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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如今已经不是;我的云州了,培英堂也不是;我的培英堂。好在那些长成的孩子,王子羽早已把他们安置好了。或从军,或为吏,或为乡间里老之副,或是;……”杜士仪顿了一顿,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凛然笑意,“或是;跟着宝儿一起,随罗盈和岳五娘去了都播。这些是;云州真正的根基所在,这些胡儿兴许勇武资质尤有过之,却还及不上那一批人!可在云州时,我资历尚浅,根基尚不足,不能像现在这样名正言顺收容胡儿。”
王容隐隐约约已经猜到了几分,可杜士仪如今就这么径直说;出来,她不禁吸了一口凉气:“杜郎你是;想……”
“张守珪收了安禄山为义子,我即便不能学他,身为朔方节帅,养上几十杜氏子弟兵,谁能说;这是;犯忌?龙泉他们四个,我将来会亲自主持为他们改姓为杜,即便不能以父子相称,但我会视之如子!”
说;到这里,杜士仪便一字一句地对妻子说;道:“段行琛将爱子托付给我,如今秀实在中受降城中却无音信传来,我打算在那些胡儿当中遴选一个人,然后让来子严带上牙兵随其回中受降城。那里是;安北都护府所在,乃三受降城之咽喉,不容有失。”
说;是;遴选一人,但早从杜广元口中得知这几十个胡儿当中,最有智计威信的便是;那个阿兹勒,杜士仪便没什么犹豫了。当这个换上新衣容光焕发的少年站在面前,见其虽显得有些瘦弱,可却也因此不显山不露水,他便笑了起来。
阿兹勒为人素来极其敏感,此刻见杜士仪一笑,他便忍不住张口问道:“大帅难道是;觉得我瘦弱无能?”
“不,广元曾经说;过,你看起来瘦弱,但在这些胡儿当中,是;极其不好对付的人。若不是;干将从来都是;全力以赴,不曾因为外表轻视了你,恐怕就要吃大亏了。你如今焕然一新,如果重回拂云祠,那些僧人也认不出你了。”
“那些和尚不过是;把我们当成牛马猪羊,哪里曾经真正记得我们的名字,我们的脸?”阿兹勒自嘲地说;了这么一句,但马上敏锐地察觉到了杜士仪的言下之意,“大帅是;想让我们重回中受降城?”
“不是;你们,只是;你。你心思细腻,兼且又是;这样一幅不露痕迹的外表,不明就里的人定然会轻视于你。我命你随侍节度判官来圣严前往中受降城,其一,你作为来判官的从者,保护好他;第二,中受降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个在拂云祠中呆了多年的人,应该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探查出一些端倪。如果此行功成,等你回来之后,我便赐你杜姓,你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无依无靠!!”
阿兹勒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即翻身下拜道:“我的那些兄弟姐妹,还请大帅替我照拂。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大帅不曾信错了人!”
等到阿兹勒退出去之后,他便召来龙泉吩咐道:“你去经略军中面见李老将军,就说;把姚晔窦钟派给来判官随行左右。等乱事一平,把他们留在中受降城。”
第九百一十八章 教化之功在千秋()
三受降城中,中受降城统兵六千人,兵员最少,军马却有两千,数量最多。此地不同于东西受降城,距离黄河北岸最远,乃是;安北都护府治所。然而,因为身兼安北都护的朔方节度使杜士仪治所在灵州,历来中受降城统兵主将往往兼安北都护府长史,统辖麾下属官,这也是;三受降城中唯一有抚民官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西受降城中因为乃是;互市之所,胡汉商人众多,中受降城中却有不少降服从军的胡户以及屯田汉民聚居。
这些胡户家中,多的世代从军,少的一家至少有一个军人,不少都已经汉化已深,至于一口突厥语,这还是;因为地处边陲而学会的。所以,近日以来的那一场胡乱,种种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有人鼓噪,道是;所谓的登籍,不过是;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和好几任前的王晙一样,打算将蕃人胡户彻底清洗一遍,从而扼杀可能有的动乱。
也正因为如此,安北都护府中,阎宽看着面前尚未弱冠的段秀实,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凭借他的官位,大可端起架子责备对方一番,可那是;杜士仪的弟子,而且此来也带着杜士仪的手令,做的事情也并不完全是;无的放矢。
可段秀实捅出了这样的篓子,他实在是;没办法视若无睹。在盯着对方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板着面孔说;道:“事已至此,中受降城即将全面戒严,段郎君留在此地已然无益,要么呆在安北都护府中暂不要外出,要么就先暂返灵州,我自会为你奏明杜大帅。”
“阎将军好意,我心领了。可恩师严命,这又是;公事,此番胡乱突生,也和我不无关系,我若知难而退,不但有负恩师教导,而且有愧于心。”段秀实一边说;一边长揖行礼,直起腰后就倔强地说;道,“我知道近日中受降城中因为种种谣言而风声鹤唳,阎将军亦是;奔走操劳,只求阎将军再给我十天时间。”
“十天?十天时间足够让谣言发酵了!你暂避一时,我死力弹压,谣言本无根浮萍,上上下下自然见怪不怪了。可要是;你仍然每天露头,天知道日日以讹传讹,到时候中受降城会是;怎样的光景!”说;到这里,阎宽陡然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地训斥道,“我不能为你一人,置中受降城安危于不顾!”
“阎将军,就算我闭门不出,抑或一走了之,谣言就真的会不攻自破?若只是;无根之萍的谣言,在阎将军连日弹压之下,早已经没了生存的空间,怎会表面安静,背地里却愈演愈烈?现在不少人说;,开元八年,王大帅曾于此中受降城伏兵诛杀上千突厥降户,如今恩师也准备这么做,但谁都知道,开元八年是;因为突厥毗伽可汗重振旗鼓,在漠北连战连捷,而如今却是;突厥已然内乱式微,谁会去投奔一只病了的老虎,恩师素来视胡汉一家,又怎会这样做?”
段秀实不卑不亢地说;到这里,便诚恳地拱了拱手说;:“阎将军,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并不能抵消流言,但只求能够有这样一个机会。至少我会竭尽所能让人知道,所谓中受降城人户重新登籍,大帅并无他意,只是;为了长治久安。”
面对这样一个执拗的少年,阎宽着实没了办法。他刚刚那番训斥与其说;是;逞威风,不如说;只是;不想让这个弱冠少年遭到任何危险。他是;把杜广元给安安稳稳送回去了,可要是;杜士仪的这个弟子有个三长两短,他对杜士仪实在不好交代。想了又想,他总算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样吧,我再拨给你兵卒五十,于暗中策应于你。你自己也别太托大,中受降城蕃军占据了大约三成,而且对你颇有敌意,须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多谢阎将军!”
谢了阎宽,段秀实长舒一口气,立刻告退了出去。和跟随自己而来的那四个吏员会合,他把自己向阎宽争取到的十天时间一说;,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商量了起来。这次的四个吏员全都是;灵州都督府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但年富力强,而且通晓各族语言,经验无不极其丰富。也正因为如此,对于此次登籍过程才刚刚展开,蕃军胡户当中就突然起了这样的骚动,他们无不警惕。
“究其根本,是;因为我们这次前来重新登籍,一大目的便是;清理浮户。”其中一个吏员犀利地直指中心,这才看着段秀实说;,“虽说;大唐立国之初就有规矩,新生人丁一律登籍,可这么多年下来,隐户浮户逃户不计其数。前有宇文融主持括田括户,但如今当初那户籍也早就是;废纸一张了,人户复又逃去无数。朔方河曲虽则紧靠突厥,常有战事,但河曲千里沃土,常有汉蕃人户逃到这里,或为军将收容为佃仆,或干脆为细作,或首鼠两端。”
段秀实到中受降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些情形也不无了解。三受降城附近土地肥沃,当初卸甲为民的屯田兵,如今成了民户,每岁屯田所得,供三受降城中兵马所需绰绰有余。正因为耕田有利可图,将卒收容从突厥甚至中原逃来的人为佃仆,逃亡的人户也常常在这附近自己开垦田地自给自足,这一切就和杜士仪曾经和他讲过的,当年云州城破多年之后,还有不少逃户携家带口住在其中的例子相仿佛。
这一次的胡乱,或有奸细兴风作浪,或有隐户担心沉重的赋税,也或有将卒担心自己收容佃仆的情形被捅出去,或有胡人蕃军本身的恐慌……可以说;是;多方因素合力的缘故,当然,背后有黑手自不必说;。
想到这里,段秀实就开口说;道:“恩师曾经对我说;过,他当年受学于嵩山卢氏草堂,名闻天下的名士卢鸿卢浩然。若非那三年求学,没有他的今天。于是;恩师在云州代州,无不极重学校,云州有专为孤幼设置的培英堂,在代州州学更是;延请名士,为其中学生讲学,如今代州私学亦是;极其兴盛,这就是;教化之功。后来到了陇右,恩师也设了精英堂,军中文武子弟悉入学就读。”
“段郎君的意思是;……”
看到四个小吏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段秀实便认真地说;道:“教化之功,胜于大捷。我等如今登籍受挫,甚至于激起胡乱,是;因为军民百姓只想到了其中弊端,而看不到收获和利益。倘若能够让他们感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何愁谣言不会不攻自破?各位,我打算立时拟出一道布告,敬告中受降城上下军民百姓,恩师此行遣我登籍,是;为了于中受降城广设文武义学,不拘贫富出身,所有十五岁以下子弟都能入学习文武,学百工农艺。”
这不是;打着杜士仪的旗号乱许诺吗?
几个小吏一时面面相觑,有人想要反对,可如今火星已经分明燃起,若不能尽快让躁动的民心安定下来,他们此行不但无功,反而有过。再说;,以杜士仪的为人秉性,治政风格,说;不定真的会真的将错就错认可段秀实的这道布告。
“各位不用担心,我会即刻派人将此事禀报恩师。”
段秀实都这么说;了,一个资历最老最年长的小吏当即点头答应道:“好,便如段郎君此言!拟好之后,我等立刻到四境宣读晓谕!”
教化之功,听上去显得很虚无,但在考评每一个州县乃至节镇主官的时候,这甚至远胜于一次两次的大捷。在蛮夷之境,能够教导当地土著学会礼仪,缴纳赋税,这样的功劳足可让县令得到超迁。而放眼民间,望子成龙的念想扎根于不少人心中,只恨没有上进之门。毕竟,在书籍腾贵,大多要靠手抄的现如今,能够识字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痴心妄想。就算从军,相比好兵器,能够自保的好武艺也更加重要,这也不是;轻易就能学得来的。
即便没有奢求,只希望能够种好地的人,当段秀实在布告的末尾,亲手画出一样样杜士仪当年在陇右推行过的水车犁头以及各种农具,声称能够提高耕种效率,以及种种耕田良方之后,也不禁为之怦然心动。
而且,段秀实在布告上最醒目的地方用大白话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凡中受降城在籍者,每户若有十五岁以下子弟均可报名。凡农艺百工之事,在籍人户均可报名。待诸学正式开办之日,录取学生以登籍先后为序。在诸学中名列前十者,免其家正项赋税。此前传谣者,既往不咎,然若今后举发传谣者,可优先录取。”
当阎宽拿着布告的抄本在手,细细阅读了一遍之后,他不禁轻声叹道:“区区一弱冠少年,竟然能够考虑得如此面面俱到,不愧是;跟着杜大帅,耳濡目染。传令下去,随行保护段郎君的兵马,一切行动听他吩咐,不得自作主张。收回此前弹压谣言的那些将卒,然后将此前捕拿的发起骚乱的胡人,于安北都护府门前当众行刑,每人二十杖,然后放回去!”
“将军,这样会不会放走了罪魁祸首?”
“怕什么!那些胡人中有的是;被他人蒙蔽,有的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今民心渐安,要的就是;那些人回去继续蹦跶,如此方才能够抓一个现行!”说;到这里,阎宽又沉声说;道,“再者,灵州杜大帅已经命信使日夜兼程传信,节度判官来圣严不日就要到中受降城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 人心向背定成败()
阿兹勒奉命随侍来圣严;本以为所带牙兵不少;这位在朔方仅次于杜士仪和李俭的节度判官必定会带着大队人马呼啸而入中受降城;以居高临下的态度镇压那场胡乱。可是;才在半道上;看似高不可攀的来圣严就出乎了他的意料。除了他之外;来圣严点了窦钟和姚晔为从;再带了几个从者和牙兵;竟是把大队人马留后;这一股人先行日夜兼程赶往中受降城。
进城之际;阿兹勒知道中受降城盘查严谨;可看到来圣严拿出另一份过所;轻而易举地就带着他们过关入城;他不禁瞠目结舌。不止是他;姚晔和窦钟也全都为之侧目;姚晔更是忍不住问道:“都说中受降城固若金汤;难道就是这样敷衍塞责?”
“又不是每个人都认得我。再者;这过所本就是真的。”来圣严亲自牵着马走在最前面;听到身后一时没了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众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行前就已经预备先走一步;故而你们的过所也都早就准备好了
来圣严几乎是领命之后即刻上路;却还有时间预备这个;众人不禁都暗叹他的心细如。一行不到十人沿着入城大道走了一会儿;在中受降城居住多年的阿兹勒便敏锐地感觉到;这里根本看不出曾经生过骚乱;因为过往人们的脸上没有惊惶和不安;有的只有某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他甚至能够看到不少人风风火火地拉着孩子在路上跑着;时不时还有人兴奋的嚷嚷。
“看样子;我们此来兴许无甚必要;阎宽阎将军果是沉稳老将;已然控制了局势。”
口中如此说;来圣严心里却不禁思量了起来。而阿兹勒谨记着杜士仪对自己的承诺;悄悄到旁边拉了个路人询问了两句;等听完对方透露的消息;他不禁愣在了那儿。倘若那是真的;当初即便他不跟着杜广元去灵州;而是留在这里;兴许也能够遇到一个人生中极其重要的机会。可是;那是真的吗?之前杜士仪派遣他跟着来圣严回中受降城时;为何一字一句都不曾提起过?
来圣严一直都没有忽视过杜士仪让自己带上的胡儿阿兹勒;见他悄然去找路人打探;等人回来的时候;他便笑问道:“问到了什么?”
阿兹勒刚刚建功心切;没有请示也没有得到吩咐就自去了;没想到来圣严竟然一直都注意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他将打探到的布告之事一说;就只见来圣严面露惊讶;而姚晔窦钟以及一应从者牙兵亦是满脸茫然。于是;他不禁小心翼翼地探问道:“敢问;所谓建文武百工诸学的事情;是真的?”
至少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