会的高层人物说起话来,“经济实力,足以令朝廷不敢忽视的经济实力,我想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因为不是直接涉及政治、军事,朝廷是不大会注意,并提前予以打压的。而且,相对统一的货币,也会对全国性市场的发展提供很大的助力。”
“文强”张老状元应该是没完全听明白这个犹太人所说的重点,略带迷惑地询问道:“我们,嗯,这个,应该说是与你有交情的,都挺支持合资银行的。还有很多的华商和民众,也比较信任这个中国人办的银行。存款啦,商业往来啦,都是尽量用华兴钞票。”
“是啊”汤化龙也点头称是,“华兴钞票在湖北也是比较受欢迎的,虽然是官府在提倡,可湖北宪友会的同仁也是颇为助力的。”
“当然。诸位,以及原来宪友会的同仁。文强都是足感盛情,非常感激的。”陈文强笑着抱拳一圈致谢,接着说道:“现在呢,宪政会成立,可谓是今非昔比,势力大张。所以。文强腆颜还要请诸位多多帮忙。说白了。就是想通过宪政会,使兴华钞票流通得更广,使用得更多。而合资银行呢,这几位董事可都是咱们宪政会的会员,是断然不会让同志们吃亏的。”
虞洽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投资入股、储蓄存款、交易结算、融资信贷,只要本会的会员都尽量通过本行办理,并尽量持有、使用兴华钞票,便是对本行最大的帮助。本行呢。将继续严格规范地运作,全力保持币值的稳定和坚挺,并对本会会员要办的银行业务给予方便和优惠。当然,合资银行也愿意为本会的发展壮大提供一定的财政支持。”
“也就是说。本会与合资银行将是互利双赢。”陈文强斟酌着字眼,缓缓说道:“宪政会壮大了,合资银行也发展了;合资银行实力雄厚了,自然也是咱们宪政会的经济实力增加了。”
“文强的意思,我似乎是明白了。”庶务长雷奋试探着说道:“合资银行呢,也是支持立宪的,就算不是宪政会的银行。可也是立宪派的力量。宪政会诸位同志的产业和资金,再加上不断发展的合资银行,这经济实力就可能使朝廷更加重视,使本会能更好、更快地推动宪政。”
“没错,正是如此。”陈文强冲着雷奋伸了伸大拇指,赞道:“比我强多了,道理讲得简显明白,还十分透彻。”
“这样就清楚了。”张謇点着头,笑道:“合资银行资本雄厚,货币坚挺,又是国人办的银行,就是文强你不说,大家也会支持的。当然,如果发动本会,应该更加有力。这事呢,我觉得可以,你们怎么看”
“我赞成。”
“我也同意,帮咱们宪政会同仁,应该的。”
私交是私交,总不会范围太大。发动宪政会就不同了,每人都有朋友,一下子就把覆盖面儿不知道扩大了多少。
合资银行因为一下子能得到几乎全国范围内的实业家、商人、士绅的支持而振奋,宪政会也觉得拉上合资银行作后盾,实力大为增长。这样,一个双赢的合作协议便达成了,两方都感满意。
作为此次大会的最大赞助者,合资银行觉得物超所值,所得大大超过所出。协议达成,虞洽卿代表合资银行又慷慨出资,支助宪政会在上海的宪政研究会扩大规模一个为宪政会会员补习宪政知识的学校。
宾主尽观而散,陈文强送走宪政会诸位首脑,又返回与银行众高层进行了一番商议,才算是结束了这一天的事务。
“金融帝国你想成为中国的罗斯切尔德”诺依曼借故留了下来,眼睛热情地直视陈文强,“怎么样,刚才的那番讲述很有蛊惑力,也很令人激动振奋吧”
“老实说,有些过了。”陈文强略显疲惫,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我都担心你把他们吓着。”
“我觉得恰到好处。”诺依曼搓搓手,眼睛放着光,“生意,生意,我正在撮合一桩买卖。当然,他们不喜欢我,但我要价最低。”
“你特意留下来,不会是要用这种小事来打扰我休息吧”陈文强打了个呵欠,这几天他确实有些累了。
“是的,你如今是中国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我当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诺依曼哈哈大笑,又习惯性地拉住陈文强的胳膊,“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你错了。”陈文强轻轻摇头,拍了拍诺依曼,也使自己的胳膊从他手中不露声色地挣脱开,“别以为只有你们犹太人知道金融的力量,我不是崇尚,而是利用这种力量。所以,你要清楚这一点,也会明白我可是有原则的。即便是貌似慷慨无私的资助,我也会很谨慎。”
诺依曼认真地盯着陈文强的眼睛,似乎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可能理解你的担心,你的知识面很广,做事的谨慎态度也令人惊讶。但在中国,在上海,你干什么都行,只要你做得隐蔽。”
“为什么要隐蔽呢”陈文强似笑非笑地说道:“特别是这种政治资助,我说得没错吧,所要谋求的利益早晚是要暴露的。犹太人财团,资本实力太雄厚了,手段也太高明,我有几分凛惧之心,难道不对吗”
“如同引进德资一样,商借商还,并且没有附加或秘密协议”诺依曼并不需要陈文强回答,自顾自地说道:“这样如何呢你的事业,很庞大,也很有风险。而明知这些,还要资助你,这本身就证明了诚意。”
“共济会,犹太复国运动,我不知道以后会有如何的回报,也不知道以后他们会要我如何回报。”陈文强挑了挑眉毛,沉吟着说道:“如果只是正常的投资,我当然没有拒绝的借口,也很需要资金的帮助。但我想”
“想那么多干什么”诺依曼惊异的神情一闪而过,又变得快活起来,抓住陈文强的胳膊,似乎要把他拉走似的,“我早知道你会答应的。而且,光有银行还不够,还要有证券交易所,你以前有过的想法,现在可以付诸实施了。”
早在1882年,中国第一家股票公司上海平准股票公司宣告成立。在此之前,大清国的股份制企业刚刚冒头,前景看好。其中,官督商办的轮船招商局、开平煤矿起到了示范作用。
这两家股份公司获利甚厚,激发了人们的投机狂热,以后一有新公司出来,都有千百人争购股票。往里投钱吧只要投进去,就能生出更多的钱来了
这个似乎不合常理的说法,就是眼前的事实,无数老百姓怎能不信这股大众投资热,也深刻影响到钱庄的业务,各钱庄无不卷入其中。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众手浇开幸福花”的大好时刻,一场金融风暴卷地而起。
投资过热股票跌价公司破产。几十家商号倒闭,几十家钱庄停业清理,上海平准股票公司也在风潮中烟消云散。
第二百零九章 战局变换,再会张之洞()
在旧上海,除了英商美商开设的证交所外,还没有华商设立的交易所出现在证券市场上。
洋商在上海证券市场“反客为主,越俎代我”,自然令陈文强感到不满,况且他也觊觎上海证券业这杯“佳羹”呢!
但现实的困难却不仅仅是资金问题,而是中国还没有一部《证券交易法》问世,没有具体的条文规定和监管程序,这令陈文强感到无措。
当然,规避的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在租界内开办交易所,并且冠以洋商的名头。虽然这可能只是表象,实际上可以由华商控制,但这终究留有隐患,不能不让人感到担心。
而诺依曼其实只是个桥梁,恐怕连他也不是很清楚犹太人财团的具体组成和最终的目的。陈文强呢,自然也不会探悉到太多的情报,谨慎小心也是必然的事情。
不是谁的钱都可以花,都可以用的。陈文强送走了诺依曼,又仔细思索了很久,才上床休息。
在上海,陈文强已经呆了数月,不管是自己的产业,还是隐蔽的事业,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便启程赶赴汉口。
“……法国革命八十年战成,其间不知流过多少热血。革命之初创阶段,亦当不惜流血以灌溉革命的花实。吾已准备好流血牺牲,文强兄不必挂怀,望身后诸革命同志亦不可引以为惨而存退缩之念……”
陈文强派去安庆送密信的手下带回了徐锡麟回信,几乎同时而来的电报便是安庆起义失败的消息。
恩铭还是死了,徐锡麟还是被抓了,竺绍康、王金发等江湖会党还是溃灭了。历史发生了改变,但只是大势,而并不是全部,一些事情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在发生、发展。
陈文强无奈而痛惜地慨叹,按照徐锡麟的家庭出身与资质,如果没有参加革命,他完全可以是一个锦衣玉食、前途光明的人。但他却为了民族大义放弃了家庭。成为了一个义无返顾的激进革命家。
不管做法是否欠妥,不管起义的影响如何,这个激情燃烧的人,一定会深深刻进历史!
勿庸置疑!陈文强闭目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在徐徐开动的船上,把手中的电报抄纸撕碎,撒了出去。细碎的白纸片纷纷扬扬,承载着他的哀思和崇敬,也祭奠着革命志士的英魂。
……………
晨雾在阳光的驱逐下散去无踪。大地在马蹄和大脚的践踏下,沉闷地哼着,长长的队伍,后面是大小车辆,咯吱咯吱地响着前进。
反清复明,这个口号更可谓历史悠久,传之深远。几百年后,民间尚有很多百姓这样认为。说其深入人心,或许有些过,但历史上的事情确实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比如现在的刘恩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