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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怀安坐了半屁股，身子虚虚提着，“张书记，老冯那边好像……”
“你也知道了？”张长河示意陆菲去倒杯茶，低声说：“调查组那边直接电话找到分局，丁向中都是今天下午才知道的，啧啧，这是有人故意隐瞒消息啊。”
“我听说……”叶怀安身子往前凑，“有人实名举报老冯？”
“恩，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张长河目光中透着冰寒，按道理说，对市管干部的调查，调查组应该向当地书记汇报，毫无疑问，肯定是上面有人做了批示。
“晚饭过后，青萍饭店有人去了开发区天河乳业的工厂。”叶怀安苦笑着说：“和天河乳业收购资金来源有关系？”
“大家都不是瞎子，谁都看得到。”张长河打了个哈欠，“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信得过老冯。”
半响后，张长河和端着茶杯走过来的陆菲才听见叶怀安那句幽幽低语。
“我知道天河乳业资金来源……”
“什么？”张长河一呆，立即起身问道：“他哪来的钱？有没有问题？你知不知道这笔资金数目有多大？”
叶怀安无辜的耸耸肩，对门口正偷偷摸摸看过来的叶子姿和张淼招招手，“我只知道个大概，叶子比较清楚。”
开始叶子姿还牢记冯一鸣的教诲，咬紧牙关不开口，无奈陆菲对于这种小女孩太有办法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直接把冯伟安的危机放大几倍摆出来，叶子姿只能垂头丧气的把中博网的事交待出来。
“中博网？”张长河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冯一鸣这小子瞒得好紧啊！”
陆菲也被惊得花容失色，她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家庭妇女，太清楚这件事了，中博网几次在网络上兴风作浪，最后成功在纳斯达克上市，卷走了几千万美金，被称为国内最成功的的IT业上市操作，难怪刚才电话里冯一鸣的底气那么足。
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张淼第一时间就没想起中博网上市的消息，而是一把抓住叶子姿的胳膊，凶巴巴的问：“叶子你太没义气了，这种事都不告诉我！”
“不能怪我啊，那年暑假大家去羊城玩，就你去了魔都，回青萍后我们提过几次，你也没在意。”叶子姿苦着脸解释，“再之后，一鸣哥就吩咐我们，不准提这件事了。”
“不准你提这件事，是不是就在天河乳业成立的时候？”陆菲眯着眼睛问：“大概是2000年下半年。”
“恩，好像是。”
陆菲和张长河对视一眼，心中即轻松又复杂，有这件事打底，冯伟安屁问题都找不出来，现在虽然有干部子女经商条例，但执行的很不严格，更别说中博网驻地羊城，离青萍十万八千里呢。
但是两人心头还是一团乱麻，乱糟糟的也找不出头绪。张长河指着沙发让两女孩坐下，“慢慢来，我问，叶子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
“恩。”叶子姿乖巧的点头，突然转身看了眼叶怀安，“爸爸，这件事我从来没在家里提起过，你怎么知道的？”
陆菲和张长河的目光都集中到叶怀安那青一阵红一阵的脸上，半响后才听见叶子姿充满怒气的斥责。
“我都上大学了，都成年了！你居然还偷看我的日记！！！”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白（下）（）
“冯一鸣为什么让你别提起中博网的事？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叶子姿有点紧张，“当时去羊城的就我和一鸣哥，晶晶、周冲、于飞，剩下的就是羊城那边的工作人员，还有那个向锐……”
“向锐锋？”张长河立即反应过来了，老冯一直很疑惑冯一鸣怎么会和向锐锋拉上关系的，看来两人之间的确不同寻常，这么大的事都不避讳向锐锋。
张长河的注意力集中在向锐锋上，而陆菲却敏感的听见“晶晶”两个字，悄然瞥了眼张淼，才说：“冯一鸣的资金用以收购畜牧场，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叶子姿无奈的摇头，“其实后来中博网、天河乳业的事，一鸣哥没主动跟我说过。”
“有点奇怪。”张长河摸着下巴说：“中博网四月份上市圈钱，将钱投到乳制品这个短期利润不高的行业，虽然现在是这一行的低谷期，冯一鸣可以用资金优势抄底，但他怎么知道会有低谷期呢？”
经济上的事务陆菲反应要快多了，她面无表情的两手抱胸，“除非这次的低谷期是冯一鸣捣鼓出来的。”
陆菲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叶怀安和张长河，冷笑说：“你们都被中博网上市卷走的那几千万美金晃花了眼，中博网本身是国内炒作能力最强的社交网络，这次毒奶粉事件看似不是中博网起的头，但关键的几个环节都和中博网有关。”
张长河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作死啊！”
书房里沉寂了好久，叶子姿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的说：“什么毒奶粉？”
“暑假两个月网络上吵得好凶，叶子你不知道？”张淼拉过叶子姿，把桌上电脑打开，低声解释。
叶怀安看了眼办公桌上刚喝完的酸奶，“天河乳业的产品质量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几家平时喝的牛奶、酸奶都是天河乳业每天定时送来的，毒奶粉事件一出，张长河还送了份去青萍大学检测，各项数据都达标。
叶子姿抢着说：“我记得一鸣哥身边有个人，叫顾仁，专门组建了质检部门，肯定没问题的。”
“的确没问题。”张长河冷笑道：“这小子掀盖子，当然要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老冯说他这儿子能闯祸，我还不以为然，哼！”
陆菲低声喃喃自语：“弄这么大，把天都捅破了，总有个原因吧！”
叶子姿正在中博网站上浏览事件相关新闻、文章，突然把屏幕转向陆菲，“陆阿姨，你看这张图片。”
陆菲走近一看，这是中博网老总梁刑开博的那篇文章上的插图，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对着镜头笑的阳光灿烂，但浮肿的头颅、纤细的手臂、无法伸直的手指都在告诉读者，这是一个被毒奶粉埋葬了人生希望的可怜孩子。
“这张图片我以前见过……”
“我也见过。”张淼低声说：“还是高二的时候，一鸣在操场踢球，我们替他看衣服，从裤兜里掉出来的，就是这张照片。”
“高二？”陆菲迟疑了会，问：“你们确定是高二？”
看两个女孩一起点头，陆菲转头看向张长河，这意味着两年多前冯一鸣就开始着手计划掀盖子了。
“难怪他不把中博网的事告诉我们……”张长河垂下头，“他是怕我们……”
陆菲的眼帘也垂了下去，的确，如果提前知道中博网的事，很可能在掀盖子计划刚开始的时候，张长河就会使用各种办法阻止冯一鸣。
张淼和叶子姿都诧异于此时的沉默，几个长辈的尴尬，涉世尚浅的她们听不懂张长河那句尚未说完的话的含义。
“那我们需要不需要通知老冯？”叶怀安低声问：“这事捅出去，调查组肯定收兵回营。”
“老冯？老冯恐怕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监视了呢！”张长河摇摇头说：“中博网的事还是让冯一鸣说吧，当时天韵科技的事我比老冯早知道，他心里堵得很呢。”
陆菲也赞同暂时不告诉老冯，但有其他理由，“如今因为冯一鸣这只翻云覆雨手，乳制品行业现在是千夫所指，天河乳业大量收购兼并扩大规模，后续肯定有其他手段。如果中博网和天河乳业的关系现在透露出去，天河乳业肯定会受到同行的一直抵触，甚至上面也会有打压的意思。”
“所以，我们不知道冯一鸣后续安排，还是不要打乱步骤的好。”
如果冯一鸣在场，肯定得拉着陆菲的手感激涕零。
张长河沉默了会儿，对女儿说：“你嘴巴大，小心点别透露出去。”
张淼无精打采的点点头，心里却在神游物外，一个劲的骂张晶晶那个小婊砸，难怪上学期末我说起几个燕京的朋友在搞一个校园交友网站，你个小婊砸一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表情，还真当冯一鸣被你绑的死死的了！
叶怀安看事情说完了，拉着女儿就要出门，突然手机响了，接完电话后，叶怀安犹豫了会儿，转身对张长河说：“后天我去江河，上面找我谈话。”
“谁？”
“吴海峰。”
张长河惊奇的看了眼陆菲，他们都知道吴海峰被扫地出门，下放到北江省的事，也知道冯一鸣和吴震极为密切的联系，吴海峰要找冯伟安谈话还有可能，找叶怀安干什么？
“该说的就说。”张长河低声说：“但是冯一鸣的事，他不提你就别说。”
陆菲补充道：“吴海峰儿子吴震和冯一鸣关系很好，有的事可能比我们知道的都多。”
张长河打个哈哈，笑着说：“虽然不一定是好事，但我已经保证不是坏事。对了，后天正好开学报到，你干脆把叶子和淼淼都带过去吧。”
看叶家父女离开的背影，张长河心里疑虑万千，吴海峰虽然被扫地出门，但资源不见得比自己少，张吴两家原本是有些来往的，但吴海峰下放北江省半年，一直没什么消息透过来，这次是投石问路还是打草惊蛇呢？
第四百八十七章 前世纠葛（）
冯一鸣无精打采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毕竟是大二了，不像去年新生报到还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只要去固定教室点个到，领了新课本就行。
今天陆钰来江河，定好时间中午一起吃饭，冯一鸣领了课本放回宿舍就在这等着张晶晶。
“冯一鸣。”刚刚转正的班主任谢娅珍走过来，“在这等张晶晶？”
“恩。”冯一鸣对这个女人实在没什么好感，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尖酸刻薄，只不过以后三年还在她手下混，总要面子上应付的过去。
谢娅珍上学期见过张晶晶和冯一鸣在一起，也知道这个高考全校第一名的女孩，诡笑道：“刚才我好像看到谁拿着花去张晶晶她们教室了。”
冯一鸣目光登时冷了下来，张晶晶去年以高考第一名的身份考进江河大学，上学期又拿到了一等奖学金，虽然那副黑框眼镜还没摘下，但凹凸有致的身材、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已经渐渐显露出来，在学校里有不少追求者。
本来今天冯一鸣的心情就极不好，老爸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天河乳业收购红星畜牧场事宜因为秦家的插手进展缓慢，现在听到居然有人公然捧着花想挖自己墙角，心中怒火勃然迸发。
教室里，台上的辅导员在做思想动员，选举新一届的班委成员，坐在最前列的张晶晶皱着眉，偏着头，对身边那束娇艳欲滴的鲜花视若无睹。
“现在还不能给你。”穿着花衬衫的青年笑嘻嘻的低声说：“等下你成功连任班长之后，我再献给你。”
后面一排的霍凝晓拉住要凑过去说话的米燕，低声说：“你别管闲事。”
“怎么了？刚才我还看到冯一鸣在一楼大厅呢，说是等晶晶一起吃午饭。”
“两顿饭就能收买你了？”霍凝晓使劲一扯米燕的胳膊，“那个人有来头，你凑进去说不定两边都不讨好。”
今年暑假霍凝晓过的极为充实，几个月前她辗转送出去的那份“投名状”明显很合秦向南的心思，刚刚期末考试结束，秦向南就把她招进新组建的电商平台“统购商务”里。
霍凝晓的个人能力的确不低，身为美女又长袖善舞，即使只是暂时任职，她也在公司同事的心目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上个月她还跟着秦向南出席了一个酒会，张晶晶身边的青年也在场，霍凝晓不太记得他的身份，只依稀记得秦向南对其也颇有顾忌。
张晶晶上台演讲完毕后，向讲台边的辅导员致歉，“刘老师，我妈妈中午从余杭赶过来，我还要赶到市区，时间可能来不及了，抱歉我先走了。”
花衬衫青年一看目标竟然直接出了教室，立即捧起花束追了出去，口中还嚷嚷，“张晶晶，晶晶……”
青年刚跑出教室，就看到张晶晶身边的冯一鸣，眼珠子一转，笑吟吟的走过去，掏出一张名片，“在下陶亚峰，晶晶，这位是……”
张晶晶知道这几天冯一鸣压着心头怒火强颜欢笑，像个快被点着的火药桶，干脆伸手接过名片直接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拉着冯一鸣就要转身离开。
陶亚峰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晶晶，虽然咱俩青梅竹马，但也得让他知道我是谁吧？你看你，不去浙大跑到江河来，以后有你发愁的，阿姨前几天还跟我提起这事呢……”
陶亚峰的心思很简单，但也很有效，普通男孩碰到这种事八成会忍不住挥舞着拳头扑上去，一架打下来，陶亚峰未必会失分，但冯一鸣在女孩心目中肯定会失分，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但很意外，冯一鸣顺从的被张晶晶拉着下楼，虽然眼角瞥过来的眼神颇为凶狠，但不仅没扑过来，甚至连口出恶语都没有，陶亚峰来了兴致跟在后面不肯放弃。
“这个人是燕京人，后来全家迁居余杭，父母和我妈妈是大学同学，现在浙大读大三。”张晶晶低声说：“不知道从哪知道妈妈今天要来江河看我，死皮赖脸的跑过来，别管他。”
冯一鸣沉默的点点头，突然一个激灵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张晶晶，前世的张晶晶就是嫁给了一个余杭人，据说是大学学长，后来因为家暴离婚……
“怎么了？”张晶晶诧异的看着男友，她知道冯一鸣的脾性，可能会为这种事动手打人，但绝不会因此怀疑她。
“没什么。”冯一鸣扯出张笑脸，“快点走吧，去市区至少得大半个小时，但愿别堵车。”
自己的重生改变了太多太多，如今网络上对梁刑的歌功颂德已经到了无耻的地步，冯一鸣每次在看类似新闻的时候，都很自觉的将“梁刑”的名字替换成“冯一鸣”，他经常在深夜梦醒时分，得意于自己这只蝴蝶带来的变化。
冯一鸣的手渐渐捏成拳头，青筋毕露，不管是老爸暂时的困境，还是张晶晶又一次碰到前世的学长，这些事都可以、也必须被改变。
后面跟梢的陶亚峰眼睛倒是挺尖，瞄见了冯一鸣撰的紧紧的拳头，心头暗喜，赶上几步，“晶晶你要去市区见阿姨吧？要不我送你过去吧，这么热的天，我车里的空调都没关。”
冯一鸣一巴掌把陶亚峰伸出的狗爪子拍下去，目光中刚才那份怒火消失不见，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都在一起好几年了，张晶晶太了解冯一鸣了，知道这是动了真火，她拉着冯一鸣往前走，低声说：“还记得高中时候，你和向玉宁打成那样，最后要不是凑巧和向锐锋搭上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冯一鸣的回复很简单，“走。”
张晶晶愣了愣，她既欣慰于男友的冷静，又失望于他的理智，毕竟只是还没满二十岁的女孩啊。
走出校门，冯一鸣戴上墨镜，瞥了眼跟出来的陶亚峰，笑着对张晶晶说：“或许这个人比向家还要难缠，但现在的我也不是三四年前的我啊。”
“你……”
陶亚峰指着一旁的宝马，耸耸肩递了个挑衅的眼神过去。
“什么事都那么冷静理智，则人非人。”冯一鸣按住张晶晶的肩膀，“至少，至少对于家人，我没办法太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