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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桥驿大火,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吉温在灞桥驿遇刺!
当这样的消息随着一行狼狈不堪的人冲进长安城,倏忽间四下流传之际,整个长安的上层圈子就犹如冒着微微气泡的滚油中被人泼进了一盆水,一下子整个炸开了锅。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消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快速散布开来。
有人说吉温在云州拉拢太守韦诫奢,云中守捉使陈隆,诬陷杜士仪从弟杜望之,想要趁机把杜士仪拉下马,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从前的敌人趁机对其下手。有人说本是杜士仪将计就计,打算铲除吉温,斩断李林甫一条臂膀。有人说此次灞桥驿突然大火,而后又有刺客行刺吉温,是李林甫想要杀人灭口。也有人说,一切都是杜士仪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当事者之一杜士仪远在云州,而另一个当事者,右相李林甫则是在政事堂中气得七窍生烟。而左相李适之前两天就曾经因为吉温陷害杜士仪之事入过宫,他好歹被韦坚之事给吓得噤若寒蝉,竟是破天荒没有对李林甫落井下石,尽管事后他反应过来后追悔莫及,此刻却还在李林甫面前装出一副关心备至好言抚慰的样子。李林甫虽是恶心腻味到死,偏偏人家在台面上是和自己分庭抗礼的左相,他还不得不打叠精神敷衍,以防被李适之给钻了空子。
那一刻,他分外思念起几乎被他忘在脑后的牛仙客来。牛仙客虽说和杜士仪有些交情,有时候也令人讨厌,可比起这虚伪的李适之实在是要好太多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御前诉衷肠()
正在金花斋中看谢小蛮领着一众舞姬跳胡旋舞的李隆基在听到吉温遇刺的时候;倏然站起身来;用几乎咆哮的声音怒吼道:“岂有此理”
一时间;乐师错弦;舞姬乱步;旁边陪侍的妃嫔们也一个个全都花容色变;只有当中领舞的谢小蛮不慌不忙停止了那忽快忽慢的急旋;随即轻快地上前去屈膝施礼道:“陛下既然有国事在身;妾身不敢妄言。可怒则伤身;怒则乱性;陛下乃宇内共主;一身牵系天下;妾身斗胆替天下臣民规劝陛下一句;不论出了什么事情;还且暂息雷霆之怒;缓缓细问。”
李隆基原本已是勃然大怒;可在爱妾俯伏脚下这般规劝了两句之后;他终于稍稍平复了下来。环视一眼四周围的莺莺燕燕;想到也只有在这里才能不听到外间那些纷繁人事;他当即微微一点头道:“小蛮之言可嘉;来日朕再来看你跳舞。来人;回兴庆殿”
眼看内侍宫人们慌忙跟着盛怒之下的天子回宫;恭送圣驾的妃嫔们起身之后;张云容便好言劝慰了受惊的众人;自己则携了谢小蛮回寝殿。当屏退众人之后;她便低声说道:“得去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谢小蛮用指甲掐了掐手心;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总之;不能让杨玉瑶占了上风”
杜士仪命人日夜兼程日行四百里送的密奏;吉温则是每天驰驿两百四十里赶路;自然中间有个时间差。李隆基早两天得到杜士仪密奏时;可以说又震怒又惊疑;即便杜士仪只责吉温;并没有把事情一股脑儿都推在李林甫身上;他仍是不免心生疑忌;故而撇开李林甫单独见李适之。幸好杜士仪这是托高力士转呈的密奏;一时尚未传得长安人尽皆知;可对于其在云州当面拆穿吉温;他就有些恼火了。
在他看来;将相不和的事情私下里闹闹也就算了;怎可放到台面上来?因此;他将此事暂时秘而不宣;打算等吉温回到长安再作计较。
可这次倒好;堂堂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吉温;竟然在距离长安仅仅只有三十里的灞桥驿遇刺;而且那场大火几乎烧掉了半个灞桥驿;火光通天人尽皆知现如今;这么一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这盖子竟是怎么都捂不下去了
“吉温呢?”
面对天子这极其不善的口气;兴庆宫中侍立的所有人都不禁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吭一声。即便高力士这样追随了天子少说四十年的老人;此刻也不禁赔了十分小心:“大家;吉温后背中刀;臣已吩咐太医署尽全力救治。”
李隆基一把捏住了扶手;好半晌才继续问道:“那刺客呢?”
“奉杜大帅之命护送吉温的那些牙兵;如今正看守着那个刺客。”
“把那刺客;还有杜君礼那些护卫给朕送到这里来;朕要亲自审问”
如果换在平时;高力士一定会规劝一两句;可此时此刻他丝毫不敢去触怒天子;答应了一声便立刻退下去安排了。身为如今宫中独一无二最最得宠的内侍;他自是雷厉风行;两刻钟之后就把相应人等带到了兴庆宫前。
除了阿兹勒;其他人都还是第一次踏足皇宫;个个都是神情紧张手足无措;面圣之际自然是身体僵硬;总算开口还算整齐。李隆基也无心计较众人礼数;此刻更不想看着一堆后脑勺;当即沉声喝道:“全都给朕抬起头来”
他这一声令下;很快就看到从前到后;一个个人抬起了头。当看清楚头前第一个人那张脸时;他只觉得仿佛在哪见过;当即皱眉问道:“你可进过宫?”
“陛下;臣之前曾经有幸随大帅进过宫;为陛下唱过一曲突厥民谣。”阿兹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李隆基微微蹙眉;随即若有所思;他立刻还唱了两句;紧跟着才叩头说道:“臣本名阿兹勒;蒙大帅恩德;如今改名杜随。”
李隆基当初还兴致勃勃地问过这个突厥青年的生平;此刻既然记起了这个人;他便不耐烦地说道:“原来如此;朕记得你。昨夜灞桥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对朕如实说来”
“臣谨遵陛下御命。”
阿兹勒再次磕了个头;这才将昨天晚上的一幕一幕复述了一遍。他虽是突厥人;但一口汉语早已十分流利;再加上追随杜士仪多年;读书认字;娶妻生子;汉化已经很深了;叙事井井有条;兼且抑扬顿挫;其他人听着听着;不禁都渐渐心情安定;至少没之前那么紧张了。当他说到拿下刺客;吩咐看好人以防自杀之际;御座上的李隆基也好;旁边的高力士也好;全都暗自点了点头。
“那时候灞桥驿已经燃起了大火;虽则吉侍御已经身受重伤;但臣生怕被人断了后路;所以只能草草为其包扎后;带着人立刻撤出了灞桥驿;然后赶到了长乐驿求救;总算得天之幸;吉侍御还保住了性命;否则臣只能自刎谢罪了
“自刎谢罪?”李隆基对于阿兹勒在遇袭之后的一系列措置;全都相当满意;当听到自刎谢罪这四个字时;他却有些变了颜色;“杜君礼军法如此严苛?”
阿兹勒行前得杜士仪面授机宜;再加上他本身就是智计胆色比武略更加出众;当即俯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说道:“并非大帅治军苛严;而是臣本属中受降城中一个托庇于拂云祠的孤儿;只求温饱;不问其他;承蒙朔方节度副使阎老将军松口;杜大帅收留;追随左右这许多年;教以忠义;如今权领前锋营;却一直未有寸功。此次大帅令我带人护送吉侍御进京;如若我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怎有面目去见大帅?不用陛下召见;臣已经自己死了”
听说阿兹勒的身世;李隆基顿时面色稍霁。一介突厥胡儿;说出来的话应该还可信。他当下又一一询问了其他人;见所有人众口一词;听上去并没有任何问题。于是;他的目光立刻就落在那个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刺客身上。大约是因为受伤不轻;医治也只是为了让其留一条命好问口供;此人看上去面色苍白;精神萎靡不振;而在其身侧;还有两个被拿住的接应者;同样是颤抖得犹如筛糠一般;连牙齿都在打架。
对比阿兹勒等人的恭敬有礼;李隆基对这些使自己的太平盛世陡然失色的家伙自然深恶痛绝。他重重一拍扶手;厉声喝道:“来人;命人把吉温……不;把罗希秉宣来;让他给我好好审问这几个罪该万死的家伙;务必问出幕后主谋”
此话一出;冷眼旁观整件事;隐约已经瞧出几分端倪的高力士便适时提醒道:“陛下;罗希秉和吉温本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让罗希秉主审……”
高力士一句话还没说完;李隆基便没好气地打断道:“朕当然知道罗希秉和吉温好得穿一条裤子。所以;就让罗希秉当着朕的面审讯这些凶徒;谅他也不敢耍弄什么花招另外;你再去太医署;只要吉温还能开口;哪怕抬;也得把他抬过来”
天子既然心意已决;高力士便不复再劝;当即领命出去。李隆基遂吩咐阿兹勒等人起身;等到一一询问之后;知道这些竟然全都是突厥孤儿;如今却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为天子效命;他的心情不禁稍稍好了起来。大唐历朝历代的天子都不吝启用蕃将胡兵;哪怕当年曾经使唐军死伤惨重的蕃将;一旦降伏;也会赐以高官厚禄;笼络其为国效命。更不要说那些本就一心向唐;忠心耿耿之人了。
“尔等忠于职守;兢兢业业;等查证了今次案子之后;尔等可愿意长留长安宿卫?”
面对这个问题;阿兹勒立刻毫不犹豫地叩头应道:“陛下恩德;臣岂敢不应?臣等愿意日夜宿卫;侍奉陛下。”
见阿兹勒没有因为杜士仪而推脱;其余众人也纷纷叩头答应;李隆基一时大为高兴;因为吉温遇刺而生出的愠怒;再度稍稍平息了几分。等到太医署那边;几个内侍抬着一张长榻匆匆赶来;吉温气若游丝只能哼哼的光景;他的怒火又再次被撩拨了起来。
想当年他为何在张审素二子杀了御史杨汪后震怒十分不肯赦免?因为事关朝廷的脸面;他这个大唐天子的脸面;如若旁人群起而效仿;岂不是乱套了?
“陛下;罗希秉到了。”
随着高力士进来亲自禀告;李隆基微微颔道:“让他进来”
尽管罗希秉在外声威赫赫人人畏惧;但他身为殿中侍御史;却还是第一次踏足兴庆宫兴庆殿。而这次受召的人只有自己;而没有右相李林甫;他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各种猜测。然而;他和因财计深受天子信赖的杨慎矜和王不同;他能够有今天;全靠李林甫的提携;这也就意味着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开李林甫这个大靠山因此;进殿行礼之时;他见旁边侍立着一行十几个装束整齐的兵卒;料想便是杜士仪派了护送吉温的护卫;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凶光。可紧跟着;他就听到了上天子开了口。
“罗希秉;吉温也好;杜君礼的护卫牙兵也好;还有这几个刺客也好;全都人在此处。今天你当着朕的面;立时三刻把这桩案子审理清楚”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罗钳吉网()
果然是叫自己当场审理这桩案子
罗希秉尽管在来之前就已经猜测过这个可能;但眼下天子真的开了口;他不禁暗自叫苦。他和吉温在外号称罗钳吉网;听上去声威赫赫不可一世;但真正说起来;那却是他们的构陷株连手段;是他们的用刑攻心之道;并不是说他们俩在审讯上头和别人有所不同。然而;在这皇宫大内之中;把这一套东西卖弄出来;那无疑会让天子对他们这些年来办理的大案生出怀疑来。
就算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之术;也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用
可这种时候不容他退缩。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罗希秉恭恭敬敬答应了下来;但随即却开口说道:“陛下既然命臣主审;那臣还有下情禀告。如刺客这般人等;历来都是用的死士;纵有舌粲莲花之辩才;却难以撬开这等人的嘴;原因很简单;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死硬至极的。臣若在至尊面前用那等手段;恐怕惊扰陛下;那就是臣的罪过了。”
李隆基刚刚在急怒之下召来罗希秉命其当面审;此刻听得对方如此说;他细细思量;又不得不承认事情果真如此。于是;他便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容你将人押回御史台好生审问;最迟明天;朕就要听你的禀报”
天子能够松口;罗希秉自是如释重负。他深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斜睨了阿兹勒等人一眼后;他又奏请道:“然则;在这几个刺客之外;臣请陛下能够将这些杜大帅的护卫交给臣一并查问。须知国朝以来;除却张审素之案外;鲜少有御史台御史被人劫持乃至于刺杀之事;实在骇人听闻既然他们乃是当事者;所见所闻无不至关要紧;还请陛下恩准”
阿兹勒早就听说罗希秉是和吉温齐名的酷吏;此刻听到对方在天子面前如此奏请;李隆基分明已经意动;想起刚刚李隆基招揽他们留宫宿卫;他想起杜士仪在闲暇之余曾经说过天子待旧日功臣的凉薄;对结妻子;枕边爱妾亦是功利;他不禁嗤之以鼻。
他用眼色吩咐其他人稍安勿躁;随即便突然出列一步向天子下拜道:“陛下;臣虽在边陲;却也得知御史台治狱手段;无非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臣此次领大帅严命;护送吉侍御回京;当夜现刺客时;臣最先到场;最先射箭拦住刺客;最终拿下刺客。而且臣才是真正总揽此事的人;罗侍御若想查问;只臣一人奉陪便可。”
罗希秉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杜士仪的护卫;竟然就敢在李隆基面前直指自己的拷问手段;一时不禁为之大怒。他本想反唇相讥;却不想高力士突然弯腰控背;对天子低声说道:“大家既然如此心切进展;不如臣前去御史台旁观如何?”
“也罢;你替朕去看着。”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着阿兹勒道;“杜随;有朕的骠骑大将军旁听;你等自可安心”
长榻上被太医们围在当中的吉温见罗希秉面色沉;如果不是他实在没力气大声提醒;恨不能告诉对方;杜士仪这些护卫应该和自己遇刺之案无关。事后他虽是昏昏沉沉;可也一直在努力思考整件事;一度想过是否李林甫想要杀人灭口;可思来想去却又觉得;李林甫应该还不至于护不住他;偏要下如此杀手。因此;当自己被抬出兴庆殿;须臾罗希秉追了上来到他身边时;他立刻竭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袖子。
“吉七;有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两人的关系却不像周兴来俊臣;面上和气;实则勾心斗角;彼此之间素来常常交流经验得失。此刻;吉温定了定神;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当夜我被人行刺;他们救我的时候虽未必多用心;但总算还是让我捡了一条命。而且;拿下刺客后卸了下颌以防自杀;又在口中搜寻毒药;这都是我亲耳听见;亲眼看见的。你要小心;我觉得极有可能是人不但算计杜君礼;还一并算计右相”
罗希秉悚然动容;立刻想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他立时点了点头;本待就走;却不想吉温依旧紧抓他的袖子不放;可人却已经面色白;显然刚刚那番话用了太多力气。他知道吉温肯定还有更要紧的话对自己说;当即对太医们客气地拱了拱手道:“各位;吉七还有要紧话吩咐我;各位可否稍稍腾出个地方;让我和他好好说几句话?”
罗钳吉网凶名之盛;宫里宫外最是清楚;太医们亦然。众人慌忙点头哈腰退出去老远;而罗希秉则是把耳朵凑到了吉温嘴边。
“一定要小心杜士仪他离开云州应该快二十年了;可此次到云州却依旧一呼百应;云中守捉使陈隆甚至根本控制不住麾下兵马……一定……一定要小心……”
“吉七;吉七?”
罗希秉听到耳边声音微弱;赶紧侧头;见吉温已经昏了过去;他慌忙大声叫来太医;等众人忙乱地把吉温送回太医署;他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仔细琢磨着吉温刚刚的告诫。
李林甫因为这一桩枝节横生的案子;已经算得上焦头烂额;因此格外叮嘱他不但要把事情抹平;而且一定要设法把杜士仪拉下马;否则日后不但夜长梦多;而且只会更加麻烦。如今吉温透露的这些;加上他们的弹章;应该足够杜士仪喝一壶了。可问题就在于;行刺吉温的人究竟是谁;是否真的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