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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五色鹿也没有依仗神通就去各大势力的库房转,哪怕那些地方收藏、储存着的灵药很多都能达到谢景瑜的要求。它甚至都没有这样想过,只凭借着它自己的天赋神通去寻药。
鹿本就是食草动物,灵鹿更是寻找灵草的行家。未过多久,五色鹿就带了两株浑然一色的碧草回来。
谢景瑜才刚握紧手中的那道五色神光,正要往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扫过去,就望见了那两支嶙峋的鹿角。
他险险停下手上动作,稳住身体与五色鹿见礼:“鹿师兄,你回来了?”
五色鹿满意地冲着他点点头,将嘴里咬着的两团拳头大小的光团吐给了谢景瑜。
谢景瑜一伸手,就稳稳接住了那两团光团。
他仔细打量得一阵,问五色鹿道:“师兄,可是右边厢的那株碧草年份更久远一点?”
五色鹿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
谢景瑜单手将那两团包裹着灵草的收起,却又低头看了看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那一道五色神光,“师兄。。。。。。”
五色鹿看了他的手一眼,谢景瑜手上拿着的那道五色神光就凝结成一枚灵玉。这灵玉玉身的纹路联结,看着似是一只灵鹿的模样。
谢景瑜拿着手上的灵玉,仔细看得一会,利索地将它往他身上挂着的褡裢一塞,“多谢师兄。”
收起灵玉和灵药之后,谢景瑜便向五色鹿辞行。
五色鹿也没拦他,看着他出了院子,离开了谢府,自己则仍趴在净涪静室之外,为净涪守关。
谢景瑜去的还是上一次的那座茶楼。
显然薄婉君和孙昌都早有准备,谢景瑜才刚踏入那座茶楼,迎面便有人来请他上顶楼的雅间。而他才在雅间里坐了一会儿,薄婉君就从外间推门进来了。
只她一人,没有前两次都跟在她身边的孙昌。
谢景瑜没多问,见得薄婉君进来,直接就摸出了那两团光团递给了薄婉君。
薄婉君看得一眼,也就伸手接过。
说来也是奇怪,在谢景瑜手上还有灵光护持的两株灵药,落到薄婉君手上后就散去了外侧灵光,只留得两株灵药落在薄婉君手上。
薄婉君明显也是识货的,她都没多问,直接就取了年份更久远的那株灵草往嘴里送。
谢景瑜没说话,就看着那株灵草入了薄婉君的肚腹。
薄婉君初初吃下灵草的时候还能平平静静地拿出一个玉盒将另一株灵草封存起来,可她才刚封好盒子,便望见自己双手沁出一层层的黑色污垢。
不,不仅仅只是她的双手,还包括她的全身。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而已,她便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一样,不但浑身脏到只剩下人形,还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臭。
薄婉君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但饶是如此,她都没有任何过激反应,还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
谢景瑜抬起袖子掩住鼻端,终于开口:“去洗一洗吧。”
薄婉君点头:“你先去隔壁坐着。”
谢景瑜没再说话,真就起身去了隔壁。
薄婉君望着他离开,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铃铛摇了摇。
谢景瑜等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等到薄婉君一身清爽地走进来。
他打量过她更红润、更紧致的肌肤,却是问道:“如何?”
薄婉君不惊不喜,只很简短地应了他,“很好。”
看她那模样,似乎这灵药效果好与不好,于她而言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重要。谢景瑜点头,也没说什么,他只是站起身,走到薄婉君近前,与她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薄婉君就垂眸端坐在位置上,仿似木人。
“砰。”
最后的一叩首落下后,谢景瑜站起身,“如此,我们之间的因果了结了。”
薄婉君只应了一声:“嗯。”
既得了这一声,谢景瑜也就再不停留,转身拉开门户出去了。
整一个雅间里,只有薄婉君一人独坐。
从窗外照进的阳光明明很温暖,但落在薄婉君身上却只让她觉得冷。
冷得痛彻心扉。
484、11。6晋|江独家()
485
她真正地割去了她身上的一块肉。
薄婉君坐在干净柔软的蒲团上; 却如临刀山。
明明是她自己做出的决断; 明明是她自己早早舍弃了他,明明她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得这一刻; 薄婉君还是痛不欲生。
“真的,很痛啊。。。。。。”
她的手紧抓着她胸口的衣裳; 拉扯出一道道几近扭曲崩碎的皱褶。而比这些褶皱更扭曲佝偻的,是薄婉君的腰背。
她甚至支撑不住; 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她不在乎自己刚刚梳得整齐漂亮的头发因死抵着地面而被挤压得变形; 她完全不在乎自己此时的形象,她只知道,她的心很痛。
她只记得; 她刚刚失去了曾被她期盼也曾受她怨怼的孩子。
真真正正、永永远远地。。。。。。
失去了!
谢景瑜不在意被留在雅间里的薄婉君如何; 他已经不在意了,他下了楼梯; 出了茶楼; 全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缓步走回了谢府。
他走到静室门外,与一直守在那里的五色鹿打了声招呼,“师兄。”
五色鹿听得声音,分出些许注意力来看了他一眼; 忽然问道:“呦?”
你今日早上的功课完成了吗?
谢景瑜摆了摆手,很理所当然地答道:“当然。”
五色鹿不置可否,只又问道:“呦?”
那昨日里交予你的功课呢?都完成了吗?
谢景瑜听得; 很利索地站起身,拍拍衣服就要去找地方做功课。
甭管鹿师兄昨日给他的功课他到底完成了没,总之这时候他就得老老实实地回去做功课,不然还该有一大份功课等着他。
五色鹿见他动作,没点头,只冷不丁地道:“呦。”
拿了东西过来在这边做。
谢景瑜在五色鹿目光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一个怪脸,却也不挣扎,很顺服地从褡裢里取出一堆物什来,乖乖地在静室门口这一片窄小的地界上盘膝抄经。
五色鹿这才扭过头去。
谢景瑜翻了个白眼,双手却在娴熟地调墨。
净涪这静室之外,谢景瑜与五色鹿这一人一鹿虽各自忙活,但气氛却格外的和睦友好,让谢远只远远地看得一眼,便笑着退了出去。
净涪是不知道他静室之外的那些事情的,他连这段时间里吴国上层人物间的暗涌都不知道,只专心参悟新得的那一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他参悟得一阵,却从定中出来,起身走到案桌前,抬手捻起墨条,在已经干涸了的砚台上重新磨出墨汁。
墨汁调和金粉,勾兑出他惯常抄经用的墨水之后,净涪才另拿起了笔枝,蘸墨落纸成字。
然则,净涪此时誊抄的经文,并不仅仅只是他新得的第十三分,还有另外的六分。从开经的“法会因由”到经末的“应化非真”,除却还散落在各处的经文外,净涪所得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经文都在此时抄了个全。
一遍,两遍,三遍。。。。。。
每一遍誊抄,净涪手上笔枝挪动的速度都不一样,不是飞快,也不是拖得缓慢,但就是每一次都不一样。
不一样的不仅仅只是净涪划动笔枝的速度,还有每一次落在纸张上成形的文字的感觉。
这样的状况其实很奇怪,因为若不是特意为之,同一个人书写的速度、文字中带出的韵律在间隔极短的时间里,该是会有很多相同之处才是。
可净涪这会儿却不是这样的。
他没有在意过这些区别,只一笔一笔地写,就已形成了这样的效果。
待到净涪终于提起了笔枝,站定在写满文字的纸张前,净涪却没看他面前的那张经文,而是垂下了眼睑,入了定中。
与净涪本尊一同沉入定境之中的,还有净涪佛身和魔身。
净涪识海之中,左右两侧识海或是佛光大盛,或是黑雾汹涌,总之,各自咆哮喷薄。而这些佛光和黑雾除了根扎在它们原本的地盘外,还想要往对方占据的另一侧扫荡。可不论是佛光还是黑雾,却都在中央界线处被一片薄薄的紫气拦了下来。
金色的佛光、黑色的魔气、紫色的性光,一时,净涪的识海世界里三色辉耀。
或辉耀或璀璨或暗沉的三色光芒中,隐隐有庞大凝实的佛陀金身、虚幻诡谲的心魔魔身和高贵纯粹的紫光一一浮现。
三身以三才之势分立,勾连彼此,互通有无,相互转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三身间那股原本隐而不发的气息终于无法按捺,陡然爆发。
“轰。”
无形的一声巨响直如轰雷,却只震荡在净涪识海世界之中,不露于外。
随着这一声春雷也似的巨响爆发,净涪佛身身下一朵虚幻莲台浮现,将他稳稳托起,背后则有一尊九层佛塔大放光明。
佛光耀耀间,有阵阵佛唱声、诵经声传出。
却正是寄居在九层光明佛塔中修养神魂的无数残魂。
得这佛唱声、诵经声加持,净涪佛身座下的莲台越渐凝实,背后九层光明佛塔里的舍利子更是齐齐一震,光芒刹那大盛,直欲映照诸天。
佛身如此威势,另一侧的魔身也不示弱。
魔身身下现出一座黑暗皇座,将他牢牢护持,而皇座高大的椅背背后,则有一尊幽幽寂寂的九层暗塔吞吐无边诡谲气息。
黑雾沉沉间,有声声咆哮、低语声响起,直欲摇惑人心。
然则细细听去,却没有人声、说话声,只有阵阵风声呜咽,仿似从人的心底吹来,撩拨着他心底最深沉最阴暗的**。
受这阵阵异声撩拨,魔身背后那一座九层幽寂暗塔里的心魔珠也是齐齐吐出一片黑色的雾气,雾气须臾喷薄而出,吞噬无边虚空。
佛身、魔身届时声势赫赫,互不示弱,但同为三身之一的净涪本尊却与他们不同。
净涪本尊只独自一人,盘膝坐在虚空之中,座下没有皇座、莲台,背后亦没有宝塔,但他头顶,却罩定着一轮华盖。
华盖只低垂缨络,却无人能够忽视它的所在。
待到三身齐出,一股无形的气机自净涪本尊起,串联佛身、魔身,终至浑圆如一,无漏无缺。
气机升起又低落,及至最后渐渐平缓下来。
净涪本尊、魔身、佛身同一时刻睁开眼来,却是齐齐看得另外双身一眼,就各自收拢身上异像,各归识海。
净涪本尊睁开眼来,手上还自提着一枝蘸着金粉墨汁的毛笔,面前还是那一张字迹都没有彻底干涸的纸张。
净涪本尊眨了眨眼睛,顺手将手上的笔枝放到笔架上,缓慢而仔细地收拢了案桌上叠放着的一张张纸张,将它们依着纸张顺序摆放成一部部佛经。
但因为这些《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俱都残缺,净涪没有将它们送给旁人的意思,只自己一人收放在他的随身褡裢里。
收拾了案桌上的东西之后,净涪并没有立时出关,他坐在蒲团上,拿出木鱼和木鱼槌子,沉默地敲了半个时辰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佛身在识海中现出身,随着本尊的敲经节奏诵读经文。唯独魔身,他懒懒地赖在黑暗皇座上,半垂眼眸,仿若睡去。
然则这是魔身自己的整理所得的方式,净涪本尊和佛身谁都没有多言,只由得他去。
待到敲完经之后,净涪本尊又将木鱼等物什收回了随身褡裢里,才收了阵禁,拉开门出去。
“咯吱。”
一声轻悄的门户转动声音唤醒了入定中的五色鹿和打瞌睡的谢景瑜。
五色鹿猛地抬头,正见得净涪从里间出来,先就笑弯了眼眸,悠悠长长地叫唤得一声:“呦。”
谢景瑜也是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背负着双手先是下意识望向门户,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抹去眼底刚升起的睡意,才笑着上前走得两步,向着净涪合手恭敬一拜,“老师,你出关了?”
净涪自是点头。
也是到得这个时候,魔身终于整理完了外间的消息,正与他在识海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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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沛那边。。。。。。”
见得谢景瑜和五色鹿迎上来; 魔身停下了话头; 凝神细看得谢景瑜和五色鹿一眼,又闭目探查过什么,才转头望向了佛身。
佛身也正看过谢景瑜和五色鹿; 见得魔身望来的询问目光,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谢景瑜和五色鹿身上; 确实都缠绕上了一条色泽在灰黑和金黄间不断徘徊转变的厚沉因果线。
而这根因果线另一端牵系着的并不是某个人,而是一整个皇朝。
吴国。
魔身也在一旁将谢景瑜与薄婉君之间已经了断的事情与净涪本尊和佛身说过一遍。他同时提及的; 还有吴国此时暗潮汹涌的形势。
佛身接过魔身的话头道:‘虽然他们只是送出了两株灵草; 但这两株灵草明显影响了吴国的格局,也就是现在不知道这种影响会将吴国导向哪一种结局,他们的那因果线才没有确定下真正的色泽。’
这里头牵连因果一道; 自然是佛身的说法最为权威。
魔身轻笑一声; 懒懒提醒道:‘灵草确实是五色鹿采的,也确实是谢景瑜送过去的; 但吴国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样的局面; 有一半也是因为我们。’
是因为他们的名头也挂了上去,才让那些有心人对薄婉君放出的消息笃信不疑。佛身沉沉点头,低唱一声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他确实看不到自己身上牵系着的因果线,但这并不妨碍他猜测到那些同样缠绕在他身上的线。
必定也是和谢景瑜和五色鹿身上的那些一样,质厚而色不定。
但其实早在净涪应下谢景瑜请求那会儿; 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刻。
他也早有心理准备。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残经的因果,谢景瑜与他之间的师徒关系,谢景瑜与薄婉君之间的母子牵系; 薄婉君与吴国国君孙昌之间的勾连,如此种种因果搅合在一起,联结成他与吴国皇朝之间的因果是很寻常的事。
他唯一意外的就是。。。。。。
佛身望向了五色鹿。
它其实不应该搅合进来才对。
哪怕他从来没有和它说过这些关窍,但佛身不信养在清笃大和尚身边颇长一段时间且很得他喜爱的五色鹿没听清笃大和尚说起过这些。
对于修士和宗派而言,皇朝因果确实有其诱人之处。毕竟有此因果在,心黑手狠一点的,可以凭借种种手段抽取皇朝气运修行,便是心慈手软一点的,也可以藉此积累功德。
可和那些让人心动不已的好处一同出现的,还有不容忽视的弊端。
有皇朝因果在身的修士,倘若与他牵系因果的皇朝兴盛繁荣,那自然是一切皆好,但若然皇朝衰败,民怨沸腾,甚至是灭国断嗣,那修士必然也是麻烦缠身,诸事不宜。更严重一点的,还可能会给皇朝陪葬。
就像他们佛门。
佛门当年的二代祖师慧真就是一国国君,国家兴盛之时,佛门威势赫赫,大和尚层出不穷,完全镇压一界,道门、魔门被逼得联手,但也只能龟缩自保。
可后来呢?
后来,这个以佛门为国教的国家国力渐衰,最后更是诸侯并起,割据一方,成就如今各国分立的格局。伴随着这个国家一同分裂的,还有天静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