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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2-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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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瞎子说这些天没白探访,得知了许多情由。这古墓虽然自前清年间就裂开了,但一来地形险恶,二来里面机关毒虫甚多,小股的盗墓贼难以得手,地宫中有九成九的可能是珍宝堆积如山,所忧虑者,只是担心风雨侵蚀严重。
    另外元朝兵将也并非全是蒙古人,当年元军扫平北国西域,南下之师和庚子年打进北京的八国联军差不多,皆是西域番邦的联军,其中也不乏投降倒戈的汉人部队,所以葬俗末必全然相同。他们将瓶山这块洞天福地造为墓穴,也是妄图镇住南朝的龙气。瓶山自古就是皇家禁地,本就有许多防止盗药的机关埋伏,封成墓室大藏之后,这些机括多半被保留了下来,稍后进山盗墓,对于此节却是不可不防。
    说话间天已黄昏,薄暮时哑巴带了三股人马混编的队伍赶来,陈瞎子手下的百余盗众,虽是临时拼凑而成,但大多都是相熟的响马,虽杂不乱,习练有素。可罗老歪手下的部队,基本上是群乌合之众,这些被选入工兵掘子营的军卒,不是抽大烟的,就是嫖堂子的,再不然就是耍筛子的,几乎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也只有他们才敢盗墓掘冢,毫无忌讳。
    罗老歪是附近几股军阀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这次离开老窝深入湘西腹地盗墓,根本就没敢声张出去,完全是秘密行动。他主要是担心别的军阀前来偷袭,另外盗墓之事毕竟名声不好,一旦传扬出去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所以也不敢带大部队。每次盗墓都是一个工兵营外带一支手枪连,而且在湘西老熊岭盗墓,务求迅速隐秘,完事了赶紧就撤,夜长梦多,整个过程最好别超过三五天,这不像是在自家地盘,可以打着演习的名义把山封了,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陈瞎子见人马齐备,这人一多动静就大了,不可耽搁,必须尽快行动,当下命众人先以朱砂浸过的红绫系了左臂,以便三队人马相互识别,随后在义庄周围扎营,休息到子夜时分开拔。将近千人的队伍,在向导的引领下,牵骡拽马,带上许多的辎重,借着月色,浩浩荡荡地开赴瓶山。为了封锁消息,凡是沿途遇上的人,不问夷汉,尽数捉了,充做脚夫随军而行。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工兵掘子营就到了瓶山山口处的地门。
    群盗并没有在山口处挖掘墓门,还是想来点省事的,直接从山巅的断崖上切入古墓地宫。山道曲折陡峭,马匹到了半山腰处就巳经上不去了,只好将需要的物资都由脚夫挑了,长长的队伍沿着青石古道婉蜒上山,从头里回首望去,犹如一条黄龙攀着古瓶向上蠕动。
    当天上午瓶山云雾极浓,抬头看高处,恰似在云雾里,等到了高处,云雾又在脚下了。掘子营的工兵也都知道这是上山盗墓,要是打仗难免人人退缩,可做倒斗的事,等于是去土堆里刨狗头金,何等的美差。最近几个月没发饷了,此时见终于有座古墓可挖,个个都摩拳擦掌,抖擞精神,争先恐后地跟着长官上山,山路虽然艰险,却也毫无怨言。
    其实工兵营这几百号人,在倒斗之事上,主要充当苦力角色,真正起作用的还都是陈瞎子那批手下。这百十名盗众,每人都背了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卸岭群盗的独门秘器——蜈蚣挂山梯。这东西是一种按节组合的竹梯,卸岭群盗倒斗之时,凡是上山下涧,遇着艰难险阻,都离不得这件器械。
    蜈蚣挂山梯拆开来,便是一节节小臂粗细的竹筒,材料都是最有韧性的毛竹,在油锅里泡过数十遍,曲成满弓之形也不会折断。每节竹筒两端,都有正反两面的套扣,筒身又有两个竹身粗细的圆孔,使用之时当中一根纵向连接,便是一条长长的竹竿,两侧再打横插入供人蹬踩的竹筒,顶上装有挂山百子爪,远远一看,活像一条竹节蜈蚣。
    逢着绝壁危崖无法攀登,一人轮番使用两架蜈蚣挂山梯,钩在松石缝隙里,就可以迅速爬上绝险的峭壁。而且名为“挂山”,也井非只能用以攀山,“山”和“斗”都是古墓的代称,山就是指山陵,由于盗洞或是被炸药破坏的盗洞狭窄,盗墓者很难携带大型器械进入,可以分拆组装的蜈蚣挂山梯,分由众人携带在身上,就可以进出自如,不为地形所限。有些古墓是铁绳悬棺,为了防止地宫渗水,棺椁都被铁环在墓室中高高吊起,有竹梯为辅,就在倒斗的过程中省却了许多力气。这种蜈蚣挂山梯的原型,是从汉代赤眉军攻城使用的工具中演化而成,经数十代人千锤百炼反复修改完善,始成今日这般式样。
    陈瞎子率众来至山巅,望到那裂谷里仍有彩雾升腾,只是近午时已自弱了许多。山里的毒蟒毒虫,皆是生性喜阴,此时必是蛰伏不出,正可行事,就将手一招,命脚夫将一袋袋石灰倾入深涧。石灰包摔进谷底就破裂开来,里面装的石灰四溅沸腾,管它有什么凶恶的毒物、都吃不住这阵暴呛,即便侥幸不死,也必定远远逃开了。
    但工兵营匆忙之间,只准备了两百多袋石灰,抛下去时又被山风吹散,余下的想要铺满谷底,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显得远远不够。
    众人在山巅看到石灰不够,都急得连连跺脚,不过也该着他们此番功成,这阵石灰撒下去,还是起到了极大的效力,深处那阵毒蜃渐渐消失,只剩空空茫茫的白色云雾。陈瞎子打算先派三两个身手利索的下去探探,便问众人:“哪个愿往?”
    群盗中立刻走出两个精壮汉子,一个是赛活猴,一个是地里蹦,都是爬山钻林的好手。二人有心找个机会在盗魁面前一显身手,此刻便表示愿意下去一探究竟。陈瞎子赞了声够胆,就命他二人下崖。
    这两人俯身领命,口中含了一块五毒药饼,拿着试毒的鸽笼子,腰间别了盒子炮与腰刀,黑纱蒙上口鼻,拖着两架蜈蚣挂山梯。只见他们穿云拨雾,顷刻间就消失了身影。其余的人都在山巅的断崖边向下探望,替他们捏了把汗,这一去是死是活那就看这二人的造化了。
    陈瞎子表面镇静,但现下吉凶难料,心中暗自忐忑不安,罗老歪更是不耐烦地掏出怀表来看时间。但一直等了许久许久,众人脖子都疼了。在上面连着高声招呼他们,可裂谷里却始终静悄悄的,不见任何动静,只有不祥的云雾越聚越浓。
第十三章 溶化
    众人等得正焦躁间,忽地里一支响箭破云而出,裹挟着尖锐的鸣动,直射向半空,正是探墓的那两个人发出了讯号——山巅下的深谷里已无毒蜃。
    群盗欢呼一声,各个撸胳膊挽袖子,要请缨下去盗墓。陈瞎子做了几年卸岭盗魁,深知如今这年月,可不是宋江那阵子了,若想服众,光凭嘴皮子可不行,除了仗义疏财,还要身先士卒、同甘共苦,盗墓的时候必须亲力亲为,不惜以身涉险,只有在手下面前显出真正的过人之处,这头把金交椅才坐得稳固。当即选了二三十个手脚利索的好手,由自己亲自率领,抬了蜈蚣挂山梯下去。
    深谷里的毒物也许只是畏惧日光,或是暂时被石灰驱退,藏入了墓中的什么地方,现在全体入地宫搬运宝货还为时尚早,只有先带些精锐敢死之士,下去彻底扫清深谷里的隐患。
    这几十人软绳钩和蜈蚣挂山梯并用,攀着绝壁,透云拨雾而下,松石缝隙里的碎石碎土,被竹梯刮得往下不断坠落。两边峭壁间距狭窄拢音,一个小石子落下去也能发出好大动静,耳中全是阵阵回音,石壁上又多有湿滑的苔藓,藤萝纵横,只要有一个不慎,失足滑落坠下,或是竹梯挂得不牢,就会跌入深谷摔死。这是一种心理和体力的双重考验,不过群盗都是亡命之徒,跟着魁首衔枚屏息,一声不响地往谷底攀去。
    穿过几层云雾之后,光线愈发昏暗,壁上渗着水珠,寒气逼人,盗众们估计离地宫越近,阴气也就越重,古墓大藏在望,反倒精神为之一振。当时在山里的照明方式,主要有燃烧竹片和松烛火把,使用洋油的马灯不是谁都用得起的。不过盗墓贼除了备着马灯、汽灯之外,更有从东洋矿主手里购买的矿灯,反正五花八门,没有统一的装备。此时各自打开绑在身上的矿灯、马灯,一时间在潮湿昏暗的山壁上,仿佛亮起了数十只萤火虫,光亮星星点点,忽上忽下地起伏晃动着。
    只有陈瞎子是双夜眼,并不需要灯烛探路,他当先下去,早已到了深壑尽处。瓶山山体上的这道裂隙,越到下边越窄,最狭窄的地方两人并肩就不能转身,虽然说是到了底了,可裂缝切过山腹,还在继续向下延伸。
    山腹暴露在裂缝中的,是处大溶洞,洞内极深极广,只闻恶风盈鼓,虽看不到远处,却可以觉察到里面阴晦之气格外深重。一座重檐歇山的大殿正在裂缝之下,这大殿高大森严,铺着鱼鳞般的琉璃瓦,在山缝下已塌了一个窟窿,瓦下的木椽子都露了出来,上面溅着许多刚刚抛下来的石灰。洞顶挂着一层汞霜,看样子地宫里以前储有许多水银,因为山体开裂,早都挥发净了,只留下许多乌黑的水银斑。陈瞎子在木椽上轻轻落足,捉了脚步走到稳固之处,随即打个呼哨,想要联络先下来的赛活猴与地里蹦二人。
    可地宫的大殿顶上云雾迷漫,哪有那两个人的影子。此时花蚂拐带着其余的人陆续跟了下来,花蚂拐看看左右情形,问道:“大掌柜,怎样?”
    陈瞎子道:“是座偏殿。先前来探的两个弟兄下落不明,你等须放仔细些,先搜殿顶。”花蚂拐知道地宫里危机四伏,急忙打个手势,群盗纷纷亮出器械,提了马灯,俯身贴在琉璃瓦上摸索着寻找失踪的两名同伙。
    群盗散开来排摸过去,从崩塌的殿顶一侧,直搜到另一边,更不见一个人影,两个大活人就这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可不久前他们还从谷底射出响箭为号,倘若是在群盗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出了意外,以陈瞎子的耳音之敏锐,在这拢音的裂谷间绝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不禁心中暗骂撞鬼,这瓶山是座药山,不能等闲视之,古墓里无事也就罢了,一旦有事,必是狠的,想到这些,更觉地宫里阴森森的教人汗毛发炸。
    到殿顶边缘,可见殿后洞穴都被石条砌死,四周布着些井栏回廊,还有湖石摆成的假山,犹如一座花园,凹处都积着许多恶臭的污水,并且堆积着许多朽木。洞顶上搭建了许多石槽,却不知是做什么用的。群盗见这偏殿的门户都被堵死,只好再回到殿顶崩塌之处。花蚂拐扔了个寸磷下去,将漆黑的殿内烧得雪亮,只见殿堂内朱漆抱柱,金碧辉煌,比之皇宫也不逞多让,可寸磷只能照亮一瞬间,未及细看,就自熄了。
    陈瞎子把手一招,立即有两名盗伙拖过一架竹梯,顺着瓦下的木椽窟窿挂了下去,有几个胆大的拎着德国造二十响,把那机头大张着,顺着竹梯下到殿内。
    虽然明知空气流通,可为了防范毒蜃,群盗还是带了鸽笼,里面装着白鸽。他们一下到殿内,那笼中的鸽子就好像受了什么惊吓,扑腾个不休,众人面面相觑,都把心悬到了嗓子眼,提着马灯在殿内一照,当即发现情况有异,忙请首领下来查看。
    陈瞎子倒握了小神锋,带人从竹梯下来,只见先下来的几个盗伙,个个面无人色。原来这座偏殿里并无棺椁,紫石方砖铺就的地面上,摆放的都是盔甲刀矛、弓盾斧矢一类的兵器,还有数十套马鞍,真如仓库一般,想来都是阵亡元兵元将的殉葬之物,可往殿中一看,连陈瞎子都觉得后脖子凉飕飕的。
    只见赛活猴与地里蹦二人的衣服鞋袜,都平平地摊在地上,衣扣也未解开,他们带的鸽笼扔在一旁,笼门紧闭,不见任何破损,里面的鸽子却没了。陈瞎子和花蚂拐等人见此情形,立刻想起了瓶山移尸地的传说,尸体入此山,即会化为一股阴气,难不成真有这等邪事?
    陈瞎子心念一动,急忙命手下挑灯照明,用脚拨了拨那堆衣物,忽见小神锋刀光闪烁,心知不祥,殿中怕是有什么古怪,急忙环视四周,支起耳朵细听了一听,虽未觉有异,但肌肤上生出了一片片寒栗子,却似在无声地催促着:“快逃!快逃!”
    陈瞎子遇过许多惊心动魄的事端,他身上对危险的这种直觉,是从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中拿命换来的经验,少说有得七八成准,哪里还顾得上再看那些衣物,撮声口哨,率众反身就退。他本是身处殿心查看两个失踪盗伙的衣物,此刻转身后撤,刚踏出一步,忽觉背后有人抓他肩头。
    陈瞎子虽不是惊弓之鸟,但事出突然,又万没料到有人敢拍他的肩膀,竟被吓了一个寒战出来,回头看时,更是惊骇无比。原来跟在他身后的花妈拐,不知怎的脸上全是脓水,好似全身淌满了蜡烛油。
    花蚂拐又是惊恐又是疼痛,口鼻中也流出脓水,话也说不出了,只好抓住陈瞎子肩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伸出来的手臂血肉全部溃烂,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举着手放在眼前观看,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眼睁睁地看着手臂就像蜡体遇热般一寸寸化为脓水。
    群盗那惊骇欲死,不知所措,一怔之间,花蚂拐的脑袋就已经烂没了,没头的尸身不及栽倒,就紧接着消解溶化掉了,一袭空荡荡的衣服落在当地,其中仅剩一大摊脓水,这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在瞬息之间“溶化”掉了?谁也没看清他是遇到了什么。
    花蚂拐是卸岭群盗魁的亲信,在群盗中地位颇高,想不到遭此横死,直看得陈瞎子心中生寒:“这拐子莫不是撞着移尸地的阴气?竟如此邪性……”饶是他临机多变,遇此前所未闻的剧变,也难以应对,只能先撤出去再做进理。
    正这时,阴森的殿内忽然刷刷刷一阵轻响,动静极是诡异,百余条花纹斑斓的大蜈蚣,都做四五寸长,腭口中流着透明的涎液,窸窸窣窣地爬到花蚂拐的衣物中,吞吸那些脓水。紧跟着殿梁殿柱的缝隙里,也钻出许多蜈蚣、蜘蛛、守宫之物,毒虫身上全足红纹鲜艳,奇毒无匹。
    原来瓶山的药炉荒废之后,遗下许多药草金石,时日一久,药气散入土石,引得五毒聚集。这些毒虫在古墓裂开后,将着阴宅当做了巢穴,平日里互相吞噬传毒,又借药石之效,都是奇毒无比之物。毒液中人肌肤即会使人瞬间烂为脓血,只要是血肉之躯,毛骨筋髓都剩不下分毫,也常钻入墓中咬噬死人,将尸体化为污水吸净,土人无知,都将移尸地来解释此种罕见的奇怪现象。
    毒虫适才被石灰驱散,躲在殿堂和山壁的缝隙深处潜伏不动,此刻暴起发难,令人猝不及防。群盗一阵大乱,接二连三地有人中毒,毒液猛烈异常,只要溅上些许,身体就会顷刻变做脓水,溶化得七零八落,撕心裂肺的哀嚎惨叫之声,在混乱的大殿中不绝于耳。有人慌乱中扣动了扳机,殿内子弹横飞,顿时又有数人成了同伙枪下的怨魂,转眼间,跟盗魁一下来的盗众就已死得不剩七八了。
    陈瞎子身边的哑巴昆仑摩勒,虽然口不能言,但心思活络,见机得好快,眼看这地宫里尽是五毒,容不得活人停留,急忙拽着主人陈瞎子退向殿角。他身躯虽然高大,却是趋退如电,这时要是径直攀上竹梯出去,必被身后赶来的毒虫吞噬,便猛地一扯蜈蚣挂山梯。
    那竹梯坚韧牢固,竟被他扯断了一截,并将殿上朽烂的木椽子拽断了许多,上面的砖瓦石灰一齐落下,溅得地上白烟四起。蜈蚣之类的毒虫惧怕石灰,呛得狠了就会仰腹扭曲身亡,石灰飞溅起来便都四散避开,露比一片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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