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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撞在车厢后壁上,霎时剧烈的疼痛袭来,瞬间蔓延到四体百骸,让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剧烈的疼痛让她反应迟缓,还来不及回过神来,那刺客又是一掌拍在她的肩头,甄榛疼痛难当,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甄榛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过来。
睁开眼,还是在原来的车厢里,身旁躺着一个人,是尚未清醒的春云,而车厢的另一边,是先前将她打晕的刺客。
秀秀不在这里。
得到这个认知,甄榛脸上的血色迅速流失,瞬时四肢冰凉——倘若秀秀不是逃走了,那便是出了事,对于一群刺客来说,出事,只意味着死亡。
秀秀是不会抛下她先行逃走的,而她现在又不在此处,就极有可能是出事了。
她不敢想下去,心底升起微弱的希望,希望秀秀逃出了生天。
觉察她醒过来了,那刺客扭过头来,不耐烦道:“不要妄图挣扎,那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甄榛试图动了动手脚,果然发觉自己被点了穴,身体里一丝力气也没有。
认清楚事实,她没有再做无谓的挣扎,反而冷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眸望着那刺客:“我这个样子也无法逃走,我只想问一问,我的婢女……她,怎么样了?”冷静下来之后,她就有一种感觉,秀秀没有出事。可当她真的问出口,问到最后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顿了顿,很想知道秀秀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又害怕听到让她无法接受的消息。
那刺客瞥了她一眼,没有语气的说道:“死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仿佛一记重锤击打在甄榛的胸口。她没有准备,方才还打心底里觉得秀秀不会有事,所以当她听到这个摧毁所有希望的消息时,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
秀秀死了?相伴数年,生死相伴的人儿,在她毫无准备的状况下,就这么永远的离开了她?
甄榛脑海里一片空白,空白得一片冰凉。
那刺客见她呆若木鸡,勾了勾嘴角,不屑的又恨恨的说道:“一个只顾自己逃跑的贱婢,最好是死了。”
上一刻才陷入死局,下一刻却峰回路转。
甄榛又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体味出那刺客话里的意思——他是说,秀秀跑了?
那刺客见她目露喜色,以为她得知自己的婢女逃跑是搬救兵去了,她就有获救的希望,冷声一哼,道:“就算你那婢女能搬来救兵,你也不可能活到那时候,你还是死了心吧。”
甄榛闻言心头一凛,这刺客的意思是会杀了她?然而得知秀秀还活着,她心头松了一口气,只要秀秀不出事,她这里还可以想办法,总还有回旋的机会。
马车飞快的行驶着,甄榛的身子本来靠着车壁,因为太过于颠簸,已经滑落到了角落里,半倚着两面车壁的折合处,她瞄着对面侧窗被风吹起的帘子,只能从缝隙间瞧见一会儿灰黄,一会儿青黄,估摸着大约是到了城郊。
看了一会儿,无法确定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她转回了目光。
“既然我以无生机,你们不妨让我死个明白,究竟是谁想害我?”虽然心里已经大致猜到是谁要谋害她,但她还是想从刺客的嘴里得到确认,免得她若是有机会安全回去,到时候误会了人,虽然那个人对她所做过的事,已经死不足惜。
甄府,暖香院的主屋里,侍婢不时端着茶会糕点进进出出,屋里温暖如春,隐约可以听到谈笑声间或传出。
今日,贾氏宴请了几位相熟的夫人来府里做客,说是最近新得了一些锦缎,在京城还是稀罕物,几位夫人耐不住好奇,便应约前来,一见之下,果然见所未见——薄若蝉翼的料子,如云一般轻缓,如月一般柔和,却极是保暖,竟不比那裘衣差上半分。
哪个女人不爱美,尤其是这些富贵尊荣的夫人们,几位夫人看了这料子,只看得眼热:倘若穿上这料子做的衣裳,冬季便不需再着那些个厚重的大衣,该是有多好看。
贾氏见众夫人的眼神看在眼里,抿唇一笑,手一挥,便将几匹料子都送给了几位夫人,让几位夫人甚是欢喜,关系也因此拉进了许多。
正是相谈甚欢,先前派出去请二小姐甄榛回府的人终于回来了——
几位夫人见了甄容与甄颜,却独独不见二小姐甄榛,谈起甄榛,言语间都有些遮掩不住的喜欢,她前阵子又得了御封的女官,可谓一时风头无双,想到许久不见,几位夫人都不由想见见她。
于是,贾氏就派了人去韩府,让甄榛早些回来。
这会儿,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那家丁一进屋就忙不迭的跪在地上,颤声道:“夫人!二小姐怕是出事了!”
“什么?!”屋子里的人听了这话,纷纷大惊,出事?出什么事?
贾氏最先反应过来,沉着脸色,急声问那家丁:“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清楚来!”
略显慌乱的语声,急切紧张的神色,怎么看都是一个关心女儿的母亲模样,几位夫人看在眼里,想起传言贾氏待甄榛极为苛刻,但眼下看来,她的关切不似作假,遂又想起以前甄榛有意无意的就会让贾氏在人前难堪,便都不由觉得,兴许贾氏待甄榛其实挺好的,不过是甄榛太过于任性罢了。
那家丁抖着声音说道:“奴才去韩府找二小姐,但是韩府的人说二小姐早就走了,然后奴才算了算时间,照理二小姐早就应该回府了,可是奴才回来才知道二小姐没回来,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你快说!”
“奴才想起在有人说在路上看到一辆马车被刺客劫持,那马车挂着甄府的标志,奴才觉得不妙,回来一看,二小姐果然没回来,大小姐和三小姐都没出去,那么就只有二小姐了……”
甄仲秋不可能这个时候回来,而且就算是甄仲秋突然回府,身边必然也会带着护卫,如果有刺客袭击,也一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倘若没有人看见,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那么,遇袭的就只可能是二小姐,甄榛。
贾氏脸色苍白,仿佛不堪承受这个消息的打击,踉跄了一下,瘫坐在椅子上,连说话都变得艰难:“你是说,二小姐被刺客劫持了?”
此话一出,几位夫人的脸色也都变了,这燕京中有几人敢跟甄丞相作对?甄榛眼下深得帝后圣宠,而那马车上又明晃晃的挂着甄府的徽章,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劫持甄榛,必定不是寻常之人。
甄二小姐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
甄府里乱作一团,而引起混乱的甄榛,正坐在颠簸不已的马车里,手脚行动受制,除了还能说话,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当她得知这些刺客准备杀她的时候,那一瞬间,她是害怕的。
在外游历的那几年,她不是没有遇到过生命危险,然而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便是真的到了绝地,她也不曾有半点畏惧:死了便死了,只是遗憾未能报仇,但是能早一点去见母亲,也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她不怕死,但是不意味着她不珍惜生命,尤其是在见到仇人之后,那骨子里的恨意被彻彻底底的激发出来,毁天灭地也在所不惜。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而且还是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仇人手里。
然后被逼到绝境,知晓自己也许没有生还的机会,她反而冷静下来了,冷静的考虑自己的处境,缜密的斟酌,寻找哪怕是一丝渺小而微弱的希望,一旦发现,就毫不犹豫的抓住!
首先,她要确定雇主要求这些刺客将自己如何处置,虽然那刺客已经说了她没有活路,但是在杀她之前,是否还有其他的计划。
她抬起眼眸,看着那刺客,用小心的语调问那刺客:“究竟是谁要害我?”
那刺客冷冷的看着她,也许是觉得她人之将死,成全她一下也无所谓,于是不耐的说道:“不知道,是一个带着面罩的女人,让我们将你解决掉,但是不能在城里。”
带着面罩,那就是不敢让别人知其真面目,越是如此见不得人,越可以说明买通刺客杀她的人,是她身边的人。又忌讳她死在城中,想必是如果她的死会引起巨大的震动,很容易让人怀疑到那人身上,所以才想让刺客先劫持她,让她死在城外,如此她的死就变得不明不白,要追查起来就十分困难,久而久之就成了悬案,被定性为江湖人士作恶也说得过去,那么要追查凶手,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一想,除了贾氏,不会有人这么害她。
沉吟片刻,甄榛见那刺客脸色还算好,她忽然肃容道:“那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那刺客一怔,有些惊诧她突然的转变,哼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不知道你是谁,如何将你劫持?”那刺客似乎不愿再与甄榛罗嗦下去,嗤笑了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剑,不耐烦的道:“别再问这问那,我们什么都知道,趁着现在还有些时候,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跟人结怨。”
他们既然知道还接下这笔生意,想必雇主给了不少好处。甄榛闻言垂下眼皮,过了一会儿,又看着那刺客:“我知道那个害我的人是谁了。”她一字一句,用极其肯定的声音说道,那刺客一动也不动,似乎真的不想再理会她。
甄榛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你们知道我是谁,未必会知道我的价值,那个雇你们杀我的人,也未必比我更有价值。”
她刻意提高了声音,语调肃然庄严,隐隐透着尊贵之意。
第四百六十章 番外25()
一边说,她一边看着那刺客的脸色,果然见那刺客动了一动,但是依旧没有睁开眼。
“你们知道我是甄丞相的二小姐,那又可知道,我的出身如何?”她问出口,又自己回答,“而今六皇子与八皇子争夺太子之位,我父亲自然是他们要拉拢的头号人物,自古联姻是最稳固的关系结合,也就是说,我们三姐妹中必定会有人与皇族结亲。我母亲乃韩太傅之女,而府中正室夫人贾氏出身低贱,比贾氏所出的大小姐甄容和三小姐甄颜,我的出身更为正统。”
那刺客沉着脸,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放话阻断她说话。
甄榛顿了顿,不再去看那刺客的脸色,自顾自的说下去:“如今皇上与皇后对我恩宠有加,前些日子皇上还御封了一个女官之职给我,想必我不说你也该知道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甄榛转过脸来,定定的看着那刺客,缓缓地张开了嘴:“那个害我的人,就是夫人贾氏。”
一字一句,语声坚定有力。
就在这时,马车似乎撞上了什么,剧烈的颠簸了一下,让甄榛几欲坐不稳,她身边的春云也剧烈晃动了一下,身体蜷缩在角落里,脸色苍白了无血色,眼睫微微颤抖着,似是睡得极不安稳。
甄榛看了春云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贾氏害我,无非是怕我压在她女儿头上,让她们永无出头之日。但是以我之身份,如果你们去找丞相,为了保全我的安危,丞相能给你们的好处,远比贾氏要多很多倍。”她可以加强了最后一句话的语调,那刺客听了,眯起了眼,脸色变得愈发阴沉起来,仿佛山雨欲来即将爆发。
“铮——”
见她还欲开口说下去,那刺客豁然拔剑,剑指着甄榛的咽喉,凛凛的寒光晃过甄榛略显苍白的脸容,目光冷冷的盯着甄榛,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只要轻轻一送,那剑锋就会刺破她的肌肤,割破她的喉管,让她一击毙命,让她所有的努力,一切的爱恨全都化作烟云,不复存在。
甄榛垂下眸,看着牵引着自己命门的利剑,缓缓地,平静的,她再度开口:“你们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无非也是为了一个富贵,倘若干一次就能永享安逸尊荣,何乐而不为?”
分析了一切利弊之后,她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大的诱惑——以她的安然,换一生荣华。
在醒来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了谋害自己的人是谁,当从刺客嘴里得到间接确认,她就开始从己身,他人,以及刺客三方面的利益出发,逐一分析,各个击破。
贾氏害她,是为了争夺地位。
刺客劫持她,是为了钱财。
甄仲秋会花大价钱保她,是为了她本身更大的价值。
趋利避害,贪婪好逸,这是人的本性。
那刺客冷冷的盯着她,摇晃的马车里,那锋利的剑刃时近时远,却分毫不差的扼住她的要害。甄榛说完那一番话,便闭上了嘴,还将身子放松了,缓缓阖眼依偎着车壁,尽量让自己舒服一些。
过犹不及,她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便是等着这些刺客来做决定。
那刺客望着她良久,蓦地将剑收了回去。
甄榛暂时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解除危险,而是因为这个刺客已经被她说动了,接下来事情就有可能按照她所预想的那样发展。
没过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那刺客转身下车,接着,她和春云被关进了城郊的一座废弃寺庙里。
暮色渐浓,随着门上的锁链哗啦作响,房间的门紧紧合上了。
四周顿时昏暗下来。
许久无人居住的缘故,房间里散发着浓郁的霉味,四面密封,唯一的一个小窗也被钉死,整个房间就像一个密闭的暗室,阴冷而潮湿。幸而角落里有些干草,甄榛和春云就被扔在这片干草之上,干草有些扎人,但是隔绝了地面的湿冷,这一点不舒服还算可以忍耐。
甄榛半靠着墙壁,抬起目光瞅了瞅那高高的小天窗,只见外面一片灰蒙蒙,估摸着天就要黑了。
暗叹了一口气,她垂下眼眸瞥了春云一眼。春云半侧着身体,躺在她的身边,脸色苍白了无血色,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北风狂肆,丝丝的寒气从缝隙里渗进来,刮得门窗咯吱作响,于寂静和昏昧之中,显得格外的凄凉。
一个极度压抑的啜泣声低低响起,间或还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声音,仿佛是因为太冷了受不了,又仿佛是因为太过于害怕而惶恐不安。甄榛缓缓垂下眼眸,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春云。
昏暗的光下里,春云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她哆嗦着嘴唇,小心翼翼得掀起眼皮,看着甄榛,泪眼里写满小心与恐惧。
“小,小姐……”春云抖着嗓子,声音因为深深的恐惧而变得暗哑,她仰望着甄榛,眸底闪烁着微弱的希冀。这些年她留在甄榛身边,一直被甄榛保护得极好,偶尔甄榛上山疗养数月,也会将她的生活安排妥当,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自会有人来照顾她,又哪里遇到过像现在这样直面生死的局面?
她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实在不知道除了等死,她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她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还有那么多的好日子没过,甚至她还没有做过一天主子,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这些刺客的目标是甄榛,她只是无意被劫持来的,秀秀不就是跑了吗?换句话说,是不是只要甄榛在他们手里,就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她开口,就是想问甄榛这个问题:如果可以,让甄榛求一下那些刺客,求那些刺客放过她。可是真的开了口,她又有些不敢问,怕甄榛不会帮她,那么她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在春云的角度,她只能看到甄榛曲线秀美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