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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田玉料可以粗略划分为四种:籽料、山流水、戈壁料、山料。
“籽料”其实就是山上的玉料因为各种地质运动,碎料从昆仑山上滚落,被血水冲到玉龙喀什河中。在翻滚和冲击的过程中,玉料的边角被磨平,只剩下最精华的部分,最终形成鹅卵石形状。
寻找籽料很有偶然性,当地人可能吃了饭拿把铁锹出门,随便在河床上挖几下就会发现籽料。
这种完全看运气的找法,也有可能有老板出钱雇人把河床挖了个大坑,什么都没发现。
“山流水”大多尖尖长长的,也是昆仑山上冲击下来的碎料,只不过还未被冲刷成籽料,与山料相比,它像是剥去了外壳的鸡蛋,没有风化面,质地紧密。
最难赌的,却是昆山上直接开采的山料,以及经历高温日晒摧残的戈壁料。
不像“籽料”和“山流水”单从外表看就有了和田玉的美感,山料挖出来时就带着伴生的废石,戈壁料表皮焦黄,还有麻子状的坑洼,看上去丑极了。
宝镜用太阴镜随意一扫,看得就是山料。
这块山料约有半人高,玉质斑驳,谁也不确定往里走玉质会不会变好,再加上卖价偏高,赌性实在太大。
六公子就是在打量这块玉料,他虽然坐在轮椅上,看上去也神情温和,人群却不由替他让开了一条道。宝镜拉着秦云峥往里挤,一眼也“看”中了这块山料。
“买下它。”
宝镜对秦云峥低语,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念头。
就算和她想得有差别,这块山料至少不会亏本。宝镜用太阴镜匆匆一扫,上百块堆积的玉料,唯有她第一眼相中的这块散发的光芒最盛——玉石宝光外泄,定是一块好玉。
也有那卖相不错的玉料,在太阴镜下,看上去雾蒙蒙的,掺杂着灰气。
这块山料是截然不同的,它是因为内里宝光太盛才外泄,淡黄色的光芒很稳定,给人感觉很舒服。
“同志好眼力,这块山料是今年最后一批了,绝对是顶级货,十万块,不议价。如果能接受,我们可以马上交割。”
老板笑眯眯的,普通话略带点方言。
和田地区最大的玉器店,经营者并不是当地人。
不过他一开口就要十万块,周围想要赌玉的商人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有个玉商惊愕难掩:“涨了这么多,十万块谁买得起,刘扒皮你是掉钱眼里去了!”
南方有钱人多,又以暴发户为主,暴发户就喜欢买玉石买书画装品味。暴发户虽然人傻钱多,但十万块买块山料,对倒腾玉石的商人来说压力不小。
谁知道山料里面是什么,开出来要是都是絮,或内里有断纹,十万块就打了水漂。
同样的钱,玉商们情愿买籽料。
籽料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刷,本身就已剩下最精华的部分,而籽料的天然皮色,更能带给玉雕师灵感,容易出精品。
十万块买山料?
卖玉的人疯了,真要有人买下,那卖家肯定也是个冤大头外行。
这商人猜的没错,刘扒皮就是知道宝镜腰包充实,才喊了一个高价。而想要买玉料的宝镜的确也是个大外行……但有些东西的价值,并不能以世俗的售价来衡量。
比如这块山料,在玉石商人眼中不值得赌,宝镜却势在必得。
十万块,在83年肯定很多,如果能提升她自己的实力,花十倍的钱也不算多。
“我买了,喏,刘老板你再算上这几块。”
有当冤大头的家底,不代表宝镜正要当冤大头。山料价钱偏高,她还能从别的玉料身上找补回来。
有几块玉料,虽然外表不咋样,已经是太阴镜所见,光芒稍强一些的好货了。甭管它开出来是白玉、黄玉、青玉、墨玉,太阴镜下,好坏优劣,通通都藏不住。
“呵呵,加上这些,总价就算十五万吧。”
六公子淡淡扫了刘扒皮一眼,“十二万吧,一年四季,生意兴隆。”
幼荷瞪大眼睛,再多的钱她都不放在眼里,可她家公子帮人砍价,这是第一次吧?
宝镜也觉得怪不自在,六公子给她的印象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居然还能砍价……她偷偷去看男友,其实云峥在她心中也是同一形象。云峥和六公子,都应该是干大事的人,把他们扯到经济账本里,宝镜总觉得是亵渎了两位。
和秦云峥这样的男人谈钱,宝镜羞于启齿。
六公子身上有股不威自怒的气势,就算他带着微笑看你,也让人不由自主要掂量下他的话。
刘扒皮向来是要钱不要命的,否则在民风彪悍的和田地区也呆不来,他略作迟疑,还是咬死了十五万。
秦云峥看宝镜实在想要,又给他添了八千块。
“十二万八不少了,钱谁也不嫌多,落袋方安。”
宝镜点头:“我们还有玉盒的生意呢,这个价钱要是不卖,玉盒我也不想要啦,其他玉石店就算存货不够,多跑两家就是,有钱总能买到东西,刘老板你说是不是?”
刘扒皮一脸肉痛。
玉商们纷纷笑起来,能看见刘扒皮吃瘪,他们就是高兴。
这种哄笑不带有恶意,玉商们恨刘老板玉石价格只高不低,也喜欢他卖出的玉料质量只高不低。刘家并不是近来才到和田的,他们世代经营玉石,数百年前就扎根在和田地区,养着一队勘玉师,找到好玉矿的几率就是比别人高。
见宝镜真有了离开的意思,刘老板连忙换了笑脸。
“行,就按你们说的价,咱们交个朋友吧。”
十二万八,真的不算便宜了,来和田倒腾玉石的商贩,不是人人都有十二万八的身家。
宝镜一行人,女的美,男的俊,又有疑似保镖的大人物,人人都在猜测他们的来历。宝镜随刘老板到银行交割了款项,返回玉器店时,店门口有人欢喜,有人愁。
成堆的玉料已经销售的差不多,并不是人人都有好结果。
总得来说,这批玉料,赌涨了的人少,赌垮的居多,能保持收支平衡就算运气不错,整个玉器店门口哀声如潮。
瞧见刘老板回来,更有那急性子恨不得揪住他领子:
“刘扒皮,你这批料子可太差了,真是玉龙喀什河的货?是喀拉喀什河的吧,都是白玉,等级却不高!”
两条喀什河,喀拉河不仅产白玉,还夹杂着青玉、碧玉和墨玉。
只有玉龙河,出产整个和田区最顶级的白玉籽料,只要淘到一块上好的白玉籽料,他们这一趟就不算白跑。
刘氏玉器行的货,却让大部分人失望了!
赌玉赌玉,赌博有输有赢,大亏本的人哪有理智,就想找刘老板的麻烦。
有了带头的人,人群中也出现了几个杂音。
“是啊,刘家多年的信誉,怎么你一接管,玉料质量直线下降?”
“是不是弄虚作假了,给我们个说法!”
刘扒皮今年才三十岁,他的确是刘家最年轻的主事人,刘家生意一开始由他大哥打理,前年他哥在看着手下人采矿时被哑炮炸伤,虽然捡回一条命,却无法再打理生意。
刘扒皮纨绔二世祖临危受命,靠着精明勉强撑住了刘家的生意,却落得个不太好听的名号,形容他做生意寸土不让手狠心黑的作风。
此时被人质疑玉料质量,为了刘家的名声,他这口气也不能忍。
他挣脱掉闹事的玉商,将视线移到了宝镜身上,不耐烦道:“你们瞎嚷嚷什么,好的货不是被挑走了吗?十万块明码实价,谁叫你们出不起钱。”
他说的,就是卖给宝镜的那块大山料。
山料的确是从昆山上新开采的,刘家几个老供奉都说这是块好料,有很高的几率会出羊脂玉白玉。
十万块卖掉,不算离谱。
被他的话一时噎住,玉商中也有人很快反应过来,“好坏都凭你一张嘴,山料又没开出来,谁知道是不是你雇人来演双簧戏。”
这话就像醍醐灌顶。
是啊,和田有哪些玉商,相互间都有耳闻。独独宝镜一行人是忽然冒出来的,出手大方,行事高调,说不定还真是刘氏玉器行请来的演员,和刘家一起演一出戏,为的是掩盖刘家正在走下坡路的趋势,和哄抬玉料的价格。
一块山料,凭什么能卖十万块?
刘老板气得眼角抽动。
这些混蛋,也不看看这行人,哪个像是好惹的,也要他刘老二请得起啊!
“这位姑娘,你愿不愿意在我们店里解玉?”
刘老板相信家族老供奉的判断,他希望宝镜能当场解玉,挽救刘氏玉器行的名声。
宝镜盯了他一眼,觉得这人不愧是经营玉料的,性格里也有一种赌性……要是她买下的大山料解垮了,眼前的批斗大会,肯定不会消停。
这是拿声誉在赌呢,还是刘老板的确对山料很有信心?
宝镜不由琢磨开来,她本不想高调解玉,可若刘家有辨认玉料的高人坐镇,能源源不断替她提供类似的好玉料,那该有多好……也罢,那就帮刘老板一把,结个善缘。
“解玉可以,这块山料先不说,替我把剩下的几块料子解了。”
玉商们目光怪诞,山料还占个体积,余下的几块玉料,卖相可不太好。
刘老板也心中忐忑,大山料他真不算宰人,其余几个玉料,可就……难道这姑娘,是在报复他?
第两百一十九章 玉锁天元,功力大增(二)()
第两百一十九章玉锁天元,功力大增(二)最先解的是一块山流水。
两端尖尖长长的,竖着看梭子,横着看,却有磨盘大小,是个长菱形。
山流水仅次于籽料,容易出好玉。
根据玉料的等级,国家给划分过标准,“质地细腻滋润,无棉絮,无杂质,块度在10kg以上”为特级品籽料,稍次一些可划分为一级……三年前,国家轻工业部制定的标准收购价,一级和田玉籽料每公斤100元。
这价钱,靠着挖玉为生的当地人可能会卖,各大玉器行就算是吃老本也不肯卖的。
果然,事实证明大玉器商人捂货不发的决定是正确的,不过隔了短短三年,国家收购价姑且不说,市场上一等和田玉籽料的价格已经飙升到每公斤上千元。
山流水每公斤要比籽料便宜个两百块,宝镜买下的这块山流水有磨盘大小,重达20公斤,售价16000元。
只这样一块不知道最终结果的山流水就值一万多,也怨不得有些玉商赌玉赌到倾家荡产。不是人人都像宝镜有太阴镜作弊,还有诸多钱生钱的产业当后盾。
一万六的山流水被擦洗干净,它净白无皮,原本就不需要过多打磨,切除点外皮,不过是为看清内里的质地。
六公子大概生来就没有因为钱发过愁,一万六或许不少,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幼荷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五个柳忠心耿耿,生活的重心就是保护公子,钱什么的,他们又不缺吃穿,还嫌身上揣着钱麻烦……宝镜都不紧张,秦云峥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更不会因为这点钱动容。
所以解的是宝镜的料子,偏偏心情最紧张的人是刘老板和一众围观的玉商。
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玉石商贩,不少人心中认定了刘氏玉器行此次的玉料质量下成,赌涨了的人在看热闹,赌输了的人,不免抱着些阴暗的心思:要是这块山流水也开垮了,看刘扒皮还能说什么!
玉器行的老师傅虽然年迈,手仍然稳,眼睛也没花。
洗干净料子外表,他屈指在玉料上弹了弹,嘴角有笑:“是块好料子。”
人群中传来嗤笑,“快别王婆卖瓜了,是不是好料子,要解出来才知道!”
宝镜淡淡看了那人一眼,“出钱的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赌博就是有赢有输,输不起的人就不要下场,自己没有眼力赌输了,要是对老人家态度轻慢,那真是赌品差人品也不行了。
言语刻薄的人正是先前揪住刘老板衣领不放的,被宝镜一说,这人想要骂回去,想起宝镜轻描淡写的一眼,又有些害怕。
万一不是刘扒皮请来唱双簧的,那不是无端得罪人?
看上去挺有来历的一批人,这块山流水赌垮了就再好不过,看刘扒皮拿什么话来说!
老师傅不紧不慢,借用机器轻轻剥去了山流水的外衣。
油汪汪的白玉,四面都剥除了,浪费的外皮,不过只有两三厘米,往里走,都是白玉。
山流水天生就不如籽料,顶级的羊脂白玉多见于籽料,受限于山流水的等级差异,解出白玉来就很不错了。当白玉的玉质细腻,肉眼看着没有棉絮和断纹,而且油性还好时,这块玉料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一万六千块。
张卫华曾从宝镜师傅手里买过两块羊脂玉璧,有一块甚至是明朝古玉,不过也只付了5000元。
这块山流水解出来的玉质肯定比不上羊脂玉,但它的体积足够大,可以雕刻出多少枚玉璧?更别说,祁震山卖给张卫华的玉璧,是三年前的价钱,当时祁震山心灰意冷,想要给羊脂玉璧找一个靠谱的主人才底价出售。
那对玉璧,祁易水曾要求和他合葬,被祁震山拒绝了。
后来祁震山又觉得师弟孤零零可怜,交待宝镜,等他去世后与祁莲合葬,玉璧就大方点给祁易水好了。
这对被祁氏师兄弟争来争去的羊脂玉璧,如果此时在国内出售,与三年前相比,价钱起码翻了十倍。而送到港城上拍,遇到合适的买家,价格可能会翻上二三十倍。
和田玉自从就受到广大藏家的喜爱,有些人为玉痴,为玉疯颠,宝镜买下的山流水一解出来,不少人眼睛都直了:
“这是山流水?”
油性和质地,都能比拟籽料了啊!
无良商家常把其他料子剥皮当籽料卖,刘氏玉器行向来很有信誉,并未出现过类似的丑闻。
事实胜于雄辩,山流水一解开,起哄的人都熄火了。
更有玉石商贩脑子转得快,凑上前道,“小同志,你这块料子卖不卖?我愿意出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对比宝镜买来的价钱,自然是30000。
16000买来的东西,眨眼就能卖到30000,中间14000的差价,普通工人能攒多久?怪不得赌玉能叫人疯魔。
不过宝镜并没有买玉料的打算,她又不缺钱,赚这一万四不如请人雕几个首饰,回去后送给女性长辈,就当是她来西北“旅游”的纪念品了。
商贩以为宝镜嫌价钱低,一脸肉痛,“我最多再给你加五千,料子虽好,却还要出钱请大师傅雕,还要找门路销售,等我辛辛苦苦运回南边儿,价钱太高卖不出去,可不就砸在手里了?”
宝镜还是摇头,有几个别的商人也蠢蠢欲动。
刘老板上前打着圆场,“还有其他几块料子,你们还看不看解玉了?刘氏几百年的声誉,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这批料子不是没好货,是人家眼光好挑走了嘛。”
其实有了这块山流水就足以证明刘氏清白了。
他一点都不想宝镜继续解玉,要是解垮了下一块,岂不是破坏了得来不易的利好形势?
哪知宝镜倒不客气,直接跳过了其他陪衬货,指到了花10万购买的山料。
正是这块料子,让这些玉商看待她的目光好像冤大头,如果山料解开了,的确是她所料的情形,宝镜有预感自己会和玉石行当密切牵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