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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翰和固安公主也都清楚;这种格局很难一直保持下去。尤其是等到王翰这一任刺史任满;下一任刺史想再要是复置云州的这一批旧人;那恐怕就很难了。尽管郭荃已经是云州长史;可长史到刺史之间这一道鸿沟;王翰还是因为云州从下都督府降格为州后;方才一步跨越过去的;郭荃却没有这个便利了。
于是;东北局势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王翰就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东都那儿;仍然有让贵主回去安居的声音吗?”
“自从云州日渐安定;这种声音就很多了。奚人当初那场大败;李鲁苏和东光公主都因为再无立足之地定居东都;我一个当初因为李鲁苏之故而不得不迁居云州的和蕃公主;住在这里的理由就已经几乎不存在了。”固安公主冷静地说出了这样一个事实;继而便淡淡地说道;“你一旦离任;郭荃;王芳烈;包括南霁云、罗盈、侯希逸;都很有可能会被各自调走。这样一来;原本铁板一块的云州;也就不再是外人不能伸手的禁区;而是一块人人都能下口的肥肉了。”
在云州一呆就是将近八年;无论是从感情;还是从利益上来说;王翰都很难想象这样一片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土地落入外人之手的景象。可是;固安公主所言又是难以回避的事实;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方才低声问道:“贵主所言;我也想过。如今可还有其余的办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能够保有云州八年;能够使此地从无到有;欣欣向荣;已经是得天之幸了。”固安公主摇了摇头;见王翰满脸失望;她也露出了倦怠的模样;再无心多言。等到亲自将王翰送到了寝堂门口;目送人离去之后;她就看向了张耀。
“人都来齐了?”
“嗯;都是岳娘子亲自安排的;按照贵主的吩咐;没有请南霁云。”
固安公主会意地点了点头;穿上厚厚的狐皮大氅;戴上风帽之后;便和张耀出了寝堂。等到了靠近后门的三间小厅中;她低声吩咐张耀在外头亲自守候;自己就信步入内。就只见里头坐着七八个人;既有罗盈和岳五娘夫妻以及侯希逸;还有几个出自她护卫的军中将校;唯一的文生便是陈宝儿了。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云州最中坚的群体。然而;对于没有南霁云;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一次;答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岳五娘:“这次的事情乃是极密的出兵事宜。南正明为人光明磊落;最讨厌诡谲伎俩;而且云州总少不了他坐镇。而且;咱们那位陇右杜大帅即将向朝廷上疏;调其前往鄯州。”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殷羡。云州虽好;终究只一州两县之地;哪里比得上杜士仪在陇右节度十二州那般风光?可杜士仪只调一个南霁云;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这时候;陈宝儿看出了众人的小心思;当即笑着解释道:“河陇那边山头林立;就连杜师最初仍是捉襟见肘。而且;如今河陇无战事;正明兄此次过去;顶多只是平调。至于各位;其实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要请诸位做。”
“你们想必都知道了;王使君此任届满离任之后;我也极可能便要就此回两京定居;至此之后;云州便会是外人的天下。”
固安公主见众人听了陈宝儿的话;渐渐都把刚刚的疑问丢在了脑后;一时聚精会神;她就轻描淡写地起了个头;见包括罗盈和侯希逸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忿的脸色;她就知道;今天的这个群体;是最容易接受杜士仪那个主意的人。所以;她在顿了一顿之后;便叹了一口气说道:“遥想云州从区区一座废城;到如今拥有两县;子民三万;军卒七千;商贾云集;富庶繁华;皆是从上到下合力;拱手让人不甘心也是常理。”
罗盈也就罢了;小和尚幼时学佛;虽则压根没压下那嗔念;杀人破戒的事也没少于;但平心而论也是众人之中最恬淡的那个。可是;侯希逸就不一样了。他从平卢被张说调到幽州;又受王竣轻视;虽在奚王牙帐力拒奚族三部兵马上立功受赏;可仍然被闲置多年;直到杜士仪将其征调到了云州;这一路建功受赏;如今云州三将之中;他是功利心最强的一个。一想到日后要仰他人鼻息;他就愤愤不平地说道:“朝中不见我等苦劳;只见云州富庶便想得利;哪来这般容易”
听到这话;其他人纷纷赞同附和。他们不是坊中游侠儿;就是无业流民;其中甚至还有马贼出身的异族人;对君王的忠心本就没有那么强。这会儿眼见得群情激奋;岳五娘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消息:“我三个月前北上突厥牙帐时;听到了一个消息。毗伽可汗年纪大了;越发喜好女色;荒疏军政;由是突厥人心不稳;争权日烈。那位曾经来过云州的梅禄啜;甚至在我去牙帐的时候还悄悄和我接洽;许以重利请我帮他一个忙。”
这事情罗盈是听说过的;他登时为之色变;立刻开口叫道:“五娘;这事情做不得……”
“你以为我会那么愚蠢去当人的刀子?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被那梅禄啜左右”岳五娘飞了罗盈一个白眼;见如今不再是光头的小和尚立刻讪讪的;她这才环视面露狐疑的众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梅禄啜请我帮忙的事;不是别的;是为他刺杀毗伽可汗。事成之后;许我骏马五千匹;而且日后云州以茶市马;将不限数量。而且还会在收拾残局之后;将那些战败突厥丁壮俘虏;全都送给我;许我自立一部;以驸马为左贤王。”
所谓的驸马;自然是岳五娘这子虚乌有阿史那氏王女的丈夫罗盈了。这样的条件对于草原的部族来说;自然是极其优厚的。可云州是大唐的云州;罗盈是云州军将校;答应这种事自然很要命。可即便如此;仍然有军将露出了动心的表情。
这也难怪;又不是让他们刺杀大唐的皇帝;而是刺杀突厥的可汗;报酬这么优厚;为什么不于?
这一次;却是侯希逸沉着地说道:“梅禄啜只是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可事后大可推脱不认;而且还可以揭开岳娘子在云州守捉使夫人;把罪责推在我大唐身上。到时候;云州就什么都得不到。他只看云州这些年仿佛赚得盆满钵满;于是以为岳娘子好利;这才不惜以这样的条件加以笼络;瞎了他的狗眼”
“小侯说得好”岳五娘顿时眉开眼笑;随即抚掌笑道;“只不过;既然知道他们的主意;我们又何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梅禄啜去于他的弑君勾当;然后;咱们向毗伽可汗通风报信。但是;务必也要让梅禄啜成功一半。毗伽只要死了;牙帐即便拥立可汗;也再难有他的威望;那时候突厥就会四分五裂。能否让闲着已久的大家松松筋骨;趁此从突厥人手中夺一块飞地;就看这一回了罗盈已经答应我;愿意从我这突厥王女前去搅一趟浑水;你们谁还有意同行一搏?”
云州已经多年没有战事了;从上到下;有人很享受这种盛世太平;但也有人不甘寂寞;今日在场的竟是全都属于后者。岳五娘此话一出;竟是只见一个个人霍然起身;侯希逸更是兴致盎然地说道:“此计简直绝妙;岳娘子一定要算上我一个”
固安公主见人人踊跃;她便笑道:“五娘在突厥可是早有一批精锐马贼作为腹心;其数不下两千。云州这边;你们调那些不甘太平;身无牵挂之护卫私兵;这一趟一走;未必能够回来;所以人贵精而不贵多;我看有个几百人就够了。但使有勇将;有强兵;有好马;瞅准时机;何愁大事不成?”
云州兵马看似不及幽州河陇;但架不住有钱;光是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良马;就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这其中;很多都是蓄养在城外固安公主别业的牧场中。在场的众人无不深悉内情;当即精神大振;纷纷应诺不提。整整一个时辰;一众人等都在根据岳五娘提供的各种突厥各部的情况;推断战略方案以及细节;等到一切就绪;早已是天黑时分了。这时候;固安公主却是授意岳五娘搬了酒来;随即在大案上摊开了一卷纸。
“如此大事;不可没有妙文题记。季珍;就由你执笔;将今日大事记录下来;而后各录其名;共襄盛举”
第七百八十五章 蹒跚起步如幼童()
时值自己在陇右鄯州的第二个新年;杜士仪在除夕午宴上;却被麾下文武一杯杯敬酒灌了个大醉;醒来的时候方才知道;已经是子时将近;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他支撑着坐起身来;这才听到外间杜广元正在教杜仙蕙说话。虽则是开口不算早;可牙牙学语的杜仙蕙如今已经会奶声奶气地背上两句兄长教的唐诗;那口气让人忍俊不禁。而他更欣喜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妻子又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他并不在乎是儿子还是女儿;几个大夫的诊断各自有异;说男说女的都有。
“真是平日里太纵容那些家伙了;被他们这一杯杯灌得我险些没趴下;也错过了团圆宴。不知道崔十一和十三娘在鄯城可好。”
听到丈夫如此说;王容顿时笑得眯起了眼睛:“你如今那支牙兵几次随王忠嗣出去平羌;以及对付马贼;一来二去;一个个新的队正旅帅提拔上来;一个个尸位素餐的人黜落出去;整肃得气象一新;里头的人谁不对你感恩报效?平日里你是大帅;他们不敢如何;难得你今天说了来者不拒;他们不灌死你才怪十一郎和十三娘都很好;你不是月前才见过他们。”
杜士仪哪里不知道今天午宴时那大话说得满了;这才以至于险些醉死。然而;他也着实是心里高兴。尽管去年有秦州地震;但因为吐蕃和大唐的和议还在;赤岭界碑旁边;吐蕃那边别出心裁地刻了一尊穆火罗的石像在那儿谢罪;以表臣服;既然边境无战事;这一年鄯州、洮州、廓州、河州四州麦子大丰收;仓库里终于完全满了。而他严格执行最严厉的兵器管制保养程序;一时间街头斗殴的案件少了;兵器的损耗量低了;但练兵却丝毫没有马虎。
至于除却小股羌人以及马贼之外;别无外敌侵扰;兵员容易懈怠这种事;他便将风靡两京的马球赛搬了过来;甚至于还联络了对面积石山布防的吐蕃大军;两边在春夏秋三季都会打上一场轰轰烈烈的马球联赛;把两国兵马的那种对抗心理全都放在了赛场上;而茶商们则是在某种鼓动下冠名赞助;甚至有一季便叫做蒙顶马球赛;当杜士仪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险些喷饭;可不论如何;边疆一片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从河西到陇右;一片安定景象。
不是只有打仗开边方才是英雄;能保一方平安的亦能得军民之心
尽管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可又喝了一碗酸汤;用冰冷的雪水中拧出来的软巾严严实实擦了两把脸;杜士仪终于恢复了过来。王容早就带着一双儿女少许吃过了些东西;本以为两个小家伙必定捱不到守岁的时辰;可没想到杜广元精神奕奕也就罢了;就连杜仙蕙也不肯睡。这会儿瞧着杜士仪出来;才一丁点大的杜仙蕙顿时笑得咧开了嘴;跌跌撞撞冲着父亲奔了过去。
“阿爷……阿爷”
都说女肖其父;可如今过了年就要四岁的杜仙蕙;瞧着却仿佛和王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眉眼神情都像极了母亲。杜士仪弯下腰一把将女儿抱在怀中;又拿胡子在她脸上蹭了蹭;见杜仙蕙一面后仰去躲;一面却咯吱咯吱笑着去抓他的胡子;他顿时哈哈大笑。
“蕙娘;马上就要过新年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诉阿爷就算天上的星星;阿爷也替你摘来”
王容见杜士仪如此信口开河;顿时哭笑不得。然而;小小的杜仙蕙眨巴着眼睛;看看母亲;看看兄长;最终方才贴着父亲的耳边说道:“我就要阿爷
这话无疑胜过所有;尤其是才那么小的女儿就知道如此哄自己欢心;杜士仪自然心花怒放;将杜仙蕙高高举起之后便笑着说道:“好;好;果然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阿爷没白疼你”
尽管父亲如今最喜欢抱的就是妹妹;杜广元难免有些吃味;可等到杜士仪放下了杜仙蕙;小丫头又过来腻着自己一口一个阿兄的时候;他就又心软了。从心里告诉自己作为长兄;要爱护妹妹;还有母亲接下来会生下来的弟弟或是妹妹;他突然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姑姑和姑父一共是一个女儿两个儿子;那么照这样的道理;母亲接下来很可能再给他生个弟弟?那可好;到时候;他就能和崔朗对崔朋那样;带着弟弟去骑马射箭到处跑了
等到佛寺中新年的钟声响起之际;杜广元和杜仙蕙终于困意上来;再也捱不下去了;王容方才让乳母徐三娘带了两人去睡。她虽则下午没歇过;可这会儿人却炯炯的丝毫没有什么睡意;再见杜士仪裹上大氅;到内寝门前檐下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出神;她便也裹上了厚厚的大袄;出门站在其身边低声说道:“杜郎是有心事?”
“去云州见阿姊的信使已经回来了;不知道阿姊那儿计划得如何。”杜士仪转过身;将王容的手紧紧捂在手中;轻声说道;“李明骏那儿的暗子还不打紧;而阿姊那边这一步走出去;方才是真正的打开局面;可也就意味着不能回头了。说到底;这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臣子应该做的事。”
外间的明瓦灯映着漫天飞雪以及厚厚的雪地;虽说不如白昼;却也足以⊥王容清清楚楚地看见杜士仪的眼睛。她冲着丈夫微微笑了笑;随即上前一步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低声说道:“陛下即位以来;固然天下升平百姓安居;可朝堂上一茬一茬犹如割草似的被换下来;甚至被杀的人;难道还少吗?你只是不想把一人一家乃至于众多亲朋好友之生死荣辱;全都寄希望在陛下身上。所以;你才找了这条后路;甚至特意让阿姊瞒着王使君他们和南霁云。”
“因为王子羽毕竟还有家业在太原;南霁云则是性子光明磊落;未必会接受这种太过离经叛道的勾当。只有无牵无挂的侯希逸和罗盈;还有魄力更胜男子的阿姊和岳娘子;方才有可能在这种时候破釜沉舟;看看能不能浑水摸鱼。
杜士仪将王容拉到怀中;轻声说道:“我当初离京之前;虽说对张子寿多有提醒;可如今看他行事;仍然是我行我素;尤其是对陛下常常谏劝激烈。要知道;陛下早已不是当年能虚怀纳谏的陛下了。换成现在;我绝不会在紫云楼上的关宴;再献一枝雷击的枯梅;而会和苗含液一样;找出满城最好的牡丹陛下如今喜爱的;是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从仲通往高力士门下走动所得的只言片语来看;陛下已经开始渐渐倦政了。”
天子倦政
王容顿时悚然而惊。果然;杜士仪又细细解说道:“所以;陛下更需要的是能够担当朝政;让他少烦心的宰辅。能够出镇一方;建功立业让他可以媲美太宗皇帝的大将。陇右无战事;百姓固然高兴;可长此以往;陛下就未必会满意了。”
“杜郎的意思是说…”即便聪慧如王容;这会儿仍然有些微微失却方寸
“阿姊过了年之后;等到突厥那边的事情做成了;就会自请回归京城居住。而为了不使人疑窦;阿姊从去年开始;就已经请人给武惠妃和高力士送去重贿;请他们二人在君前美言;说她年岁已大;长居云州不便;容她回京。正好有的是人看中云州这块肥肉;所以他们自然会行这个方便。等到回归之后;阿姊就会取代即将入朝的仲通;成为我留在两京的中枢;至于三师兄;他这不到两年间;在流外铨埋下了大批的钉子;而且吏学深得好评;接下来旁人要动这个体制也不容易;但李林甫未免视他为眼中钉。所以;他会谋求转迁幽州;力争蓟州刺史或是妫州刺史。”
“妫州则近云州;而蓟州……是为了和李明骏连成一线?”
“不错。”杜士仪微微颔;对于妻子的敏锐很是赞赏;“这些年从奚族契丹投到李明骏麾下的;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