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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傻话呢,画秋嬷嬷是根据经验来判断的,因为宫人都出自她的手下。可是皇上出自她的手下吗?”
哦……敏蕊一摸额头,知道自己问了蠢话:“奴婢高兴过头了。”画秋嬷嬷教导过每一个宫人,所以才能辨认宫人的真假。可是画秋嬷嬷和皇上,是没有多亲密的接触。
“教导夏莲,反倒把自己越教越傻。”唐菁月骂。
敏蕊哭脸:“主子~!啊,主子,你都不知道,敏枝把夏莲教成什么样了。这丫头现在走哪儿都在划算这个多少钱,那个值几两银子,真是……”
这时,敏枝走进内殿:“说我什么呢?我怎么听到蕊姐你说我了。”
敏蕊立刻面如罗汉肃穆:“你听错了。”
“哦,”敏枝也不多想,向唐菁月禀报道,“主子,摄政王爷的人送来了两个太监,一大一小。”
“太监?”
忽然,唐菁月心中一跳。一大、一……小?
赶忙走至外殿,坐下,盯着门帘。隔着门前挂着用来挡风的轻纱,的确是看到两个身着太监服饰的身影,一高一矮,俱是瘦弱。
不好预感立刻袭上心来:“把人叫进来。”
“是。”
夏莲和红灯两个从内将纱帘撩至两旁,露出站在殿外的两个太监身影。
“主子将你二人进去。”
被准许进殿,两个太监俱是规矩畏惧的低垂着脑袋,弯弓着腰背,目不斜视的小步速速走至唐菁月面前的不远处,规矩跪拜请安。
行礼的动作十分规矩熟练:“奴才阿乐、奴才阿贵,见过主子。”
可是听言后,唐菁月宛若心被鼓敲般恍恍大震,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的只能扶住椅边的扶手,才能继续维持着端庄的姿态。
那个身量高些的,自称“阿乐”,声音让唐菁月熟悉。那个身量矮些,还是孩子体形的,自称“阿贵”,声音愈发的女童气来。
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二人,唐菁月稳了几息,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才能强硬的逼迫着自己保持着声音不露颤抖、不显破绽。
“你二人,抬起头来。”唐菁月不知,她此时的脸色,难看的要命。
二人抬头。君乐那张堪比碧玉年华美貌女子的脸,带着些笑,印在了唐菁月的眼中。而阿贵还是一样的双眸如琉璃闪光,纯净的好像蕴着两汪泉水。可是这二人此时都穿着太监的衣袍,跪倒在唐菁月的脚下,带着奴才对主子的恭敬和讨好。
他二人眼中有着能够再见唐菁月的喜悦,可是这喜悦,却让唐菁月无地自容。
为什么,会成为太监呢?
怔怔的看着君乐和阿贵两个人脸上的笑,她的脑海里响起的却是阿皓昨日对她说的话:那个伶人和那个小乞丐,都已经训练的差不多了,我明日派人给你带来瞧瞧。
原来,所谓的训练,是这个意思。
“敏蕊,你们都出去。”将咬紧的牙齿用力的松开后,唐菁月垂下头,轻轻声道。
无论是敏蕊、敏枝,还是夏莲和红灯,她们都不知道对于唐菁月来说,君乐和阿贵是有恩情的。见到主子让出去,几人疑惑的退出殿外。
君乐和阿贵二人相看,二人面上的喜色都有些收敛。因为他们看得出来,唐菁月的脸上,并没有笑。
二人又叩首,双双起身意欲随同敏蕊四人退出殿外。
唐菁月伸出手:“你二人留下。”
这下才是更让一众奴才感到惊讶的。敏蕊尤其不解,主子是有什么事情,还需要瞒着她?而君乐和阿贵则是又愈加忐忑的重新跪在了地上,猜不出唐菁月单独留下他二人,是要说些什么。
敏蕊最后退出时,听到主子吩咐:“把殿门关上。”
敏蕊稍愣:“是。”
遵循主子吩咐,在这大白天的,将殿门关闭,让主子和两个新来的太监同处一室。
主子反常的举动,让敏蕊一关上门,就迎来了敏枝的连连发问:“主子是什么意思,嫌我嘴巴不严不留我在殿里面就罢了,怎么还把姐姐也留在了外面?”
敏枝此话没有嫉妒之意,她知道自己爱说的毛病,所以也很自觉的不去过问主子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但这次真的是很奇怪,敏蕊就是单纯的疑问。
听问,敏蕊也皱着眉。立在门边:“想来是摄政王爷派来的人,所以主子有什么特别要交待的吧。”
“能有什么交待还不让姐姐听?”
敏蕊摇头:“这个我哪里知道。”
关闭的殿门将殿内殿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殿外很安静,殿内群更加的几不可闻分毫动静,几乎死寂一片。
唐菁月说:“起来,坐。”
垂着脑袋的二人,阿贵小心翼翼的抬一眼看向君乐。华小姐让坐诶。
君乐磕头:“主子在上,奴才们跪着就好。”
这本是尊卑有别的规矩话,可是听在唐菁月的耳里,却好似一把刀,明晃晃的朝她挥来。阿皓训练出来的人,果然是……真好。
“为什么当太监?”
面前本来还带着喜意的二人,听到这个问题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君乐年纪大,开口道:“摄政王爷说,我二人若想留在主子身边,就都……恩,就得当太监。”
意料之中的回答。可是唐菁月的心里,也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那你们想当太监吗?”
君乐将头低了低,腰弯得更深了,却没有言语。
这无言,让唐菁月心痛。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哪个男儿愿意当太监。大多数太监走上这条路,是因为家境所迫,而君乐走上这条路,则是因为……她。
倒是阿贵想得开。阿贵竟然还抬起了头,看向唐菁月:“奴才觉得跟着主子肯定能有出息,当太监也没什么,除了疼点。哦,还有方便的时候需要像女娃娃一样蹲着……”
说的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话。君乐听不下去,低声呵斥:“阿贵!胡说什么。”
被训斥的阿贵不明所以的一缩脖子:“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
“还说!”
“……”
看着他们俩,唐菁月忽然一挡眼睛,起身快步向内殿走去。
“你们俩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儿,叫敏蕊她们不用进来了。”
说完,唐菁月就再也忍不住的捂住了嘴巴。
君乐和阿贵面面相觑,看着唐菁月身姿有些轻飘的走进内室,不安的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君乐瞪阿贵一眼:“都是你,什么浑污话都敢说。”
负罪感满满的阿贵无声的嘟囔了几下。他说什么浑污话了嘛。
唐菁月捂着嘴巴,不敢松开手的哭泣着。
不是为了君乐的命运哭,不是为了阿贵想要有出息却要成为太监哭,也不是为了自己扭曲了两个恩人的人生哭,她是……
不,她终究是为了这些哭的,因为他们失去的,是作为男子的尊严。而这尊严,是她无论如何也再也无法弥补的。用什么,也无法弥补。
除此之外,她的心,痛到极致的是为了谁。
对典氏母子三人的狠,是以牙还牙;对杨涵的狠,她参与其中;对黄鸾鹂的狠,她明他待她是真情实意;可是对君乐和阿贵的狠,她茫然了。
是不是,阿皓即使没有草菅人命,也已经将人命视为草芥。无论是有仇的,还是有恩的,对于阿皓来说都无所谓,因为都是被他掌控的。
泪水打湿了锦帕。心疼,已经不止,她开始感到心怕。她现在只想亲口向阿皓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君乐和阿贵起身走出殿外后,向敏蕊传达了唐菁月的吩咐。
听到传话说主子要休息,不让她们进,要不是君乐和阿贵是摄政王爷派来的人,从殿里出来以后还在门口守着,敏蕊就差点要冲进去看看主子是不是被这两个太监给害了。
敏枝相当好奇的往君乐和阿贵身边一凑:“哎,摄政王爷怎么会派你们俩个到主子的跟前服侍?看你俩弱不禁风的,还有你,小孩儿。难不成你俩有什么绝活?”
哪里有什么绝活。
可是两个人跟唐菁月的交集,摄政王爷又特意向他们俩嘱咐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所以君乐和阿贵只能连连点头哈腰说是原来得过华小姐的救济,摄政王爷宽容,送他们俩到华小姐跟前侍候,报恩来了。
敏枝皱眉:“哦?”有点不相信。肯定是有什么绝活。
【待续】
第五十四章 对自己的质疑()
风下的梧桐将落叶挥洒,阵阵秋风带着中秋的沁凉。宫人们守在殿门外,偶尔说上几句话,也都是悄声细语。
雍翩殿里寂静了很久很久。
久到早已过了主子平日里午睡起身的时辰,里面也没有传来半分的动静。
敏蕊忍不住再次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新来的两个太监身上。
“主子真的说是要去歇息了?”
新来的君乐和阿贵在几个老人的注视下,非常的小心谨慎。
君乐说:“是,主子是这么给奴才们吩咐的。”
见这新来的太监没有半点是从摄政王爷手下出来的狂傲,反而局促规矩,敏蕊才又将心底的疑惑强压下去。可是又难免会不安心,所以破戒的问道:“主子方才可对你二人交待了什么?”
一般来说,主子不让她们知道的,她们不会肆意打听。可是就在这两个太监来之前,主子的心情还是很好的,甚至因为画秋嬷嬷的特殊还非常愉悦。但一见这两个太监,就变得古古怪怪。
主子的反常肯定是和这两个新来的太监有关系。
没由来的,敏蕊就对君乐和阿贵有了一丝怨气。
对于敏蕊的问话,君乐自然实话实说:“主子问了奴才们为什么要做太监。奴才和阿贵回答是为了想跟在主子身份侍奉。然后……”
君乐还是将阿贵的浑污话给瞒了下来:“然后主子就说要休息,让奴才们出来了。”
阿贵在旁边点头,确实是这样。
从他二人的口中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敏芳叹口气,沉下心继续静静的等待。
“红灯,去把主子的药给熬上。”
“是。”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直到日后西斜。片片晚霞铺在雍翩殿的顶上,橘黄色的阳光从窗台慢慢的挪动进屋。唐菁月斜靠在床头,静静的看着窗框的阴影一寸一寸的向她靠近。
渐渐的冷了。
敏蕊终于等不了的在殿外轻声唤道:“主子您睡醒了吗?”
还是想一个人继续静静的唐菁月没有回应。眼眶泛着红,但是神情已经和平常绝无二样了。
敏蕊焦急的在门外转了一个圈,定了定,又唤道:“主子,你若是没事就应一声,奴婢们不进去。”
服侍唐菁月多年,敏蕊自然能揣摩出主子的心思。如果没有出事,还把下人全都赶出屋子,那一定是主子想一个人静一静。于是,敏蕊这样问道,以求能够换得一声平安。
殿里还是静着,直到敏蕊差点忍不住要强行冲进殿里去时,才终于听到了主子的声音。
“进来吧。”
那声音极轻,但已然是唐菁月目前愿意发出的最大音量。敏蕊听到声音,心知主子有心事,于是在殿外稍作停留等候后,才缓缓轻轻的打开了殿门。
站在外殿,敏蕊隔着屏风说:“主子现在可要起身,奴婢叫宫女打水来,主子洗漱整洁一番。”
“不用了,我并未休息。”可是说完,感觉到脸上紧绷绷的皮肤,还是说道,“去打水来吧。”
“是!”
片刻后,敏蕊拿着葛布有些讶异的看着主子微红的眼眶。
接过葛巾擦拭脸颊双手,清爽之感却减轻不了半点心中的阴郁。
“摄政王现在何处?”
“该还是在议政处的,不过这个时辰快结束了。”敏蕊迅速的回道,然而说完却很疑惑的察觉主子称呼摄政王爷竟然为“摄政王”,不叫“阿皓”了吗?
唐菁月将葛巾递给敏芳,身子感到乏力的走向靠着窗户的软榻处:“我心情有些烦闷,你们在外面侍候着就好,摄政王来了通报我一声。”
敏蕊抿唇:“主子要不先吃点点心,药已经熬好了。”
“不想,出去吧。”
“……”认识到主子的心情的确很差,敏蕊担忧的应了声“是”,而后静静走出。
“呼——”
唐菁月几乎两腿有些发软的在榻上依靠下,盯着透过打开的窗户就能直接看到的落日,怔怔的出神。她要如何去问,如何去说呢?
天空上不时的掠过归巢倦鸟,带着一日的忙碌与生存艰辛。
议政处吵嚷一片。
唐季礼冷笑:“打战,又打战?国库空虚,百姓赋税繁重,民不聊生。连年徭役严害,家家户户只剩下老弱妇幼。本相倒要问问摄政王,拿什么打仗!”
不用景芝皓亲自开口,自然有武将站出来力挺。
冕戴军一马当先,率先拍拍胸脯:“我大茂男儿一个顶两,何惧南疆小儿!连年徭役不假,人又没死!再说右相说的国库空虚、赋税繁重。本将虽说武将,但也知这几年除了前几月与南疆相战所耗甚大,大茂几乎并无重大灾害需要朝廷拨银。既然国库没有花销,那繁重的赋税都去往了何处!户部尚书米大人似乎要解释一下吧?”
户部尚书的米大人惶恐看一眼唐季礼。这话说的,让他怎么圆。
唐季礼挡下户部尚书的犯难,对着冕戴军冷笑:“冕大将军一个转身,连脑子也给转了吧?徭役不死人,那前几月对战南疆,大军去时多少,回来几人?”
当下,偌大的议政处殿,吵得是沸沸扬扬。
今日众多官员聚集此时讨论起打仗不打战的问题,不外乎就是因为南疆又传来消息。南疆内部部落争斗不休,目前是抵抗大茂的一众部落占了上方。可见南疆不久之后,必将重陷战场。
摄政王一党的一贯作风就是手段强硬。打,不打没有骨气。坚决要把南疆的所有部落给打击得彻彻底底。
可是打仗所需要的人马粮草,又必须需要右丞相一党的同意才行。毕竟打战是倾尽国家齐心协力之事。后勤的供给不完备,前线的将士们如何勇毅上阵杀敌?
右丞相一党不同意,觉得摄政王一党太过草木皆兵。于是两方就开始各自商议决策,然后聚在一块吵来吵去,都想要将对方说服。
最后,还是有官员提出的建议,勉强让双方都暂停熄火。
那就是遣派具有军威的大将前去南疆坐镇,不打战,但要做好打战的准备。以便随时应付南疆宵小的骚动。
此时,屋内已经光线昏暗了。众位官员吵了一下午,个个身心俱乏。不让宫人掌灯,渐渐散去。
议政处再次陷入黑暗宁静。
景芝皓一看天色,已经如此晚了。心想着月儿无事,一定会在等着他前去雍翩殿用晚膳。看着已经不见日头的晚霞处,嘴角有一点点弧度的微扬。
甫一如今早已经对主子时不时露出的诡异笑容见怪不怪。
“主子是回府,还是在宫中留宿一晚?”
闻言,景芝皓笑着却眯起眼眶的盯了甫一一下:“你是不是最近活得很自在。要不要去暗牢过上两日,更得松快。”
别提暗牢,一提暗牢甫一就全身紧绷。
“属下不自在,属下只是有点说话不利索,方才没说完。主子您自然是要去雍翩殿见华小姐的。”
甫一也如此贫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