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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好古的夫人端了托盘上来,晚饭很简朴:两碗大麦饭,两碗味增汤,还有一份纳豆,秋山好古拿起了筷子,对着真之说道,“男子汉不需要太过奢华的饮食服饰,天皇陛下正在每天吃一顿,我们的饭食已经比天皇陛下吃的好太多了,请吃饭吧,吃完饭,你还需要加强学习!”
“哈伊!”
。。。。
天津,直隶总督衙门。
寻常时候的总督衙门,总是车水马龙从未停止的,办事的,请托的,关说的,请命的,从早到晚,只怕是一刻都没有停过,只是今个倒是奇怪,怎么的,总督衙门门口一个人都没有,就只有站着巡逻并且守门的嘎什哈在守着,其余的闲杂人等一概没有,不用人打听,就知道今个李鸿章李总督是不见外人了,要不是有要紧的事儿协商,要不就是有极为重要的贵客临门,其余的人都一概挡驾,不能进出了。
这个之前是有先例的,之前要商办“渤海银行”并“直隶银行”,招股建立银行的会议,也是如此戒备森严,把里面的山西商人关在总督衙门里头三天三夜不出来,外头的人以为李督台大人要拿着刀子请这些财神爷们乐捐,不过今个大约是有重要的客人到,毕竟这市面上的人消息最灵通了,到底是哪一位如此重要的人来了此地,让李鸿章如此隆重,要知道直隶天津省此地,有京杭大运河并海运还有港口码头,火车官道,无论是南下还是北上,都喜欢从天津出去,所以天津这里迎来送往的事儿特别多,而要是劳动李鸿章亲自出马的人物,绝对是了不得的人物,一般的督抚只怕还是没有这样待遇。
签押房里头,两个人正在对坐,丫鬟送了茶水上来,不敢耽搁连忙退下,李鸿章和来客都是穿着极为普通的家常衣服,虽然没有穿朝服,但是李鸿章气势惊人,有不怒自威之像,他久居地方,唯我独尊惯了,倒是和对面的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朝中大员模样有很大的区别,在朝中的大员,无论是哪一位都是极为谦和的,毕竟在朝中,再大的官儿也算不得什么,有更多超品的亲王郡王国公在等着你。
李鸿章端起了盖碗,朝着东首的男子敬了敬,坐在东首意味着李鸿章示这个为尊,“仲华老弟,”他笑眯眯的开口说道,“您这是难得来的天津,说不得要多盘桓几日。”
坐在东首和西边的李鸿章遥遥相对的,正是荣禄荣仲华,李鸿章十分热情,他也很是感动,“少荃兄多年未见,还是如此热情,想着当年在南边一起打长毛,算起来,也有三十多年了,哎,”荣禄也不知道如何,最近几年似乎衰老的极快,脸色淡黄,鬓边长出了白发,要知道他比慈禧太后还要小一岁,今年不过是五十八,要知道这样的年龄在部堂级高官里头,可还算是年轻的,比起李鸿章来说,也是年轻许多,但李鸿章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瞧着少荃兄精神头比弟是要好多了。”
两个人昔日在江南一起征战过,算的上是同袍了,男人的友谊,若是一起扛过枪,那是格外深厚的,而且李鸿章和荣禄都属太后的人马,一个是太后亲自拔擢,一个是太后旧年相识,这样的关系也有一层,之前荣禄主管兵部,水师的事务,也是他来管,故此也有打交道,所以两个人一起,也不穿朝服说什么场面上的话儿,只是随意的在签押房说话。
荣禄如此说,李鸿章倒是笑了起来,“我这直隶的日子,怕是比仲华你在兵部要轻松许多,虽然我这里杂事多,但是中枢的重担,兵部那里,新军和水师,这样天大的事务都压在仲华的肩膀上,你自然是劳累许多。愚兄倒是偷偷的养身了几年。”
“接下去我也不用管咯,”荣禄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卸了兵部的差事,我是松了一大口气,如今也和少荃兄一样,放到地方上来了,接下去就是邻居了,少荃兄可不能忘了愚弟哦。”
二、日出之国(六)()
李鸿章微微一笑,“仲华永远是如此谦虚,咱们既然是邻居,守望相助也是自然的,这旅顺在你仲华的治下,我北洋水师还是需要多仰仗仲华你呢。ran?en ???。ranen”
荣禄摇摇头,不发一言,李鸿章喝了口茶,看了荣禄一眼,“仲华到了北边,倒是可以稍微休养几年,只是我到底是奇怪的很,仲华已经是大司马了,若是接下去,要入阁拜相,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怎么还外放呢,说起来,北边虽然清净,可到底不是什么富贵繁华的好地方。”
这的确是十分奇怪的事情,这几年因为战争还有军备重视的缘故,兵部尚书的地位逐渐提高,之前的胡林翼、额勒和布等兵部尚书相继入军机处,按照道理来说,荣禄是军功之臣,文韬武略都甚是了得,在兵部尚书的任上,别的不说,两洋水师是突飞勐进的发展起来了,新军也办的有声有色,可以说,新军之事,差不多荣禄就是主要的推手,之前就有过传言荣禄要入阁,可不知道为什么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反而要外放总督了,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俗话都说京官最贵,何况一部尚书?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调动,“少荃兄乃是官场之中消息最灵通之人了,”荣禄笑道,“难道还不知道如今的局面吗?”
“局面?”
“京中,”荣禄摇摇头,“风向不太好,少荃兄何须装傻,天津卫南来北往都是要过此地的,没有消息可以逃脱的了少荃兄这里,我出京,一是躲一躲风头,二来也不愿意把自己个陷在是非窝里头,免得自己个左右为难。”
李鸿章默然,他何尝不知道京师里头有许多的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古今一贯之理,现在是天子亲政,许多事情虽然是萧规曹随,但是也有许多事情要从容不迫慢慢的进行调整,这个调整李鸿章是有准备的,他到了直隶快三年,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没有想到的就是第一个要被改变就是荣禄这个兵部尚书。
旗人里头,荣禄应该是最有帅才和战略眼光的人物了,这点李鸿章从来不否认,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外出了。。。。。。荣禄看着李鸿章有些沉思的样子,不免微笑道,“少荃兄何须思虑过甚,退一步海阔天空,在兵部尚书的任上,办了许多的事儿,这时间就花了不少,这些年的惯例,部堂尚书,不能担任一个职位超过十年,我已经任了九年有余,本来就不可能继续在兵部的任上继续当差,我戎马这么多年,似乎别的也不会了,在地方上管管军务,能够外出,倒也不赖,算起来,还是老哥你在地方上过的滋润,所以跟着你来学了。”
“仲华说的倒是轻巧,”李鸿章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荣禄既然不想说什么朝中的事情,他也就不再提朝中之事,只讲荣禄接下去的新差事,“到了北边,可不是休养的时候,只怕,你这个东北三省总督,不是那么好当的。”
说道这里,两个人才把荣禄的新去处说了出来,就在今年二月的时候,皇帝下诏,说明中国之地,各地均有督抚之设,唯独东北之地,如此宽广,却仍由将军管理,此绝非治民之道,命户部和吏部兵部三部协商,定下盛京、吉林、黑龙江三地之地方官员编制等事务,这原本也是简单的,只要和关内各省一样,按照县、府、道、省这样来就是,不过分管户籍的户部侍郎李霖德建议,“关内各省,均无下镇乡之官员,东北等地,开荒闯关东者,甚多,绝非其余各地本地之民居于多数,若为长治久安故,应设乡长镇长等并发放俸禄。”
这话原本是没错,可户部尚书阎敬铭十分不满,他认为,东北地广人稀,官员设置应该从简,而并非从多从杂,因为东北的流民多所谓的禁止令早就是名存实亡了,山海关的铁路一打通,谁也拦不住人去东北找生活。东北的流民多,这的确是事实,可不能因为流民多,而新设太多官位,这样的话容易在东北造成冗官现象,反而更加浪费银钱。
而兵部认为,东北地方上,民风彪悍,其余的都好说,各地的驻军,包括将军总兵兵备道等要体系完整,并且还要仿照新疆乌里雅苏台等地的例子,将总兵和道台这些让一级长官兼任,这样的话,那就是地方上的官员也如同总督一般,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吏部的意思却是要政军都分开,不可能混淆在一起,因为武官的序列升迁批准等,都是兵部的差事,而文官都是由吏部主管升迁事务,如果兼任的话,到底是谁说了算,吏部还是兵部?这是各自职权的事情,是不可能有人会让步的。
于是因为这件事,今年的二月份,各部院就一直在吵,到了最后呈报给军机处的时候,也还是一直没什么定论,礼亲王是最和气不过的,推太极调稀泥几番,最后定下来,新设盛京、吉林、黑龙江三省,为了精简人力物力财力,仿照天津上海一样,设置巡抚,不设置布政使一级官员。乡、镇一级在交通要地和府所在地设立乡长镇长,但这两类人是用的武官的序列“把总”的官衔,然后这些人归兵部管理;各地府、道的设置从大从少,盛京省一共有八个府,而黑龙江省,地域有三个盛京省之大,所设置的府,仅仅为五个。这样的方案,可算是各方都满意了,吏部还是对此地的中高层官员都有管辖权,兵部抓住了最底层的人,因为官员不及关内的省份之多,户部省下来了好多银子,这样和稀泥的技术,委实是厉害,而且众人都要服他,因为教育部和礼部春考和秋考两样考试之中宣布出来的新式官员,又多了一个新的,而且是天地广阔的地方可以去任职了。(。。)
三、东北总督(一)()
有位置,无论是多偏僻,那也总是一个差事可以当的,国朝的惯例,从来都是先想到一个新的法子,然后设置位子起来,最后安排人手,这些年新招的官员,颇有宋朝冗官之势,这是没办法的事儿,毕竟这些年洋务开展的太快,官员不够,一下子就录用的太多了些,经济和社会发展永远是快于各项国家政策的,那么官员招录进来,少了岗位,现在的西疆和北海等地,处处都安排了官员,无论是学政布政还是按察使,一概安排到位,无论如何,不能够再出现昔日反叛时候,无人驻守的败坏模样,之前有传闻,将会在青海省开始设置流官并仿照新疆之例,这是昔日因为出主意在新疆开科举招收那些各族部落的子弟当秀才举人而一举拔擢为新疆学政的那个倒霉蛋出的主意,当然,他现如今已经不再是倒霉蛋了,而是堂堂教育部尚书,“推进了西北等各地教育事业均匀发展”这是他的政绩。
教育部尚书提出要在青海派遣学政,这是为了解决官员过多的问题,但是这个提议和理藩院合议的时候被否决了,军机处也不赞成在青海设置太多的流官,毕竟那里的宗教势力很强,青海和**差不多是理教院和理藩院两个的私人领地,教育部想要牵扯进去,只怕是难。
所以东北三省一下子设立起来,就多了不知道多少的位置出来,饶是李鸿章眼界极为开阔的人,对着三省的正印子主官还是垂涎三尺的,这天下这么三十多个省份,巡抚布政使这些屈指可数,一下子多了三个巡抚,可是极好的位置,东北三省之地,虽然寒冷,但是沃土千里,物产丰富,这些年又有传言说是东北之地有极好的煤矿和铁矿,只是因为龙兴之地,昔日又有禁令,故此没有开采。
为了是这龙兴之地,去年是否要设立省,朝里也有一波暗流,宗室或者是旗人反对倒也罢了,可没想到的是清流也是持反对态度,李鸿藻态度十分鲜明强烈,“不宜设立省份”。加上许多宗室也认为东北乃是旗人的自留地,不应该设置行政官员,可这些声音都不足为惧,礼亲王这一届的军机内阁,是不会太在乎底下人的反对之声,更多是需要揣摩上意,领旨行事,所以反对声虽然多,光绪皇帝原本也是犹豫不决,后头不知道为何,一力主推要东北三地建省,并且开放边禁,“军民自由出入”将名存实亡的禁边令也取消了。
只是这官员的任用上,还是有讲究的,盛京和黑龙江两省的巡抚,均是旗人,吉林省巡抚是蒙古人,不过这也是开始几年,国朝的改变这些年已经够多了,直隶总督以前是从不委派民人的,可这么多届直隶总督,大部分可都是南方人,还有山河总督,原本这个寓意极好的总督位置,之前也是李鸿章在担任,故此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原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这些人才干如何,还是要仔仔细细观察些时候的,横竖三省都是新创,若是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荣禄性子宽和,想必也不会计较什么。因为是新创三省,凡事开头难,若是开头做的不好,也不会有许多人批评和弹劾,所以李鸿章说这个位置难做,绝不是指的这些庶务,“三省处于东北之位,北边有俄罗斯,东边有朝鲜,还有日本在海上,都是相近的地方,论起地理位置,我直隶,算不上是京畿的大门,直隶应该是京畿的院子了,盛京吉林加上山东,这才是京畿的大门,朝鲜是京畿的门道,仲华你在东北三省,兄是觉得,虽然高兴你在外头自由些,可也实在怕你将来要累得慌啊。”
荣禄点点头,他也觉得李鸿章担忧有道理,他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签押房外的几丛茶花并太湖石,天气不算很好,阴阴的,仿佛要下雨的样子,茶花的叶子青翠欲滴,淡红色的花朵十分娇艳,天津这里的风,似乎带着一丝渤海的海腥味,“日本人在蠢蠢欲动,我并不是不知道,而且朝中的人也并不是不知道,东北建省,设立总督,就是为了对付日本人,这是明面上谁都不会说,但是内里大家伙都明白的事儿,”风突然变大,签押房的屋檐下挂着几盏死气风灯被吹得东歪西倒的,“日本人还厚着脸皮来问总理衙门为什么要设立东北三省,被他们一句话‘不得干涉中国内政’给堵回去了,所以日本人也是清楚的,东北三省的建立,就是为了防住他们。”
李鸿章点点头,“洋务的事儿,办的艰难,若是坏起来,那实在是轻而易举,不是咱们现如今要对着日本忍让,实在是这么些年,办的洋务事业轰轰烈烈,不能因为两国交恶,把这大好的局面给搅合了,仲华你当大司马的时候,在南边和法国人打仗,是最清楚不过的,咱们花了多少银子,坏了多少生意,这些帐,算来算去,都是蚀本的坏账!不是咱们不想打仗,一将功成万骨枯,这红顶子昔日就是用人命一点点染红的,若不是平洪杨之乱,我也不可能到如今这样的地位,可不当家,”李鸿章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家难啊,昔日越南那里的冲突,怎么说,也只是影响云贵两广之地,这还是西南一隅,可日本人若是生事,咱们和日本人对上了,”李鸿章顿了顿,“这影响只怕是比越南之战,更要厉害百倍万倍!”
“兵者,凶险也,非万不得已之时不可用之,”荣禄点点头,转过身来,“少荃兄你说的极是,所以设了东北三省,把我放在东北去当总督,也是有防备日本的一个因素,日本之外,俄罗斯人也不能小觑,咱们这些和外头打交道的,可是比内陆的那些督台们,辛苦多了咯。”
“朝廷对着日本人想要吞并朝鲜的想法,是有所察觉的,不然不可能先把东北三省设起来,又让少荃兄你照看好朝鲜,我听说,朝鲜的王妃又要入朝了?”
李鸿章摇摇头,脸上有十分不耐烦之色,“是,这个闵妃,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