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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杜幼麟没有回答自己放人的话,而是哂然一笑,脸上分明表情古怪,边令诚不禁心中咯噔一下。他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加重了语气说道:“杜小郎君,别忘了当初令兄在西域的时候,还是我给高仙芝和他请了功,否则夫‘蒙’灵察一怒之下,他怎能安然无恙,高仙芝又怎能擢升碛西节度使?”
“边将军当日是曾经持正公允了一回,可这样的持正公允,却也是高大帅厚贿得来的。”杜幼麟看着边令诚一张脸顿时僵硬铁青,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自己早早从潼关逃回来了,甚至连带着的五百陌刀军也全都丢在了那里,就没有人知道,是你对哥舒大帅指手画脚,‘逼’得他不得不出潼关对战叛军?那一仗死了多少人?边将军,本来我是很想念一下你对阿兄那份旧情的,但现在实在对不住了。”
边令诚登时大惊失‘色’,他正想呼救,杜幼麟身后突然闪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娴熟地将一块帕子‘揉’成一团塞在他嘴里,另一个则是直接拿出一条绳索,往他脖子上就这么一勒。眼见得杜幼麟转身离去,而身后那勒住他脖子的人则是一下子使劲,他竭尽全力伸手蹬‘腿’挣扎,奈何对方两个对付他一个,他又哪里能够挣脱得了,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胸’腔仿佛都要炸开来似的。
终于,边令诚那蹬‘腿’的动作渐渐僵硬停止,双手也颓然落地,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杜家就不怕天子回归之后的清算?
如果边令诚知道,贵为淑妃的杨‘玉’瑶,身为右相的杨国忠,也都死在了马嵬驿中,他这么一个区区监‘门’将军就不会有任何这样的自信了。
未初时分,长安东城墙的正‘门’‘春’明‘门’徐徐打开,安北大都护府杜和朔方节度使郭的旗帜当先入城,一时间,满城尽是此起彼伏的欢呼,万胜之声不绝于耳。尽管将卒们身上还带着血战之后的累累血污,尽管不少人显得灰头土脸,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夹道欢迎,欢呼雀跃的兴奋。
然而,等到天子的御旗,以及那辆临时拉起帷幔的车进入视野的时候,‘春’明大街两侧那人群中突然出现了片刻的寂静。这样的寂静仿佛会传染似的,倏忽间竟是让整条漫长的大街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有一阵阵嗡嗡嗡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连日以来,城中在艰难守城的同时,有关天子的各种流言更是疯狂传播,而其任用‘奸’佞之辈的昏庸之举在前,弃城逃亡的胆怯之举在后,从前令人半信半疑的流言,现如今很多人却都信了大半。
而且,天子没有在返城的时候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而是躲在铁车上的重重帷幔之后,谁不认为这是心虚?
如果李隆基知道自己身为大唐天子,已经到了在长安官民将卒当中声名狼藉的地步,他就算强撑,也一定会淡定自若地站在人前,可惜他早早就因为杜士仪那番话而气得一度昏厥了过去,醒了之后又受了一番刺‘激’,两个御医又因为胆小怕事而从了杜士仪的提议,下了安眠针,喂了宁神丸,所以此时此刻他正在铁车上昏睡着,半点没有苏醒的迹象。随车的韦见素只顾着亲自照料天子,更不会去注意幔帐之外,长安百姓是个什么反应。
然而,重入长安的杜士仪又怎么会没注意到这一幕?所谓的开元盛世是文人陛下的美好图卷,宇文融从开元九年就开始主持括田括户,此后成果泡汤后,逃户流民便越来越多,土地兼并越发严重,以均田制为基础的府兵制亦是全面崩溃,再加上穷兵黩武,所谓盛世本来就要打上折扣。
如果宣传途径仍然掌握在文人们手中,那么一切仍然美好。可是,把从前只靠传抄来传播的文字途径,改成了便宜的活字印刷,再辅以各种最勾人的传奇话本,却足以打开一个缺口。
人心向背本就在潜移默化之间,文人们再宣扬什么开元盛世,也比不上如今实打实的战‘乱’光景。只要他通过那数以千计的书坊,数以万计的书,然后把开设在朔方的义学推行到天下,就足以让百姓们对天子的种种昏庸糊涂行径更加印象深刻!朔方缘何人心向他,还不是靠着每月三到五天的义学让民智开化!
郭子仪率朔方兵马追击叛军直取潼关,此次跟随杜士仪入城的,正是仆固怀恩和阿兹勒以及安北牙帐城的兵马。这些蕃军之中,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来到大唐帝都,起头在城下拼杀之际,谁都来不及去看这座天下第一雄城,如今在万众瞩目之下入城,享受两边军民的欢呼和称颂,军中不论汉蕃,每一个人都不知不觉‘挺’起了‘胸’膛,每一个人都觉得心里满是骄傲和自豪。只有仆固怀恩忍不住对杜士仪抱怨了一句。
“大帅,明明是杜随和我先赶到的,追击叛军直取潼关这样大的功劳,缘何不‘交’给我们?”
阿兹勒知道仆固怀恩和杜士仪关系亲密无间,有什么说什么,因此,一听到仆固怀恩显然是有些不平,便对身旁左右亲兵马军打了个手势,将这些人四下散开,随时注意是否有人往这边来。果然的,当他布置好了这些之后,他就只听杜士仪对仆固怀恩说道:“只不过是追击一支几乎要被你打残了的叛军,然后再顺势夺下潼关的功劳,和你们两个最先回援长安,又和叛军‘激’战一昼夜的功劳孰轻孰重,你以为你那位亲家翁心里不明白?”
郭子仪和仆固怀恩乃是儿‘女’亲家,此刻被杜士仪这提醒,仆固怀恩方才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却又不服气地嘟囔道:“可老郭已经是节度使了。”
“等到此次安贼剿灭,有的是节度使的位子腾出来!”
此话一出,杜士仪就看到仆固怀恩的眼睛亮了。他微微一笑,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安禄山空出来的平卢、范阳节度使自不必说,那王承业当着河东节度使却如同缩头乌龟,也迟早该让出来了。至少三个节度使的位子,你还愁没有足够的官爵可以赏你的功劳?”
仆固怀恩这次却很是神神秘秘地策马靠近了杜士仪一些,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是三个?大帅难道还要一直守在安北牙帐城,坐视长安城中从天子到权臣对你指手画脚,甚至栽赃陷害吗?”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回答,只有杜士仪的一个大白眼。即便如此,他自忖比郭子仪早把话说出来,因此反而乐呵呵的。由于北‘门’禁军‘精’锐被李隆基令陈玄礼几乎一下子‘抽’空,此次又都被杜士仪丢在了马嵬驿,所以仆固怀恩和阿兹勒便委实不客气地雀占鸠巢,直接先占了北‘门’禁军当初的营房驻地,也就代表着实际上接手了整个皇宫的防务。尽管也有接驾的御史言辞‘激’烈地抗议这一点,却被杜士仪毫不客气地挡了回去。
“事急从权,安北大都护府的兵马为了回援长安,长途跋涉,又血战一昼夜,死伤无数,不住兵营,难道让他们在长安城侵占民房居住?顶多住上几天,大军就要重新开拔去讨击安贼叛军,哪有功夫在长安城久留!北‘门’禁军尚在马嵬驿,难不成他们没回来之前,就让三大宫无人守卫不成?当初杨国忠‘乱’政,安禄山不臣,却不见尔等如此慷慨‘激’昂,现如今这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横挑鼻子竖挑眼,莫非是以为忠臣良将就可欺!”
杜士仪上次展示自己锋芒毕‘露’的一面,还是在云州收拾吉温的时候,朝中不少资历浅的官员根本没领教过他这犀利的词锋,一时间哑口无言,面‘色’极其难看。而裴宽这个御史大夫亦是恼火这个监察御史的不知好歹,当即恶狠狠地剜了此人一眼,却在心里牢牢记下了这个名字。
如此蠢人,再放在御史台喉舌的位子上,简直是‘浪’费美缺!
大明宫也好,兴庆宫也好,杜士仪都曾经近距离观瞻过,然而,如今这一接手防务,将自己的嫡系兵马布置到了这两座大唐禁宫之中,这样的感受却远远胜过从前被人领进这大唐最最中枢的地方参加早朝,谒见天子。等到他在大明宫禁苑的左右银台‘门’的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龙武军驻地,把所有的兵马先行安顿好了,却已经是满天星斗。饥肠辘辘的他随便吃了半块胡饼,本打算回宣阳坊家中看看,阿兹勒却突然匆匆找了来。
“大帅,楚国公和渤海郡公求见。”……31197+dsuaaxtlwxs520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该退位了()
“一个楚国公;一个渤海郡公;原来是高老跟着姜四来了;我还在想这渤海郡公是谁”
听到杜士仪笑着上前来说出了这样的话;连日以来心情畅快的姜度更加喜上眉梢;大步上前后;竟是和杜士仪狠狠拥抱了一下;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不报楚国公;难道还让人去报什么光禄卿?恐怕你就更加不会记得那是谁了至于渤海郡公;高老被陛下赶出宫的时候;就夺了右监门卫大将军之职;赋闲在家;之前我亲自登门去请的时候;就只见门可罗雀;所以说长安人势利;真真一点都不假”
杜士仪笑着在姜度肩头擂了一拳;这才看向了高力士。不过一年多没见;这位一贯保养很好的昔日第一权阉竟是显得十分苍老;脸上皱纹密布;只有眼神依旧炯炯。他和高力士很早就开始打交道;又因为杜思温的关系而更加亲密;可即便如此;通过他的手送给高力士的各式厚礼;只怕已经要达到一个高官的所有身家了。可是;与他从高力士这里得到的种种帮助以及支援相比;这样的付出无疑非常值得。
面对意气风发的杜士仪;高力士只觉得百感交集。事到如今;即便他还不知道漠北一度大乱;消息完全断绝是杜士仪放出来的烟雾弹;可他至少能够明白;经过长安解围一役;庞大的杜系已经正式撕开了从前的朦胧面纱;完完整整显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这次能够守住长安城;裴宽虽也发动了不少官吏;但身为中流砥柱的;完全是杜系——从杜士仪的幼子杜幼麟;女婿崔朋;弟子宇文审;姻亲姜度;酒友窦锷;每一个人全都发挥了至关紧要的作用。
然而;曾经抛开那些利益得失为李亨求情的高力士;从骨子里来说;终究对于大唐的皇权忠心耿耿;所以心里分外不是滋味。此时此刻;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以为接下来不过是等死而已;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转机。有朔方郭大帅亲自领军追击;叛军必定会退出关中。我听韦相公说了;已经有大军突入河北;包抄安贼老巢;接下来杜大帅可是要亲自领军;和安贼叛军于河洛决战?”
高力士这么快就已经见了韦见素?
杜士仪顿时笑了起来;却没有说话。直到高力士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高老;我们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即便你觉得大逆不道也好;但我却不得不说。其实;陛下老了;该让儿孙辈出来管事;自己好好享享清福了”
尽管已经有几分猜测;可杜士仪直截了当吐出了这么一句话;高力士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他怒瞪着杜士仪;很想义正词严地劈头盖脸痛骂对方一顿;可面对其不闪不避直视自己双眸的目光;他又不是第一天和人打交道了;知道杜士仪显然已经打定主意;哪怕自己真的拼上性命;也不可能改变对方的决定。他只能无奈地看向姜度;压低了声音道:“姜四郎;你世受皇恩;难道也眼看杜十九郎走上这条万劫不复的路不成?逼退君父;礼法人伦何在?”
“世受皇恩?高老;你这话说得有点差池;我这人最不相信的就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一套当年陛下自己想要废后;可想当婊子却还要立牌坊;一面和阿爷商量;可一面却还想藏着掖着。所以王守一打探到此事之后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就立刻把阿爷推了出来当替罪羊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重杖之后流放;我阿爷当时多少岁数的人了;怎么经受得起这样的折辱不说我阿爷;这些年来;死在棍棒之下的朝中大臣可还少吗;难道这就是礼法人伦?再说;他这个天子眼里要是真有过礼法;当初就不会逼死了太平公主;而后又逼迫睿宗皇帝退位”
说到这里;姜度又哧笑了一声:“高老;你往日是只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这次却为了太子李亨的事情而苦谏求情;我佩服你到了那种时候还对陛下忠心耿耿;只可惜;人家不领情他带着杨国忠那些人逃出长安的时候;可曾记得你?如果不是杜十九来得及时;长安城中又是总算顶住了叛军攻势;说不定你就和这长安城中几十万军民一块;成了叛军口中的一块肥肉”
等到姜度的话告一段落;杜士仪就开口问道:“高老;今天陛下入城时的景象;不知你亲眼看到了没有?”
此话一出;高力士立刻就沉默了。即便此前正在和姜度一块安顿兴庆宫和大明宫;但外间情形;自有麦雄和家中从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悄悄地禀报给他;再加上此前留在长安时听说的那些;他何尝不知道;李隆基距离失尽民心已经不远了?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淡淡地说道:“听说;杜大帅在马嵬驿时;曾经阻止了将卒对广平王妃以及广平王的两个嫡子施暴;莫非是打算拥立广平王的嫡长子?”
这一次;就连姜度也莫名诧异了。他立刻扭头盯着杜士仪;不可思议地问道:“广平王的儿子?论辈分可是陛下的重孙了不过也对;想当初汉时昭帝之后;即位的宣帝可不也是武帝曾孙”
见姜度竟然已经在认认真真考虑这件事;高力士登时又好气又好笑;不得不加重了语气:“可杜大帅不要忘了;你从前虽和杨氏有些渊源;可这次淑妃和杨国忠死了;官民将卒对杨家人深恶痛绝;若是你强要把杨家人扶上帝位;只怕不得军心民心”
“广平王妃崔氏是已嫁妇人;杨家有什么罪过;自然和她无关。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她身为嫡母;却把广平王的其他妃妾子女全都丢在了长安;多有失德;能保住王妃之位就该额手称庆了;哪有功夫再想其他?此外;如韩国夫人秦国夫人;以及杨国忠的妻子裴氏等女;窃据诰命高位;如今杨国忠和杨玉瑶既然都死了;这些国夫人之类的封号也应一并褫夺;以安民心。”
这样的事情本应是天子决断;如今杜士仪却用犹如吃饭喝水一般的语气说出来;高力士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的;整个脑袋仿佛都要炸裂了开来。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杜士仪是不是打算拥立崔氏之子;可杜士仪却非但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要对鸡犬升天的杨家人直接下手;从国夫人到王妃;所有的封号和尊号一块全都砍了;哪里有半分念及玉奴旧情的光景?杨氏都倒了;崔氏之子怎还有那种可能?
“杜大帅既然早有定计;那究竟想要我这行将就木之人于什么?”
见高力士显然已经给左一棒子右一棒子给打击得有些支撑不住了;杜士仪便淡淡地说道:“高老想必也担心陛下安危;那就重新回宫去挑起内侍监的大梁吧。陛下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你也可以从旁劝一劝。这天下不是一人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
至于你刚刚说的逼退君父;我只是一说;陛下若真的不愿;那我自然无可奈何。可外间情形你都看到了;陛下如今退了还能尚存体面;若是长久拖下去;怕是十六王宅那些被压制太久的龙子凤孙们;也会可劲折腾对了;顺便说一声;陛下此次西逃;内侍监的高品宦官跟着的都逃得差不多了;监门将军一个不剩;姜四和窦十会勉为其难;暂时当一下这个左右监门将军。”
这些年来;监门将军全都是宦官充任;杜士仪就只凭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