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杜幼麟没有回答;可安思顺的一颗心已经完全沉了下去。他狠狠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眼下心乱如麻;幼麟贤侄既是亲自冒险来提醒我;可有什么主意?据我所知;长安城各门盘查严密;如果我就这么带着家小出城;只怕离城不过数里就会有追兵来”
安思顺既然终于松口;杜幼麟也松了一口大气。他当即嘴角一弯;微微笑道:“尚书放心;我既然敢来;自然会让你一家人平安。家母在长安城有一处别人都不知道的住宅;正好可安顿尚书的家人;尚书一人离城就不难了。家父当年曾经对我说过;陇右诸将之中;郭姚出自世代将门;虽则勇武;却不足以镇守一方。尚书则是一腔忠义血气;勇武军略全都无可挑剔;可保一方平安若有尚书坐镇陇右;吐蕃纵使图谋河陇;也不足为惧”
听到杜士仪竟然如此评价自己;安思顺只觉得胸中又是激动;又是不平。
“我先后得遇杜大帅和王大帅;方才能有今日。想当初漠北大乱;杜大帅血书送到长安之后;我也曾附议言说安禄山居心叵测;却没人信我;如今他真的叛乱;却反而怪到我头上也罢;若是将这条性命送在昏君奸相手上;我也心中不平;便听你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火中了断君臣义()
安禄山的一句拥戴太子;李隆基简直险些气炸了肺;可他又绝对不敢按照某些朝官的劝谏;把太子李亨放到河洛去;看看安禄山到时候大军前来之后会否望风而降;因为他最怕的不是叛军;而是李亨有了这样一支大军的支持;会回头硬逼自己退位;就如同当初他曾经对父亲睿宗李旦那样。
正因为他在帝位上的时间已经远远过了大唐开国以来的诸位天子;他方才格外不舍得那把椅子;此刻更是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亲征;而把李亨留在长安监国。
所以;当杨国忠匆匆来见;把哥舒翰那封信呈上;随即添油加醋地说了安思顺不少坏话之后;李隆基登时悚然而惊。他素来多疑;早年之所以把可以说是从龙功臣的刘幽求和张说先后贬出去;又疏远了王琚这样的谋士;正是因为他潜意识中的疑心病。现如今;安思顺和安禄山确实早年曾经称兄道弟;这些年尽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可最关键的是同掌兵权如今安思顺正在长安;如果真的闹出了什么;他岂不是犹如放任猛虎在卧榻之侧?
而就在这时候;杨国忠又很适时地添了一把火:“而且;臣怀疑安庆宗等人之所以能够销声匿迹;极可能有人通风报信。”
这样不指名不道姓的进言;终于让李隆基做出了最后的决定:“立刻让陈玄礼亲自带兵去安思顺宅邸;先将其押进御史台审问”
一个曾经在陇右从军三十余年的国之大将;便在这君臣二人的一番对答中;注定了结局。当陈玄礼接到指令时;他难掩面上震惊之色;对传旨的黎敬仁再三确认;见对方亦是苦笑表示无可设法;他方才沉默了下来。
作为当年唐隆政变硕果仅存的武将功臣;能够至今荣宠不衰;陈玄礼靠的就是谨慎和缄默。因为一个统领禁军的将领倘若有自己的意志;那么就离去职不远了。所以;即便知道安禄山所谓的拥戴太子只不过是一招奸计;他也不能出面劝谏。
如高力士这样跟随多年忠心耿耿之辈;还不是就因为昨日的苦苦劝谏;一下子被天子罢斥了内侍监和右监门卫大将军的官职;赶回了私宅勒令思过?就连他都能品味得出来;高力士根本不是为了区区一个李亨;而是为了挽回当今天子已经岌岌可危的名声;难道李隆基不明白;如今他这个昏君帽子几乎已经摘不下来了;却偏偏还要在这个时候对安思顺这个前陇右节度使下手?
黎敬仁看出了陈玄礼的犹豫;当即无奈地催促道:“大将军;事出紧急;还请不要耽误时间;否则陛下如今在气头上;连高大将军都被怪罪了;你我哪来的好下场?”
陈玄礼长叹一口气;点点头后就转身大步离去。而黎敬仁站在那里;听到外间不断传来的将卒应和声;心里却也有些不是滋味。倒不是他真的和高力士有多大交情;也不是他曾经收过安思顺不少贵重的礼物;更不是因为他识文断字颇有见识;而是就连他也瞧出了李隆基事到临头却还是这般举动之下藏着的危机。还有那个业已离开京城;不想想到河南如何应付安禄山攻势的哥舒翰;只知道背后阴了安思顺一招;难道就不知道他自己也可能招此暗算?
“算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想这么多也于事无补……”
安思顺的宅邸亦是李隆基御赐;正在东城亲仁坊的黄金地段。当陈玄礼突然带着数百北门禁军长驱直入;将这座尚书府团团围拢之际;顿时引来了不少百姓围观;很快;同样居住在这里的官员们也都得到了风声。然而;安思顺从陇右节度使任上转迁兵部尚书;到长安居住的时间还不长;熟悉他的人并不多;而且他又是胡将;和他有交情的人自然就更少了。故而一时间竟是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前来打探;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
陈玄礼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思忖是不是要立刻闯将进去;最后还是决定先礼后兵。他亲自上前叩开了大门;对应门的家丁说道:“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奉陛下诏命;宣召安尚书”
尽管用的是宣召;而不是下狱;但那家丁看了一眼将门前街道围堵得严严实实的禁军;突然冷笑道:“我就知道;我家尚书迟早会有这一天忠臣良将一个个遭屈;那陷害忠良的奸相却在朝堂上风生水起;这世道简直是瞎了眼我家尚书在陇右三十余年;和吐蕃人打了多少仗;立了多少功;身上多少条伤疤;现在却要因为那个安禄山平白遭屈
陈玄礼没想到一个应门的家丁都能猜到事情原委;尽管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果然;他环视左右;就只见身边这些心腹将卒也有不少为之动容叹息;一时不禁暗叹天子这一招实在是糊涂;竟是忘了呵斥那家丁的胆大妄言。
那家丁仿佛一时按捺不住吐出先头那一连串怨言之后;这才冷冷说道:“我也糊涂了;这些话就是对陈大将军说也没用我这就去禀告我家尚书;陈大将军如果愿意;不妨在此少待;如果不愿意;带兵杀进来也悉听尊便”
陈玄礼只一愣神;就只见对方回转身匆匆进去;竟是就把大门敞开在那里。可陈玄礼犹豫再三;没有立刻跟着进去。他虽然常年都呆在长安;可各边镇的那些良将勇将;他却也都不乏了解。安思顺和安禄山名为同姓同族;可起家便是靠着军功;连年在陇右和吐蕃激战;确实战功无数;此前奉调回京时也不曾有过半点犹豫;和安禄山那个滑胥的叛贼截然不同。事到如今;他能够做的;也仅仅是给安思顺最后留一点体面。
可正当他如此想的时候;突然只听里头轰然一声巨响;随即便是浓烟滚滚。面对这样的一幕;陈玄礼面色大变;正要号令麾下兵马立时突入;他突然只听得里头传来了一声暴喝。
“三十年来征战;马背上打下来的功勋;却因为一介叛贼而受牵连;苍天无眼;昏君无道我安思顺若和叛贼安禄山有任何瓜葛;让我死后下阿鼻地狱哥舒翰;我就是化为冤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玄礼登时头皮麻;立刻再不迟疑;大喝一声领头冲了进去。然而;就在他刚刚跨过门槛之后;就只见面前的豪宅之中处处火光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以及油味;倏忽间就堵塞住了继续入内的通路。看这火势;他哪里不知道四处恐怕都泼了火油;可别说他此来根本就没有带任何扑火器具;就是肯把这些禁军全都调上去扑火;也决计不可能在这种天于物燥的季节里短时间将火扑灭。
即便他这么想;可匆匆当安思顺大宅四面起火之际;冲进来救火的将卒仍然络绎不绝。有的是惦记着职责所在;有的是怕天子降罪;还有的是因为安思顺那番话而心生激愤。而陈玄礼则是从一个气急败坏寻找到自己的心腹亲随口中;得到了一个更加令他不安的消息。
“你说什么?就在我奉诏到此地前一个时辰;安思顺突然遣散了大批仆婢;此话当真?”
“大将军;我怎敢有半点虚言;有人亲眼看见;那时候还觉得奇怪”
这么说是消息早就泄露了?那刚刚那火中凄厉的叫嚷;到底是不是安思顺本人?如果不是;人又到何处去了?
陈玄礼想得脑袋都有些痛了;最后方才醒悟到;自己奉命而来办这样一件事;如今却出了这样的纰漏;而且李隆基本就已经岌岌可危的名声遭此一击;只怕他自己也要遭到牵累。如果他不在了;这些北门禁军又会落到谁手中?会不会是如杨国忠那样的小肚鸡肠之辈接手?
长安城西的官道上;只带着两个随从的安思顺回头遥望了一眼自己只呆了数月的长安城;最终收回了目光;毫不留恋地往前策马而去。他眼下无论形貌、过所、衣着全都和从前大相径庭;此刻想到借口遣散婢仆之中;悄悄托付给杜幼麟安顿的家小;不知为何竟安心得很。也许是因为这个年纪轻轻的晚辈竟然敢如此大胆;也许是因为他实在是惦记着陇右旧部;也许是因为潜意识中;他不想枉死长安城;成为那个昏君屠刀下的一缕冤魂
然而;在这远去的道路上;他忍不住还是想到了远方的王忠嗣。
“王大帅;只希望你也能平安无事”
千万不要枉死在那个昏君手里
当安思顺遣散仆人;在家中**放火;同时大出怨望之语的消息传到李隆基耳中的时候;连日以来饱受各种坏消息之苦的这位大唐天子气得直哆嗦。如果下头请罪的不是鞍前马后跟了他四十多年;如今已经一大把年纪的陈玄礼;他恨不得随便找个什么东西砸过去;一泄心头之怒。
“好;好;朕算是看透了;这些胡人;全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大殿中人人噤若寒蝉;竟是无一开腔。怒骂过后的李隆基在诸多内侍中随手一指;继而声色俱厉地喝道:“边令诚;你给我即日赶赴哥舒翰军前;督促其全力出击;务必拿下叛贼安禄山”
顺便看着哥舒翰;不要让此人如安禄山安思顺这般负恩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大军入云州()
河东道云州云中郡;自打漠北突然大乱之后;这座河东道最北面的互市重镇;也陡然之间萧条了下来。然而;在这里取利整整二十多年的商旅们;最初并不肯立刻离开。安北大都护杜士仪这些年来创造的传奇很多;每一个人都不相信他就会被这样一场大乱击败;每一个人都盼望着他能够扭转乾坤;再次给云州带来财富和兴旺。可是;当安禄山突然汇聚幽州和平卢兵马;高高举起了叛旗之后;云州城中的商旅和军民就再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当动作最快的商旅收拾了行装慌忙南下;结果却在朔州马邑郡获知;安禄山曾经在起兵之前派人到过太原府;而后竟劫了北都副留守杨光离去之后;原本想去太原府中避避风头的商人们只觉得就连太原也不太平了。而且;有关安禄山已经在灵昌郡渡过黄河;很快就要打到洛阳等等消息层出不穷;而且打算往关中逃难的人太多;越是往南的路上;越是出现了拥塞景象;甚至还有传闻说潼关已经不再放人西去。不得已之下;商人们只能重新回归云州。
如此一来;云中守捉顿时承担了巨大的压力。自从当初吉温在此陷害杜士仪不成;却反而遭到凌厉反击;李林甫也曾经试图派人到这里来;撬开杜士仪这块最初的根据地;可不多时他就因为杨慎矜和王同归于尽之事而焦头烂额;至于继任的杨国忠;他倒是也有心在这里打开局面;可政事堂的位子屁股还没坐热;就一桩桩一件件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根本腾不出手来。于是;杜望之竟是在这样的夹缝中间;当上了云中守捉使。
也只有当坐上这个位子时;杜望之方才发现;杜士仪在这里的根基有多厚实。他身为杜士仪从弟的身份曝光;上上下下对他竟是遵从了许多;如今正位主将;巡视军旅也好;偶尔进云州城见太守也好;再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于他。而因为此前曾经险些被人抓过把柄;他对待军务也分外用心;约束仆从更是严厉。如今得知南下的路不通;他身上扛着云州两县五六万军民的生死;那种沉甸甸的压力压在肩膀上;他每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得深思熟虑。
云中县城和怀仁县城都是当年杜士仪在时建成的;原本就本着防御突厥的最高防御标准。而怀仁县最初造的时候是一个里坊接一个里坊;后来因为要便于耕种;方才发展的四周村庄;如今春耕在即;农人们一面担心若不播种;则没有收成;一面则在担心住在城外的安全问题。所以;当杜望之亲自率军巡视;四下保证一定会保证云州一地平安时;顿时四乡八邻全都放下了心。
这是因为当初云州刚刚重置时;杜士仪曾经以一座孤城抗过突厥三部和奚族兵马;如今安禄山叛军并未打到云州;人们自然而然就对于同样出自京兆杜氏的杜望之寄予厚望。
许诺归许诺;杜望之自己却知道;他有这样大的底气;是因为云中守捉足有兵马七千七百人;马两千匹;除却这足额没有任何虚假的人马;云州城内更有不在籍册的预备军两千人;马匹则不计其数。想当初安禄山兼任河东节度使之后;曾经派将军来河东各牧监;把好马全都抢了去;可因为云州没有牧监;也大约是不想和杜士仪闹翻;因此没把手伸到云州来;这也就让云州囤积的马匹仅次于太原府和大同军。
连日以来;杜望之一面召集青壮轮班在东面和南面开挖马匹不能通过的壕沟;一面修筑各种大小防御工事;竟是做好了高筑墙广积粮的准备。好在云州城原本就是互市重镇;别的东西兴许没有;粮秣却是充足完备。同时;他又命人和蔚州代州两地取得联系;小心打探幽州在和河东道接壤这一线上布置的兵马;待得知只有井陉关驻扎着数千人;其余地方因为恰有太行山作为阻隔;并无兵马之后;他不禁便打起了主意。
如果安禄山无意进入河东;河东兵马岂不是能南下加入河洛战局?又或者从井陉关突入河北道;给安禄山背后重重一击?
可他派人到太原府时;却得知因为北都留守杨光此前被劫持;新来的太原尹兼河东节度使王承业只下令各州全力防御;根本就没有组织兵马直击河北腹地的打算;他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当他在偌大一幅地图上;于灵昌郡上画了一个圈;以表示安禄山已经渡河;外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叩门声。随着他一声进来;一个亲兵匆匆而入;面带喜色地说道:“朝廷已经派了哥舒大帅领兵八万往潼关;同时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已经在河南招募健儿阻击安贼”
杜望之对于哥舒翰的名声并不陌生;因为这是他的老上司王忠嗣前往凉州担任河西陇右节度使后提拔起来;然后又推荐取代自己镇守河西的人。可是;听到哥舒翰竟然还带着所谓的八万大军;他的眉头便一时紧皱。安禄山此次进兵极其神速;不过十数日便已经渡过黄河;接下来只要过了陈留郡后;洛阳便近在咫尺;而哥舒翰有大军拖累;什么时候能出潼关还尚未可知
他还没来得及踌躇此事的意义;又是一人冲将进来:“将军;将军;不好了白登山来报;塞外有兵马袭来”
想当初杜士仪收服了白登山上的王家寨;追复王家先祖的官爵;又举荐王芳烈为官;此后白登山便也设立了一处营地;和云中守捉互为犄角。此刻听闻是白登山探马得到的这个消息;杜望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油然而生;一下子明白了安禄山为何只派兵马防守井陉关;竟是一心只打河南;对河东仿佛全然不顾的战略。如果此前使得漠北大乱的都播西侵;便是安禄山指使;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