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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伤了筋骨,虽然不是大伤,但也要养个百日。半躺在凤榻上,疼痛的折磨下,她气色分外苍白。
皇帝沐休七日早朝,如今刚初六,他不用早朝,从昨日晚上来了皇后住处,便一直未曾离开。
林太妃今日过来看望。
大长公主、英亲王妃昨日晚上得到消息就要进宫,后来听说皇后并没有大碍,才等待今日来看望。
柳妃、沈妃是除了皇后外,这个宫里品级最高的妃嫔,今次第皇后受伤卧床,二人昨日晚上听说皇帝丢下了要见的清河崔氏二公子急急地赶过来看望,权衡之下,也赶紧来凤鸾宫看过。今日早上,又过来了。皇后出事,虽然是意外,但她们心底偷着乐的同时,也要表现得和睦坦荡和关心。更重要的一点就是皇后如今不能打理宫中的事情了,那么这后宫的大权,该落在谁的手里掌管便至为重要起来。
皇后压在头上,她们二人合力对付皇后,但是私下里,自然也是各自盘算着小九九。
“怜姐儿呢?哪里去了?”林太妃来得晚一些,没见到秦怜,不由疑惑。
“她啊,就是个皮猴子,估计是闹着皇弟妹放她出去玉女河玩耍了。”英亲王妃道。
皇后闻言失笑,“皇嫂说的可不对,怜郡主乖巧端庄,从来不做出格的事儿。这些年来,我们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昨日我不小心摔倒,她红了眼眶,今日本来要陪我,但是我想着玉女河今日必定热闹,一年的迎春日才有一次。便就放了她出去玩了,不是她自己求着去的。”
“你就护着她吧!”英亲王妃嗔了皇后一眼。
“虽然是皇嫂身上掉下来的肉,但也是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的,我没有女人,她在我身边,就与我自己的女儿没什么区别。”皇后笑道,“我自然是要护着的。”
“往年的玉女河都很热闹,可惜我们出不去。”沈妃接过话,看了一眼皇帝。
“可不是吗?我就好奇,不知道今年是哪个迎春绝技的班子底赢了。”柳妃也看向皇帝。
二人论心计,都是不可小视,否则也不可能爬到这个位置。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们无论怎么斗,就是斗不过皇后。原因自然也是因为皇后早早的就将英亲王妃的怜郡主讨到了身边。时时刻刻带着,她们不敢冒然出手。这么多年,也没等待到什么好时机,却是等得孩子们都长大了。好不容易秦钰犯了事儿被贬黜去漠北了,她们养的三皇子五皇子在秦钰离开后这段日子没敢做什么,如今皇后也受伤了,压制了这么久,她们感觉机会终于来了。
“今年若非皇后出了事儿,朕本来是真打算带你们出去观赏一番我南秦大好国土下的各方人杰绝技。”皇帝看了二人一眼,又看了淡笑的皇后一眼,承诺道,“明年吧!明年的迎春日放你们出去!”
二人闻言顿时笑逐颜开,“皇上真好!”
皇帝看着二人虽然眉梢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皱纹,但依然欢喜得如孩子般的笑脸,心情也好了起来,哈哈大笑。
“就怜姐儿和小八去了吗?那还是两个孩子,可别出事儿啊。”林太妃闻言有些担心。
“太妃放心,三皇子和五皇子来我这里请安,我便让他们带着两人去了。三皇子和五皇子年岁大些,向来都是稳重的孩子。出不了错的。”皇后温婉地笑道。
“是啊,太妃宽心!朕这些日子命秦浩严密排查京城方圆百里的匪徒,各处都布置了岗哨,更何况今日去玉女河的虽然都是些孩子们,但也不要小看了那些孩子,他们可都本事着了。”皇上道。
“这么说铮哥儿定然也是去了玉女河了?”林太妃问。
“是,去了!他是个闲不住的主,这样热闹的日子口,怎么会不去?”英亲王妃道。
“那就好,有他在,怜姐儿不会有事儿。我就想着,她一个女儿家,出宫外,总觉得不放心。”林太妃因无儿无女,但扶持皇帝登基有功,外加抚养八皇子,八皇子自小和秦钰、秦怜投脾性,易亲近,所以,秦怜去林太妃跟前的时候多,林太妃极其喜欢她。
皇帝闻言哼了一声,“要我说,他这个亲哥哥当得还真是不合格,到不如四皇子,就算他在,怕是也只有欺负怜儿哭鼻子的份。”
林太妃闻言顿时笑了,摇摇头,“皇上不能这么说,亲哥哥到底是亲哥哥,就算惹小丫头哭鼻子,也不会真的欺负她。或许他欺负行,不允许别人欺负。”
“钰儿在京城的时候,两个哥哥就时常争夺一个妹妹。如今钰儿去了漠北,怜儿私下哭了好几回,日日盼着他回来。”皇后见皇帝提到秦钰,趁机幽幽一叹。
沈妃和柳妃的脸顿时僵了一下,看向皇帝。
“如今钰儿离开京城去漠北,算上他出京的那日,也有将近四个月了吧?时间也不短了。”皇帝拍拍皇后的手,缓缓道,“以前一直是他和秦铮那个混小子在朕面前转悠,天天看着他们俩掐架就烦。如今一个不在京城,一个收了个婢女日日拴着也不进宫了,朕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准看到他的面。”
“他是犯了桃花劫,整个人儿如今跟魂被吊着似的。”英亲王妃笑骂了一句。
皇后也笑了起来,“铮哥儿收个婢女藏着掖着死活不放进宫,看来是真的在意了。如今他都有了婚约了,这婚事儿定了下来,只等三年后大婚了。这一点钰儿就比不了。他不再京城也好,免得日日看到二人打架。”
林太妃看了皇后一眼,叹息了一声,开口询问,“皇上,你看,皇后这四个月来因为想念四皇子都瘦了,我老婆子向来不插手朝堂的事儿,但是今日我跟你提一句,说实话,我也想那小子了,皇后说得对,如今铮哥儿的婚事儿都定下来了。他还在荒无人烟的漠北待着,你什么时候把他放回来啊?”
沈妃和柳妃的心齐齐地提了起来,她们刚刚还觉得机会来了,可是偏偏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让皇后、林太妃一唱一和说到了秦钰归来的事儿。若是将秦钰放回来,那么她们的儿子可如何在皇上面前出彩?
皇上闻言沉思,“关于钰儿嘛……”
皇后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皇上,您看,吴公公这么匆匆忙忙的跑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沈妃忽然插进话来,打断了皇帝的话。
“能让吴公公急的事儿,大约不是小事儿,不会是玉女河出事儿了吧?”柳妃也立即道。
皇后顿时恼恨地看了二人一眼。
皇帝闻言转过头,看向外面,见吴权的确匆匆地跑来,他皱了皱眉,没说话。
“哎呦,今日儿去玉女河的可都是一帮子王孙贵子,咱们皇室、宗室、朝中大臣的贵子贵女,可别真出事儿。”林太妃也被转移了心思。
皇后抿了抿唇,知道这事儿岔开也就岔开了,此时没办法再让皇上吐口放秦钰回来的话。
英亲王妃坐在皇后身边,隔着宽大的衣袖拍了拍皇后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皇上既然能主动提起秦钰,也是想他了,纵火烧宫闱的气该是也消了,让他回来大约不会太晚。
皇后默默地点点头。
“皇上!”吴权来到凤鸾宫门口,对里面打了个揖,气喘吁吁地禀告,“刚刚有人传回消息,说铮二公子赢了所有赌局。您知道铮二公子下了多少赌注吗?是二十注。一注是十万两啊,下的还是暗注。这回转眼就赢了好几百万两银子啊。”
众人闻言齐齐一怔。
皇帝看着吴权,纳闷地问,“你是说他自己赢了所有赌局?那别人呢?”
“别人都没押对赌注!”吴权道。
“哪艘画舫的班底赢了?”皇帝问。
“是岭南裕谦王举荐来的那个,六号画舫。”吴权赞叹地道,“据说那艘画舫展现的是玲珑飞花,百鸟来朝的绝技。据说那绝技可真是冠绝古今,竟然真的是在结束的时候引来了百鸟围绕画舫,盘旋不去。这才是真正的绝技。拿第一是实至名归。”
“哦?”皇帝看着吴权,“看来裕谦王兄能够举荐来京城,也真是慧眼独具啊!”
吴权闻言自然不会顺着皇上的话点头或者接话。当年皇上只是一个贵人所生,却是得了当年的德慈皇后和他唯一的嫡子英亲王扶持,才做了这个王位。当年兄弟众多,那一场夺位,死的死,伤的伤,发配的发配。这位裕谦王算是有争夺之心但是无力的,没对皇上造成过多大的伤害,所以,皇上登基后,便发配他去了封地,也就是岭南。但到底是藩王,也忌讳几分。
“往年这个小子玩的可是不大,今年这是怎么了?”皇帝疑惑,看向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摇摇头,有些恼怒,气愤地道,“臣妇也不知,这个死小子敢下二十暗注,他是真不怕将半个英亲王府给我输了。”
“这不是赢了吗?满京城贵裔公子哥这回都输了,腰包怕是都噶了,就丰厚了他一个人。”皇后笑着道,“不过他的胆子的确是大,两百万两银子的暗注,翻倍就是四百万两呢。”
“哼,他什么做不出来!这回赢了又有脸面耀武扬威了。”皇帝道。
“皇上,哎呦,不是铮二公子下的赌注,是他身边的那个婢女下的赌注。该说是那个婢女的胆子大。”吴公公道。
“嗯?”皇帝挑眉,“竟有这等事儿,你仔细说来。”
“是这样的,今日铮二公子带了那个婢女去了玉女河,本来铮二公子似乎无心玩耍,但是怜郡主和八皇子非要拉着他玩耍,他不给面子,怜郡主气恼之下,就拉了那个婢女……”吴权将得到的消息仔细地全部地禀告给了皇帝。
皇帝听罢,并没说话。
“真是了不得,原来是一个婢女自己下的赌注赢的。”林太妃讶异地道。
“臣妾们一直好奇铮二公子收的婢女听音,这都一个多月了,也不见铮二公子带她进宫来。小小的婢女竟然如此独具慧眼吗?怕是铮二公子事先告诉她押哪个注的吧!”沈妃道。
“我觉得沈姐姐说的有道理。若是铮二公子下的赌注,我们还相信。”柳妃应和沈妃。
“你们这样说也有道理。”林太妃道。
英亲王妃笑了笑,接过话道,“你们不熟悉听音,她啊,的确是个胆子大的小丫头。这样的事情也许真不是铮哥儿让她选的,是她自己选的。那个孩子看着乖觉,其实脾气秉性和铮儿差不多少,都是个吃了熊胆子长大的。”
“王妃,难道还真是她一个婢女下的赌注?”沈妃和柳妃还是不怎么相信。
英亲王妃笑着道,“等回去我问问他就知道了。也许没准真是他让她做的,我这个当娘的,也不敢打保票。”
“今日忠勇侯府小姐没去玉女河?铮哥儿这样的日子口怎么带个婢女去了?”林太妃问。
“他早上先去了忠勇侯府,忠勇侯府的华丫头因过年这两日折腾得狠了,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病又回去了。前几日我去英亲王府看她,哎,那脸起了很多红豆子,又不能见人着风了。可怜的孩子,那神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治好她的病。”英亲王妃叹了口气。
“又严重了?这可怎生是好?我一直奇怪,铮哥儿怎么就非忠勇侯府小姐不娶了?”林太妃看着英亲王妃,关心地问。
英亲王妃见皇上也向她看来,她叹了口气,“这也怪我,当年,我生了铮儿后,正逢她有孕,我和玉婉谈起孩子,便有了个约定,说她若是生个女儿,那么就许给我儿子,我们是手帕交,好姐妹,让两个孩子成了连理,我们也好成了亲家,我必定不会亏了她的女儿。她这个做岳母的,也定然不会难为我儿子。”
“竟然还有这等事儿?这些年怎么没听你说?”林太妃有些惊异。
“当时只是口头约定。”英亲王妃看了皇帝一眼,见他认真地听着,她垂下眼睫,继续道,“况且我们两个妇人家,英亲王府的门庭和忠勇侯府的门庭都不是寻常人家,我们的话也不能做主。我们两个虽然都有心,但是未曾进一步探讨这件事情,谢英和玉婉便双双出事了。这事儿只能搁置不提了。”
“原来如此!”林太妃恍然,“既然这样,怎么就让铮哥儿非她不娶了?你对他提过?”
英亲王妃摇摇头,“我没提过,就是私下里和我的陪嫁丫头说了几回,也许不小心,被他听到了。就记在了心底。九年前,老侯爷寿宴,他大约是见了华丫头。后来华丫头病了,不能出来走动,那个混小子好奇海棠苑的海棠,说什么比比是落梅居的落梅好,还是海棠苑的海棠好,所以,还悄悄地跑去人家海棠苑看过海棠。一来二往,应该就是上心了。前些日子,听说皇上有意要给他指婚,华丫头也过了及笄了,他就急了,这不,才有了灵雀台哪一出。”
“竟然还有这么多事儿?为何以前不曾听你提过铮哥儿竟然私心里喜欢谢芳华?”皇后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哪里知道?一直以来以为他混不吝,跋扈得跟什么似的,不喜欢这京中的小姐们。他住的落梅居也不让任何婢女进去。我一度还以为他不喜女色。担心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拖个婢女塞给他。这你们都知道!”英亲王妃气道,“我也是在除夕那天才知道他要娶忠勇侯的小姐的。”
“你是在进宫前就知道他有那个主意了吧?”皇帝忽然问。
英亲王妃点点头。
“你可真是护着他!竟然这等胡闹的事情也帮着他?既然知道,为何不阻止?让他将朕逼得下了旨意?”皇帝有些恼怒地看着英亲王妃。
英亲王妃眸光动了动,迎上皇帝的目光,笑着道,“皇上,您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了,我护儿子是出名的。他想做什么,只要不是干欺师灭祖的事儿,我就是要惯着他,他想娶谁,只要拿定主意,我就让他娶,世间千千万,但也不如那个一心人。您说是吗?”
皇帝面色一僵,嘴角动了动,忽然撇开头,恼怒散去,无奈地道,“他娶谁朕都能欢喜地由着他,但是偏偏他非要娶忠勇侯府的丫头。关于忠勇侯府,你又不是不知……”
“皇上,芳华丫头病成那个样子,生在忠勇侯府不是她的错,若说错的话,只是她娘当初嫁给忠勇侯府就是错了。谁叫我和她娘是手帕交来着?别说我心里压根就同意这门婚事儿,就算我不喜她,但因为我儿子喜欢她,那么我也会喜欢她,同意我儿子娶她。”英亲王妃端正地看着皇帝。
皇帝扭过头来,想反驳什么,但看着英亲王妃义正词严的模样,又将话吞了回去,“算了,朕向来说不过你。”
英亲王妃得意的弯了弯嘴角,只不过弧度极小,令人看不出来。
“如今事已至此,他们已经被朕赐婚了,忠勇侯府的华丫头真若是能有命挺过三年,朕什么也不说,若是挺不过三年。那么你就可以当心你的好儿子可别真随了他去九泉。”皇帝似乎看不得英亲王妃得意,憋着气说道。
英亲王妃的脸顿时沉了,重重地道,“她自然有命能挺到三年后完婚!”
“那就走着瞧!”皇帝哼了一声,站起身,威严地道,“关于他那个婢女听音,你择个日子带进宫来让朕瞧瞧,朕说给她个贵妾的身份,若是看了中意,就这么办了。”
英亲王妃摇头,“铮哥儿说要的是婢女,不是贵妾。”
“怎么?他还真不将朕放在眼里了?”皇帝本来要离开,闻言竖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