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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虽然上过折子,可慈禧太后并没有见过唐景崧,唐景崧磕了一个头,“微臣在。”
“你很好,”慈禧太后赞许道,“古有班超弃笔投戎,如今你唐景崧孤身入越,联络黑旗军,对法反击,也不遑多让,起来,刘永福呢?”慈禧太后想到了刘永福,历史上中法之战,最为杰出的两个人物,一个冯子材,另外一个就是刘永福了,刘永福应声而出,出班之后又跪下听命,“你也是如此!之前黑旗军在国内的事情,我一概既往不咎,前头传了密旨给你,大约你不放心,今个我再说一遍,只要是为国效忠者,不计前嫌,起来!”慈禧太后这个时候抛弃了刚才沉默的假象,群臣似乎十分奇怪为何太后会对刘永福如此青眼,但是随后她马上就解释了,她朝着另外一边跪着的越南群臣说道,“你刘永福在此地作战,多多少少,也教导了越南上下,什么叫做忠义之心。”(。)
一百、驾御升龙(二)()
皇太后话里有话啊,左宗棠眉毛一动,扫视了一番跪在一边听候旨意的越南群臣,还需要刘永福来教导越南人如何学会忠义?显然是在敲打阮朝这些官员了,黎朝复辟,可底下的人,自然要用这些阮朝留下来的臣子,如果不敲打好了,日后阳奉阴违,重新拥立阮朝倒也罢了,但若是还和法国人暗通款曲,只怕是后患无穷。
“这是自然的,”左宗棠接话说道,“阮朝上下,罔顾天朝之恩德,擅自废立国主,在法人面前卑躬屈膝,又行叛逆之事,实在是可恶,同庆伪帝已经连同阮朝宗室一概押到升龙府,请太后降旨,以大逆不道之罪,尽数予以诛杀!”
慈禧太后淡然说道,“马上就是黎道源登基的好日子了,不好杀人,冲了祥和之气,阮朝伪君自然要处置的,而地下这些官员,”她扫视了一圈,“不急,先等着登基大典吧。”
她摆摆手,太监喝道让越南官员一起起身,在人群之中的同庆帝已经浑身酸软,还是边上的阮文祥把他死命拉了起来,慈禧太后又召见了陈文定,嘉奖了几句,阮文祥倒是没有接到接见的机会,因为这个时候庆海来报了,“太后,旨意发出南洋十九国来观礼,十九国国主都到了,现在都安排在升龙府内。”
“不错,”慈禧太后赞扬了一句,只是见到庆海脸上似乎有什么别的想法,“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有布上道国国主未至,但有另外一国‘兰芳国’总统却不请自来,故此又是十九国。”
“兰芳国?总统?”慈禧太后挑了挑眉,多问了一句,她身边的人见到慈禧太后脸上玩味的笑容,就知道皇太后对这个什么兰芳国很感兴趣,“咱们这个南洋,也有这么时髦的国家?居然有总统?该国的总统,是不是也是咱们中国人呢?”
“太后圣明,就是中国之海外遗民。”
“既然来了,就没有不招待的理儿,”慈禧太后点点头,“一应按照各国国王一样的待遇候着,至于那个布上道嘛,”这原本是一个小国,就在吕宋岛之东,荷兰和西班牙的殖民地离着极近,大约是觉得自己有两国罩着,清国大约拿着自己没办法,“这么不上道的国家,那么也就没必要留着了,”慈禧太后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喜鹊红梅争春紫金护甲,轻描淡写的说道,“命南洋水师出动,灭国吧。”
如此赫赫威势,蛮横独断,显然是要杀鸡儆猴了,左宗棠应命,并且将此事大声的说与传令兵,越南上下的官员,谁不通晓中文?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天朝之威,无非是轻描淡写的一语,就可以诛灭一国,越南群臣瑟瑟发抖,兵部尚书忍不住惊惧,双腿发软,扑通跪了下来,乌压压的人群复又跪了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天朝威压,想立那个做国王那个就做国王,想让谁下台,谁就下台,一言兴邦,一言灭国,威严如此,这才是天1朝上1国的风范。
“此国之地,由仪亲王代领,”慈禧太后说道,仪亲王就是苏禄国国王,为什么要给苏禄国,当然要表明,这第一个投靠贴近中国的,自然利益大大的有,“庆海,还有几日就要登基大典了?”
“回皇太后,已经择好了五月十六日行册封登基大典,这算起来,就在大后天。”庆海说道。
“那咱们就呆在升龙府,”慈禧太后扫了越南群臣一眼,“越南各级官员全力配合北圻总督陈文定处理登基等事务,如果办的好,我既往不咎,这越南依旧还是越南,官还是官,若是办不好,嘿嘿,”慈禧太后冷笑几声,阮文祥等人连忙低头称是,也表示不敢违背天朝之意,“曾国荃,”她开始分派任务,“你过河把那些法*队的军官都带来,如今新君登基,乃是越南第一等的喜事,法国人这么关心越南的前途,现在越南的日子是要越来越好了,这日子蒸蒸日上的,也要让咱们的友邦,都见一见,我知道你曾老九的手段,不管如何,打骂还是杀,总是要让法军的几个军官都请来,特别是米乐,要请到这里来,他是朝着朴存公交出了军刀,可我这里头还没受降呢,这可不算数。”
“下旨,董元醇为敕封大使,孙毓文为登基总监大使,庆海为诸国提调官,负责好这次的大典,”慈禧太后对着左宗棠笑道,“法国人在南边这贼心死了没有,倒还是两说,如果趁着咱们在办喜事,他倒是偷偷摸摸来捣乱,这戏就不好唱了,你操点心,新军水师一概盯着紧些。”
布置完了事儿,慈禧太后回过神来,见到越南群臣还跪在地上,微微皱眉,“好了,都起来吧!”她继续说道,“同庆伪君得国不正,弃中国而奔法国,视为大不敬,原应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奈何我天朝有好生之德,故免去罪行,既往不咎,嗣德国王三代后裔尽数押送至京师,同庆封礼部从五品典仪,居于京师,非诏不得外出。即日起,就再也有什么阮朝了,这越南之主,只有黎朝,只有黎道源!你们都听清楚了?”
“臣等领命。”对于这些官员来说,阮朝和黎朝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一样的当官,除非那些宗室,其余的官员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前十分担心的中国会吞并越南,现如今显然中国对于越南的领土毫无兴趣,之前传言沸沸扬扬说要废越南国设立安南省,一通中华体制,如今看来也是谣言而已,“阮文祥,这登基大典,你要多拿主意,”慈禧太后显然是知道阮文祥的,“我们这些人到底是客人,呆不了多久的,如果登基大典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丢的可是越南的面子。你是老臣,黎道源日后主政越南,还要你来辅佐他。”(。)
一百、驾御升龙(三)()
这话的意思,还是准备把越南国的政事托付给阮文祥,这明显不准备追究什么了,对于越南群臣来说,这是一个利好的消息,“是,外臣谨遵天朝皇太后之天命旨。”阮文祥复又跪了下来说道。
“走吧,进城瞧一瞧,”慈禧太后说道,“黑旗军在此地厮杀好几次,却也还不知道,刘永福带的兵如何,今个来,什么事儿都可以不做,但是为国征战的战士们,不能不见见!”
捞军完毕,御驾从国内带了三拨人过来,一拨是内务府工厂的人,来准备设厂,第二波是两广跟过来的商人,马上要开矿炼铁挖煤,伐木购买稻米等,这算是来送钱并且给劳动力们一些活路的,这两拨人跟着御驾一起一路谈合同买地,设厂子,闹得热火朝天的。第三拨,就是升平署的一干供奉,这个时候最红的明星就是各大戏班的台柱子们,捞军不是拿着银子过来就可以的,适当的让大家伙见一见这些明星,对士气也有帮助,之前在郎庄湖边,谭鑫培、梅巧玲、杨月楼等悉数到场,念唱作打十分尽心尽力,以作安抚思乡之情。接下去自然也要演戏给大家伙瞧一瞧。只是慈禧太后参观黑旗军营地之后,入行在内歇息,许久都没见出来,孙毓文有些奇怪,却又不好催促,一干大臣就等在花厅照壁之外候着,荣禄是关防大臣,负责行在外头的治安和秩序的,于是孙毓文就对着荣禄说道,“荣大人,西圣爷不出来,外头的戏儿就不能开,王大人这会子去了城外,调度粮食,也不在此处,您是管着关防的,要不进去看一看,侍卫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咱们这么等着也不是法子啊。om”
荣禄点点头,绕过了照壁,穿过圆形的拱门,侍卫们森然站立在过道两边,侍卫头领见到了荣禄进来连忙请安,“有什么事儿吗?怎么皇太后还不出来?”
侍卫统领表示不知道,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八角宫灯点起了拉住,点缀着园子十分静谧,荣禄原本想着退出去,但是瞧见了屋内的一抹倩影,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慈禧太后歇息的寝殿行去,到了廊下,李莲英守在门口,见到荣禄过来,下了台阶请安,荣禄悄声说道,“西圣爷起驾了吗?”
“已经换了衣裳了,”李莲英说道,“这会子不知道怎么了,坐在窗前想着什么呢,做奴才的不敢催促,”这个时候房内突然响起了慈禧太后的声音,显然她听到了外头的谈话,“小李子,谁在外头?”
“回老佛爷,是荣禄大人!”
“请他进来!”
李莲英转开身子,请荣禄进去,荣禄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太监,房门被宫女们无声的打开,正房内有些昏暗,只有侧房还点着几根巨大的蜡烛,点的透亮,慈禧太后背对着荣禄坐在梳妆台前,不发一言,荣禄微微鞠躬,“皇太后,开戏的时辰到了,外头各国国主,越南群臣都候着您呢。”
“让他们等着吧,”慈禧太后摇了摇头,从语气里听出来,似乎有些意气萧索的味道,荣禄抬起头来,看着慈禧太后的背影,她今日夜里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吉服,背上面是西番莲缠枝青鸾彩凤对舞的花样,其实这个颜色在夜里分外的暗淡。“突然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心思去听戏了。”
“今天看到了黑旗军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那样的凄惨,我们这些肉食者,自然只需要动动嘴就是,而他们这些和敌人对抗的士兵们,他们为了我们的命令,不仅付出了鲜血和泪水,更是要献出自己最宝贵的生命,之前在郎庄湖,我压下了心里的不适感,但是到了升龙府,这感触却是怎么都压不住了,”慈禧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将功成万骨枯,这诗说的轻松简单,但是谁都不愿意做那个枯骨,谁都想当成功的将军,但是大部分人以为自己是将军,其实只是枯骨而已。我远在京中的时候,见不到这样的生离死别,所以自然是铁石心肠,丝毫不会顾及他们,”慈禧太后背对着荣禄,只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自言自语,似乎在对自己说话,而不是在对荣禄吐露心事,“可到了战场上,见到了那样惨烈的场景,仲华,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或许有人说我在朗生前线那里跪拜战死的官兵,只不过是效仿孙武收买人心,可其实我并没有,我真心觉得我太愧疚他们了,为了我的一己私利,让他们丧身异国他乡,不得和家人团圆,不用跪拜之礼,无法缓解我的愧疚。”
“皇太后,”荣禄静静的听着慈禧太后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一些,“太后您是最光明磊落的,对法作战,这是为了国家大义,并没有什么私利,您也无需愧疚,为军者战死沙场也是寻常之事,日后奴才若是要上战场,自然也做好捐躯这个准备。”
“何须说这个,你如今是堂堂的兵部尚书,怎么会上战场,我是不会让你上前线的,”慈禧太后摇摇头,她伸出了手,摆了摆,房内伺候的宫女们悄然退下,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容颜,“一晃多年,咱们认识已经三十多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她站了起来,“我自然是有私利的,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为了挡住恭亲王,我自然是不会想要发动战争,你又何必为我转圜什么呢。”
“此一战,西洋诸国再也不敢小瞧我大清,”荣禄见到慈禧太后转过了身子,连忙低下头,不敢直视慈禧太后,“这些战士死得其所,能够让国家更加强大,战士们这样为国捐躯是最好的方式了。”
“你说的极是,仲华,”慈禧太后到底是情绪有些不高,“为政者不可热血,也不可悲悯过甚,我或许一直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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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驾御升龙(四)()
执政者要冷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以天地为棋盘,以国运为赌注,以万民为棋子,每下一步棋就是腥风血雨,无所不用其极。om荣禄听到了慈禧太后的话语,“太后仁慈,是国之大幸,也是吾等之幸。”
慈禧太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或许有些不以为然,又觉得荣禄的话有些道理,“其实想想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不杀人,是做不到的,但是我可以尽量避免少杀人,只是杀了这么多人,身边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幸好,还有你仲华在,”慈禧太后越过了荣禄,她的身上发着清新的幽香,翩然走过了荣禄的身旁。“外面既然人都到了,咱们也快些吧。”
荣禄转过身来,喊住了慈禧太后,“太后。”
宫女们把房门打开,皇太后正欲走出去,听到了荣禄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荣禄,门外灯火通明,照耀的慈禧太后头上的珠翠熠熠生辉,她就这样站在门槛前,身子模模糊糊的隐匿在夜色之中,带着询问的神情看着荣禄,荣禄深深的看了慈禧太后一眼,弯腰鞠躬,“奴才会一直陪在太后身边的。”
慈禧太后定定的看着荣禄,晚风徐徐吹来,不知道有没有吹动她的心弦,“恩,”慈禧太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一起走吧。”
升龙府是昔日黎朝的国都所在,原本就有旧王宫,当然这么一百多年,越南地方潮湿闷热,早就是损毁不堪了,不过这些日子拿着原本升龙府总督的宅邸修缮了一番,也勉强可以作为庆典的场所,总督府门口临时搭了一个大戏台子,所有人都已经侯在此处,慈禧太后到了戏台前,群臣拜服山呼万岁,慈禧太后容光焕发,“都起来!都起来!”她显然十分高兴,对着座位边上的左宗棠和孙玉文说道,“素日里头都在宫里头听戏,在外头和大家伙不拘着礼仪一起听戏,最自由不过,舒坦!”
孙玉文应道,“皇太后与民同乐,臣等感激涕零。om”
除却官面上的人之外,其余的包括新军侍卫黑旗军等一概在场,广场上乌压压的一片,就伸长脖子眼巴巴的等着慈禧太后开戏,见一见名扬四海的京戏大拿们,李莲英拿了戏折子上来,慈禧太后见到头一出就是穆桂英挂帅,不免笑道,“这都什么时候的戏了,怎么巴巴的又拿出来了?”
“前线的军士不耐烦看文戏,说还是这些武戏瞧得痛快。”李莲英笑道,“大家伙实在是对老佛爷尊敬的很,八里桥多少人赶不上,但是这穆桂英,是一定要瞧的。”
“那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了,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从善如流,”这时候也不说什么废话,慈禧太后说道,“那就开戏吧!”
锣鼓喧天,就开演了起来,这一出戏大家伙自然最要看的就是穆桂英了,梅巧玲已经是人到中年,演少女自然是有些不成样子,可演中年之后的穆桂英十分恰当,只见她看着帅印十分纠结,不愿意接印继续统率大军出战,这时候突然听到了号角声响起,战马嘶鸣,金鼓,她猛的转了过来,回想起了昔日大战天门阵的英雄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