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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齐舜还礼之时，郑玄却又欣然接受，而后笑道：“殿下是否觉得我这垂暮老人给殿下施礼是一件很令殿下心中不安的事情？”
在这个长者面前，不知为何齐舜总有种心生亲近的感觉，就好像面对着自己的外公一样，能抛开所有的伪装，把最真最纯的一面展现在他的眼中。
“是有一点，不管怎样都应该晚辈来行礼才是。”齐舜笑得有些腼腆。
“殿下这就错了。自古以来，礼之一字最为重要，像孔子这样的圣贤也还要向老子学礼，可见作为君子，就必须要谨守礼仪。礼又分君臣之礼、主仆之礼、朋友之礼、夫妻之礼等等，并不全是以年龄阅历作为依据。殿下贵为齐王，乃当今圣上的皇弟，而老朽是一介布衣，尊卑有分，我又怎能不先像殿下行礼呢？殿下身份尊贵，就更应该懂礼守礼，以礼待人啊。”郑玄缓缓道来，学术大家的风范溢于言表。
“晚辈受教了！”齐舜深深一躬，忽又笑道，“不过晚辈的外公与郑公是同门师兄弟，按照辈分郑公是晚辈的师叔祖。依郑公所说，礼中应还有同门之礼，我既是晚辈，郑公又何必再叫我殿下呢？还是叫伯禹让我听的亲切啊。”
郑玄听了与王允相视而笑。王允道：“这里就只有我们三人，大家都放松点吧。伯禹啊，你这次到长安来当真是为了觐见皇上？”
这句话问得露骨得很，而且事先毫无征兆，齐舜顿时一愣，心中在飞快地盘算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郑玄好似也看出了齐舜的不安，说道：“为了避免被人干扰，我在这观星楼的四面都布置了符文，人一进来，便与外界隔绝，除非被人强力破开，否则不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伯禹啊，我与王司徒都是你可信赖之人，你大可以放下戒心。”
看到齐舜仍在犹豫，王允知道如果不说些什么是很难打消齐舜的防备了：“伯禹到长安来，是想着如何清除董卓这股恶势力吧。你先别做出惊奇的表情，你虽在董卓面前隐忍不发，可我敢肯定你的到来一定不会只是觐见皇上这么简单。”
“司徒大人又如何能够确定我的来意？”齐舜不置可否，“我势单力孤，又如何有这个胆量去和董卓扳手腕？”
“你并不是势单力孤，只是你还不知道眼下的长安城中反董卓的力量有多么强大。”王允的表情很严肃，“董卓在西凉军中的确甚有威望，麾下武将也的确对他忠心耿耿。可在朝堂之上，以前的老臣子根本没有几人站在他那边。昨晚的宴会中，蔡学士、种拂和士孙瑞都是我们这边的人，我们早已在谋划如何剪除董卓。”
他顿了顿，又道：“更重要的是，当今圣上是我们最大的后盾，他早已无法容得下董卓的存在。”
“当今圣上？他……”齐舜这时面上吃惊的表情倒不是装出来的。
“他是董卓一手捧到皇位上的，是么？”王允冷笑道，“皇上虽然是借董卓之力登上皇位，可那董卓是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劳苦功高，就骑在皇上的头上作威作福，一点都不把我大汉皇权看在眼里。皇上虽然年轻，可无论怎样都是九五之尊，岂能容这小人蹦来跳去？”
“伯禹啊，我一生专注于学问，可并不表示我不尊重皇上。”郑玄接过了话头，“为人臣者，要具备正直、刚克、柔克三德，要像侍奉自己父母那样来侍奉君主。如果逆臣出现足以扰乱朝纲，那上天也会降下灾难作为警告。这些年灾荒连连，百姓苦难，正是因为何进、董卓等奸臣当道。我虽是老迈之身，无力除贼，但我也希望能见到天下安定，汉室复兴啊。”
“郑公高义，晚辈佩服。”齐舜面容一整，“可董卓目前势力几乎达到顶峰，在军中实力强劲。据我所知，目前长安的城防军中有北军五万、天狼铁骑两万、董卓亲卫飞熊军两万，南军一万，十万之众几乎全由董卓把持。我们想动他确实是难如登天啊。”
“伯禹认为自己与吕布谁更强些？”王允忽然问道。
“很难说。我们都已达到剑圣的境界，原本就是难分上下。从我得到的消息看，吕布在虎牢关一人就可匹敌刘备、关羽、张飞三名已达到高阶大剑师或大法术师这样的高手，实力非同小可啊。坦白讲，他的临阵经验更丰富，因此我与他交手恐怕很难能占得先机。不过……”齐舜想了想，又道，“我的优势是我的五德之身以及法武双xiu，因此纵然不能胜他，他也难在我这里讨得好去。”
“现在吕布与董卓寸步不离，想动董卓就必须先除去吕布。”王允进一步分析，“那十万大军中南北二军的六万不足为惧，关键是天狼铁骑和飞熊军，一直是董卓与吕布的死忠。我们要想杀掉董卓，就必须要等他落单的时候动手。这个时候就要伯禹出力牵制吕布了。”
“可就算董卓死了，他的势力还在，司徒大人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报复？”齐舜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第87章 盛阴孤阳（二）（）
“当董卓还在虎牢关对抗联盟军的时候，我就已先到长安，与皇上一起拉拢群臣，准备与联盟军里应外合，一举成事。可联盟军虎头蛇尾，半路就都各自撤兵，让我们希望落空。不过经过那些努力，我们还是取得了一些成效，至少长安除了董卓的嫡系，就再也没有愿意帮他之人。”王允担心齐舜还是不能信任他们，甚至把城中反董卓的要员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齐舜这才相信王允杀董卓之心千真万确，不禁大喜自己找到了组织。二人交换了自己的想法，王允也让齐舜看看自己的计划中还有什么疏漏。郑玄不擅长此道，只是静静坐在旁边含笑不语。
“明日朝见皇上，伯禹只需闲话家常，切不可流露出反对董卓的意思。”王允告诫道，“皇上身边遍布董卓的内线，稍有疏忽便会打草惊蛇啊。”
齐舜虽然对自己这个四皇兄没什么好感，但他毕竟是当今圣上，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命运，终归还是要保护得好。想到他在董卓的眼皮子底下还能与王允等人互通款曲而不让董卓怀疑，齐舜忽然觉得这个皇帝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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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允有事先走，郑玄特意让齐舜留下来再陪他一会。
“你外公的事我已知道，他去找你之前还到我这里谈论《礼经》，没想到一别竟成永诀。”郑玄黯然叹息。
“晚辈此次到长安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查出杀我外公的凶手。”齐舜沉声道。
“你可能选错了地方，据我所知，董卓应与杀你外公之事无关。”郑玄想了想，道，“他虽残暴，但对你外公和我多少还有些尊敬。你不在的这三年，他也没难为过你外公。如果想对你外公不利，他早就可以动手了，为何还要等到你外公到冀州再杀他？因此我确信杀你外公的凶手另有其人。”
“那究竟是谁？是谁能狠心下这样的毒手？”齐舜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线索，不觉心中自责。
“你外公一世为人正直，自有老天佑助。”郑玄目中露出慈爱之色，又道，“这些年苦了你，不过你一切的辛苦都将会有所报偿。”
看到齐舜面上露出不解之色，郑玄忽然转移了话题：“我曾为《尚书五行传》作注，曾经提到天生金木水火土五材，这五材为天下所有。金用来做农具兵戈，木用来做屋做车，水用来灌溉食用，火用来蒸煮冶炼，土用来繁衍种植，原本各司其职，各尽其用。可君主的行为一旦不符合天神的意志，天神就会降怒，显示于日月五星当中。”
齐舜听了不禁点头，与沮授那次的彻夜长谈让他对观星之术也有些肤浅的认识，知道星辰的变化会现实也会有所预示。
“君子属阳，小人属阴。国家之所以动乱频繁，是因为阴气过盛，小人当道。”郑玄长叹道，“前些年我登高望气，发现整个众神之地都弥漫着浓郁的阴气，并非我大汉一国啊。”
“难道希腊和罗马两国也同样遭受小人所害？”齐舜这些年也曾想到过恺撒和克洛诺斯，不知道这两位天纵之才经过苦练现在已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两年前，罗马遭遇了一场大变。”郑玄门下弟子众多，消息也更灵通，“与你交手的小恺撒的父亲朱利奥#8226；恺撒，本是罗马帝国的贵族，后来击败了政敌庞培，成为罗马帝国的皇帝。可就在一次会议中，朱利奥#8226；恺撒被马可斯#8226；布鲁图斯等议员暗杀，身中二十三刀，惨死在庞培的雕像之下。而小恺撒也被放逐，恺撒家的大权从此旁落，罗马帝国也元气大伤，陷入了内乱当中。”
“那屋大维#8226；恺撒现在何处？”齐舜对那个罗马帝国的王子还是颇有好感的。
“据说他现在藏身在离罗马很远的偏僻地区，等待东山再起。”郑玄道，“他虽年轻，可善于笼络人心，身边还是聚集了一批同样年轻的优秀将领。”
齐舜点头，三年多过去了，不仅是恺撒，英扎吉、扎内蒂等人也应该更为强悍了吧。
“那希腊帝国呢？也是出现了内乱？”齐舜又想到了那个冰美人特弥斯。
“希腊的问题不是出现在内部，而是与他们接壤的兽人部落不知为何竟开始了千年未遇的大规模攻击。兽人这个种族大多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因此虽然个人的实力强横，但始终没有给希腊带来多大的威胁。可近两年兽人部落忽然多了些神秘的军师，顿时让兽人的战力发挥到了极致，若不是克洛诺斯率十二泰坦在边境拼死抵抗，希腊帝国早已被兽人攻陷。”
“没想到我们三人都遭受了不同的挫折，难道都是命运使然？”齐舜不敢相信这阴气当真厉害到可以掌握人的命运。
“遭受挫折是件好事，你们三人都是这强盛阴气中的一点孤阳，若是不经历坎坷，又怎能破除迷雾，让阳光重新洒落在这世上？”郑玄的话莫测高深，“自古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在阴气最为强盛之时，也是阳气滋养壮大的最好机会。可以说，你们的存在就是为了推动阳气的生长，是上天早已注定的产物。”
“我们是强盛阴气中的一点孤阳？我们有能力打破这阴气笼罩的世界？”齐舜心中虽还有些怀疑，但郑玄的话还是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信心。
“这个世界万事万物都存在着平衡，一家独大的情况纵然会出现也不会长久。不过，你要多加努力，现在我大汉、希腊和罗马三大帝国都处在风雨飘摇的境地，你、恺撒和克洛诺斯三人肩负着复兴帝国的使命。”郑玄提醒着齐舜，“对于你们三人来说，同样也是在相互比拼，与时间赛跑，看谁更最先把自己的国家带回正途。谁先完成这不世基业，谁就在三国中赢得先机，而另两国即便走出困境，也同样会陷入落后挨打的境地。”
“可郑公为何认为是我来解决大汉的问题？”齐舜问道，“现在大汉的皇上我的四皇兄同样希望剪除董卓，在将来有所作为，我只是汉室的一份子，又如何轮到我肩负起这么重要的使命？”
“呵呵，我老了。人一老就迷信了许多，只知道自己眼睛看到的，分析政局也不是我这老人家能做的事。”郑玄笑了笑，笑容颇为神秘，“伯禹啊，你只要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下去，相信你自己也相信的，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
看到齐舜认真的点了点头，郑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至于王司徒，他灭董卓之心绝非假装，可他为人刚正，极其忠于圣上，而且会恃功自傲。你与他合作眼下是没什么问题，可一旦真的成事，就不知他会对你怎样，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听着郑玄的期许和关心，齐舜心中感动，道：“郑公放心，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就绝不退缩。如果真的如郑公所说，我必须要背负那样的使命，那我就会义无反顾地承担下去，不成功，则成仁！”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外公在天之灵，也会宽慰自豪。”郑玄笑着挥了挥手，“回去吧，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依然还会面临更多的考验，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成长为我大汉的不世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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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盛阴孤阳（三）（）
回到倾城的家中，齐舜把这两天的见闻与陈宫做了一次长谈。陈宫同样认为王允应该可信，只是觉得如果不能掌握一定的兵力，只靠这些文官实在难以成事。
齐舜有些后悔没把招司铁骑又或赵云太史慈中一人带来，这样至少能有人牵制董卓的精兵强将。但陈宫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有那些善战之人跟着过来的确有所帮助，但也好似摆明了要和董卓过不去，也会让董卓戒心更大，反而更难对董卓下手。
提到献帝，陈宫同样对他刮目相看。首先在董卓的虎视眈眈下还能有反抗的决心，这种勇气就着实可嘉，其次能把王允这样的老江湖也掌控得服服帖帖的，让王允拼死为他所用，也体现了献帝的御人之术，第三和齐舜想的一样，能与王允等人长期保持信息传递而不被董卓知道，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明日觐见皇上，还是小心些吧。”陈宫想了想，道，“多听、多问、少讲，不要作出什么承诺，一切等到他提出要求之后再说。”
“这是一定的，他现在虽然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可天威难测，不可不防啊。”齐舜完全同意。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此刻在皇宫之中的那个九五之尊，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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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堂上正常的朝见之后，献帝果然把齐舜叫到上书房，说是要叙一叙兄弟之情。
齐舜心中好笑，三年多前为了皇位他恨不得自己和大皇兄早死早超生，又哪来的兄弟之情？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兄弟之情就油然而生了？骗小孩子吧。
不过献帝的表现还是让他觉得这个戏还是演得很足的。二人在书房见面之时，献帝“执手相看泪眼”，就差“竟无语凝咽”了。
“皇弟啊，三年多前，是朕对不住你啊。”献帝面上不胜唏嘘，“那时朕年少气盛，冲动得很，让你受委屈了。”
齐舜赶忙连称不敢，又说了些客气话。献帝的态度看来虽暧mei，可当真妙到巅毫。他这几句话既表现出对齐舜的歉意，语气上又恰当得很。既不会让董卓感觉到有什么不妥——董卓在那天的晚宴上也表达了这个意思；也传递给齐舜这个消息：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以前的事就当我不对，你也别介意，以后我们要精诚合作，我也不会再对不住你。
齐舜如此聪明，又岂会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他自然也配合得很，说了些身为臣子定当报效国家等没有营养的话，两个人当真是非常默契。
“皇弟现在还没有封地吧，听说你在长安还住在张世平的家里，与你的身份不符啊。”献帝又长叹了一声，道，“可惜我们父皇驾崩得太早，没把这些事为你落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