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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影脸色铁青,巴巴地看了他一眼才说:“表姑娘要嫁人了。”
宋濯一怔,脑了一白,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直直地盯着清影,那眼神冷冷渗渗的:“再说一遍!”
不只是清影,清风清河等十多个护卫全都是呼吸一滞,低下头来。
“刚才收到瞳儿的消息。”清影冷汗不住往下掉:“说表姑娘在越城订了亲,二月初八成亲。”
宋濯一张脸冷得宛如冰雪凝成的一般。往书房扔下一句:“太子,刘二新跑了!”
“谁跑了!”宋玄脸色铁青地奔出来,一把拉住宋濯:“他怎么可能跑?”
“我去追。”宋濯一把甩开他的手。
“喂!宋濯!”宋玄俊脸一沉,刘二新可是关键证人,怎么能让宋濯一个人去追,刘二新这一跑,说不定还能拔起萝卜带出泥来!到时功劳……
“要不你去,嗯?”宋濯墨眉一挑,脱利的凤眸冷冷地扫过来,冷得好像带着杀意一样。
宋玄嘴角一抽:“还是你去!”
抓住刘二新一窝子的功劳虽高,但也没有定源知州的家产油水来得着诱人啊!宋濯一走,他就有机会在帐上做手脚,到时贪定源知州一半家产中饱私囊不是梦!
只是,这个宋濯实在可恶,又不是他逼着他去的,这么冷渗渗地瞪他干什么?好像阻了他去投胎一样!
宋濯脚下生风,一路走,脸上阴沉得直可滴出水来:“清风,领人去把宋玄守着刘二新的人全部解决了,把人放出来,引他往越城方向逃。”
“殿下,何需如此。”清风道:“兴许……表姑娘又是闹脾气,让属下们去阻止即可。”
宋濯脚步一顿,唇角勾起略带残酷的笑意:“什么时候,本世子的话都成耳边风了?”
清风脸色一白:“属下尊命!”
“清影,立刻去查越城的事。”
宋濯领着护卫,骑着快马朝着越城方向飞驰而去。
宋濯有特定的送信方式,是驯养好的隼带信,消息传递得极快,等到第二天中午,越城那边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宁卿在越城干过些什么,订亲的对象是谁,全都查得一清二楚。
当看到“秀才”两个字时,宋濯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狠狠一揉,手中的信件就化为粉沫。
她居然真的找了个穷酸秀才!
好一个宁卿!她究竟是跟他赌气还是……
宋濯只感到心中一痛,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相信,驮下身子,狠狠地一甩马鞭,踏风宝马飞驰而去。
……
自从把信送出去后,初蕊整日惶惶不安。
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宁卿一样,却又生怕宋濯没有收到信,不能阻止宁卿怎么办?
宁卿这些天忙得绣嫁衣忙得连饭都没空吃了,倒没多关注初蕊。
宁卿手工活不好,直至二月初三,她的嫁衣才赶了出来,绣得只能勉强入眼。
宁卿拿起那身红色的嫁衣,狠狠地松了口气。接着她就开始做方秀风的两套中衣和鞋袜。
慧苹见她一双小手都红肿了,急道:“姑娘,要不剩下的奴婢来做。”
“不用,我自己做。”宁卿低着头专心赶工,这是她的丈夫,一个妻子该做的,她做会为他做好。
慧苹眼圈微红,姑娘至今还没有忘记世子,或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却要压在心底,用时间一点点地尘封起来。
宁卿的双眼是清亮的,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是因为她太过清醒,慧苹才越发心疼她。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八,宁卿要出嫁了。
宁卿一大早就起来上妆,宁卿的婚礼非常简陋,连凤冠都没有,因为天盛有风俗,凤冠是男方准备的,方秀风家穷,准备不起来。
宁卿只往头上贴了两朵红色的珠花,嫁衣妆容都简单,但她清艳绝色,端得穿出了一种高贵华丽之感。
宁老太太看着宁卿,老泪就在眼里打转,她这个孙女如此姿容气度,本该在富贵窝享受的,却命运弄人,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宁老太太偷偷地塞了一千两银票给宁卿。
宁卿心里一酸,没说话,收了。先让祖母安心,以后再加倍孝敬她就是了。
“来了!方公子迎亲来了!”媒婆笑着进来,恭喜了又恭喜,门外已经响起了鞭炮声。
“祖母,我走了。”红色的喜帕落下,宁卿剩下的只有一片红,接着被媒婆背上了花轿。
上了花轿,周围一片喜乐响起,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宁卿坐在花轿里,她又想起了宋濯。
这次她没有压抑着自己,从相遇、宠爱、甜腻、还有最后的绝情……她把所有关于他的事都狠狠想了一遍,因为以后她都不会再想了。
要是记忆不能忘记,就只能锁起来。
“她怎么哭了……”方秀风坐在马前,时刻关注着轿内。
“这是在叫哭轿呀!”媒婆笑着说。“新娘子孝顺,舍不得祖宗父母叔伯兄弟姐妹。”
“快跟上,咱们去坐席!”从宁府出了两辆马车,却是宁妙四姐妹和宁老太太跟去方家村坐席。
宁二爷和顾氏都去了,宁大爷和田氏在家看门。宁卿的亲爹宁三爷却没有出席,不知跑哪去鬼混了,连唯一的女儿成亲都不见踪影。
宁卿自穿越来连见都没见过那个恶心巴拉的爹,只当他是死了的。
因为宁卿的名声不好,所以并没有大办,只通知了宁卿的娘舅柳家。
柳老太太犯病,去不了,康氏想瞅宁卿嫁着个怎样的破落户,拔拉着两个儿子和儿媳裴氏一起。
方秀风家只有两间茅屋,搭在院子的一个棚用作厨房,外面用篱芭围的一大片做前院。院内摆了二十桌,正在村里的村民帮着做酒席。
“这房子还不及我家下人住的。”康氏嘲讽地裂了裂嘴:“居然瞧不上我的儿子,活该嫁这样的破落户!”
宁二爷也是极尽讽刺,让你给西昌侯做妾你不去,好吧,活该做个村妇!
宁妙四姐妹站在那里,宁妙道:“好累。”
“找个椅子坐坐。”宁素也累。
“这么脏,不坐!”宁妙用帕子捂着鼻扇扇,“这些乡下地方到处一股子鸡屎味儿,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家。”宁巧撇撇小嘴。
“想回去立刻滚!”宁老太太怒喝。她气得胸口直起伏,别说是宁妙几姐妹,就是她也觉得环境太差了!但想到宁卿是被宸王府赶出来了,名声尽毁,也只能罢了。
“祖母,不怪我们,谁叫五丫头要嫁这种地方。”宁妙幸灾落祸,“都怨她自己作死,明明住得好好的,却被人家赶了出来。”
宁老太太气得一个倒仰,恨不得将宁妙一巴掌扇翻在地,但想到现在是宁卿的婚礼,都忍住了。
“新娘子下花轿罗!”媒婆一声唱。一群村民簇拥过来,小孩子嘻嘻哈哈地上前抢喜糖。
方秀风紧张地抻手去扶,众人只见一只雪白的柔荑伸出来,然后放到方秀风手里。
方秀风紧紧地握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心都要化了,感到自己像身置梦境一般,傻呵傻呵地笑着:“小心……”
“嗯。”包着她的小手那粗糙陌生的触感,让她想要挣脱开来,但也就是一瞬间的反应,她就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不让自己如此任性。
这是她的丈夫,是她将来共度一生的人,总要慢慢地接受的。
“快进去,拜天地!”媒婆笑着送上红色绣球红绫。
二人一手执一端红绫,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正厅。
两人站在正厅里,准备拜天地时,宁卿的心脏不知为何突然诡异地跳了跳。
司仪已经开始喊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
直到拜完,宁卿不知什么感觉,心仿似从高高的云端坠到地面,心抽着痛,却又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宁卿与方秀风进了洞房,一大群人要进来闹,方秀风也想热闹热闹,但怕吓坏了她,关着门不让进。
宁卿坐在床上,他掀了红头盖,宁卿只觉眼前一亮,就见方秀风一脸惊艳,痴痴地看着她,惊艳过后就是紧张:“你……怎么哭了?”
“呃?有吗?”宁卿抚了抚自己的脸,果真有泪痕,“可能在上轿时落下的。”
“你饿吗?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方秀风关心地看着她。
“嗯,饿了。”
方秀风立刻走到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碗面来,把筷子递给她,“吃吧,可能有些凉了。”
这是知道她大半天没吃过东西,特地为她准备的?宁卿心里一酸,痛楚间好像被一丝丝温暖包围,好像也不那么痛了。一边扒拉着面一边啪嗒啪嗒地掉泪珠儿。
“你……又怎么了?”方秀风看着她掉金豆子,心疼得什么似的,手足无措。
“没事。”宁卿摇了摇头,“我以后……一定会踏踏实实地跟你过日子的,相公。”
她居然喊他相公了!方秀风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手舞足蹈。
他倒吸一口气,坐在她跟前盯着她看。
她正低着头呼噜噜地吸拉着面条,长长的羽睫如蝶冀般低垂,明艳的小脸娇嫩得能捏出水来,随着她吃东西的动作小脸儿一鼓一鼓的,萌得方秀风心都要化了。
她的神情动作又生动又可爱,以前他一直觉得她远在天边,现在却感觉她如此真实,触手可及,但却没有让她失去那种高高在上的距离的光环,反而多了几分活色生香,明艳动人,更加深入人心。
方秀风对宁卿的爱又多了几分,以前是近乎于崇拜的爱慕,现在,却转化为入心的爱。
“喂,新郎快出来招呼客人!大白天的难道就洞房了吗?”外面好些不安生的村民在大叫。
方秀风不放心她自己一个,又急着外面,犹豫不决。
“你出去吧,我自己一个就行,等到晚饭叫我。把慧苹和初蕊唤进来陪我就好。”
农户不比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个个都是要出去劳动的,所以新娘掀头盖后,晚饭可以出去坐席。
“好,那我出去了。”方秀风把慧苹二人唤进来后就出去陪客。
慧苹初蕊进来,初蕊愁眉苦脸,欲哭无泪。
完了!一切都完了!姑娘已经拜了堂,与那个穷酸秀才成了亲,就这样定了!
慧苹见宁卿吃过东西,欣慰地笑了笑:“新姑爷是个体贴的,姑娘是有福气的人。”
“以后别叫我姑娘……”宁卿自己说着就一噎,不叫姑娘那叫什么好?夫人?太太?她没诰命,是不能叫夫人的,叫太太……她才十三岁……
宁卿有些小纠结,自己才十三岁的娃,怎么就成太太了?
“那以后叫少奶奶吧。”慧苹笑道。
少奶奶?这称呼……宁卿小脸一红,像个地主婆一样!但想了想,当个地主婆也不错!
这样想着,宁卿有点小高兴:“慧苹,以后我就当少奶奶,当个地主婆怎样?”
慧苹噗嗤一笑:“自然是好的。”
宁卿嗯嗯地点头:“等以后定下来了,我就做点小生意,赚点小钱,给相公开间小小的私塾教娃娃启蒙。等我走到哪里,别人都叫我一声师母。”
慧苹掩嘴而笑:“到时奴婢跟着少奶奶也成半个读书人了。”
宁卿咯咯笑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的心突然不安地跳了跳,条件反射地望向窗户。正值冬天,这又是新房,窗户都紧紧关着。
“少奶奶,怎么了?”慧苹道。
“呃……没,是我神经敏感。”宁卿如是说,但却忍不住又望向窗户。
慧苹起身走向窗户,打开,外面除了白茫茫一片雪地,就剩红色的喜庆炮竹屑。
“少奶奶可是觉得闷?但打开了,又怕些猛浪的挤过来瞧。”这里可不比深宅大院,处处有人防着守着,这里开个窗,就是户外,人人都能挤个头过来。
“不用了,关上吧。”
慧苹又把窗关上。
……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方秀风走进来:“娘子,吃饭了,你们快出去坐席吧。”
“好。”
宁卿三人与方秀风一起出了屋,来到院子。
院子热热闹闹地摆了二十桌,村民们帮着揣菜上饭,客人都已经坐下了。是方秀风的同村村民,还有他的一些亲戚。他虽然父母爷奶都死绝了,但亲戚还是有几家的。
宁卿一出来,众人俱是齐齐倒吸一口气,看着宁卿眼都直了!
他们见过这么多新娘,却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她虽然打扮简单,但却容貌惊人,气质高贵出众,让人惊艳得恨不得把眼珠往贴到她身上。
这个死爹没娘老考不上只会败祸家里卖田卖地的穷酸考才何德何能娶了这么位天仙?
都说村民扑素,但也有句话叫做穷山恶水出刁民。特别是有人挑衅的前堤下!
柳文兴看着宁卿又是痴又是惊艳又是气恼,这个表妹本应是给他做妾的!怎么就如此想不开嫁给一个穷酸秀才呢!
柳文兴气恨极了,嘲讽地唧歪:“被宸王府与下人通奸,被人家宸王世子赶了出来,只能嫁这么个穷酸秀才!”
他的嗓门本来就大,而且村民们也早就听到了风声,柳文兴这一叫,众人都议论纷纷,有些人吃不到葡萄自然就说葡萄酸。
宁老太太脸色铁青,气得心窝疼。
心窝疼的不止她一个,还有方秀风的姑姑一家和外祖一家。
方外祖母气怒道:“这不争气的东西!婷娘为了供他念书活活累死了,他倒好,不思上进,也不考个举人回来,倒娶了这么个德行败坏的的女人。”
方秀风见人议论宁卿,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暗暗后悔。
他之所以大办是不想委屈了她,没想到……反而伤害了她。
“你们还吃不吃?不吃回去!”慧苹冷喝一声。
各村民脸上一僵,不敢作声了。毕竟是随了礼钱的,村民生活差,一天也吃不到几回肉,难得今天有宴席,怎可放过!立刻乖乖地住了嘴,不断地往嘴里塞肉。
因着今天的菜实在,肉菜又多,很多人吃着吃着就忘记了宁卿的事情了。
宁卿也懒得跟他们计较。反正她先住一段时间,以后就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先忍着。
“娘子,快坐吧。”方秀风让宁卿坐下,又招呼慧苹和初蕊坐。
慧苹和初蕊也不客气,肚子实在也饿了,菜虽然油腻了点,但还吃得下。
方秀风给宁卿挟菜,见到宁卿吃了,才安下心来,挟了块鱼,正扒拉着一口饭。
这个时候,大院的门突然被砰地一声,踹翻在地,一阵冷风夹雪吹进来,正在院子吃饭的人都打了个颤,两队凶神恶煞的官兵提着大砍刀呼喝着冲进来。
“啊——”
普通百姓潜意识里都是畏惧官兵的,正在吃饭时突然冲进两队官兵,还凶神恶煞的,提着大刀!哪个不怕!
村民们吓得筷子一扔,全都缩在一角:“饶命,官爷爷,我们可没犯事!”
“各位官爷……”方秀风脸色青白地站起来,这是他的婚宴,为什么……
他还没反应过来,两队官兵就朝他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将他压在地上,只见捕头模样的朝外面喊:“大人,江洋大盗方秀风抓到了!”
“江洋大盗?”吃宴席的村民惊得不及咽下去的饭都喷了出来。
“带走!”捕头冷喝一声就拖着人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