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马穆鲁克纷纷议论道:“天呐,快看他,那人长的多像胡赛因大人!简直是从画像里走出来的一样!”
“别开玩笑了,胡赛因大人都死了几百年了,怎么可能在这儿出现?”
“有什么不可能的,最近咱们遇见的怪事还少吗?不说别的,就说刚才那些树根你以前见过吗?”
“可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这八成是个骗子,装神弄鬼的来吓唬咱们……不过这人长得确实太像了……”
巴塞尔对士兵们的这些疑惑置若罔闻,他大声道:“夏拉尔人和伊弥尔人的统治者巴塞尔向你——伟大的阿拉莫哈德,胡赛因致敬,赛俩目!”
胡赛因微微一低头,表示还礼。
这样一来,巴塞尔等于直接承认了胡赛因的身份。
士兵们再次哗然。谁在小时候没听过几个胡赛因的故事呢?这位英雄虽生逢乱世但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他与敌人间颇具骑士精神的对决常为人津津乐道。他在世时神勇无比,无人敢直撄其锋,但最后死于奸人陷害。
胡赛因即使在临死前也没有改变对伊弥尔帝国的忠诚,后世的皇帝特别看重这种品质,于是大力宣扬其美德,希望能够让百姓效仿。于是官方和民间都展开了一场浩浩荡荡的造神运动。
几百年来,胡赛因的事迹被不断美化,武艺也越来越夸大,几乎到了玄奇的境地;他本人也成为了伊弥尔人精神图腾的一部分。
士兵开始成片成片的跪在地上,用摩顶礼来表达自己的敬意。在他们的观念里,不向这位圣人下跪是有罪的。
此时兵无战心,马穆鲁克们进入了一种诚惶诚恐的状态。但巴塞尔早有准备,他继续说道:“阿拉莫哈德胡赛因,你本已去世多年,为什么不在坟墓中安眠,而要来管世间之事?”
胡赛因张了张嘴,但并没有回答。巴塞尔初步判断出皇帝在复活他时并没有让他恢复说话的能力。
巴塞尔故作大度的一摆手道:“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来猜猜吧——胡赛因,莫非是阿卜杜依二世用什么妖法扭曲你的意志,强迫将你复活的不成?”
胡赛因依旧沉默不语,在别人看来他好像默认了巴塞尔的说法。
巴塞尔叹了口气道:“好吧。胡赛因,你身为一代大将,理当保土安民,使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岂不料你生前忠诚的履行了使命,身后却起了剧变。
你死后,伊弥尔帝国的皇帝越来越腐败,他们残暴生灵,食人而自肥。就比如这阿卜杜依二世,他为求长生居然拿人的鲜血来做药,简直罪大恶极!
能安天下者谓之王,而乱天下者则谓之贼;这种民贼独夫是你生前最痛恨的那种人,我相信你如果还活着,一定会首倡义举,推翻这个王朝。
但你因为被妖法控制,与我们刀兵相见。我虽然痛心却并不怪你。我会与你一战,并带给你真正的安息。”
胡赛因举起长戟,用戟尖指着巴塞尔。
巴塞尔露出了一个难以掩饰的微笑。他刚才这番话言之凿凿,其实早已倒背如流。这不是说给胡赛因听的,而是说给马穆鲁克们听的。巴塞尔深知,比起摧毁敌人,内部的团结更为重要。
马穆鲁克视胡赛因为天神,绝不敢与其交手。巴塞尔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战斗,而是稳住军心。胡赛因再厉害,再有不死之身,充其量也只是一人而已。但他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若是自己再杀他一次说不定会背上杀害圣人的千古骂名。这对一统大漠的功业十分不利。
巴塞尔在得知“战争之王”就是胡赛因的那一刻便料定事情没那么简单,胡赛因这个人——无论死活都具有强烈的文化、政治象征意味,通过控制他可以很方便的控制一部民众的思想。
因此巴塞尔设计了几种情境,准备了好几条说辞,专等胡赛因一露面便与他舌战。
但没想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容易得多,阿卜杜依二世对任何人都不能百分之百放心——看来死人也不列外。他在复活胡赛因的时候怕给自己带来什么不好的言论,因此故意没有重造他的舌头。
这下便成全了巴塞尔,他滔滔不绝的抛出论点,却没有受到一句反驳。整个场景看起来好像胡赛因被巴塞尔说得的哑口无言。既然对方哑口无言,那我方的话就一定是真的了。
士兵们虽然听得不那么真切,但也明白了大概意思:胡赛因本应安息,但在妖法的胁迫下不得不与他们对垒。
因此士兵们陡然而生一股同仇敌忾之心,对阿卜杜依二世的憎恨又多了几分。
第72章 黄沙噬天(十二)()
巴塞尔见军心已定,十分得意。他望向西蒙,发现西蒙脸上挂着若有所思的微笑。
巴塞尔忽然有种被人窥破计谋的沮丧,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
但这种感觉只是一闪而过。他继续对胡赛因说道:“我敬重阁下生前的为人,所以今天绝不恃强凌弱。你我二人来一场公平的较量,你若胜了,我立刻返回伊斯坦堡,不再为难阿卜杜依。但我若胜了,你不可再干预我们的行动。待我功成之后,便让你重回墓穴中安息。”
胡赛因似乎明白了他的话,摆了个旗鼓。
巴塞尔点点头,对旁边拍拍手。
两个士兵抬来一大捆粗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里面尽是刀枪剑戟各类兵刃。
巴塞尔选了十来种,或斜插进鹿皮套、或跨在腰间、或者藏到靴子里。最后顺手抄过一面绘有苍狼图案的大旗往背后一别,对胡赛因行个礼道:“阁下请出招吧!”
不得不说,巴塞尔是一名战斗天才。无论什么武器到了他手上都能被使得出神入化。他从没经过系统的战斗训练,但却比任何经验丰富的战士更老辣。他往往能嗅到敌人的破绽与恐惧,在关键时刻对他们一击致命。
若是对付平庸之辈,一把弯刀足矣。但这次不同,他面对的是传说中的人物。因此巴塞尔备齐了所有他顺手的武器,丝毫不敢怠慢。
这些武器让他的招式变得难以揣测,诡异万端。
巴塞尔话音未落,胡赛因便攻了过来。
这长戟本是直刺,但在中途不可思议的拐了个弯,向巴塞尔肋下削去。巴塞尔毫不畏惧,不退反进,向前助跑几步便高高跃起,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弯刀直直的劈下。
胡赛因也没有闪躲,他把那面熟铜盾举过头顶,朝外一架。只听“当!”的一声响。弯刀砍在盾牌上。巴塞尔感觉自己的胳膊像电流击中了一般,震得又酸又麻。他向后一跃,努力不让别人看见颤抖的双手。
那面熟铜大盾也嗡嗡作响。胡赛因放下盾牌,只见上面被砍出了一道明显的缺口。这盾牌重逾千斤,牛拉着都吃力,他居然能收放自如;可见拔山扛鼎之力名不虚传。
巴塞尔第一击吃了亏,却毫不气馁,他扔掉卷了刃的弯刀,右手拽出一把钩斧,左手掣一柄匕首,又来战胡赛因。
胡赛因将一把长戟使得大开大合,就如同拍打着礁石的惊涛骇浪,声势惊人。巴塞尔虽然处于下风,但动作极为灵活,他不停绕着胡赛因兜圈子伺机反击。他以守为攻,像极了一条鮟鱇鱼;看似人畜无害,但倘若敌人一不留神露出破绽,就会发现这条鱼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自己。
两人足足缠斗了近百回合未分胜负。胡赛因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了。
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胡赛因是个被复活的亡灵。而亡灵是没有思想的,只能任由复活他的人摆布。他被设定成这片“牧场”的管理员,对来犯者格杀勿论。
但这位英雄身上却还保留了一点几乎无法察觉的自尊。他在下意识中期待着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斗,因此才会答应巴塞尔的提议。
但这种想法与阿卜杜依二世相左。皇帝可不管什么荣誉不荣誉,他只希望胡赛因能当好他的狗。
每当胡赛因产生一丝自己的想法时,阿卜杜依二世的声音就会在他灵魂深处萦绕,像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将他折磨得支离破碎。
现在这低语又来了,那声音让他别管什么约定。既然巴塞尔这么难对付,那就绕过他,先杀掉那些士兵。士兵们爱戴胡赛因,肯定会引颈就戮的。
胡赛因不想这么做,他徒劳的抵抗着,直到干涸的眼中渗出鲜血。
但他失败了。
胡赛因突然招数一转,不顾巴塞尔,直接杀向马穆鲁克。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想不到一诺千金的胡赛因竟会自毁誓约,向观战者进攻。
西蒙反应最快,一亮长剑挡在胡赛因前面。但胡赛因用盾牌向他一撞,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铜墙铁壁”,西蒙不敢硬接,只得闪开。胡赛因一戟横扫,立刻有四五名士兵丧命。
马穆鲁克立刻大乱。他们平时把胡赛因当作天神一般爱戴,若是胡赛因能开口说话,让他们自杀,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赴死。现在胡赛来杀他们,他们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根本不敢还手。
巴塞尔大怒道:“胡赛因!你怎么如此不讲信誉!说好了只有咱们两个决斗,你怎么去伤别人?”
胡赛因根本不理他,只顾着用长戟像士兵们排头削去。许多士兵往地下一跪开始祷告,准备一死了之。
巴塞尔睚眦欲裂,他反手掏出三把飞刀,像胡赛因后心掷去。只听三声脆响,飞刀碰到铁甲上被直接弹飞;胡赛因毫无反应,仍在人群中大杀特杀。
巴塞尔暗自后悔,他怎么也没料到胡赛因还有这一手。他与胡赛因决斗,本意是团结部众;但现在不等他这样做,人恐怕都要被杀光了。
想到这巴塞尔在按捺不住,一声大喝。他疯了似的扑向胡赛因,每一招都是进攻,只盼着能逼得他自守。
巴塞尔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起了一些作用,胡赛因转过身来把矛头指向他。
巴塞尔边战边骂:“无耻之徒,你怎么有脸这样做!”
胡赛因丝毫不为所动,他趁巴塞尔一愣神的功夫,大戟一挥,向一个年轻的马穆鲁克刺去。
那是个刚参军的士兵,还不到二十岁,面对着厮杀眼神中还有一点迷茫。
巴塞尔与他的第一个女人拉尼娜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当年他被抓的时候,那女人就已经怀有身孕了。他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高兴,几乎彻夜难眠。
但不久后孩子夭折了。他从未见过那孩子一面。如果他不死,算来也和眼前这士兵差不多大了吧。
不知是在什么意念的驱动下,巴塞尔忘记了自己领袖的身份,奋不顾身的扑向年轻的马穆鲁克。那小伙子摔到一边,避开了武器;巴塞尔却把后心交给了胡赛因。
他打个冷颤,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但为时已晚,胡赛因的长戟到了。
第73章 黄沙噬天(十三)()
巴塞尔纵然武艺非凡,此刻也在劫难逃。
他闭上眼睛,过往的片段飞快地在脑中掠过。
从星光下两人相依到锒铛入狱;从竞技场中技冠群雄到痛杀爱妻;从亡命天涯到称霸一方;又从称霸一方到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
他也搞不清楚这一生到底在追寻什么,只是每当压迫来临时,他都会奋起反抗,但往往反抗越剧烈,压迫便越重。他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到今天。
这样的生活太累了。如果有选择的权力,也许还是做个山里的牧羊人更自些在吧。
但一阵武器撞击之声打破了他的沉思。巴塞尔回头一看,十几柄雪亮的弯刀死死架住了胡赛因的长戟。马穆鲁克们终于鼓起勇气对胡赛因刀兵相向——刚才被巴塞尔救下的那孩子也在其列。
一个老兵回头道:“大汗,你不光赐给我们自由,更把我们当人看。以往我们保护别人,却只能得到白眼和唾沫,更别提丝毫尊重。你刚才肯舍生忘死救我们的人,便是我们最好的弟兄。谁若敢动弟兄一根毫毛,便是神仙我们也杀给他看!”
巴塞尔苦笑一下,看来自己还是无法逃离这奔波的命运。他当即下令道:“先下了武器,再按住他的四肢!”马穆鲁克暴雷似的一声吼,冲向胡赛因。他们拉胳膊抱大腿,不一会就将胡赛因压在身下。但没想胡赛因到神力无穷,双手向外一推,十几个士兵飞了出去。
但马穆鲁克前赴后继,立即有人补上。胡赛因像一头被狼群包围的狮子,虽然威势不减但已是穷途末路。
西蒙和巴塞尔见状飞身来到近前,两人刀剑并举,顺着胡赛因铠甲的缝隙,把两条胳膊齐刷刷的卸了下去。
胡赛因失去臂膀却滴血未流,那两条胳膊兀自双手紧握着武器。
刚一落地,右臂便如同壁虎的尾巴般跳了起来,将长戟舞的虎虎生风。左臂却被扣在盾牌下,不住发出咚咚的闷响。
巴塞尔长叹一声,为这位英雄惋惜。他本应当在坟墓中安息,却被硬拉出来变成了怪物,实在可悲。
巴塞尔对准脖子,一刀将人头砍下。胡赛因身子猛地一站,甩开众人,跌跌撞撞的迈开步子,像是要寻找自己的头颅。
刚才烧树根的火还没有熄灭,巴塞尔走到烈火旁,把头颅抛了进去。双臂和身体感应到了头颅的位置,忙不迭的跟进熊熊火堆中。只听里边噼里啪啦的响了一阵,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巴塞尔回过头,发现马穆鲁克齐刷刷的跪在身后。他们齐声道:“愿为大汗横断黑水,粉碎岩石,生死不渝!”
巴塞尔感到心中一阵宽慰,说道:“弟兄们,现在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他遥指那棵大胡杨树,“祸乱天下的元凶就在前方,大家随我一同杀过去,立下这盖世之功!”
马穆鲁克嚯嚯长啸,骑上骆驼,冲向大树的所在。西风漫卷,残阳如血,落日余晖透过老树的枝丫照在战士们的弯刀上。但见金光四射,他们的兵刃仿佛燃烧起来。
胡杨树下并非空无一物,那巨大的树洞里竟有一座造型古朴的宫殿,在外观上与皇宫颇有相似之处。
巴塞尔止住队伍,把骆驼的缰绳交给别人,大踏步的走进宫门。西蒙和马穆鲁克紧随其后。
树洞里果然别有洞天。
原来胡杨树是中空的,阳光透过树顶的空隙撒下来。此时落日正圆,静谧的光斜斜照在大殿内,连飞舞的灰尘都清晰可见,殿角两个铜兽嘴里徐徐冒着熏香,有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高高的宝座上空空如也,巴塞尔信步走上去,桌案旁放着几本书,上面写的尽是他不懂的外国文字。巴塞尔把书放到一边,向马穆鲁克打个手势,士兵们跟着他穿宫过殿,来到后庭。
这里是皇帝饮食起居的地方,布置的和皇宫差不多。巴塞尔轻轻推开门,外边天还没黑,这里便早早点燃了灯火。
只见一张长条宴会桌映入眼帘,上铺着猩红色的桌布。两边银质的刀叉餐具一应俱全,但不见使用的痕迹。
有一人身披黑袍,背对他们,正在自顾自的用手抓着什么东西吃,大殿里回荡着他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他不知吃的什么人间美味,外面进来人了却根本没有察觉,巴塞尔冷冷的看了一会,忽然咳嗽一声道:“阁下用餐结束了吗?”
那人听见声音猛一回头,侧过身子。
巴塞尔却被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
那人不是在吃别的,而是在吃人。生吃。
桌上一片狼藉,依稀能分辨出是个女人。她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