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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眼镜有什么好,油头粉面的,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走路就走路吧,还把手搭在三小姐肩头。
对了,这家伙好像在哪里见过。
程信风猛地一拍大腿,疼得自己“呀”一声,终于想起来了。
上次,不是,上上次,也是在金梦夜总会,不就是这小子跟三小姐跳舞来着?
跳起来就不撒手,连着跳了好几曲。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还规规矩矩的,这次就勾肩搭背了。
要是下周再来一次,说不定就……
程信风赶紧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三小姐这边他无能为力,但是可以在那小子身上想想辙子。
如果他不当心崴了脚,摔了胳膊,看他还怎么蹦跶。
跳舞?
跳个屁!
杨佩瑶回到家里,太太还没睡,坐在饭桌前不知看什么书。
看到杨佩瑶,太太合上书本,慈爱地笑笑,“回来了?”
杨佩瑶探头扫了眼,是本金刚经,笑问:“娘怎么想起看这个来了?”
太太道:“闲着无聊打发时间,听人说,经常念佛经能保家人平安清泰,这不求个心安吗?”
杨佩瑶顿时愧疚不已,俯在太太肩头,“娘,是我不好,让您担心,以后晚上我不出门了。”
太太笑道:“就说得好听……娘也是打你们这个岁数过来的,还能不懂你的心思?我那会儿规矩严,饶是这样还隔三差五编个由头往外跑,现在没那么多规矩,你想玩就去玩,只当心着别被人哄骗了。”
杨佩瑶伸手搂住太太胳臂,“娘真好!”
太太微笑,拿起佛经往楼上走。
杨佩瑶要关灯,太太拦住她,“先不用关,佩珍还没回来。”
“她出门了?”
“说是同学过生日,先前就让韦副官去接,这会儿怕是有一个钟头了。”太太看看挂钟,“一个半钟头了,咱们先去睡,底下有周妈照看着。”
已经十点半了。
杨佩瑶回到房间,摁亮开关,原想看会书,可脑子里乱哄哄的集中不了精神。
又把程先坤给她的相片拿出来。
一共十六张,有五六张是她跟高敏君的合影,其余都是她的单人照。
有张开双臂搂抱银杏树的,有半蹲着欣赏菊花的,还有倚着栏杆沉思的。
程先坤的拍照技术相当不错,把人跟景完全融合在一起,却又极好地突出了人物。
其中一张是程先坤近距离抓拍的她的脸,杏仁眼圆睁着,清澈如秋水,却还有一丝丝地慌乱。
跳舞的时候,程先坤告诉她,他冲洗出这张相片的那刻,突然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他是什么意思呢?
杨佩瑶心“怦怦”跳得厉害,脸也烫得厉害,一把把相片翻过来,倒扣在桌面上。
相片摆着她制定了一半的作息时间表。
星期一那天,她就打算按部就班地准备复习,制定复习计划,现在已经是星期六了,连时间表都没有完成。
杨佩瑶的心倏地冷了下来。
这一周,她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整个人飘得厉害,就连往常最爱画的服装草图就没有画。
她说过的要好好学习,考上名校呢?
她说过的要振兴民族工业,抵制洋货呢?
难怪家长们都不希望孩子早恋,确实太耽误时间,分散精神了。
想到此,杨佩瑶又是一惊。
她这算是恋爱吗?
第48章 邀请()
前世她母胎solo了二十多年; 没有喜欢过人; 也没有被人喜欢过。
仔细算起来,应该是有一次吧。
初二时候坐在她斜后方的男生; 长得很斯文秀气的,曾经吞吞吐吐地说过喜欢她。
她慌得没反应过来。
男生说; 给她三天时间考虑; 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
可是; 没等杨佩瑶考虑好; 男生已经跟班里另外一个女生手牵着手了。
一直到上大学; 杨佩瑶都没明白; 当初这个男生算不算表白?
大学里; 鉴于专业的问题; 杨佩瑶班里三十多人,只有三个男生; 都长得歪瓜裂枣似的。
但物以稀为贵,那三个男生在班里还是挺受宠的; 结果被宠上了天,个个拽得不行。
最奇葩得是,其中一个男生竟然先后跟班里三位女生谈过恋爱。
大家都在同一间教室上课;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心塞!
整整四年,杨佩瑶都在吃别人的瓜,直到大四,她的桃花连个花骨朵都没绽开过。
没想到穿越到百年前; 竟然会遇到程先坤。
杨佩瑶说不出这种感觉到底意味着什么。
都说爱情是自私的,是排他的,她完全不排斥程先坤跟高敏君交谈。
事实上,不管在饭馆还是夜总会,高敏君跟程先坤说话的时间远远超过她。
可她又很在意自己在程先坤面前的形象,想努力表现得举止优雅仪态端庄。
也会时不时地想起他,回忆着他的言行举止。
这到底算不算恋爱呢?
杨佩瑶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多想,洗漱过后上了床。
这一觉睡得香,连梦都没做一个。
第二天早早起床,把英文课文念了两遍,精神抖索地下楼吃饭。
杨致重看着饭桌上寥寥数人,直皱眉头。
太太知其意,温声道:“孩子们整天早起念书,难得星期天休息,让他们懒一天就是。”
“是呀,”四姨太接话,“昨晚二小姐将近午时才回来,这会儿哪里起得来,怕不是要睡到中午去?”
三姨太紧跟着解释,“佩珍同学过生日,家里开舞会,别人都不走,她也不好提前离场。”
杨致重并不关心杨佩珍为什么晚归,放下碗筷就拎着公文包走了。
几位姨太太也不再打口头官司,各自默默地吃饭。
杨佩瑶上楼把作息时间表完成,顺便翻了翻日历,发现农历春节是西历的一月二十号。
因为社会各界关于过西历春节还是农历春节争执不休,谭鑫文便取折衷意见,西历元旦放假三天,农历春节放假一星期,年前三天,年后四天。
两边节日都过。
这样算起来,期末考试大概会安排在一月十三号左右。
杨佩瑶用力在日历上做了个记号。
这是她升入高中之后头一次大型考试,一定不能靠砸了。
杨佩瑶用功一整天,转天仍是早早起床上学。
课间,高敏君跟她一起去洗手间,不无遗憾地说:“星期六你提前走真是可惜了,这次请的是申城来的歌星,你知道吗,她穿一身黑色燕尾服。一个女的,剃平头,扎粉色领结穿燕尾服,整个场子都快沸腾了。”
这个时代,女生穿裤子都少见,穿燕尾服就更难得了。
杨佩瑶好奇地问:“她叫什么名字,唱得怎么样?”
“名字好像叫姚蜜,唱得嘛……”高敏君好像很难启口的样子,“一般般吧,主要是声音太粗了,跟男人似的。刚开始,我还以为是男歌星,她唱到一半把外套脱了,才看出来是个女的……张陆明还跟我争辩,非说是男的。后来听人叫姚蜜小姐,他才服气。”
杨佩瑶忍不住笑。
她之前粉过一个选秀出道的明星,就喜欢中性打扮。明星很难得的是,一夜爆红之后丝毫没有膨胀,既没有耍过大腕,也没有闹过绯闻,一直在各领域不断进步。
她也因此粉了十几年。
抬头打量高敏君两眼,“你个子高,穿上西装也会很帅。”
高敏君伸下舌头,“我真要那么穿,我娘会打断我的腿,不过我爹兴许赞成,我爹很开通的,特别理解我。”四下看一看,忽然压低声音,“那天你走之后,程先坤跟我打听好多你的事情,我看他有意要追你。”
“啊?”杨佩瑶大吃一惊,“打听什么事儿?”
“就是你平常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放学后做些什么消遣,杂七杂八的。”
杨佩瑶忙问:“你不会都说了吧。”
“我才没那么傻,我让他自己慢慢观察……对了,他约咱们周六放学老地方见,你去不去?”
杨佩瑶有些犹豫,“到时候再说,现在才星期一。”
高敏君笑道:“我觉得程先坤人挺好的,说话风趣又有绅士风度,如果他真追你,你答不答应?”
杨佩瑶沉默会儿,摇摇头,“才刚见过两次,互相根本都不了解,怎么可能草率地答应?”
话虽如此,心里总归留了意。
中午吃过饭,两人一起去图书室。
杨佩瑶逐份查看往期的杭城日报,看到上面发表了不少署名“后乾”的文章,大都是关于风花雪月吃喝玩乐一类。
诸如吃饺子,他推荐一家叫做“华春”的饺子馆,里面的饺子是顺着边捏成的,而不是两只手攥在一起挤成的。
这样饺子皮厚薄更均匀,口感好。
而喝茶,要属“吴韵”茶馆,因为沏茶的水是取自吴山的泉水,口味清甜。
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高敏君一边看一边笑:“这家伙果真长了只狗鼻子,哪里有好吃好玩的,都瞒不过他……每天都吃吃喝喝真是太幸福了。我感觉他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你觉得呢?”
杨佩瑶深以为是。
不说别的,单只这几次见面他穿的衬衫,扎的领带,就不是一个报社职员所能负担得起的。
何况他还自己租房住,又是一笔支出。
他家在北平,又受过良好的教育,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杭城工作?又
要在杭城待多久?
如果两个人真要谈恋爱,这些事情一定得问清楚,眼下杨佩瑶没这个心思,也不想再纵容自己耗费精力考虑这些。
这一周,杨佩瑶专心学习,除去完成当天作业,又开始按照计划表的安排复习前面的内容。
高敏君也是忙个不停,高修远告诉他们,剧院提出要求,话剧《罗密欧与朱丽叶》公演的时候要求用中文。
之前,他们排演的一直是英文台词。
而公演的话,观众大都是平民百姓,没有太多人能听懂英文。
高修远给出的时间是一周,一周之内把中文台词背熟,星期天下午在剧院试演一遍看看效果,然后剧院方根据现场情况决定分成比例。
高敏君台词不多,但因为她是朱丽叶的侍女,只要朱丽叶出场,她就跟在旁边,所以每次排练都得到。
纵然如此,高敏君也没有忘记程先坤的约会,星期五课间的时候,又问杨佩瑶,“明天你到底去不去?如果去,咱们放学之后直接坐电车过去。”
杨佩瑶问道:“你去吗?”
“去,”高敏君毫不犹豫地点头,“你知道我们星期天试演,我想请程先坤给我们话剧社提点意见,他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如果能帮我们在报上宣传一下就更好了。”
杨佩瑶点点头,“他挺热心的,应该愿意帮忙。我就不去了,想在家里陪陪我娘。请你跟程先生说一声,就说我家里有事,走不开。”
“那我一个人?”高敏君嘟起嘴,“上次有你做伴还行,自己去太别扭了,”随即又雀跃起来,“我问问李笑月,看她要不要一起。”
李笑月是高一一班的,在话剧里演朱丽叶的母亲。
李笑月听说是报社记者,还曾经在报纸上写过剧评,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杨佩瑶按时放学回家,发现杨佩珍已经在家里,跟太太挤在沙发上看报纸。
这倒是个稀奇事儿,松山高中离家近,可杨佩珍极少比她回家早。
杨佩瑶凑过去问:“看什么呢?”
杨佩珍指给她看,“圣诞节永安百货搞促销,棉衣棉裤降价甩卖,一起去逛逛?”
“圣诞节,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杨佩瑶诧异地说。
前世商场超市喜欢利用各种节日搞促销,没想到民国时代也这样。
四姨太笑道:“最近新安百货服装卖得火爆,永安着急了,开始折价销售。最好两家争相降价,咱们趁机买便宜衣裳。”
“买的不如卖得精,他们再便宜也能赚钱,”杨佩瑶笑着看向太太,“娘想哪天去?我陪您。”
说起来惭愧,因为太太深居简出,她还从来没陪太太逛过街。
太太随口问道:“明天星期六,你们没有约会吧?”
杨佩瑶很庆幸把程先坤的邀约推了,连忙摇头,“没有。”
遂定下明天晚上早点开饭,开饭后逛百货公司,顺便二姨太还能听出新戏。
吃过晚饭,杨佩瑶正学习,杨佩珍推门进来,很自然地凑上前看了看,“哎呦,原来真是在用功,我还以为你随便说说。”
杨佩瑶怕她认出自己笔迹跟以前不同,忙合上本子问道:“有事儿?”
杨佩珍神秘兮兮地道:“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高省长有个侄子在你们学校读书?”
“谁呀?”杨佩瑶一脸茫然地问,“叫什么名字?”
“我就是不知道才跟你打听。前几天听人说的,是高省长弟弟家的孩子,特地从老家接来杭城读书。我以为你知道,想让你介绍给我认识。”
杨佩瑶一口回绝她,“不认识。”
“你帮我打听一下呗?”
杨佩瑶仍是摇头,“你连那个年级都不知道,我怎么打听?单我们班里就有三个姓高的,全校怕是得一二十个,我能挨个问问谁是高省长的侄子?”
杨佩珍赌气道:“怎么就不能打听了,还是不想帮忙呗?”
杨佩瑶肯定地回答:“确实不想帮。”
“不帮算了,我找高敏君。”杨佩珍气呼呼地离开。
杨佩瑶翻个白眼,重新打开本子。
先前做题的思路被杨佩珍打断了,又得重新思考。
杨佩瑶完全投入到学习中,等把前面两个单元的知识点整理完,再看手表,发现马上就要十一点了。
而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狂风裹挟着雨珠扑打在玻璃窗上,“嗒嗒”作响。
一夜秋雨,及至天明方停,而气温又降了好几度。
杨佩瑶晚上没睡好,只觉得头晕沉沉的,勉强爬起来吃了早饭。
太太见她仍是穿昨天的呢大衣,特地让她加了件夹袄,裙子里面也加了绒裤。
走出家门,杨佩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还是穿少了。
可又不愿意穿得鼓鼓囊囊地没法活动。
不由想起前世的羽绒服,有长款有短款,样式漂亮轻软舒适,最重要的是暖和。
她们上课的时候学过,一斤羽绒相当于两斤丝绵或者三斤棉花的保暖效果。
而羽绒服至少要到八十年代才能产生,那时候养殖场大规模发展,鸭绒和鸭毛的来源有了充足保证,药物消毒技术也能达到需要,还有涂层尼龙、涤棉布料的兴盛,共同促进了羽绒服的诞生。
而现在,农村穷得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来养家禽?
杨佩瑶怀着无限怨念来到学校。
上过两节课后,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冷,坐在教室里一阵阵颤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便去找秦越请假。
秦越看着她脸色苍白,陪她到校外拦了辆黄包车。
回到家里,又是一通忙乱。
太太先吩咐厨房煮姜汤,又打发韦副官请郎中,再让春喜灌汤婆子给杨佩瑶暖被,及至郎中来诊过脉,又急三火四地抓药煎药。
杨佩瑶迷迷糊糊地被灌上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