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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回忆模糊又深刻,翟堂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却没想到,它还会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翻出来。。。。。。
骸骨烧尽,那琉璃色火焰又自一片收拢成一缕,更像风一样卷着那骸骨烧尽后化成的灰烬飞向净涪。
净涪从随身褡裢里摸出一个瓷盒,向着那缕卷夹着骨灰飘来的琉璃色火焰打开了盒盖。
骨灰完完整整地送入了那个瓷盒中,净涪阖上盒盖,而那缕琉璃色的火焰也在悄然消散。
翟堂看得睚眦欲裂,它盯着那缕火焰看了一会,见净涪没反应,果断开口:“比丘,这缕琉璃佛火你不要了吗?”
净涪没看它,只随意地点了点头。
暴殄天物!
翟堂心中嘀咕得一声,却不拖沓,很利索地向着那缕已经消散了大半的琉璃火大大地一张嘴。
那张血盘大口张开,这洞窟中的空气气流顿时出现一种诡异的流动。在这种流动中,那缕琉璃火飘向了大张的虎口。
然而,即便翟堂已经用出了秘法,但它现在到底只是一只凡兽,无有修为在身,所以那缕琉璃火最后被翟堂吞食入腹的时候,就只剩下那么小小的一朵火星。
不过就算只剩下这点火星,翟堂也全不在意。
它咧着大嘴笑。
可它的笑容都还没有收起呢,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下去了。
“碰。”
它巨大的身体跌落在地上溅起一片小小的尘埃。
再紧随着这声巨响响起的,是它绵长而响亮的打鼾声。
它睡着了。
净涪没回头,他将手上装着一人一虎骨灰的瓷盒收好,回手随意地一挥,那块摆放在洞窟正中央的石块便悄然挪移到了一侧。
然后便是一阵旋风自洞窟中吹卷而起,裹夹着洞窟里沉积着的尘埃飞出洞窟中。这一阵旋风过后,洞窟中虽说不上焕然一新,但也干净干爽了很多。
净涪也不太讲究,拿出一个蒲团随意往地上一放,便坐了下去。
他坐下后也不忙着静修,而是取出了那乌木盒里放着的两部册子,拿在手上闲闲地翻着。
这两部册子上记录着的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是一个人的随笔和他自己的一生所学。
净涪先看的随笔。
随笔写的也不是什么,而是洞窟原主人的生平。
纵然不甚详细,但人一生比较值得记录的地方都全。
这自然也就包括了他的人生经历。
这洞窟原主人姓原,名博延,出身大族,也是一族嫡支嫡系子弟。幼年时颇受家人疼宠,但因一场意外,年幼时娇宠的他见识到了僧人超脱凡俗的修为神通,自此念念不忘。
可惜,他虽生出了向佛之心,也请得家人同意让他参加佛寺皈依礼,但他没有佛缘,无法皈依,无法入寺修行,只得重回家族,当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
然而,原博延那时虽年幼,却也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从此落了根。
他归家后,确实也由着家人安排开始潜心读书,但每每闲暇时候,他翻的不是其他少年会看的志怪小说或是旁的红筏绿歌,他翻的是佛经、佛典。
所有他能见到的、看到的佛经佛典他都认真翻过,甚至仔细参悟过。
他在读书上确实很有天赋,纵使分落到书典上的心思不及佛经佛典上的一半,他也顺顺利利地通过了科考,成了朝上一名官员。
他入了翰林院,见了翰林院里、宫里收藏着的部部佛经佛典,就没再打算往外挪动。
佛经和佛典读得多了、想得多了,他开始厌倦了他身边的那些尔虞我诈。
他想离开,想皈依,想修行。
他也真的离开了官场,但他却还是没能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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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头; 有佛寺佛刹的原因; 也有他家人的原因。
到底,他只在在家当了一个居士。
净涪翻过一页书页。
他当居士的日子很清闲,除了翻阅佛经、敬侍佛陀之外; 他还会时常去参加一些法会。
各式各样的法会,有比丘、和尚随缘开设的法会; 也有他们一众志同道合的在家居士举办的交流用的法会。
在外间行走得多了,见识多了; 渐渐也知道了些流传于凡俗之间的武技。
这些武技有些是战技; 有些却是养生用的,虽然比不得修士们的各种神通、法术,但武技在他们这些凡人手中也是不传之秘。
原博延机缘巧合之下; 也得到了一套很契合他的武技。
就是这一套武技; 在后来的家族变故中保了他一命。
一整个显赫的家族族灭,只留了他狼狈逃出。但只靠着这一套武技; 他也就只能苟延残喘; 再想做些什么就不可以了。
他也没想过报仇,因为令他一族族灭的,并不是凡人,是修士。
魔修。
因他家族所在的国家在佛门地界上,还是一国皇都所在; 那魔修到底被皇寺里的大和尚拘入了镇魔塔封禁。
他的仇报了,但他自己却被困在了那种无力、悲恸和仇恨之中,始终没能超脱出来。
这种悔恨、悲恸、怨憎; 甚至留在这纸页间,留在这笔迹里。哪怕原博延尸身已成白骨,岁月流转,也还印入了净涪的眼中。
净涪捻定着手中的书页,顿了一顿,才翻过去。
佛身在识海中低唱一声佛号,也道:‘可惜了。’
魔身倒没说什么。
他确实也毋须多说什么。
他们的过去,他们自己都知道。他们手上当然有人命,但落在他们手上的人命,都是该死之人,都有该死之罪,他们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众生。
事实上,随意对凡人出手的魔修确实很多,但真要跨越佛修和魔修地域的界限,目标明确地在一国皇都灭人一族的,很少。
这里头应有缘由。
原博延没有在这随笔中言明,也不知到底是他查不到,还是不好记录在内。
被自己困在种种情绪里的原博延显然陷入了执念,他想要变强,想要拥有力量,想要将家族重新绵延下去。
不过很可惜,原博延虽然在那魔修的手下逃脱,但他并不是没有付出代价。
而就是这代价,让他失去了再做父亲的能力。
不甘心的原博延自此真正的钻入了牛角尖。
作为原家最后一人的他想要长生,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原氏一族的血脉就还没有断绝。只要他能长生,他未必不能寻找到解决他身上问题的方法。
他不能修行,且心魔缠身,执念根扎,所以想要长生、想要解决他身上的问题,他只能借助外物、借助外人。
于是,他开始游走各地。但他踏遍各地深山大川、各处险地要地,也还是没有寻到那一线机缘。
但即便他用了一生去寻找,他还是失望了。
身体渐渐老乏的他最后找到的一处地方,就是这一座名为虎啸山的深山大岭。他找到了这个洞窟,却一无所获。
这洞窟原有主,但主人似乎一去不复返,只留下一个颇通人性的母虎盘踞。
母虎独自带着体弱多病的幼子,见得原博延,也没想要吃他伤他,反倒让当时病倒了的他留下来养病。
净涪从那字迹中看出来,这一段养病的日子,该是原博延后半生最平和的一段日子。
许是被幼虎与命运的抗争触动,许也是因为他寿元将尽。
病情稍稍好转之后,原博延没有离开这座虎啸山,而是收拾了前人的旧居,就此住了下来。
净涪抬眼望得这洞窟里的物什一眼,又低下头去。
原博延做不出将别人的东西视为己有的事情,那位旧主离开之前也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所以净涪在这洞窟中收取的那一片贝叶并不是别的什么人留下的东西,而真的是原博延自己的东西。
他毋须在意这里头还有别的牵扯。
随笔写到了这里,原博延似乎也平静了许多,再回望往昔的时候,他字里行间似乎都放松了不少。
净涪再翻过一页,便是最后的一页了。
这一页随笔里记载的,是原博延最后留下的笔迹。
算是遗笔。
他总结了他自己的一生,叹了两句,记录下了他最后的遗憾。
他前半生随意洒脱,后半生却陷入疯魔,到得临死,才勉强挤出一点透气的空间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想通,原来真想将他原氏一族传承,可以不局限于他原氏一族血脉的承继,其实还可以是他们原氏一族历史、技艺上的传承。
他悔,悔自己错过了时间,错失了机会。
他也恨,恨自己的疯魔让原氏一族彻底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再也没有留下半点足迹。
他身死之后,当年辉煌耀眼的原氏一族就此彻底被人遗忘。
再也不会有人记得,这世上还曾有过那样的一个家族。
也再不会有人知道,他原氏一族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族。
然而,哪怕再悔再恨,他也已经老迈,积年的病痛纠缠着他,心魔亦是如影随形,他什么都做不了。
净涪看着这一页的痛悔遗憾,无声地放开手,任由他手掌上压着的书页自由地划过虚空,“哗啦啦”一阵声响之后,再度阖上。
魔身撩起眼皮子看了佛身一眼。
佛身一垂眼睑,又低唱得一声佛号,出言说道:‘我们便随手助他一把吧。’
即便原博延早在一开始便已经明说,只要后来人替他料理身后事,将他骨灰送至一处佛寺安放,便可自由将这洞窟里所有的物什收去。
但是那片贝叶上鎏刻着的毕竟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一段经文,承载真经经义,因缘非同小可。净涪只替他料理后事就可将这段因果了却,委实是他占大便宜了。如今随手帮这原博延一把,于他们而言并不难。
更何况。。。。。。
谁说这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落到这原博延手上,不是世尊与他的悲悯呢?
魔身哼哼得两声,没说话。
净涪本尊放下手上的那部随笔,取过另一部册子,平平静静地应了一声:‘可。’
既然净涪本尊都应了,魔身也没意见,他点头道:‘那就交给你了吧。’
魔身目光望定的,是端坐在他对面的佛身。
佛身笑笑,便自点头应了下来。
净涪本尊翻开手中的书页,转眼去看。他看得很快,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不过几个呼吸间,这不算薄的一部书册就被他翻遍了。
净涪本尊看过之后,便将这部书册放回乌木盒子里去,再不多看一眼。
这部书册放在寻常人的手上,或许还会有被当作至宝的一日,但落到净涪手边,多看两眼都是赏脸。
毕竟这部书册上记录的只是些凡俗武技,还是脱胎于几份道门简劣剑术的武技,杀伤力有限不说,破绽更多。
这样的东西,净涪就是转念间也能拿出十份百份来,全不需要花费半点力气。
将乌木盒子合上之后,净涪回头扫过那边厢书架上整齐堆放的佛经、书典,目光便就重新落在那翟堂身上。
这翟堂自称来自云辰界。。。。。。
净涪早在皇甫成时候就已经知道世界之外还有世界,也早早就知道他所在的景浩界不过是三千小千世界之一,知道景浩界在大千、中千、小千世界中其实并不如何起眼。
而经历过这许许多多事情之后,已经对上了他化自在天外天的那位天魔童子,净涪就更不会为所谓的天外来客烦扰了。
再烦扰、再难缠,这头老迈的黑虎也比不得那位童子,不是?
更何况,便是这头黑虎另有异心,真正需要为之困扰的,必先是景浩界天道,然后是左天行,再接着。。。。。。
佛身叹得一口气,‘这翟堂既直接与我们开口说出它自己的来历,想来是真没有太多心思,我等可暂且将他放一放。’
魔身略看得那翟堂一眼,便撇开目光,‘我并不如何在意它的威胁。’
这只比完全死去好一点的凡虎能有些什么威胁?这样的凡虎要真能威胁得到景浩界,那景浩界天道、左天行还有脸面去见其他景浩界出去的修士?
笑话呢吧!
‘我真正在意的是,’魔身撑着腮又将目光转回了翟堂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几番,‘这翟堂,到底是世界重塑之前转世投胎至此的,还是世界重塑之后转世来的?’
‘还有,’魔身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它又是什么时候觉醒了自己前世记忆的?’
‘是它就从来没有受这胎中之谜的影响,还是它原本没能觉醒记忆的,后来却因为世界重塑出现了漏洞,才让它觉醒了记忆?’
纵然魔身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佛身和净涪本尊也都知道他心中那一会儿想的到底都是什么。
这翟堂与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是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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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带着神魂上的问题转世投胎; 都觉醒或者说保留了自己前生的记忆; 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但他们比这翟堂好一点,景浩界天道需要人手应对天魔童子,所以他们这个天魔童子绝对的仇人才会被保了下来; 有了今日。
他们不需要自己一遍遍地转世轮回修补自己的神魂,他们可以在熟悉的环境里自己寻求机缘解决神魂上的那一点小问题。
比起神魂破碎来; 昔年缠绕在净涪神魂上的天魔魔气,真的就是一个小问题。
他们也不需要被困凡体; 在短短十来二十年间体会生老病死; 他们有资质有机缘重新踏上修行的路途。
纵然他肉身上的一点小封禁至今未解,但比起这翟堂来,是真的好太多了。
净涪本尊收回落在翟堂身上的目光; 话音依旧平静; 不见波澜,‘待它醒来; 问它就是了。’
即便净涪魔身执掌暗土世界本源; 此间世界种种,但凡他留心就没有多少事情能瞒得过他去。但那必得是发生的事情,生灵心中所思所想的种种,只要生灵本身没有说出或是做出动作,净涪魔身是不能探知得到的。
当然; 这黑虎翟堂就在净涪面前,目前还仅仅只是一只凡虎。净涪真要探知它的过往种种,那他能动用的手段也不少。他真要动手; 也能保证这黑虎翟堂全无所觉。但是。。。。。。
或许是不想徒结因果,也或许仅仅是因为那相似境况生出的一点同理,净涪本尊挪开了目光。
魔身也没提出这一点,他随意地应得一声,垂落眼睑。
净涪起身,行到那处倚靠着石壁设立的书架前,随意地扫过一眼之后,他抬手从最前面书架顶端抽出了左上角的第一部书典。
《佛说阿弥陀经》。
这是一部笔迹和那乌木盒子里装的那两部书册上的笔迹一模一样的《佛说阿弥陀经》。
显见,这部《佛说阿弥陀经》就是原博延的手笔。
净涪也不奇怪,这原博延从原家那场灾劫中逃出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出什么东西。后来虽然魔修被拘拿,原氏一族留存的家财都被那出手拘拿魔修的和尚分文不取地还给了原博延,但原博延除了那一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贝叶、几部记载着闲杂散言的书籍和一些必要的钱财之外,剩下的都封存在原氏一族的老宅中了。
现下的话,原博延久久未曾露面,那原氏一族的家财,或许已经收归国库了吧?
魔身撩起眼皮,向着净涪本尊点了点头,肯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