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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之不得,可是……老彭,令郎在国统区,孩子没有了母亲,你这个做父亲的……”
“我当然惦记儿子,可你曾说过托付过朋友照顾,一口饱饭还是有的,等些日子吧,以前我作恶太多,想多做点事。”
刘泽之正色说道:“这话不对,从你答应弃暗投明的那一刻起,以前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没有完成除掉山下奉文的任务,是我的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力了。”
葛佳鹏插话道:“刘副局长,老彭既然这么说,您就答应他留下来吧。崔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老彭去西医院担任主治医生的同时,暂时做我的助手,行吗?”
老彭正要逊谢,刘泽之没容他开口,抢先一口答应:“好啊,我做主,就这么定了。来,边吃边聊。老彭,给令郎写封信,告诉他父子连心,他猜测的没错,他的父亲就是抗日英雄,军统之前的潜伏特工,现任上海分局临时军管会副主任。”
老彭心中感慨,想说两句感激的话,刘泽之为他盛了一碗饭递过来说道:“老彭,你我之间,太客气了反而生分。还是谈谈这批印钞纸的情况吧,你知道多少?”
“我了解的也不多,除了知道有一批印钞纸受损要销毁之后,偶尔还听到了几句几个日本海军伤员聊天时的话,大概意思是一个人说:这么一来,就不够半年的用量了,没准几个月后还要从本土运过来。另外一个人说:还运什么?造纸厂也被炸的不能全天生产,只能满足国内的需要,听说要从满洲国调运,反正再没我们海军什么事了。”
刘泽之又问葛佳鹏:“你向局本部做过汇报吗?”
“昨天老彭、小孔平安抵达后,我发电报汇报,提及了日本人要把中储劵的印制转到上海来的事。可惜不知道日本人会把印钞厂设在哪里?刘副局长,老彭、高瑞都撤离了,在日伪军警情治机关,我们亟需一个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的内线。”
老彭看了一眼刘泽之,心知张占的存在是最高机密,自不会泄露,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一点忙都没帮上,老包却舍命救了我,早知道我就不撤离了,也许可以侥幸过关。”
刘泽之摇头道:“你想什么哪?倪新那个人,你我都了解,当初张克清一招不慎,就被他看出了破绽。”
老彭也很遗憾,叹道:“倪新,其实不是十恶不赦之辈,可惜被一个日本女人迷昏了头。”
刘泽之反驳道:“你错了,倪新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效力,不是因为鹤子,而是……算了,不说了。”
刘泽之对倪新的评价,葛佳鹏一直腹诽,撇撇嘴,没说话,埋头吃饭。
老彭吃完了饭,一边替刘泽之盛汤,一边说道:“泽之,你胃不好,慢点吃。能不能想办法摧毁日本人设在上海的印钞厂?”
刘泽之接过汤碗,答道:“不是摧毁,而是印制假钞,投放市场流通。”
“这可太困难了,葛主任手里就十几张印钞纸,能造多少假币?这么少的量,成本也太高了吧?”
葛佳鹏笑道:“是啊,加上雕版模具、印制费用,可能远远超过假钞本身的价值,这算什么买卖?赔到舅舅家去了。”
几人吃完午饭,各自去忙。
晚上九点刚过,数日奔波的刘泽之回到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的住所:距离县政府两公里之外一条僻静弄堂内的三间的平房内,早早洗漱后上床睡觉。午夜十一点钟,周成斌一行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葛佳鹏赶紧整装迎了出来:“周局长,您回来了?”命令同屋居住的徒弟孔霂:“准备夜宵,去后面的宿舍腾出两间房子,对了,去请刘副局长。”
刺杀山下奉文失手,周成斌说不出的烦闷,制止道:“别忙了,崔峰还是住他的办公室,季刚、武顺陪我去泽之那里凑合两天。”
“行,可那也得吃饭,食堂晚上有值班的,值夜班的、哨兵等人十二点有顿加餐,不麻烦,小孔,你还不快去?老彭在崔峰的办公室下榻,刘副局长任命他为军管会的副主任。崔峰,你先和我挤两天吧。”说着,又亲自沏茶张罗。
周成斌只得坐下来小憩,答道:“军管会的副主任本来就应该有两个,老彭,还算合适,就按刘副局长说的办吧。”
葛佳鹏向周成斌汇报着这些日子浦江县的工作,周成斌喝着茶,静静的听着。
很快,小孔端着一盆米粥、一盘素包子、两碟咸菜,在茶几上摆好,没等周成斌动筷子,电报员送来一份密电:“周局长,局本部发给刘副局长的回电。”
按规矩,周成斌有权拆阅上海分局任何来往电文,电文很长,他起身去了外间的电报室译电,众人只得耐心等候,好在仲夏时节,也不担心饭菜变凉。
十二点整,周成斌命令道:“小孔,去请刘副局长来见我。大家动筷子吧。”
半个小时后,刘泽之来了,周成斌说道:“小孔,都撤了吧,佳鹏、崔峰,你们也留一下。”
此话等于委婉地让其他人回避,众人赶紧收拾后,退出了房间。
周成斌这才说道:“泽之,局本部的回电,你们传阅一下。”
几人看罢,周成斌叹道:“是我们办事不利,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却一无所获,难怪戴老板动了肝火,严厉申饬。”
刘泽之等人皆感郁闷憋屈,谁也没有说话。
周成斌又道:“戴老板命令我们执行‘偷梁换柱’计划,你们怎么看?泽之,你先说说。”
刘泽之理了理思路,答道:“戴老板的计划很周详,行动要分成两步,一步是设法摧毁从日本本土送到上海的这批印钞纸后,日本人只能想别的办法,启用伪满洲国‘满洲中央银行’发行的满洲国元的印制的纸张,因为在中国,除了法币的用纸,没有第三种能印制钞票的纸张了。日本人总不能从远在西南大后方的重庆强夺纸张吧?”
周成斌说道:“沈阳站负责搞到一部分印钞纸,问题的关键是如何把这么大数量的纸张从东北运到上海?或者是重庆?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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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兄弟重逢()
刘泽之反问道:“为什么要运输纸张?”
周成斌奇道:“不抢夺纸张,运回来,拿什么制造伪钞?”
“用印钞纸啊。 ”
葛佳鹏也很奇怪:“所以才要设法把要用的纸张运到这里,或者是重庆。”
周成斌略一思索,明白了,答道:“我明白了,泽之,真有你的是不需要运输,重庆有造纸厂,国统区流行的法币使用的印钞纸就是那里生产的。”
葛佳鹏很内行的反驳道:“二位长官糊涂了吧?各种印钞纸有不同的防伪措施,要想造出可以乱真的假币,需要破解这些防伪措施,伪满洲国元所用的纸张的防伪措施,很先进,破解起来很困难,不比破解密电码容易。”
周成斌教训道:“你才糊涂再高明的防伪措施也是人制造的吧?你说是万里迢迢运输造币纸容易,还是护送几个技术工人去重庆容易?”
葛佳鹏、崔峰恍然大悟葛佳鹏当仁不让的说道:“这么说我必须去一趟东北了?”
刘泽之失笑道:“你去干什么?沈阳站也是一级站,张弛以前不就是沈阳站的副站长吗?难道找不出合适的人执行任务?”
“当然找不出,先别说我之前的本事,我断断续续研究伪造货币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无论是绑架,还是策反,需要的是掌握关键技术的工程师和技术工人,人数越少越好,总不能绑架百八十人吧?你们谁知道重庆造币厂和满洲造币厂相比,欠缺的是哪项技术?”
周成斌不由得点头道:“说的有点道理,泽之,给局本部发报:上海分局一定完成‘偷梁换柱计划’,摧毁从日本运来的这批印钞纸张的任务,并建议派遣葛佳鹏协助沈阳站执行另外一部分任务。”
“我没意见。”却没有起身去办。
崔峰插话道:“摧毁这些纸张,首先我们要知道放在那里了。淞沪地区这么大,怎么找?目前我们只有几个在日伪军政机关基层潜伏的卧底,他们能得到这方面的情报吗?”
周成斌答道:“我来想办法。天太晚了,孙栋盛不是明天上午回来吗?也等一等局本部的回电,明天再商议行动细节。都早点休息吧。”
众人起身,刘泽之突然又道:“老周,天太热,睡不着,你陪我出去走走。”
周成斌知他还有话说,点头答应。
二人走出县政府的大门,沿着寂静无人的街道散步,武顺、季刚不放心,远远的跟着。刘泽之说道:“我想策反范大可。”
“范大可回去后,安定下来感念你对他的好处,心理上一定会发生变化。不过……有把握吗?”
“五成吧,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张占的存在。”
周成斌答道:“五成,值得一试。你不能出面,我来想办法。提起张占,我物色了一个人,杜一帆,配给他当助手,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可这样一来,第三纵队副队长的位置怎么办?现在的第三纵队一千余人,孙栋盛一个人顾不过来。而且杜一帆会不会觉得委屈?”
“我会说服他大局为重,至于第三纵队副队长的人选,我再物色吧。”
刘泽之又道:“你还记得杨文举吗?”
“当然记得,沈阳站一个联络点因为他被破获。”
刘泽之默默地走了一会,周成斌说道:“有话就说吧,你我之间,是同事,可也是兄弟。对军统的家法,你是不是很有异议?”
“是的,我明白治乱世用重典、家有家规、国有国法的道理,可是……为什么就不能给人一个回头的机会?杨文举不是职业特工,他不过是张弛策反的一个技术人员,扛不住酷刑,在情理之中。换回葛佳鹏等人的相原信义,是杨文举所在的研究所的主任。”
兄弟默契,刘泽之说的含糊,周成斌却已然明白,思忖片刻,答道:“如能除掉相原信义,而且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杨文举主动下的手,当然可以将功折罪。瞒住上峰……也不是难事,可是泽之,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总这么自行其是,我担心上峰知道了,你会受到严厉的处置。”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戴老板日理万机,不可能事无巨细的了解下情,再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周成斌笑笑,叹道:“你啊,总是有理。好吧,我同意。葛佳鹏和杨文举打过交道,我来交代他。”
“葛佳鹏一个人,既要执行寻找技术人员的任务,又要策划除掉相原信义,力不能力,我想和他一起去东北。”
周成斌点头答应:“好,马上给局本部发报,除了葛佳鹏、武顺,我再把冯根生的助手赵枫暂时调给你指挥,他是长春人,日语很流利,又是陈劲松tIAo教出来的得意门生。等局本部的回电到了,你们就出发吧,一路上多保重。”
刘泽之叹道:“你放心吧,从上海到长春,二千多公里的距离全部是日战区,出了淞沪地区,在山东兖州换乘火车,剩下的路就好走了,葛佳鹏伪造证件的水平还是比较高的。”
周成斌也颇为感慨:“大半个中国还在敌手,东北沦陷十三年了,你我身为中国军人,丧土辱民之罪,无可推诿。”
凌晨四点,刘泽之向重庆局本部、冯根生处派发了密电,中午一点局本部回电:所请照准,已电告沈阳站,望与沈阳站密切合作,七月一日前完成“偷梁换柱”计划,切嘱。
晚上九点,赵枫赶到,二十七日凌晨五点,一行四人出发。二十九日下午三点,在山东兖州上了开往长春的火车。
刘泽之、武顺佯装和葛佳鹏、赵枫不认识,四人分成两组,在二等车厢一头一尾的两个包厢里。六点,武顺端来了晚饭,见同一包厢的另外两名旅客不在,笑道:“之前给您当了好几年的助手,居然不知道您的存在,这次跟着您的时间虽短,却学了不少东西。您可别嫌弃我笨,多点拨点拨我。”
刘泽之笑笑,随口问道:“你知道纪群的近况吗?”
武顺脸一红,有些忸怩,答道:“不知道,她在局本部,能有什么事?”
刘泽之心道:武顺怎么这个表情?难道……武顺二十八九,记得纪群好像比他大四五岁啊。唉,干卿底事?
武顺又道:“唉,徐小姐她……对不起……”
一阵揪心的疼痛,刘泽之强笑道:“这饭太咸了,你替我续点茶。”
武顺自知失言,赶紧拿着茶杯走出包厢。
五月三十日晚上九点,四人抵达被伪满洲国政府改成为“新京”的长春,分别入住火车站边很繁华的一条大街相邻的两家中档饭店里。武顺习惯性的仔细检查了房间,而后说道:“没发现问题。”
刘泽之这才吩咐道:“三个小时后,午夜十二点整,我去火车站售票厅和沈阳站派来的人接头,你担任外围警戒。”
“我知道了,我提前一刻钟过去。您先休息一会吧。”
十一点五十,刘泽之走出饭店,长春成为伪满洲国的首都已有十二年了,人口突破百万,虽不能与大上海相比,也是亚洲最大的城市之一,午夜的火车站并不冷清。刘泽之一路走去,康德十四年的年号随处可见,新京火车站五个硕大的霓虹灯在夜幕中熠熠生辉,,新京,唉,山河破碎……
十二点整,刘泽之到了售票厅大门口,不远处武顺示意一切正常。刘泽之排在最靠西侧的窗口前,五分钟后,一名身穿浅灰色衬衣、身形高大、三十七八岁的男子排在他身后间隔三个人的地方。
刘泽之心中一阵狂喜:来人居然是张弛
张弛也没有想到刘泽之居然亲自来了二人自是没有必要再对暗号。刘泽之佯装想起什么似的,离开了售票厅,回了饭店。在他身后,张弛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三分钟后,武顺也回来了,也到了饭店大门口,只见位于一楼东侧第一间的房间亮着灯,窗户开了半扇,窗帘紧闭,暗示一切正常。他走到位于饭店一侧的昼夜小吃店,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担任警戒。
三十一号凌晨零点三十分,张弛挑了个大堂服务生接待顾客的机会,闪身进了饭店,用手一推,虚掩着房门开了。
刘泽之笑着迎上前来:“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缅甸吗?”
张弛用力拍了拍刘泽之的肩膀:“气色不错,自从我认识你,就属现在健壮。我比你早来三天,是从缅甸直接过来的。军统各外勤站点职业特工损失了一大半,那都缺人,戴老板命局本部行动处组建了一个特别行动组,在各外勤站点有大的行动的时候增援,任命我担任组长。缅甸我军占据了上风,印支站有我没我,都不要紧。”
“我早听说过这个计划,这个组是戴老板手中的一枚利剑,原本看准的是周局长,我觉得你也能胜任。听老周说戴老板有话:这个组的组长到了任何外勤站点,都是特派员的身份,和站长平起平坐。那你的任务也是执行‘偷梁换柱’计划?”
张弛其词若有憾焉实则深喜:“又来了,什么利剑?除了这个计划,还要除掉相原信义。执行任务期间,沈阳站长春组归我指挥。对了,你怎么来的?上海分局负责执行‘偷梁换柱’计划的另一部分,人手并不宽裕啊,你们那个短训班首期结业的学员不是已经派遣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