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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黄黄的,太后的眼睛在灯光的照映下闪闪发亮,她倒是还不太困,所以拉着红枫絮叨聊谈,“这些日子,宫里头有什么新闻吗?也和我说一说,免得宫里头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
红枫知道皇太后睡前都是要这么聊一聊的,于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什么淑芳斋的茉莉开的极好,又说那里的牡丹开了并蒂的姚黄,很是好看,许多宫里头现在空着,倒是鸽子燕子多了许多,太监宫女闲的无聊,寻了谷子投喂,一般来说,皇太后只是听着,而不会多嘴问什么,但是今个她倒是问了,“宫里头多空的吗?”
“是,”红枫说道,“太妃们不是都去了寿康宫和慈宁宫了吗,宫里头就剩下几个贵妃了,那里还不空呢,”她这个时候突然发觉了什么,止住话头,“奴婢真真是多嘴了。”
“是空啊,”慈禧太后微微叹气,“英宗的嫔妃也就那么几个,不算多,这一次都带到圆明园去,她们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在宫里头活死人一般的过日子,不容易,都带到圆明园去玩玩,疏散疏散,心情就好了些,宫里头那么空,皇帝接下去要立后选妃,宫里头就热闹起来了,”她这个时候倒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的,叫桂祥的女儿,那个叫静芬的,明后天就入宫,让我瞧一瞧。”这一次是要好好的瞧一瞧,问一问,不能和以前那样简简单单的就混过去。
“是,遵旨!”红枫轻轻的说道,“娘娘,时辰不早了,您明天还要叫起呢,该早些歇息了。”
太后嗯了一声,“今个有一个心头的难事解决了,”她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应该可以好好的睡一觉咯。”
一夜无梦安睡到了早上,起来之后梳洗打扮,就神清气爽的从储秀宫出发,前往养心殿办理政务,早上先见了见要殿见的官员,说了一会话,然后又批了一会子的折子,午饭是在养心殿吃的,吃了之后打了一个盹,于是叫大起,这一次是规模极大的叫起,宗室亲贵,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并六部、交通、铁道、邮电、教育部,理藩院、理教院,大清银行,通政司十五尚书侍郎乌压压的一片尽数到齐,还有在京的总督巡抚们,李鸿章,载凌自然也在场,共同商议胡雪岩的“奏请发行新币并监管票号并新设银行折”。
军机大臣们熬了一个晚上,把这个折子都尽善尽美的修改了许多遍,终于定稿,发行新币大家伙是早就知道的,但是这个监管票号和新设银行,实在是前所未闻,于是胡雪岩又解释了一番,资本必须在政治之中寻找到自己的代理人,阎敬铭和山西的晋商关系要好,但是他知道不能因为私交而废公事,所以是不会管有些人情往来的,但是别人并不能免俗,别的倒是罢了,新设银行是断了财路,监管票号这简直是要商人们上吊,饶是军机处都已经同意,可外头的这些人沸沸扬扬的,吵闹的不停,大家伙都知道高坐宝座上的皇太后是讲理的人,不会无故因为辩论而发怒降罪,于是夸夸其谈,一直辩论不休,坚持决不可“设银行与民争利”不可监管票号“荼毒工商”,又指责胡雪岩“包藏祸心,假公济私”,批评阎敬铭“在其位不谋其政”管不好大清银行,又讽刺礼亲王为首的军机处“尸位素餐”。如此熙熙攘攘,闹了小半天,直到了黄昏时候还是吵个没停,毕竟包括晋商在内搞金融业的商人们,能够影响到朝廷,这是很明显的事情了。
李鸿章聪明的很,这个时候他是绝不会多说什么的,说支持,那么自己就朝着胡雪岩服软道歉,人生在世,最要紧的还是面子,附和着一个昔日的手下败将,我李合肥的面子朝着那里搁?若是反驳这个折子,第一要恶了中枢,还要得罪太后,又要被世人讥讽睚眦必报,这么多年,还不放过昔日的仇敌,两面不讨好,不如不说,只是闭目养神,礼亲王垂问的时候,他只是说这事儿不太精通,还是请中枢做主,这么轻飘飘的挡开了。倒是载凌年轻气盛,帮着胡雪岩开始了辩论,如此到了黄昏落日时分,最后一个个都说完了,吵的没什么可吵,一直没说话,只是听着大家伙吵架的太后悠然开口了:“大家伙既然这么多反对的意思,那么接下去就先试行吧!”
群臣大惊,这两句话有什么因果关系吗?反对的人那么多,怎么还要试行?“大家伙的意思都说的不错,只是呢,如今咱们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新币是必然要发行的,其余的两个事儿,都是配合着新币所以才办的,咱们如今大清国,”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悲戚之色,“穷啊!”
“穷的没什么银子使了,若是不发行新币,只怕明年,就没多少银子可用了,到时候山穷水尽,发不出俸禄,将士们也没有粮饷,难不成我又要学着文宗皇帝,巴巴的把圆明园里头的铜鹤铜狮都融了铸钱哪?可是圆明园里头也没多少铜狮子了!”
二十九、德皇威廉(一)()
养心殿内这么三四十号人,都凝神静气,听着慈禧太后的话,不少人虽然是同光两朝才熬到尚书侍郎的位置上的,可到底昔日咸丰朝如何景象,大家伙都是清楚的很,那时候的局面比现在糜烂一百倍,而岁入只怕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文宗皇帝把三山五园所有的铜摆件都融了做铜钱,用来支付给平叛的大军使用,后来内忧未平,外患又起,这样里外里加起来,又增发了厘金,这样勉勉强强才维持了下来,现如今又准备叫内务府把铜狮子融掉吗,继续征收厘金?”
“加税是最愚蠢的法子!”慈禧太后毫不客气的训斥道,“这叫做竭泽而渔,道理如何,就不用我来多说了,那诸位臣工,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拿到银子吗?不要觉得这个时候似乎户部上头还有银子,这是未雨绸缪,若是等到没银子了我再来告诉你们几个,谁的部务,银子没了,谁的俸禄,银子没了,到时候我看着你们闹不闹?”
“这事儿是大清银行提出来的,军机处又花了一个晚上仔仔细细的检阅过,今个来告诉大家伙,不是要大家伙来反对的,而是要大家伙集思广益,把这个方案里头的有些军机处还没瞧出来的小毛病,小瑕疵找出来的!”
慈禧太后冷哼一声,“我之前就说过,今个在这里再说一遍,谁要是能给朝廷赚到银子,赚到金山银山,我就升他的官,封他的爵位!从古至今就没有不给马儿吃草又要叫马儿死命跑的道理,我知道你们和外头的人关系好,这也是寻常,毕竟谁没有三亲六眷没有亲朋好友的,外头的人请托进来,要帮一帮,人之常情,可到底别忘了,你们做的是谁的官,是外头那些人的官,还是朝廷的官!”
“自然我这话说的是重了些,可若是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个法子朝廷要管的多谢,有了人管着,将来票号钱庄的纠纷毛病就少了些,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儿,怎么眼力见一点都没有呢?”
皇太后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礼亲王连忙带着群臣鞠躬行礼,“臣等死罪,请皇太后恕罪。”
“素日里头你们都说让我乾纲独断,我都是客客气气的让大家伙商量着办,但是今个的事儿,我倒是真的要乾纲独断一次了!礼王!”她吩咐礼亲王,礼亲王世铎迅速的出班,“奴才在!”
“拟旨下诏,大清银行所奏,发行新币并监管票号并新设银行一事,乃国之重要政策,军机处议定之后,下发实施。”
“嗻!”
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不免也哀叹,一个无能的军机处!完全就知道唯命是从的军机处,如果军机处对于君上的重要旨意都不能进行有效的修改和约束的话,那么军机处的地位就会完全的丧失,只是成为了参赞军政务的秘书而已了!礼亲王如此的无能懦弱和谄媚,一点点军机领班大臣的风骨都没有了!
今个就是商议这个事儿,下了旨,皇太后就转身离开了,不一会群臣也纷纷散去,一个礼部的侍郎对着翁同龢说道,“尚书大人,您瞧见了没有,”他悄悄的朝着礼亲王一干人伸出了手指头点了点,“纸糊三阁老,现如今也是如此啊!”
翁同龢微微摇头,“这有什么法子,且看将来吧。”
礼亲王卷起了马蹄袖子,洋洋得意的离开了养心殿,他又不是傻子,外头的这些谣言,不用亲耳听到,猜测都能猜测到几分,“今个的事儿办的痛快,这么一下子就过了,”他对着孙毓文笑道,“可外头的名声,咱们是烂大街了,这个倒是难办啊。”
不仅仅是孙毓文,军机处所有成员都跟在礼亲王后头,听到了礼亲王这几句话,各自脸色不同,“王爷,前人有句话,叫做:笑骂由他,好官我自为之。”孙毓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前朝如何,我不敢讲,可在本朝,皇太后英明神武,手创洋务大业,洋务是新党,那么自然就有旧党,旧党的人骂来骂去,太过寻常了,在他们看来,洋务的一切都是毒害中国之物,必须要全部废除,那咱们都是办洋务的,自然是肉中刺眼中钉了。咱们若是在翰林院写写字喝茶画画,那想必是绝没有人骂咱们的,这是名仕风雅,或者是内阁里头修书,爱去不去,想干不干都没人搭理。可咱们在军机处,天下的事儿都要一一涌过来,那里能够不得罪人的呢?就瞧着今个好了,胡雪岩的这个方案,只怕是天下的钱庄十之**都要反对,可这的确是对朝廷对国家有好处的,饶是如此,还怕什么人骂吗?名声不好听,可咱们第一个听命君上,第二个问心无愧,又怕什么骂名。”
张之万也接话说道,“孙中堂的话而没错,是这个道理,太后理政多年,可是有什么私心吗?也非桀纣之君,对着母家管理甚严,做事公允,心怀仁德,这些,是无人不佩服的,既然皇太后如此英明,咱们何须为了邀什么名声而去做什么强项令?”
孙毓文对着张之万笑道,“咱们王爷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拿着外头的话来打趣咱们呢。”
“还是莱山知道我,”礼亲王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兴致勃勃的对着军机处的手下说道,“外头的话是难听了些,可我倒是不在乎,大家说说看,世人都把咱们和恭亲王那一届的军机相比,说咱们不如他们,可咱们办了多少事儿?现在有这个发行新币设银行监管的事儿,之前办了制造军舰的事儿,还有比如学校这些一样样的事儿,朝廷的变化可比前二十年要来的更多啊,这自然首先是皇太后的功劳,可咱们也没有闲着嘛,皇太后的意思,我倒是清楚的,她已经有了一套想法,咱们只要跟着她,听她的旨意当差就是了,何况,大家伙也瞧见了,皇太后不怕事儿!”
二十九、德皇威廉(二)()
“发新币监管票号又新设银行,这三四件都是最难为的事情,一样都是十分艰难了,何况三件事儿一起办,一起来操持,外头的麻烦是成倍的增加,别的人要是如此早就是放弃了。”
这又说到前朝的一个笑话可以提一提,说明宣宗准备在棋盘大街边上准备新设一个练武场,那附近老早就有了许多的居民住着了,户部和工部来禀告,这些人拆迁到别处重新给他们房间居住,需要多少的时间,和多少的经费,明宣宗一听就马上放弃了这个计划,因为他觉得太麻烦了,扰民不说,还要浪费许多的时间,这样也被文人们称赞实在是宽容之仁君,当然,某种角度上不扰民兴师动众的确是宽仁,但是另外的角度来看,怕麻烦就不建设,是不是另外一种不作为的怠政呢?
礼亲王的意思很清楚,君上若是怕事儿,那他们就含糊得过且过的过就是了,像比如慈禧太后这种不怕麻烦愿意找事情办的人来说,礼亲王等人也好办,遵旨办事当差就是。
“皇太后不怕事儿,咱们还担心什么,”礼亲王笑道,大家伙这才知道这一位被世人讽刺为昏庸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绝顶的厉害人物,“骂声再多,也不碍事,安心当差就是,何况皇太后也不是独断的人,这个方案,到底可是咱们议出来的。”
“王爷说的极是,接下去就等着,”许庚身叹道,“就等着看把新币发出来,多多少少等到不怎么缺银子了,这局面就好了。”
这一届军机处,算是在今天开诚布公的谈了谈,大家伙以前可能有的别样小心思,今个算是解开了,几个人边走边谈,一起回到了军机处的两层值庐里头,“说到这个局面,”礼亲王说道,“外头的局面如何了?倒也要好好关切着,德国那里,不知道这个会开的怎么样。”
这就是要问专门管理外交事务的军机大臣郭嵩焘了,郭嵩焘摇摇头,脸上有些无奈,“咱们这里削减了北洋水师购买军舰的费用,柏林会议那头顿时就有了反应。”
“国与国之间,到底是不如小门小户的,”礼亲王摇摇头,叹道,“小门小户我不买就是不买,那能把我怎么地,但是在国家里头,咱们不买,倒是结了冤家了!”
柏林,未明斯特皇宫。
曾继泽正坐在偏厅里头耐心等候着,会议已经召开了一个多月了,各国吵吵闹闹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会议的安排也十分的随意,想去就去,不想去到处和各国私下会谈也是可以的,曾继泽已经请见了好几次德皇威廉二世,但是都被德国外交部拦了下来,只是说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不得空。
原本在柏林会议的开幕式上说的很清楚,德皇十分乐意见到中国代表团,但是自从接到了中国国内传出的消息之后,德国外交部长十分不满的直接对曾继泽提出,“这样擅自取消掉接下去几年的订单是一件十分突然,并且让人难以接受的行为。”
购买军警的合同谈判,下订单,支付预付款,开始修建军舰,然后进行验收审核,再运到中国来,这是一个很缓慢的过程,大概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如果暂停了接下去三五年的军舰订单,在这三五年之间,对于德国经济没有什么损害,但是再接下去三五年,等到需要投入资金建造军舰的时候,那个时候德国的经济就会造成一定程度的影响,特别现在德国的通货膨胀金融危机的情况下,失去了一个稳定的高收益的赚钱途径,是十分难以接受的。
当然曾继泽对于国内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国内财政的危机也是存在的,那这种情况下,当然要必须减少有关于在海外直接付钱买军舰的这种对于国内经济没什么直接作用的举动,但是他这个时候不得不还需要进行严密的周全和温和的解释,“这只是我们国内的一部分官员单独的想法,并没有形成正式的圣旨下发。”
这种解释有些苍白,但是总比没有解释来的要好,外交部现在暂时对中国人失去了兴趣,除了基本的礼节之外,失去了亲切的招待,这还只是仅仅一国的问题,其余的国家,哎,不提也罢。
所以拜见威廉二世的安排被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才被德国外交部通知前来和威廉二世会面,饶是如此,也在这里等了大概三十分钟了。
曾继泽不骄不躁,边上的安澜倒是有些坐不住了,“德国人这也太无礼了,”他不悦的低声说道,“把咱们晾在这里,一点也不顾及外交礼仪!”
“稍安勿躁,”曾继泽慢慢的说道,“他们这样对待我们,说明还是想要和我们交谈的,不然大可说拒绝见面,德国目前来说,还是有求我们的,那么他们表示一下自己的不满,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稀奇的,安大人,现在发怒,是毫无作用的,等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