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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渺小，无权评定谁对谁错。但显而易见的是，如果此间尚有幸存族群，对人族必定是充满了仇恨和敌视，最浅显之例如猛犸巨象。
一旦将这些对人族敌意满满的强横大敌放了出去，必将涂炭生灵，再起战火，而他杨戬便是造成这一切的最大的罪人。
另一方面，阵眼一经破坏，此间的一切景象必将重现人间，对凡间世界必会造成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影响，那又该是如何一幕恐怖情景！
想到种种可怕后果，杨戬不由冷汗涔涔，心乱如麻。
两人各怀心事，俱都无语。
白真虽不知杨戬心里是什么想法，此时却也敏感地注意到他的不安脸色，略一琢磨，似有所悟。她性子憨直，藏不住心事，直接开口道：“师兄，你是不是不愿意我们龙族的前辈从此脱困重得自由？”
杨戬不敢看她的明亮双眸，低头翻着手中的羊皮书，犹豫许久，才抬头道：“阵眼一旦破坏，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山川河流、飞禽走兽，全部都会重现世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真摇摇头：“我只是昊天龙，不懂这些阵法上的奥妙，请师兄明示。”
杨戬听她仍以师兄相称，心下稍安，诚恳地道：“万年前中原大州因为这陷空大阵变成了一片沙漠，人烟稀绝，经过万年的生息休养，而今那里已有多处城池，住着不少居民。这里的一切若重现世间，与中原州现有地貌相撞，届时必将天地崩裂，风云变色，山河倒转，灾难肆虐，这种情形下，无论是人和兽都无法幸免。”
白真愣住了，欲要不信，心下却知道对方说的在理，心有不甘，却无从辩驳。
杨戬继续道：“退一万步来说，假设这些灾患都不会发生，都只是我在胡思乱想，杞人忧天，那么说一点实在的有凭据的道理”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破了阵法，放出去的可不止是你们龙族的前辈，还有其他所有尚存在世的族类，包括蝗雀，以及其他我们尚未遇见的凶猛异兽，你确定他们对外间凡人毫无敌意？你确定天下凡人都是罪不可赦的？他们的余生就该作为蝗雀之流凶兽的食物而活着？”
白真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昊天龙族并非嗜杀种族，她从小到大所受教导固然都是说人族如何如何狡诈，应小心提防云云，却也并未将人族视为必杀对象，因此杨戬所说的未来情景，对她实在是一个极大的刺激。
杨戬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许久，白真不甘心地争辩道：“这不公平，分明是你们人族欺压我们龙族在先，凭什么将我们困在此万年之久？”
杨戬反问道：“你们昊天龙族前辈在此尚可存活，一旦破阵，天下凡人又如何存活？对他们有公平可言么？”
白真冷笑道：“你说的公平，可包括你在内？你自己从这里脱身，又不肯放出我族前辈，这等自私的做法，也太可笑了。”
“你还是没弄明白，”杨戬平静地道，“从目前来看，我和你要想离开这里，只能破掉这个阵法。而一旦破掉阵法，离开这里的就不止我们两人。因此，我已经打定主意，绝不会去碰那个阵眼。你觉得我这样做，公平吗？”
白真没料到他心里是这样想法，登时张口结舌，呆了半晌，才口吃着道：“你你是说真的吗？”
杨戬笑道：“真得不能再真了。怎么，难道你觉得走不了很不甘心？”说着极为随意地将手中的羊皮书放入储物袋，捡起那柄长剑，似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第99章 龙吟（）
闻听此言，白真心头微乱，从方才杨戬找到破阵之法到现在，两人之间渐有隔阂和争执，这隔阂争执建立在阵法能破，两人能够安然离开的基础上，此刻突然得知杨戬根本没打算离开，自然难免有些震惊和失望。
“我是吃惊”白真想了想，大方承认道，“也确实有些不甘心有些失望。但不管如何，师兄愿意为了族人牺牲自己，这种精神令我敬佩。是我错责了师兄，请师兄原谅。”
听她又像之前那样重呼自己师兄，杨戬紧握着剑柄的手一松，心下松了一口气，惭愧地想：“白真说的不错，人族果然是狡诈的，她性子直率，从来不会用什么计谋，对我又如此坦诚，我却对她有了防备之心，生怕她突然发难夺剑破阵，真是万分不该”
当下忙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被她错怪，两人就此又和好如初。
白真天生性情爽直，极少多愁善感，既知无法离开此处，也很快就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过想到余生要在此处度过，却又生出茫然之感来，问道：“师兄，我们在这里能做什么呢？”
杨戬笑着将长剑在空中挥舞几下，而后收入储物袋，道：“可做的事情很多啊。我可以炼法宝，采药，练功，争取早日把那些贪吃的蝗雀都除掉，并且活得长长久久，一直陪你到老。你呢，可以到处看看，找找你的龙族前辈，串串门，打打架，聊聊天，也可以练功，难道你们龙族不练功的么？”
“我们也练功的，不过我们天生便有龙丹，比其他族类占了便宜，修炼起来不那么费力。”
杨戬大感兴趣，龙丹这东西倒是从未听说，即便藏书楼中的书籍对此也只字未提。见他好奇，白真便张口一吐，一颗金橙橙水盈盈带着浓浓雾气的珠子赫然现于掌心。
“这便是我的龙丹，我的修行越高，它便越是耀眼。”白真将龙丹递给杨戬。
此物自打龙一出生便存与体内，凝聚了龙的灵气、精力，反应了龙的各项素质，如速度、体格、力道、五行属性等等，具有驻颜、增力、定神、壮体魄等等功效，龙族之所以能存活万年以上，就是拜这天生龙丹所赐。龙若失去龙丹，就如同人失去三魂七魄魄一般，只剩一个空壳。
这龙丹牵系着自己身家性命，白真却毫不戒备地交到杨戬手上，对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杨戬心中不是不感动的。略略端详一下，便交还过去，叮嘱道：“既是如此重要，从此不要再拿出来交到别人手中，知道么？切记切记！”
两人又闲聊片刻，决意次日去寻个山洞栖身。
而后杨戬又拿出那本灵宝图鉴，翻到药草矿物部分，照着书中所绘图案对照山谷中的植物，居然找到六七种有益修行的灵药，连那形如蜘蛛一般的藤蔓，书中都有提及，称其具有止血生肌的奇效。
杨戬大喜之下，将掉落地上的藤蔓一段段全部都捡了起来，放入储物袋，又将那几种药草都各采了一些，白真跟在一旁，倒长了不少见识。
两人在草地上追逐嬉戏，甚至不时以道行相互较量，乐此不疲，嬉闹了一晚上，天快亮时才觉困乏，靠在大石上，各自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两人先后醒来，相对一笑。杨戬突然隐隐感到，如果就这样彼此相伴于这与世无争之地，也实在是一件美事。
被杨戬炯炯有神的双目盯着，白真脸上一红，转开头，起身道：“我要去寻个地方洗漱。”
“你们龙族还有洗漱一说”杨戬大感惊异。
白真嗔责地看他一眼：“我们龙族可不是那些无脑蛮夷之族类，天生人身龙形兼备，怎不晓得洁净洗漱，你莫要小看我们好么？”
杨戬笑着认错，将长剑收入储物袋，两人纵身飞起，离了山谷，辨明方向，往昨日那只猛犸巨象栖息的峡谷飞去。
他们所在的山谷，在整片大地上似乎是地势最低的。根据昨日从坑道中滑落的距离大约可估计出，峡谷就在西面数百丈外的某处。为免再次遇到那群凶残狡诈的蝗雀，杨戬二人不敢飞得太快。
飞了片刻，远远可见到一条大河卧在约半里地外的群山之中，有一具骨架横在两山之间，分明就是昨日惨死的猛犸巨象尸骨。
杨戬脸色凝重，飞行速度减慢下来。昨日那具象骨在峡谷口之外不远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上去象骨的位置有一些变化。
“你变回龙身。”他从储物袋中抽出那柄长剑，沉声对白真道。
“为什么？”
“我觉得那边不安全。万一出现其他对人有敌意的族类，见你不是人，或许攻势会有所减轻。”
“那我们别过去了，另外找一处地方。”
杨戬犹豫了一下道：“那也好。”
两人刚要转头飞开，峡谷中骤然发出一阵啸声，豪迈高昂，音节极长，听上去竟像是龙吟之声。
白真一愣，颤声道：“这是这是我们龙族见面时的族语”
杨戬心下不安，道：“那你想过去见一见么？”
“当然想了，”想到能够见到万年前的龙族前辈勇士，白真毫不掩饰地露出兴奋之色，随即意识到杨戬的处境极为尴尬，便建议道：“不如你先避开，我去看看，试探下他们的态度？”
“你确定没有听错吗？”杨戬犹疑道，“会不会有什么埋伏？昨日那蝗雀多狡诈，竟然藏在山洞里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你也见识到了。”
听得那龙吟之声连绵不绝，白真跃跃欲试，截口道：“不会错的，我们龙族的声音其他族类假装不来。”
杨戬无奈，只好道：“我与你一道前去，有个照应，那蝗雀鸟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白真愣住了，心生忧虑，犹豫不语。那龙吟之声确实是她族中龙语，必是同族前辈所发，但就像杨戬说的，若他们对人类依旧敌意重重，见到杨戬非要杀他而后快，那又该如何是好？她一人之力，怎可能保护得了杨戬？
第100章 旁听（）
见白真依旧不肯，杨戬无可奈何，只好把心里真正的担心说了出来：“我是觉得这当中有蹊跷。昨日我们在峡谷里遇见了蝗雀，今日你的族中前辈就恰好出现在那里，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白真不以为然：“或许那峡谷本就是他们的栖息之地。我们龙族都会选一些河谷之地作为居所，即便那些火属巨龙也是如此”
杨戬截口道：“但是昨日我们一条龙都没有见到！”
“或许他们出去游玩也可能啊？”
“你若信得过我，我以遁地术潜过去探查一番，若真的没有危险，再回来告诉你。”
白真摇头：“我不是信不过师兄，只是觉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能麻烦师兄为我涉险。况且，既然知道族中前辈在此，身为晚辈，却因为贪生怕死而不敢出现，这等有辱龙族尊严的事情我也做不出来。”
杨戬急道：“你是昊天龙，怎么也像天上那些神仙一样迂腐？”
白真凝视着他，缓缓道：“师兄，什么是迂腐？你为了族人牺牲自己，难道就不迂腐？”
杨戬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师兄不要担心，”白真嫣然一笑，柔声道，“我知道你担心我被蝗雀吃了，但我是龙，飞得比所有族类都快，又有龙鳞护身，因此绝不会有危险。”
杨戬只好道：“那你去吧。小心些。我在山谷中等你。”
白真大喜，应了一声，变出龙身，向那处峡谷飞去。
杨戬停在空中，遥遥望着她的身影远去，心中不安，左思右想，终究放不下心来，寻了一处平坦草地落下地来，默念法诀，瞬时间身子一晃，滴溜溜钻入地下，向峡谷方向行去。
这遁地术是一种极为有效的逃生之术，但用者寥寥。它的优势在于前进速度，与飞行相比快了数倍，且不易为仇家发现。
但也有两个缺点，一是无法在遁地过程中施放其他法术，二是有损形象和气质，地下脏东西不少，诸如棺材‘尸体、茅厕，若要避开这些东西，需要放慢速度，但即便再怎么小心，难免有时也会不小心沾上一些污秽之物。
因此，除非万不得已，修道中人都不会使用此术。
杨戬挂念白真，全力前进，此处万年没有人烟，地下自然不会有凡间那些污物，因此一路倒也顺利。很快，他便隐隐听道地面上传来一些声响，仔细倾听之下，发觉声音来处似乎就在右前方，忙放缓了速度，慢慢蹑行向前。
头顶传来白真的声音，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声音又快又急，似乎在申辩什么。
随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威严的质询语调，而后白真又说了几句。听上去，两个人所发出的音节极为相似，想必这就是龙语。
周遭不时传来熟悉的嘎嘎叫声，杨戬心下骇惧，蝗雀！这可怕的鸟喧闹不已，像在争论什么，又像只是在毫无意义的鸣叫。
另有虎豹的咆哮之声，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兽类的叫声。
杨戬手心出汗，心头一片惊惧。如此多的兽类，聚集在这里要做什么？
只听白真与那苍老的声音又对话了几句，随后有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赤牧，我们大伙儿都在，你与这小白龙一直用你们族语说话，这合适么？”
“对，”一个尖厉沙哑的声音道，“都说人话，都说人话，我们大家都听得懂。”
随后是一片附和之声。
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可悲的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们却要说人话”
一个听上去极为暴躁的声音道：“老龙，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我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和你的子孙说龙语的。你有龙语，难道我就没有豹语？不是说好了么，要商量大事就得说大家都听得懂的人话。”
那傲慢的声音接口道：“我不要商量大事，我只想知道，怎么离开这里！我要吃人肉！”
“离开这里！杀光人族！离开这里！杀光人族！”各种声音突然齐声附和，高低不一，有粗有细，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苍老的声音高声道：“各位稍安勿躁！想要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就不要吵，让我把话问完。”
众兽渐渐安静下来。
杨戬背心渗出冷汗，呼吸如堵，紧张万分。难道白真说了一些什么吗？
只听那老龙道：“你是说你怎么来的不知道？怎么离开也不知道？”
白真坚定地道：“是。”
“那与你同行的人类呢？他知道么？”
“他也不知道。”
杨戬长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在哪里？”
“赤前辈找他做什么？”
“我担心他像数千年前的那个摩岩一样，趁我们不备偷偷溜走，一个人离开这里。”
“赤前辈不要担心，他不会走。”
“那叫他来见我。”
“赤前辈，你们方才刚说过，要杀光人族”
“这个”老龙语塞，道：“大伙儿被困在这里一万年，有些激愤之语，也属正常。”
“那是晚辈多心了。请赤前辈见谅。”
“那么可以叫他来见我了？”
白真似是犹豫了一下：“晚辈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似乎也不敢来见诸位前辈。”
那个尖厉沙哑的声音突然插嘴道：“你刚才说那个人类不会走？这么说他有办法离开这里？”
杨戬心里突突乱跳，只听白真停顿了一下才答道：“我的意思是，他走不了。”
“既然如此，大家伙反正都要在这里再呆一万年，左右也是邻居，叫他来与大伙儿亲热亲热，省得以后有所误伤。我这群孩儿口小腹大，不说明白可是什么都吃的。”
“待我找到他，一定转告鹅雀前辈的好意。”
“既然走不了，还说那么多做什么？”那个暴躁的声音听得不耐烦，大声道：“叫大伙儿都聚在这里，连口血都没得分，无趣得紧，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