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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她直接将仇人解决掉,一走了之便是。
燕怀沙眼睛一眯,迫人的气势便扑面而来,不怒自威。
他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周身的气势一放开,便似带着血腥的锋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见过无数烧杀掳掠的秀秀,也不由生出了惧色,而胆小如春云,更是两股战战,几欲站不稳。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本王说话。”燕怀沙哼了一声,迫人的压力瞬时散去。
还不是你太凶了。
他瞥了一眼甄榛,目光一转,扫过不敢吱声的秀秀与春云,“初见时,怎的只有一人?”
他指的是多了一个春云。
初见之时,甄榛身边只有一个秀秀,而眼下她带在身边的,自然是贴身伺候的人,换句话说,也就是信得过的人。
这言下之意便是,为何当初不见春云。
这话一说出来,甄榛的心又跳了一下,不过她反应很快,眼不眨脸不红的嫣然一笑,道:“甄榛身边从来都是两个婢女,枫山之行,不过是因为婢子有些女儿家的事情,没办法伺候在身边。”旁人不知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那山野小镇,恰巧上次去枫山,身边也只有一个秀秀,将枫山相见说成是初见,也没有人会怀疑。
谁能想到堂堂丞相府二小姐,会出现在一个破落的客栈里?何况怀王回京,那是在全城百姓的迎接下凯旋而归,只要燕怀沙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两人之前见过面。
第二十八章风雨欲来
她话锋一转,笑意盈盈,“没想到怀王如此关心甄榛,都关心到甄榛的婢女身上了,甄榛实是受宠若惊。”说罢,她眼珠一转,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事,讶然的看着燕怀沙,“莫不是,这婢女有福,有幸入了怀王的眼?”
她的话才说出来,春云吓得瘫倒在地上。
京里的贵人相互赠送侍婢是十分寻常的,也就是说,倘若她哪日被哪位贵人看上,而甄榛便是想留下她,也先得掂量一个对方的身份地位,最后哪怕是不愿意,也得将她送出去。
眼下这人不是别人,却是煞名赫赫的怀王。
据说怀王性情暴虐,最喜虐待下人,怀王府后院白骨累累,全是被虐至死的人,听说他还吃过人肉喝过人血,分明就是修罗转世。
她被谁看上都不想被怀王看上啊!
春云心里乱成一片,却根本没有去细想,以怀王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又怎会看上她一个不出奇的婢女?
似是没有听出甄榛的讽刺,燕怀沙瞥了她一眼,没再理会她,抓着马缰,利落的翻身上马。
他的这一眼,却令甄榛大怒——
原来如此。
原来,你不相信这婢女,原来,这婢女是你身边的奸细。
他的眼神便是这个意思,原来如此。
他那一问,原来便是为了探她的底细,而她,被看穿了。
广袖里的手死死握住,只需一动手,便有千百种方式让这可恶的家伙生不如死,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幸好残存的理智没让她失去控制,暗吸了好几口气,甄榛才勉强冷静下来。
一个转身,登上马车。
秀秀扶着她上车,回头斜视还没爬起来的春云,由不得一阵鄙视,“还不快起来,别再给小姐丢脸了。”
“你!”春云才受了惊吓,听了这刻薄讽刺的话,气得脸都红了。紧咬着牙关,看着秀秀进入车厢的背影,她的眼里涌出怨恨,竟有几分阴森。
马车摇摇晃晃,甄榛坐在车厢里,沉着脸不说话。
感觉到气氛的压抑,秀秀也没像往常那样多话,瞧着天色暗下来,车里也见不到什么光了,她从车厢尾处拿出一个檀木盒子,取出里面的明珠,放置在灯架上。
瞬时,车厢里明亮起来。
春云欲言又止,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
喊出声来,她观察着甄榛的脸色,见甄榛并无不悦之色,才放心的问出口:“小姐是不是嫌弃春云了?”
甄榛心知她是在问,方才是不是要将她送给怀王。
她真以为怀王看上她了?
不过也是了,若是没有这点自信,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胆敢违背主子,生出那不该有的念头。
“怎会?”甄榛淡淡一笑,“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若非你愿意,我又怎么会置你于不顾?”
春云放下心来,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咬着唇,过了良久,又问道:“如果春云做了让小姐不高兴的事,小姐会怎么对春云?”
甄榛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清凌凌的眸子透过莹润的珠光,沉沉的望过来,直望得春云一阵心虚。
不知为何,她总是有些害怕甄榛,这种害怕,发自内心深处,渗入骨髓。
明明甄榛待她极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甄榛轻轻笑了一下,语声柔柔似水波:“怎么会,春云,你怎么会做让我不高兴的事?”
春云哑然,似乎不曾想到甄榛会如此说,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小姐说的是,春云只是胡思乱想了。”
确实是她胡思乱想了,甄榛怎么会怀疑她?当年便是她在甄榛孤单无助之时,跟着甄榛去了南方,只有她一个人在那偏僻小城陪了甄榛六年,甄榛视她情深意重,不然也不会将她一直带在身边。
如此想着,她还是有些心虚,低着头不敢去看甄榛,故而没有看到,甄榛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厉。
不知沉默了多久,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走出马车,才发觉夜色如墨,四周已是灯火点点。
随之,一直相伴在耳畔的马蹄声也停了下来。
抬头,便见那高傲的男子端坐在马背上,颀长的身躯镶嵌在浓重的夜色里,背后的辉煌灯火,映照着那如画的眉眼,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化作了背景,苍茫之间,唯有那绝然挺立的身影。
前人有云,月黑风高杀人夜。
前人还有云,花前月下春宵短。
月色容易惹祸,果然如此。
收敛了心神,甄榛施了个无甚诚意的礼,“多谢怀王送甄榛回府,甄榛不甚感激。”
敷衍的口气,分明没有半点谢意。
这时,巷道里哒哒的马蹄声,待走近了,却是丞相府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掀起,从车中走出一个曼妙人影儿,沉沉的夜色里,女子的身姿优雅,莲步轻移,款款走过来。
正是甄容。
甄容一眼见到了燕怀沙,似有些讶然,待目光一移,看到马车旁的甄榛,脸上的惊诧之色更是难掩,似是无法想象会见到眼前这般场景。
惊讶后,她嫣然一笑,“甄容见过怀王。”
她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见礼的一瞬,便已经明白过来。
今日是韩太傅寿辰,燕怀沙作为学生自然会去给老师庆贺,想必两人就是在韩府遇见的。但看甄榛脸色不是很好,想来让怀王相送,并非甄榛所愿,兴许是那疼爱她的小舅舅不放心她独自回来,才特地拜托了怀王护送。
燕怀沙点点头,拉了拉马缰,带着自己的人策马而去。
他那笔直高大的背影,随着哒哒的马蹄声隐入昏暗的巷道里,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甄容收回目光,柔柔的看着甄榛,眉目清浅,“榛儿,你脸色不是很好,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
听到这冷漠的回答,甄容有些无奈,嘴角的笑却分外温柔,“怀王看似凶恶,其实他是个极好的人,你无需怕他。”
甄榛眼波一动,没有说话。
回头看她满脸郁闷,甄容笑了笑,望着前方,“旁人对他误解甚多,他又是那种不屑于解释的人,众口铄金,久而久之,假的也变成了真的。”她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弄那些以讹传讹之人,隐隐的,还有一丝悲悯。
话音落下,她便觉察自己说多了,忙回过头看甄榛,见甄榛似乎不曾听到她说的话,又是微微一笑,“今日我进宫去了。”
管我什么事?
甄榛不想与她说下去,正准备甩手走人,便听她喊住自己,“榛儿,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甄榛回过头,透过沉沉的夜色,灯火点点间,定定的望着几步开外,那遗世独立般美好的女子,“干卿底事?”
以后?肯定是将别人欠她的,欠母亲的,全都讨回来,到时候,只怕两人即便不是你死我活,也是老死不相往来,既然结果已经注定,而今也没必要再多有交情。
无论如何,她是不会放弃报复的!
抬脚欲走,甄容再度叫住她:“荣妃娘娘邀请我们三姐妹不日进宫小聚,榛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第四百五十四章番外 19()
当着一个人的面侮辱其师尊,在这里,是可以拼命的,因为师门的荣耀关系着个人的荣耀,所以为了扞卫师门尊严,真的将性命拼掉的,大有人在。
一听甄榛给她扣下的帽子,孔嬷嬷神色大变,喝道:“二小姐!老奴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伺候二小姐的!”你不能动我!
这是孔嬷嬷的底牌。
然而,她这次再度料错。甄榛听了她的话,却是一声嗤笑,怒气倒是因此减去不少,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将孔嬷嬷怎么样,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而已。
对于蛮横嚣张之人,下马威这种事,是十分有必要的。
“夫人?”甄榛提高的语调里充满讽刺,“你也莫要忘记了,她暖香院是正室所居,我这秀风院也是。我母亲乃御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堂堂丞相原配!她贾秋霜再正室,也不过是个续弦的,便是她再得势,往后进了甄氏家庙,也不得与父亲同位!”
甄榛说的没错,虽然现在贾氏被扶正了,但终究不是原配发妻,而且甄榛的母亲韩氏生前被封了诰命夫人,按照大齐的宗法礼制,倘若原配身负诰命,那么后来娶的妻,不管如何得宠,在原配面前都是做妾的,所以,待贾氏百年以后,是没有资格与自己的丈夫合葬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甄容与甄颜虽然因为贾氏被扶正而变庶为嫡,但是在甄榛面前,却算是庶出的,虽然因为宣帝不守礼法,破格封了贾氏的诰命,但是在寻常人眼中,韩氏才是甄仲秋真正的正妻,而甄榛才是真正的嫡女,再加上贾氏出身低微,更是难以与韩氏相提并论。
这也是贾氏为何想除去甄榛的原因之一,除去了甄榛,就不会再有人压在甄容与甄颜的头上,恨只恨甄榛在南方的几年,除了那次落水,却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实在不知她是命大还是暂且命不该绝,要等着回来由贾氏亲自动手了结。
孔嬷嬷气得浑身发抖,胆子太大了!她简直吃了豹子胆!竟胆敢如此毫不顾忌的戳夫人的短处!
眸中杀机闪现,孔嬷嬷低下头,按捺着恼怒,硬声说道:“先前是老奴失礼,望二小姐不要介怀,老奴也是为了二小姐好。”她咬着牙,“老奴还有些东西需回去拿,若是无事,老奴先回去了。”
在甄榛气定神闲的微笑里,孔嬷嬷恨恨离去。
“小姐,我刚才瞧着呀,那老毒妇快要被您给气死了。”秀秀笑弯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甄榛瞥她一眼,“你这段时间多加注意一些,既然那边将她派过来,不闹出点幺蛾子是不会罢休的。”
秀秀立时正了色,道:“我才不怕她,她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唔,昨晚偷走春云的解药,等她发作没多久便又还了回去,真是便宜那小骚蹄子了,要不是小姐还有计划,活该疼死她去!
甄榛没好气的看着她:“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这里可不比江湖。”
“我这不是比喻嘛。”
甄榛嗔她一眼,“她这一去估计是报信去了,等她回来,兴许还会给我带个人来,见着心烦。”说着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秀秀,与我进宫走一趟。”
因为春云病着,自然不可能随她进宫,待她知道甄榛要进宫的时候,甄榛已然坐在了马车上,悠悠然出府去了。
前些日子,皇后为了她方便进宫,赐了块玉牌给她,得了玉牌,甄榛自然不能白拿,眼下皇后尚不需要她做什么,但为了这一份恩赐,她也得适时的有一些表示。在皇后跟前,金银珠宝自是拿不上台面的,也太过于生疏,所幸她学艺的时候触类旁通,懂了些养生之术,无事之时便进宫去与皇后聊聊,倒是颇得皇后欢心。
待她进了宫,皇后那里已经得了消息,派了相熟的宫人来接她,很快便到了长华宫。
见皇后颧骨渐高,日益清减,甄榛瞧着她的脸色,暗道积重难返,好生将养着兴许还有个几年的日子,然而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清静之地,皇后看似淡泊无争,可后宫里的事情也不全由得她做主,耗费心力是无可避免的。
见她目中伤感,皇后微微一笑,“本宫还想着你何时才会进宫来,上次照着你说的法子试了试,整个人都舒坦不少。”说着向她招了招手,甄榛见了便听话的走过去,隔着案几坐在皇后身旁,“能对皇后娘娘有好处,榛儿很是开心。”
皇后笑道:“既然你来了,今日便与我多聊聊,不然也指不定你什么时候才会再进一次宫。”
皇后话里别有深意,甄榛听了,暗记在心里,面上微微含笑,“倘若皇后娘娘想见榛儿,只需着人去府里说一声,榛儿自会来见皇后娘娘,只是榛儿怕来得太勤快,皇后娘娘会见着心烦。”
想来皇后已经知道数日后荣妃邀请她的事情,皇上的态度不明,中秋皇宴上的那些举动,也许只是一时兴起,也有可能是为了试探两位皇子,但不管是什么意思,她已经被卷入争储的漩涡中来,两位皇子要么会争夺她,要么会借她打击对方,总之日子不会安分。
皇后嗔她一眼,“好你个丫头,知道本宫往日里闲着无事,还这般埋汰本宫,莫不是进一次宫都不愿意了?”
甄榛连连笑着摆手:“皇后娘娘可真是冤枉榛儿了,榛儿巴结您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愿来见您?”
这话说得似若口无遮拦,却在此时显得分外亲昵,还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十分中听,她又一副有恃无恐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分外的惹人喜欢。
皇后被她逗乐,没好气的笑道:“你这丫头,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
甄榛撇了撇嘴,“榛儿可是拜了赵先生为师的,哪里没了规矩了?”
皇后哈哈大笑,对于甄榛的反驳却是喜欢得紧,在这宫里头久了,对她恭敬的人从来不少,像这么直来直去的亲近之人却没有几个,见了甄榛这副小模样,是越看越喜欢,“既然难得来一次,你便在宫里小住几日再回去吧。”
皇后难得开一次口,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又想起那孔嬷嬷才去了秀风院,本来是想为难她的,可她这一出门便是几日不回,也不知孔嬷嬷会不会气歪了脸。
伺候皇后做了个药浴,甄榛又与皇后聊了许久,被人领到了皇后赐给她暂居的地方,春林居。
宫里规矩甚多,一个不小心就会惹出是非,所以,除了晨昏定省,甄榛便一直留在春林居里,无事的时候捣鼓些医经药书,日子倒是过得十分安逸悠闲。
转眼,便过了三日。
这一日,是应荣妃邀约的日子。
时辰快到的时候,便有人来禀报,春林居外面来了人,说是荣妃娘娘专门派了香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