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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的眼睛。下一刻;他就只听耳畔传来了张守畦的声
“人人都说朔方小杜用人如何如何;其实我张守畦用人;方才是真正不拘一格;知人善任只要你们是无心为恶;再大的罪过;我也能容下;也能帮你们遮掩;可要是你们居心不良;非得背着我做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那我绝不会轻饶了你们安禄山;白真罗畏罪自尽的下场;你看到了?”
“是是是;卑职谨记他的教训丨绝不敢有一丝一毫欺瞒大帅。”
安禄山连声答应;紧跟着;他随侍安禄山去见了此次奉命到幽州查访的一个中官;又跟着张守畦去了军中安抚;再踩着满天星斗回到幽州大都督府;最后;他亲自服侍张守畦洗了脚;眼看其睡着方才蹑手蹑脚退出了寝室;他方才露出了一丝冷笑。
白真罗是奚族降将;骁勇善战;却一直和乌知义不睦;张守畦对其的宠信尚在自己之上。所以张守畦原先以败为胜冒功请赏;也不无为其开脱之意;可事情一败露;这位幽州节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今白真罗这般下场;若是他一路跟着张守畦到底;安知日后就不是这样的下场?幸亏张守畦只以为当年阻其拜相的是张九龄;而今在位的李林甫和牛仙客都对其颇为客气;却不知道李林甫一样忌惮张守畦会回朝拜相所以;前次阿史那早于去京师;千辛万苦搭上了李林甫这条线;这才有了此次的告密。
以他如今的官职;还没资格去想什么幽州节度使;可他已经不想这样如同伺候祖宗那样伺候张守畦;动辄承受其暴怒火;甚至时不时就要担心脑袋是否能保住的问题。他安禄山也是大好男儿;为何一直屈居人下?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不愁没有张守畦这座靠山就无法立足;只要把他调到某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方;他安禄山一样能够大放异
尽管白真罗已经“畏罪自尽”了;但安禄山自忖京师那边已经做足了准备;故而回到家后;见阿史那早于果然正等候在那;他便笑着与其打了个招呼;随即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节堂中那血淋淋的一幕。
果然;阿史那早于并没有多少动容;只是没好气地嗤笑道:“那家伙是活该。要不是赵堪如同兔子一样逃得飞快;也是同样的下场。横竖着急的是张守畦;咱们俩只要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真想不到;声震东北的张大帅也会有今天”
张守畦做梦也没想到;在背后算计自己的除却远在京师的中书令李林甫;还有自己平日视之为仆隶的两个蕃将。杀了白真罗;他在前来查访的中官面前信誓旦旦地声称;这全都是白真罗所为;同时又打点了一份丰厚的大礼。按照从前的经验;他觉得如此便可以把这么一件并不大的事情压下去;毕竟;乌知义虽说损兵折将;可这场败仗规模不大;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他如同送瘟神似的送走那一行人时;甚至还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些京里出来;每到一地就如同蝗虫过境的阉宦;只要客客气气奉上重礼作为贿赂;还愁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现在;他既然腾出手来;就该好好查一查;这幽州城内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害得他险些狼狈出丑要知道;乌知义的军报送来之后;统共也没几个人知晓;怎会被人捅到长安去?
然而;张守畦刚刚开始秘密派人在军中访查告密者;一个传闻就忽然如同旋风似的;在不少地方散布了开来;声称告密那场败仗的不是别人;而是张守畦收为义子的安禄山
张守畦当然知道;因为自己对安禄山的偏爱;军中上下不少人都颇有微词;可安禄山憨肥老实;放到外头常有战功;而且常常会说出一些让自己开怀大笑的奉承话来;让他甚为开怀;故而他从来都没把这种怨言往心里去。当听到这样的讯息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肯定是有人故布疑阵诬陷自己的义子。
可是;许多话言之凿凿;什么安禄山攀上了高枝;朝中相国李林甫本就忌惮张守畦出将入相;故而阿史那早于前时往长安去时就搭上了线;如今不过是找到了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安禄山从前的得宠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在他面前传这些话的部将竟不在少数。
这天晚上;当安禄山一如既往憨笑着来服侍他的时候;张守畦冷脸看着那张一贯认为憨厚的面孔;突然一脚踹翻了铜盆;眼见安禄山仿佛是懵了一般;站在那里满脸手足无措;他便厉声喝道:“忘恩负义的胡儿;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我全都不知道?若不是我;你不过是一介蝼蚁;哪里有今天?”
外头那传言一起;安禄山就已经知道不好。这是比当初杜士仪向张守畦讨要自己更大的危机;因为那次杜士仪兴许只是开个玩笑;又或者是和张守畦怄气;又或者是真的听说他机敏慧黠;总之无伤大雅。可这一次他很清楚;事情确确实实就是自己和阿史那早于商量着做的;可他们已经做得足够隐秘;但凡知情者也已经全部灭口了;怎么可能会被别人侦知?如果真的是平日讨厌他的那些人为了恶心他故意构陷;那也实在是来得太巧太准了
可即便他心里打鼓;又不能做贼心虚到不在张守畦面前出现;哪怕硬着头皮;他也得先过去这一关。
于是;他在张守畦那炯炯目光瞪视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义父;我真的是太冤枉了我也好;阿史那早于也罢;全都是有了义父方才有今天;别说在大唐众多边军中;我们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就连幽州军中;比我们能于的军将也比比皆是;我们哪有那等本事和李相国结交;就是我们想攀高枝;也没人理会我们啊”
见张守畦果然神色松动;安禄山便悄悄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那眼泪就顿时更汹涌了:“而李相国若真是忌惮大帅的军功;希望幽州军中有人为内应;那么多正将副将;裨将偏将;又怎么会瞧得上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我是因为大帅力保;这才能够在当初打了败仗之后;还保住了性命;这样的天高地厚之恩;我就算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又怎会出卖大帅?更何况;这次义父只是受了部将牵累;哪怕真的陛下追究;顶多小惩大诫;如果我出卖了义父;却要因此被义父抛弃;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说到这里;安禄山直接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张守畦的双脚;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这是他这个胡人能够得到张守畦信赖的最**宝;没有人能够哭得像他这样真诚伤心;也没有人能够像他这样长相憨肥老实;一颗心却是玲珑九窍。所以;张守畦在最初没好气地使劲伸脚去踹;可安禄山无论如何都不肯放的情况下;他那一颗心终于渐渐软了下来。
“若真让我查出半点蛛丝马迹;你小心你这颗狗头”
当一边摁着隐隐作痛的胸肋;挣扎着从幽州大都督府中出来上马之后;安禄山的眼神中方才流露出了一丝凶光。不论怎样侥幸;他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只要继续装可怜就行了。幸好他和阿史那早于一直都谨慎小心;纵使流言再烈;只要没证据就行他只要耐心地等着;等着张守畦倒霉的那一天
第九百四十三章 以血盟誓,重振荣光()
乙李啜拔率族民三千北归;仆固怀恩带的两千北上阎洪达井的兵马;也都出自仆固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并不是朔方镇的一次战略;而是仆固部父子二人的野望。
漠北的仆固部在当年被打散附庸了突厥之后;因为同罗部酋长阿布思常常照顾一二;多年来倒也总算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直到大半年前;被推选为族酋的乙李啜拔的堂兄去世;没有子嗣;上上下下群龙无;一时争斗不休。可当乙李啜拔软硬兼施收服了几家贵族;最终只剩下了另外两个竞争者时;登利即将大军压境的消息犹如一股北方来的冻雨寒风;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仆固部领地。
当初铁勒诸姓联合起来;杀了默啜可汗的时候;无数人认为;他们定然能够从突厥的奴役中解脱出来;重新成为北方草原的主人;可事实却是他们错得离谱。杀了默啜的拔曳固部遭到了最残酷的报复;阙特勤的兵马将他们杀得血流遍野;四分五裂;除却成功前去投奔大唐的那一支;其余人被并入突厥;在最初的那些年中遭到了无与伦比的压榨。而同罗、仆固部屈服于突厥铁蹄下的这两支也是一样;他们既要向突厥牙帐进贡牛羊、女奴;各种各样的东西;此外还要自备战马和武器;随时听候牙帐的召唤;为可汗冲杀在前;战后却只能分到最少最差的战利品。
这种日子;他们忍受了二十年几乎没有人想过要反抗;要自立;当年那血淋淋的一幕实在是让老一辈的人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所以;如今当再一次即将面对牙帐的铁蹄时;就连那两个争斗不休的仆固部贵族;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立刻逃走。可是;在半日之内;乙李啜拔只带着十数牙兵;旋风似的拜访了当初还在骑墙中立的那些贵族;最后又带着这些被自己努力说服的贵族;来到了此前拒不接受自己领地位的两个人面前。站在宽敞的大帐中;他二话不说;只是拔剑在自己的胳膊上搪开了一条大口子;任由那鲜血直接滴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面对一双双或惊讶或疑惑或敌意的目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登利的兵马;不日就会抵达我们仆固部的这块土地;我也知道;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我们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上万;而牙帐若是动员上下;轻而易举就能有三五万兵马;所以只有逃跑一条路。可是;各位想过没有;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渗透了我们仆固部多少先民的鲜血?”
他这声色俱厉的一席话;顿时让四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而随着他那手臂上的鲜血一点一滴掉落在地;他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当年毗伽和阙特勤带着突厥人反扑的时候;我们铁勒九姓是曾经被打得大败亏输;可是;那是我们真的力不能及;还是因为我们根本就在那血腥的屠杀下被打怕了?你们都想一想;如果铁勒九姓能够稳住脚步;能够如同当初我们斩杀默啜一样;打出我们的气势来;我们是否还会败得那样凄惨?不会;因为我们在杀了默啜之后就自满了;以为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打了胜仗便自满;而如今又是还没开打就先想着跑;仆固部可还有脸自称九姓强部?
九姓强部
这四个字就犹如刀子一般;扎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哪怕刚刚还曾经嚷嚷着不跑就得死的人;也是面色铁青。许久;方才有人涩声说道:“可就这样应战;不过是以卵击石而且;我们败了之后;就要如同野狗一般在草原上逃窜;那时候又该怎么办?”
“那时候我们便迁徙朔方。”见众多人脸上都露出了异样的表情;乙李啜拔眉头一扬;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也许我是想借此仆固部战后元气大伤之际;带着族民南投大唐;可我虽说降唐多年;但我先是仆固部的领;我还记着祖上的荣耀南投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想好一条退路;而是怎么打赢这一仗”
看到乙李啜拔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终于有人被打动了。一个年迈的老贵族默不作声走上前去;将手按在乙李啜拔的伤口上;蘸着那鲜血在前额微微一点;随即便转身看着众人道:“我已经很老了;不想再如同野狗一样四处逃窜;我愿意追随都督应战”
有人带头;渐渐地;跟着乙李啜拔前来的那些仆固部贵族一一上前以血蘸额;表达了血战不屈的信念。面对这样的一幕;起先争位不遗余力;如今面对强敌却打算逃的那两个贵族顿时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尽管他们并不相信乙李啜拔真的能够力抗牙帐大军;可这会儿要是他们还坚持逃跑路线;将来仆固部万一真的能够得以幸存下来;他们也就再也无法在这块土地上立足了。所以;两人在挣扎许久之后;终究不得不和别人一样;上前服软。
而直到这种时候;乙李啜拔方才不慌不忙地包扎了伤口。他也不挑地方;直接就在这大帐中从容布置了一应战略。虽说应战;却也不是贸贸然把所有人马都拉上去;而是先撤西边最靠近突厥牙帐那边的老少妇孺;留下空的营帐;然后在这里集中全数兵力反攻。当有人提出质疑时;他便一把抽出了腰刀。
“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是单单仆固部一部的战争事到如今;我就对你们直说了;邀请我率众北归的不是别人;是同罗部之主阿布思;而代阿布思下邀约的;是突厥左杀判阙特勒”
乙李啜拔直到这时候;方才第一次揭开了自己北归的真相;就只见众人面色各异;尤其是那两个此前争斗最凶的家伙;脸上都如同挂了霜似的;显然没想到一贯和仆固部交好的同罗部之主阿布思;竟然在关键时刻想到的不是漠北仆固部中人;而是乙李啜拔。而且;就连判阙特勒这样的突厥左厢之主;竟然也更看重乙李啜拔这样一个身在大唐的外人
“所以;我已经派人去见阿布思和判阙特勒。我告诉了他们;我的儿子;朔方节度兵马使仆固怀恩;已经率兵北上阎洪达井;如果在这种时候;他们袖手旁观;那么;我也不会给人坐收渔翁之利的机会;于脆率仆固部全部投效了登利到了那时候;登利本就据有右杀伊勒啜的全部兵马;再吞并了仆固部;接下来就轮到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了”
仆固部上下最怕的就是他们和登利所率兵马拼光了;而其他人却作壁上观;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得知乙李啜拔有朔方兵马为助;而且又派人对判阙特勒和阿布思下了那样的最后通牒;每一个人都不禁为之精神一振。
“所以;同罗部兵马很快就会赶到;就让我们在这里好好打一场;让天下人都知道;铁勒九姓之中;不是只有回纥欣欣向荣”
当登利可汗带着大队兵马来到仆固部最西边的营地时;就只见空空落落的营地里不见半个人影;只是偶尔有掉队的牛羊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知道敌人是望风而逃;他不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仆固部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只不过他们还有老幼妇孺;跑不了太远只要能把仆固部一口吃下去;我会让那些觊觎汗位的人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好了;别管这里;追”
这一追;登利这三万兵马就追出去几十里;当他看见前方陡然旌旗招展的时候;遂勒马停下。正当他抬起手来;打算下达军令就此冲阵的时候;突然就只见仆固部的大旗之外;骤然又升起了另外一面大旗;赫然竟是同罗
那一刻;原以为此次必定轻松愉快的登利可汗只觉心头咯噔一下。可紧随着;他就只听后队传来了一阵骚动。
“大汗;不好了判阙特勒带着军马直扑牙帐;朔方也陈兵于阎洪达井”
前方不止仆固部兵马;同罗也插了一脚;判阙特勒又抄了自己的老窝。那一刻;登利可汗出兵时的雄心勃勃全都丢到九霄云外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那个惊慌失措的信使并不是对他密报;而是当着他麾下所有军马的面大声说出了这个坏消息;顷刻之间;原本激昂的军心已经被不安和惊惶取代。直到他回过神来;这才现情形已经很不妙了。
而就在这时候;刚刚一直没有动作的同罗部和仆固部军旗突然动了。那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扑面袭来;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应战;应战”
随着登利那声嘶力竭的叫声;麾下军将非但没有就此平静下来;反而陷入了一片更慌乱的情形中。前有狼;后有虎;归家的路已经被堵死了;就算这场仗打赢了又如何?众多军将无不在心中暗骂登利;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贸贸然东击仆固;都怪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汗吃下右杀伊勒啜的牧场子民后;自信心太膨胀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王权再易主()
尽管率军三万;号称五万;可在面对仆固部以及同罗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