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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请看,”葛大夫指着左边的碗道,“这只碗里浮起一层薄薄的细粉,触手滑腻,便是雪姈膏粉末。”
沈万山和韩霖都连忙走过去,亲自沾了水摩挲,果然有一种滑腻的感觉。
“勺子上有雪姈膏,可以说是沾了药汤里的,”夜凤邪似笑非笑道,“这指甲里的雪姈膏,难道也是伸到药汤里搅的?”
“紫雀!”沈万山怒目圆睁,“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紫雀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脸色大变道:“奴、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冤……”
紫雀还没说完,韩霖就怒喝道:“你还敢否认,还敢喊冤!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如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韩胭眼中光芒连闪,一脸悲痛失望的道:“紫雀,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岂不是要陷我于不义吗!”
紫雀犹豫片刻,一咬牙,道:“没错,是奴婢做的!没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是、是……是奴婢对少爷有意,只要少夫人生不了孩子,奴婢就有机会靠近少爷,给少爷生孩子!”
一屋子人顿时惊愕哑然。
千歌有点惊讶,没想到这紫雀竟是个如此忠心的,宁愿自己背上罪名也不肯招供韩胭,不过她说出的理由,倒也未必不是真的。
千歌转头去看沈冰心,就见她脸色发白,神色暗藏痛苦。是啊,怎么不痛苦呢,刚刚成婚几天,就有人觊觎自己的夫君,想要取而代之,换了谁能不痛苦呢。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握住她,千歌回头,便对上夜凤邪温柔的凤眸,那双凤眸里写满她既明白又迷惑的情意,千歌不自在的挣开他的手,这无赖,在这么多人面前就动手动脚,心里暗骂着,刚才一瞬间出现的伤感却不自觉的消失了。
“你这贱婢!”韩霖反应过来,怒不可遏的一脚将紫雀踹倒在地,“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打四十大板,再贱卖出去!她不是想攀附男人吗,就卖到秦楼楚馆里,让她攀附个够!”
“不要!奴婢不要!”紫雀连忙爬起来去抓韩霖的衣摆,“奴婢知错了,少爷开恩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韩霖嫌恶的甩开她:“拖出去!”
“等一下,”千歌道,“紫雀固然有罪,但是事情还没彻底水落石出前,还请韩公子先息怒。”
“我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沈万山道,“紫雀一个丫鬟,从哪得来的绝子粉。”
“沈伯父明见,”千歌道,“我前面已经说过,绝子汤只在京城的簪缨贵重里流传,普通人即使知道药方也难以配到药,紫雀断不可能是自己得来的。”
“夜夫人是怀疑在下和卫兄?”文正羽道,“在下和卫兄一路南下只为游山玩水,流连扬州美景才偶然与韩兄结识,又怎会随身携带绝子粉来害少夫人,再说了,我们与沈家无冤无仇,害了少夫人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他自以为说的坦荡磊落,却让沈冰心心中一动,雪妹妹说过她沈家树大招风,说不定已经引起了达官贵人的觊觎,这两位公子出身贵重,却偏偏与相公一个举人称兄道弟,不得不让她起疑。
千歌轻笑一声:“文公子何必这么着急解释,我说的普通人,不包括公子这样出身贵重的少爷,当然也不包括沈家这样的商贾巨擘,沈家生意做得大,人脉交的广,弄到宫廷秘药也不是难事。”
“倒是在下多疑了,”文正羽眼底闪过阴鸷的怒光,这女人刚才根本是故意引他说出那段话,现在被她一说,倒显得自己心虚了,“那夜夫人究竟是怀疑谁呢?”
“自然是与紫雀亲近,又使唤的了她的人,”千歌目光移到韩胭身上,笑着说,“韩妹妹每日喝一碗养容汤,需要经常从京城换购贵重药材吧。”
韩胭秀眉一竖:“你竟然怀疑我!大嫂待我如亲姐妹,我敬她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害她!”
“不可能是妹妹的!”韩霖不信道,“我的妹妹我了解她,她心地善良,绝不会做这么恶毒的事,夜夫人是不是弄错了?”
“以前的韩小姐可能不会,”千歌道,“可是女大不中留,尤其是动了心的少女,更是留也留不住呢。”
“你胡说!”韩胭脸色顿时红白交错,“我、我再怎样也是韩家的小姐,断不会做有损韩家的事!”
从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话的卫寒焰,此时皱紧了眉头,她是怀疑他?
“是啊,你是韩家的小姐,不是沈家的小姐,”千歌缓缓道:
“沈姐姐一旦生下孩子,沈家就有后了,偌大的产业,韩家又能得到多少,韩妹妹出嫁的时候又能得到多少?韩妹妹现在每日喝的养容汤还能喝得起吗?身上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还能穿得起吗?金堆玉砌的房间还能住得起吗?韩妹妹心里是不是会想,若是沈姐姐生不了孩子就好了?到时候沈家的财产都成了韩家的,韩妹妹有了大批嫁妆,定要比沈姐姐出嫁时办的更风光,让所有人都羡慕,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韩胭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夜半无人才敢在心里转的念头,竟然被她猜的一清二楚!
千歌又道:“如果韩妹妹想嫁的人又是个家世显赫的,以韩家的门户极难攀附,又有人承诺韩妹妹,只要让沈家绝后,一定做主赐婚,让韩妹妹嫁入高门,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韩妹妹会不动心吗?”
文正羽的脸色此刻也微微变了。
“我没有!”韩胭眼中的惊恐之色几乎要掩不住,“这些都是你胡乱猜测的,我才没有这样想过!”
“是吗?”千歌讽笑道,“只要韩妹妹现在立刻写下保证书,从今以后不再用沈家一针一线,那我便相信你对沈家的钱财没有丝毫觊觎,立刻下跪给你磕头道歉。”
“我,”韩胭一滞,叫道,“我干嘛要你相信,反正不是我做的,你要诬赖我就拿出证据来!”
“妹妹!”韩霖瞪着她,“到底是不是你,你对我说实话!”
“连哥哥也要怀疑我吗?”韩胭伤心欲绝的道,“哥哥就听了她几句挑拨离间的话,难道就怀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吗?!”
韩霖不由露出犹疑之色,问千歌道:“夜夫人可有什么证据吗?”
“今日事发突然,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千歌道,“若是要证据,正如文公子说的,也许住处会有蛛丝马迹,但是沈伯父不愿意搜查,我便无能为力了。”
韩霖立刻道:“岳父不方便搜查,我这个做哥哥的去妹妹房里看一看还是可以的!”他今日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妹妹若是冤枉,必须还她一个公道,不能让岳父和娘子对她有芥蒂,若真是妹妹做的,他定不能轻饶!
沈万山这次没说话,显然是默许了。
“娘子,夜夫人,还请你们一起同行,也好做个见证。”韩霖道。
千歌点头道:“自当愿意。”
“不是我做的,哥哥尽管查便是!”韩胭自认已经把所有证据都毁了,有恃无恐的道,“但是如果最后什么也没查出来,夜夫人当如何说?”
千歌一笑:“你想如何?”
“我也不要你给我下跪磕头了,”韩胭冷笑道,“只要你在全府所有人面前承认,是你自己心胸狭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冤枉我,就成了。”
“如你所愿,”千歌道,“但若查出证据来了呢?”
“那我便任你处置!”韩胭道。
“若最后证实是你所为,沈伯父和韩公子怎么处置你我不管,”千歌道,“我只要你答应,从此离开沈家回韩家去,再也不准靠近沈姐姐!”
韩胭犹豫了一下,想到结果肯定是自己稳胜,遂点头:“好!”
一行人于是往韩胭的小筑走去,韩胭信心满满的在前面引路,到了地方也主动的打开门:“哥哥尽管查。”
“劳烦夜夫人在此稍后片刻。”韩霖对千歌说了一声,带着人四处搜查去了。
千歌拉着沈冰心在椅子上坐下,韩胭冷哼一声,坐的离千歌远远的。
千歌轻声道:“姐姐今日吓住了吧。”
“还好,”沈冰心勉强笑了笑,“我今日方能理解妹妹那日说的后宅纷争之事,当真是兵不见血。”
“姐姐是独生女,所以没见过这些场面,”千歌担心的道,“只是姐姐如今嫁为人妻,为一府主母,还承担着延续沈家血脉的责任,以后要面对的事还多着呢,必须要小心谨慎了。”
123 驱出沈家()
沈冰心点点头,道:“出嫁前父亲也与我说过类似的话,以后我一定会注意的,万不敢大意了。)”顿了顿,又道,“今日真是多谢妹妹了,否则那碗药一旦喝下……我此时想想仍心有余悸。”
“我也只是无意间做了好事罢了,”千歌笑道,“姐姐再三道谢,就真的见外了。”
沈冰心看她一眼,没把心里想的,觉得千歌是发现了什么才去阻止她喝药的想法说出来,既然千歌不愿意居功,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恩情,从此以后,她们便是亲姐妹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韩霖带着人回来了。
“哥哥,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吧!”韩胭立刻站起来道,而后斜了千歌一眼,“这下看你还怎么诬赖我!”
沈冰心却注意到了韩霖沉冷的脸色:“相公,怎么了?”
韩霖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对,回去在所有人面前说清楚,”韩胭得意道,“省的有些人不愿意认账!”
“你给我闭嘴!”韩霖猛然斥骂了她一声。
韩胭一愣:“哥、哥哥?你这么凶干嘛?”
韩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最好不要是你,否则……”甩了下袖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韩妹妹,我们还是快点跟上吧,”千歌轻笑道,“也好早点弄清真相,兑现我们的约定呢,韩妹妹应该不会怕了吧?”
“那、那是当然!该怕的是你!”韩胭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冷哼一声,昂首挺胸的离开了。
回到沈冰心的院子,沈万山立刻迎了上来:“贤婿,结果如何?是不是误会一场?”
韩霖迟疑的从袖子里拿出一片烧的只剩一角的桑皮纸:“劳烦葛大夫看一看这张桑皮纸是包什么药的。”
葛大夫接过,先闻了闻气味,又捏起上面残余的粉末细细查看,几经确定后,才神色凝重的道:“老夫不敢隐瞒,正是绝子粉。”
韩霖瞬间如遭雷击,沈万山和沈冰心的脸色难看到极点。
“不可能!”韩胭叫起来,她明明已经把装绝子粉的药烧干净了,怎么可能会剩下拐角,“这、这不可能是从我房里搜出来的!肯定有人陷害我!”
“到了现在你还不肯认错!”韩霖失望到极点的瞪向韩胭,“下手狠毒残害至亲,贼喊捉贼陷害他人,你什么时候竟然变成这种人!我以前都是怎么教导你的?!”
“没有!我没有!哥哥你相信我!”韩胭指着千歌叫道,“这肯定是她设计的阴谋!是、是她……是她买通了紫雀下药,又在我房里栽赃,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陷害……”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打断了她叫嚣的话,韩霖盯着被自己一巴掌打的跌在地上的韩胭,目眦尽裂的吼道:“不知悔改还口出恶言!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哥哥,你信我啊,我真是冤枉的!”韩胭趴在地上,捂着脸哭道,她绝对不能承认!她承认的话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韩小姐,”千歌冷冷的开口,“现在证据确凿,你再狡辩也无用了,你该遵守我们的约定,从今以后离开沈家,再也别接近沈姐姐一步。”
“不!我不要!”韩胭怨毒的瞪着她,“都是你陷害我的,你休想我承认!你这个贱人这样害我,你不得好死!”
“被人两次三番的骂自己娘子,看来是我太好说话了呢。”夜凤邪唇角斜斜勾起,泼墨浓发无风自扬。
一瞬间,房间里的人都感觉如置冰窖,背后寒毛直竖。
韩霖猛然上前一步,狠狠给了韩胭两巴掌:“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韩家父母早逝,长兄如父,的确有权利把她逐出家门,再加上刚才突降在她身上的森冷寒意,韩胭吓得立刻噤声了。
韩霖忙抱拳对夜凤邪道:“夜兄,都是愚弟教妹无方,愚弟代舍妹向夜兄和尊夫人赔罪,还请夜兄和尊夫人见谅!”
夜凤邪身上冷意稍降,“这次我便给韩兄一个面子,下不为例。”
“是是,多谢夜兄!”韩霖心中大松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夜兄是真的想杀了妹妹,背上都被冷汗浸透了。
千歌不想承认被维护的感动,却止不住心底一圈圈往四肢百骸漾开的欢喜。
沈冰心走到韩胭面前,痛心的问:“小姑,我沈冰心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对我?难道真的如雪妹妹所说,是觊觎沈家的财产?”
“不是!我真的没有害大嫂,我真的是被陷害的!”韩胭抓住沈冰心的裙摆哭道。
这时候一直跪在一旁的紫雀爬过来,叫道:“奴婢招了!奴婢是受了文公子的收买,下药害少夫人,小姐真的是冤枉的!”
房间里猛然一静。
文正羽脸色倏变,喝道:“这与我何关,这奴婢竟然诬陷我!韩兄,这样的贱婢应当立刻拖出去杖毙!”
“文公子急什么,”千歌道,“姑且听紫雀怎么说,公子若身正影直,自然不怕她诬陷。”
文正羽阴鸷的盯了她一眼:“好,我就听她能扯出什么鬼话!”
“是文公子给了奴婢那包绝子粉,承诺只要奴婢害了少夫人,就为奴婢做媒嫁给少爷,奴婢才一时迷了心窍,做下这等死罪的事,”紫雀道,“小姐对此事毫不知情,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奴婢愿意以死谢罪,但小姐真的无辜啊!”
韩胭心里大喜,忙抹着眼泪一脸痛心疾首的道:“紫雀,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太让我失望了!”
“哼!”文正羽冷笑道,“你这贱婢既然说是本公子指使的,就拿出证据来。”
“你都是口头承诺奴婢的,奴婢哪里有证据,”紫雀道,“但是的确是你指使奴婢的,否则在座三位公子,奴婢为何就独独要指控公子呢!”
“你不提本公子原还不愿意说,”文正羽道,“前天晚上,你这贱婢自荐枕榻,被本公子斥退,此事本公子的侍童可以作证,本公子原本顾忌韩兄的颜面,便没有说出来,没想到你这贱婢竟然心怀怨恨,诬陷本公子!”
“你胡说!奴婢没有!”紫雀惊慌的叫道,“奴婢倾慕少爷,怎么会对你自荐枕塌!”
“你这种趋炎附势的贱婢,本公子见得多了,”文正羽冷冷道,“没想到本公子不愿追究,你竟敢往本公子身上泼脏水,其罪当诛!”
“奴婢……”
“住口!”韩霖猛然喝了一声,“文兄为人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种事,贱婢谋害主子在前,诬陷客人在后,罪无可恕!来人,把她拖出去掌嘴杖毙!”
立刻有两个婆子上来抓住紫雀往外拖。
紫雀在开口之前就已抱了死志,没有丝毫挣扎的被拖走,嘴上大喊道:“奴婢死不足惜,但小姐真的是冤枉的,求少爷明察,还小姐一个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