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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的宫变;黎敬仁作为亲历者;其实比高力士杨思勖都更加清楚;因此;他明白李瑛三人不过是天子疑忌之下牺牲品;不是没有过劝谏的心思;可他完全不敢。别说金花斋到现在还被封闭着;就连天子不见任何一个皇子;而且当夜南薰殿值守中人几乎全数被杀;也着实把他给吓着了。而这次天子派了他来;却特意嘱咐制书要到城东驿方才能够开看;他更不敢造次;此刻只能稍稍蠕动了一下嘴唇。
“三位皇子稍安勿躁;我这就开读制书。”
因为心里太不是滋味;以至于原本简简单单的动作;黎敬仁竟是费了不小的劲。打开那一卷白麻纸制书;他扫了一眼后;竟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以至于李瑶咳嗽一声后;他这才回过神;慌忙清了清嗓子将知制诰的中书舍人孙逖按照圣意无奈拟成的那道制书给诵读了出来。果然;听完之后;他就只见面前的李瑛和李瑶同时讶然。
倘若是赐死也就罢了;竟是分别流放黔州、桂州、容州?虽则都是岭南道的极远处;可终究是留了他们一条性命
黎敬仁松了一口大气;将制书先交给随行的小宦官;这才对李瑛和李瑶行礼说道:“此行自有陛下钦点禁卒五百人护送;宫中还有要事;我这就回去了
情知黎敬仁是心中有愧;不敢面对他们;李瑛和李瑶倒也不以为意;可两人等到接了制书后反反复复研读;连孙逖拟文之时那种犹豫和叹息都看出来了;可就是不明白李隆基缘何网开一面。
就算此事其实是惠妃主使;他们三人只是因为遭了疑忌;可凭借父亲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的狠辣;怎会放过他们?想当初上官婉儿不是没有过示好举动;可父亲还不是只因其与太平公主交好;于是在诛除韦后的时候;就将其推出去斩?
“别想这么多了;能逃得一命终究是好事;我们又不是真的活腻了”李瑛一句话打消了李瑶的疑虑;随即方才想起了更重要的一件事;“可我三人并不在一处;八弟怎么办?”
两人陡然心中一沉;原本微微一松的心情复又沉重了下来。纵使此刻逃得一命;日后呢?也许终其一生;他们也再难见面了
当他们回到安置光王李琚的屋子时;李瑛便上前去;亲自给李琚换药。这种事他和李瑶已经轮番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可这一次在换药的时候;他却只听得一声微微的呻吟。吓了一跳的他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李瑶;随即方才慌忙双手抓住了李琚的肩膀;连声呼唤道:“八弟;八弟”
尽管只是这么一丁点征兆;兄弟二人却全都喜出望外;打起精神呼唤拍打。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只感觉到李琚的手有了微微颤动。那一刻;李瑛几乎本能地大声叫道:“谢天谢地;天公终究未尝尽弃我等”
当光王李琚苏醒的消息传到李隆基耳中时;这位大唐天子不禁为之愕然。他固然在思前想后无数次之后;做出了流放三子的决定;可内心深处不是没有犹豫的。毕竟;放虎归山和斩草除根相比;当然是后者更加一了百了。可是;李琚能够在太医署人人都说是无可救药的伤势下苏醒;无疑代表着某种上天的安排。
赵丽妃作祟的传闻满宫都是;如今;又有李琚突然不药而醒;也许;是老天爷都觉得那三兄弟实在冤枉……可那又怎么样?
“大家;金花斋那边……说是惠妃连日精神恍惚;是否能请太医署……”
面对一个内侍战战兢兢的请示;李隆基目光倏然转厉;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说道:“朕倒是第一次知道;心病还能让太医署来医”
那内侍慌忙答应;可他还没走;就被李隆基叫住了;可这位天子却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听到李隆基开了口。
“如今宫中神鬼之说泛滥;派人去太常寺问问;哪个太常博士最擅长祭祀之事;召他前来兴庆宫”
武惠妃是被惊惧惶恐而折腾得日夜难眠;李隆基虽不至于如此;可一个晚上也难能踏实睡足两个时辰。想当年他诛除太平公主;迫使父亲睿宗不得不交权之后;不是也照样日日高枕安眠;缘何这次却如此心神不宁;难道是他真的老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风云变幻迷人眼()
此次回京虽然是因为一桩匪夷所思的宫变;然而能够顺利地把李光弼带回去;杜士仪自是觉得不虚此行。他没能和赤毕见面;虎牙却已经去见过了;传回来的消息是护送三位皇子流放岭南的禁卫中;安插了几个人;他不禁心下稍安。而宫中的消息在封锁多日之后;隐隐也有一些情报透露出来。比如说;废太子妃薛氏以及李瑛的子女连日以来都遭到禁足;驸马薛锈已经被赐死;薛家多人遭到流放。但最重要的是;武惠妃所住的金花斋前连日都是禁卫森严。
他才不相信在时隔多日之后;李隆基仍然会在爱妃的寝宫之外摆出如此戒备森严的架势;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武惠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为此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李瑛三人已经算是谨慎小心;可依旧把自己搭了进去
“大帅;大帅”
听到耳畔这个声音;杜士仪侧头一看;见是年轻的李光弼;他便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一时走神了。”
李光弼随父亲久居长安多年;知道杜士仪是土生土长的京兆人士;自然能够体谅到那种乡愁:“大帅阔别长安多年;如今回来却逗留不了几日便回任所;难免有些离愁别绪。就是我辞别阿娘和妻子启程的时候;也同样免不了如此
“离乡总有愁;来日你在朔方有所成就衣锦还乡的时候;他们必会以你为傲”
杜士仪含笑点头;正要扬鞭启程;就突然见到延平门那儿有十几骑人簇拥着一辆牛车往这边而来。尽管牛车缓慢;也没打什么旗号;可他仍是敏锐地感觉到;那仿佛是冲着自己来的。果然;瞧见自己这一行;立时有一骑人飞驰了过来;到近前于马上抱拳行礼道:“闻听杜大帅今日启程;王妃请示了二位贵主;特意前来相送一程”
听到王妃二字;杜士仪想到的人自然是寿王妃玉奴。等到牛车近前;露出了那张脸;他一时百感交集;连忙策马向前迎了上去。
“你明明身体不适;正在玉真观休养;怎么还特意出城送我?二位贵主怎么会答应的”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外头还有其他人;自然不能像玉真观那样;毫无顾忌地交谈说话。玉奴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即才轻声说道:“谢谢师傅。”
尽管仅仅只是谢谢师傅四个字;但其中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以至于杜士仪不禁失神了片刻;这才强笑道:“我此行山高路远;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方才能够归来;惟愿王妃多多珍重;闲来承欢二位贵主膝下;也能多些天伦之乐。
“嗯;我明白了。”情知自己如今身为寿王妃;在外头不能再和从前那样与杜士仪表现出亲近来;玉奴泪盈于睫;好一阵子才低声说道;“师尊和姑姑已经与我商量过了;可眼下不是时候;我到时候会照她们的话做。师傅;路上小心;见着师娘时;替我问安;还有广元和幼麟。蕙娘呆在长安;我一定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好好照顾她的”
杜士仪看着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终于点了点头:“好;那就拜托王妃了。时候不早;我该走了;告辞”
在马上欠身施礼后;杜士仪不想让自己的感伤表情落在别人眼中;不敢再多停留;拨马回头和其他人会合;便立刻疾驰上路。而李光弼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值窗帘落下;那张娇艳的脸倏然隐没;他不禁在心里暗赞了一声;但紧跟着就把这一丝情绪摒弃了去。
那可是寿王妃;若非听说她昔日从杜士仪学过琵琶;今天这相送实在是让人称奇
而牛车复又返回长安城时;玉奴的心里堆积着无数念头。那天她无意中偷听到了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的谈话;这才知道婆婆武惠妃很有可能牵涉到日前的那场宫变中。尽管连日以来只有废太子鄂王光王为庶人;并未有牵涉到武惠妃的只言片语;可她相信那两位绝不会信口开河。身为寿王妃的她对于武惠妃谈不上什么好感恶感;尽管不谙心计;可虚情假意她还能够分辨得出来;除却心中叹息也就没有别的了;可是;固安公主另一番话却让她大惊。
“惠妃若是就此倒台;寿王从此就没了宫中依靠;虽有李林甫力挺;可未必能够入主东宫。如此玉奴不用担着东宫妃的名声战战兢兢;重蹈废太子妃薛氏的覆辙;再加上她又没有寿王的子嗣;要离婚还不是观主去向陛下讨一句话的事?当年惠妃为寿王强娶玉奴;一次次对陛下吹枕边风;而寿王又根本不珍惜;这一对母子自该有所报应只可惜我虽答应了阿弟;可终究没能阻止此事;这是我心头大憾;这次也许能够弥补一下了”
“王妃;有人拦路”
心神恍惚的玉奴听到这话;登时吃了一惊。她正要问是谁人;车前突然传来了一个娇嗔的声音:“王妃有功夫去送杜大帅;就没工夫见我?”
玉奴一下子听出是三姊玉瑶的声音;可她这些天着实不想见家里人。可这会儿被人拦路;她着实没办法拒绝;只能吩咐打开车门。见一个男装打扮的丽人毫不避讳地登了车;她就强笑着叫了一声三姊。可话音刚落;玉瑶就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
“你看看你;出嫁这才一年多;竟是把我都忘了;我们可是嫡亲姊妹;你也太见外了;有什么话都该找我说才是”
仿佛没现玉奴的勉强;等到马车起行;杨玉瑶先是絮絮叨叨地说了些自家杂事;包括丈夫的无能懦弱;她的那个儿子;最后方才说起了寿王。
“这次陛下废了三位皇子为庶人;东宫虚悬;谁都知道寿王是最大的热门;你身为寿王妃;应该多多四处走动走动才是。如果咱们杨家能够出个太子妃;那是何等荣耀?就连叔父和婶娘这些天也都在念叨呢;更不用说咱们姊妹几个了……”
杨玉瑶的那些话;玉奴心不在焉地听着;随口嗯嗯啊啊两声。她这样的敷衍态度;杨玉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即便她再如何心热;总不能越俎代庖;而且玉奴如今是寿王妃;背后还有另两位公主在;她纵使身为姊姊也不敢高声;只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解。等到牛车来到了玉真观前;她深知玉真公主对于杨家人并不怎么待见;因此只能怏怏下了车来;正想抓紧最后机会嘱咐几句时;突然就只听得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却见是一内侍疾驰而至。
“寿王妃;陛下急召。”
别说杨玉瑶;就连玉奴自己都大为惊愕;可圣命不容辞;她才答了一句要回去换衣裳;那内侍却摇头说陛下急等。无奈之下;她只能吩咐牛车改道前往兴庆宫。而远望她这一行人远去;杨玉瑶是又羡又妒;可她如今早已嫁为人妇;也唯有在心里腹诽为何这样的好运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玉真观中的玉真公主和固安公主得知这一讯息时;玉奴的牛车早已前往了兴庆宫;两人面面相觑的同时;不禁都生出了深深的忧虑。这许多天来;皇子皇女全都没能够面见天颜;李隆基见过一次宁王;可时间也不长;玉真公主只是送了一封谒帖;并没有试图去劝慰兄长。而玉奴身为寿王妃这等儿媳的身份;天子为何要见她?会不会节外生枝?
别人忧心忡忡;玉奴进了兴庆宫之后;也同样心中惴惴。可这一次;李隆基并不是在那些殿阁之中召见;而是在龙池旁边的五龙亭。她见内侍宫人们无不散在远处;竟是自己单身面圣;一时就更加紧张了;上前行礼起身之后;索性垂下眼睑只看着自己的脚下。
李隆基儿媳众多;很多人甚至都没能记住长什么模样;玉奴还是因为那一手精湛的琵琶绝技;以及身为玉真公主的弟子;这才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此时见她低垂着头不敢仰视;他就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用紧张;今日召你来;朕只是想听听你的琵琶。弹一《春江花月夜》吧。”
玉奴闻言愕然;可弹琵琶总比说话轻松;眼见得不远处一个内侍一溜小跑送了一具琵琶来;虽不是自己惯用的那把琵琶;也不是她向李隆基要来的那把逻沙檀琵琶;她却只是调了调弦就低头拨奏了起来。随着那熟悉的音色从指尖缓缓流转;她渐渐平静了下来;眼前仿佛是明月照大江;又仿佛是月影波光相映成趣;脸上不知不觉流露出了欣悦的笑容。
而李隆基若有所思听了一阵子;突然一时兴之所至;突然抄起鼓槌;敲击起了原本就在身边的羯鼓。他本就是今日独奏无趣;原待召宁王来合奏解乏;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玉奴的那一手琵琶;如今在她的曲乐渲染下;他用羯鼓合奏之下;只觉得心情倏然阔朗;等到一曲完结之际;他突然开口说道:“可会凉州曲?”
“学过一二。”
“那就奏来听听”
玉奴学凉州曲时;本就为那苍凉感动;甚至生出远赴河陇的心思;如今听得李隆基这一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骤然改变指法。春江花月夜本是舒缓抒情的文曲;而凉州曲却是雄浑壮阔;苍凉隽永;介于文曲武曲之中;其中悠远意境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一个箫音突然响起;应和其中时;她更是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那一片草原大漠之中;一时手下越流畅。
李隆基原本并不擅长箫艺;而是长兄宁王最为擅长此技;故而他只是竭力应和片刻;就觉得那铮铮琵琶声自己有些跟不上了。他也不强求;丢下玉箫后;就若有所思地端详着面前的儿媳杨氏。早年玉真公主曾经带着她进宫过几次;但那时候形容尚小;尚未长开;而宫中有的是佳人美女;他也没在意;武惠妃替寿王求娶她的时候;他明白那只是为了试探自己;故而顺势就答应了。真正令他印象深刻的;是玉奴在洛阳宫陶光园赏荷时的那一曲高山流水。
梨园中有的是琵琶高手;譬如雷海青;便可以称得上是国手;而玉奴的技艺固然精湛;更令人称道的是每次演奏都仿佛全身心沉浸在其中的意境。都说技艺易得;境界难求;这样的年纪却有这样的造诣;也不知道投进去多少时间精力
听得一时入迷的李隆基突然想到;寿王李瑁在音律上天分平平;而且玉奴成为寿王妃的这一年多;其后院竟是又多了两个庶子。平日里这等儿孙之事他定然不予置评;但此刻却觉得李瑁实在是暴殄天物。怪不得最初玉真公主对于这桩婚事自始至终就不那么愿意;换成他是父母;也定然不愿意自家如同掌上明珠一般的女儿;给那般不懂得珍惜的人糟蹋了
等到这一曲再次终了;因为寄情于其中;玉奴微微有些气息不顺;但调息一会儿便恢复了过来。没有听到面前的天子开口说话;她不禁有些纳闷;抬头去瞧时却现李隆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从来没有类似经历的她不禁有些纳闷;可下一刻;她却只听得李隆基开口问了一句。
“你可会打马球?”
此话一出;玉奴不禁更是不明所以。她生性不喜说谎;想了想就摇摇头道:“不会。只是当年和司马宗主以及师尊师伯去云州时;曾经看过军中几场激战。后来我回了长安;也有去看过几次马球联赛。”
“朕倒是忘了;十八郎素来不喜马球搏杀;你也没什么机会观看这等激烈赛事。今日朕听了你两曲子;也不能亏待了你;走吧;朕带你去看看马球场上的英豪”
李隆基当年就是马球场上赫赫有名的高手;登基为帝后;更是在禁军之中精挑细选了一批健卒随自己打马球。闲暇时分;这就是他自娱的方式之一;而且得宠的嫔妃也往往会随从观战;为他呐喊助威。开元之初;来此最多的是赵丽妃皇甫德仪和刘才人;后来则是武惠妃独霸多年;所以这一次;当马球场上鏖战的精英们突然瞥见天子身侧赫然随侍着一个有些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