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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阿朱已经在催她,低声道:“娘娘,赶紧迎驾去。”
入了秋,夜里有些凉。皇后穿着一身重枣色蜀锦百蝶深衣,下身红罗裙,配着素青色金累丝霞帔,立在寿成殿门前迎驾。皇后的常服都讲究雍容,往往宽袍广袖。皇后只觉四下往里灌风,里面薄薄一层中衣根本抵不住寒冷。
不由打了两个哆嗦,霎时睡意全消。
寿成殿门前宫女列成两排,手里提着琉璃八角宫灯,跪伏在台阶上。从皇后的角度望过去,颇为壮观。然而比起龙辇十六抬銮驾前后,那长龙一般的提灯宫女和长城一般的侍卫依仗,也不过尔尔。
龙辇在寿成殿前停了下来。
夫妻两个人,就这样隔了一排排宫灯一层层人,在寒风中遥遥对望了一眼。
明明夜色昏暗灯火阑珊,明明隔了十几步远,连皇上的脸都没有看清,但皇后下意识觉得,皇上对她冷笑了一下。
龙辇再次起行,拐了个弯,往宫殿东南方向去了。
皇后一直望着皇上消失在夜色中,回头看到跪了一地的人,个个疑惑犹豫却不敢抬头观望的模样,后知后觉的有些羞恼。
她打着哈欠转身挥了挥手,对一殿被耍弄了的宫女们道:“圣驾过去了,大家都回房睡吧。”
第3章 拒驾()
龙辇路过妁慈这里之后。浩浩荡荡的开向了明秀宫。
明秀宫在妁慈宫殿东南面,是东六宫离妁慈宫殿这里最近的一宫。里面有琼华、毓秀、芳泉、甘霖四个院子,通常都住着贤淑德惠四妃。现在却住着皇上临幸过的宫女。
——皇上为了出气,刚跟妁慈大婚,就一连临幸了十六个宫女,并且很大方的个个都给了名分。有了名分就不能再住宫女所,仓促间也来不及仔细安排,妁慈就统一把她们安置在明秀宫。
她当初只是觉得明秀宫够大,能住得下这些人。皇上却觉得这里离妁慈这里最近,乱搞的时候最过瘾解气,自然相当满意。
比如他今日摆驾明秀宫,就堂而皇之从妁慈这里门前路过。他当时示威般停了一下,就是为了看妁慈惊喜落空之后的脸色。
可惜离得太远,他没怎么看清,只远远望着妁慈一身暗红立在风中,衣衫单薄翻动的模样,像是一朵飘零的花。
跟他期待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妁慈应该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但事实上妁慈只是安静的回身,略挥一下手让众人散去。那背影看上去委屈又纤弱,让他心里忽然就有些萌动。
想不到妁慈竟这么软弱可欺,他暗想,不错,很难得。
可惜他忘了,就算妁慈再懦弱,只要有自己的祖父在,就没人敢真欺负她。
把坤宁宫远远的甩在身后了,太监总管小跑到步辇边,问:“皇上,您想临幸哪位贵人?”
皇上才要回答,忽然发现自己脑海里一个现成的名字都没有。他跑这一趟,单纯是为了欺负妁慈,其他的还真没想过。
不由就羞恼道:“你怎么不早问?”
太监总管道:“奴才以为皇上想给哪位贵人个惊喜。”
皇上噎了一下,胡乱答:“朕记得里面有个叫林儿的。”
“哦,皇上说的可是林修仪?”太监总管道。
皇上故作镇定道:“就是她。”
明秀宫的慌乱并不比坤宁宫好些。只是宫里住的人多,并不知道皇上来找哪一个,便没人敢枉动。只在自己屋里收拾整齐了,主仆几个端坐着等消息。
太监总管所说的林也不例外。
她今年已经二十岁,比皇上足足大了五岁,模样也不是极好的,因此自己也没报什么期待,只胡乱打扮了一下,连被子都没叠。
太监来报喜讨赏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声,倒是忧多于喜。
她打赏了太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今日十五,不是说皇上该和妁慈同房吗?”
她给的赏多,太监一高兴,就道:“可不是,陛下可是特意绕过妁慈这里来找娘娘的。娘娘多大的脸面。”
林脸色更沉,却没表露出情绪来,不动声色的把太监送出去。
然后回头就吩咐道:“赶紧把院门锁牢了!”
说罢不等宫女动手,自己先上了门闩,回屋去了。
她住的琼华院正殿上层四间下层五间共九间房,住了四个人。她一进屋那三个都出来向她道喜,只她自己头昏脑胀,道:“咱们四个,今日谁都不能迎驾。”
她在这四个人里年纪最大,品级也最高,平时四人以她为首,听她这么说,都有些不解。四个人里一个叫曾淑珍的修容问:“皇上要来,姐姐为何不迎?”
皇上今日该跟妁慈同房。
另两个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一个道:“妁慈娘娘是个宽厚人,我瞧着娘娘对我们这些人倒比皇上还慈祥。”另一个道:“何况是皇上要来,咱们总不能挡回去。”
小林目光寒了寒,向后退了一步,道:“反正今日我是不敢迎驾的。”
她有心要提点这些人几句,但这些人非要欺软怕硬,还把金刚钻误认作软棉花,她也没办法。
皇上龙辇到了琼华院,只见院门紧闭,里面黑咕隆咚一片,半点动静也无,不觉有些疑惑。
他还没开口,便听太监总管问身边小太监,“你没告诉林儿皇上要来?”
小太监也疑惑道:“说了啊,林修仪当时明明还醒着。”
皇上略一思索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脑子里一把火腾的就烧起来,心下却冷飕飕,满是恨恼。
太监总管顿了顿,对小太监道:“再喊一遍。”
小太监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皇上驾到!修仪林氏迎驾!”
他声音清亮,直冲云霄,这一嗓子怕是妁慈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儿,院里传出一道柔和的女声,道:“奴婢小林跪迎皇上。因今日不是该奴婢侍寝的日子,奴婢不敢僭越。请皇上怜悯。”
太监总管身旁小太监道:“皇上让娘娘侍寝,今日就是该娘娘侍寝的日子。娘娘不要过于推辞了。”
小林只答:“祖宗家法在,奴婢不敢触犯。”
皇上在一旁冷冷的道:“朕今日就打算不守家法,你直接问她敢不敢死谏。”
太监总管心下暗道不好,赶紧往后退一步,拉了个宫女,道:“快去找妁慈。”
皇上龙辇走远了,妁慈这里众人都默不作声的起身回房。
前一刻就差欢呼雀跃了,这一刻却个个乌云压顶有气无力的。
谁都知道皇上这是故意来给妁慈难堪的,这妁慈怕是真的翻身无望,一殿人再没更多盼头了。
连旁边的丫头都唏嘘道:“这剧情真是死虐死虐的啊。”
妁慈淡淡的应了一声“嗯”,心想这皇帝真是欠虐欠虐的啊。
倒是彩珠没心没肺的笑道:“妁慈娘娘你既然起来了,就把剩下的木瓜粥喝完吧。”
妁慈点点头,说:“端来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娘娘奴婢小花求见
阿珠和红玉站到两侧,妁慈忙也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道:“进来。”
妁慈听宫女说完明秀宫的事,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道:“这件事皇上自己看着处理就是,找我做什么?”
宫女听她语气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了,赶紧叩头道:“不是皇上让奴婢来的,是总管。总管说娘娘是后宫之主,此事理应由娘娘来拿主意。”
妁慈笑道:“皇上是天下之主,后宫也是皇上的。皇上要管,我怎么好插手?”
宫女没拍准马屁,已经有些着急,又说:“皇上动了怒,要杀林修仪。”
妁慈不由顿了顿。
宫女见她动摇了,又说:“人人皆知娘娘宽厚,娘娘就救林修仪一命吧!”
妁慈叹了一口气,有些摸不透宫女来找她的目的。
第4章 沐浴()
宫女走了,妁慈也喝完了木瓜粥。
阿珠和红玉把今天通讯得到的消息跟她说了一遍,三个人讨论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好对策。眼看时候不早,就各自卸掉钗环首饰,准备睡觉。
才洗漱好,便听到外面传来清亮的一嗓子,喊的是:“见浚驾到!”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听声音像是报给自己这边宫殿的,但她们刚被放了一次羊,听到这声狼来了总觉得像是恶作剧。
妁慈忍不住有些头痛,阿珠也不满道:“折腾什么呢这是?”
红玉咽了咽唾沫,问:“会不会是叫隔壁的门?”
妁慈摇了摇头,一面起身穿衣服,一面烦恼的说:“这里哪有什么隔壁?不管是真是假,都出去看一眼吧。”
她知道今晚见浚在明秀宫受了气,哪怕这次也是耍她们玩儿,她也最好乖乖的出去。青春叛逆期的孩子受了磋磨,总得变着法子发泄到其他地方,憋在心里迟早出问题——别的孩子憋憋也罢了,皇帝憋变态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但显然阿珠不是这么想的,她拉了拉妁慈的袖子,杏眼水汪汪的,娘娘,你可要有点出息啊。要是迎出去一准被他看扁了,以后肯定更受欺负。”
红玉也犹犹豫豫道:“娘娘,听声音他应该已经到殿外了,你现在打扮肯定来不及了。”——在家的时候她曾经因为穿着中衣去应门被责罚过,很知道这里的人对仪表的看重程度。
妁慈绾了下头发,在发尾结了个小髻子,道:“你们不愿意出来就躲耳房里。”说着已经推门出去了。
阿珠红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往耳房去了。
妁慈到殿里的时候,宫女们还慌乱着,倒像是军队里紧急出操的模样。妁慈大致知道妁慈皇帝同房时宫女们伺候的规矩很多,好像什么人站什么位置拿什么东西都有讲究,估计她们这么准备还有好一会儿,就道:“就近找个位置站好,跟平时一样就行。开门迎驾,不要再乱跑了。”
宫女们应变能力倒是不错,听妁慈这么一说,果然很快就站好。
点好宫灯、红烛、熏香,殿门终于打开。
由两个持灯宫女在前面开路,妁慈迈步走出。
她今夜虽决定迁就见浚,但是被戏弄一回,说没发脾气那是骗人的。她不是会把喜怒写在脸上的人,平日里看着温和随便,却也有不怒自威的时候。
她昂首从正殿里走出,不施粉黛,不佩珠环,乌云般的黑发松松挽在腰后。她身后巍峨的宫殿在漆黑的夜色里厚重又峥嵘,她的身形单薄又纤细,宫灯像是一点点萤火环绕在她身周。
可是她仪态端庄典雅,步履款款,像是最尊贵的女人带着最美丽的妆容步入最庄严的场所。像是最绚烂的花朵盛开在最清冷的时节。
她不想再被见浚看扁一次。
见浚望着她,他身边没有步辇仪仗,也没有太多侍从,只阳超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立在他的身侧。
他看着妁慈一步步的走下来。他记得他们大婚的时候,妁慈一身阿凤嫁衣,头上盖着四角垂了流苏的红盖头,手里提着红绸,迈着莲花碎步,娇羞的向他走过来。那个时候他在想,你是朝廷重臣的孙女儿又怎么样?是妁慈又怎么样?既然落到朕的手里,还不是由朕高兴。
但是今天他看着妁慈向他走过来,竟有种她要下来教训自己的错觉。想到刚刚在阿林那儿受的气,不由心中冷笑,告诉自己:一个贱婢他都忍下来了,这人好歹是他的妁慈,怎么就不能忍了。
妁慈停在他的面前,两个人对视着,片刻凝望各怀心思,一时竟谁都没有开口。
还是妁慈态度先软下来,脸上展开笑容,盈盈下拜道:“恭迎陛下。”
见浚却也配合,立时笑着托住她的小臂,道:“人说布裙荆钗不减清丽,妁慈不施粉黛,越发明艳动人了。”
妁慈答道:“仓促间来不及修饰,见浚见谅。殿外风凉,咱们先进屋吧。”
见浚见她答得滴水不漏,便又道:“朕今晚有些疲乏,想叨扰妁慈,在这歇一晚。”
妁慈笑着点点头,问:“可要吩咐他们准备热水,见浚洗个澡解解乏?”
见浚道:“也好。”
两个人执着手,说笑着迈步进殿,一派其乐融融,不像是少年怨偶,倒像对老来夫妻。
两个人进殿后又干巴巴的寒暄了一会儿,便有太监来报,说是寿成殿后殿的清池里已换上热水了。
见浚这才起身,进里屋更衣。
他没带服侍的人来,妁慈便带了宫女跟着去亲自帮他脱衣服。
她之前一直没跟见浚正式见过面,今日并排站在一起仔细看过了,才发现见浚竟比她矮了半头,一脸稚气尚未脱尽,也不冤枉阿珠喊他“小见浚”。而且什么情绪都写在眼睛里了,脸上还装模作样的做派,简直跟她那个娇蛮又别扭的妹妹如出一辙。本来想教训他的心,竟就这么瞬间软下来了。想到他虽是皇帝,但六岁上没了娘,十二岁上没了爹,又有些可怜他。
已是入秋,见浚身上穿的却并不暖和,只外面一件银青色绣缎四团龙袍,里面一身丝绸中衣。妁慈帮他脱掉龙袍,一捏他的胳膊,只觉得那丝绸薄得跟没有似的,怕他凉着,就从屏障上拿了自己平日里放着备用的斗篷,把他整个儿一裹。
然后又从宫女手里接了托盘,道:“空腹入浴容易头晕。这是用热水调的玫瑰露和蜂蜜,又暖身又解乏,见浚先喝一口再洗吧。”
见浚并没接,只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妁慈对上他的眼睛,自己先愣了一下,略一想便觉好笑,舀了一勺自己尝了尝,道:“不烫,刚好入口。”
见浚像是这才回过神,接过碗来一口喝干,而后偏过头,道:“朕不爱喝甜的。”
妁慈看了一眼空空的碗底,心想,这孩子倒也体贴率直。
见浚又裹了裹斗篷,道:“妁慈来陪朕一起洗吧。”
妁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紧说:“臣妾今日不方便。”
殿里灯火通明,见浚皮肤又白,妁慈清楚的看到他的耳垂从白到红,红的像要滴血。不由微笑起来,结果又听见浚蛮横的道:“那就伺候朕洗澡!”
妁慈叹了口气,道:“容我去换件衣服。”
妁慈回房脱掉妁慈常服,留一身中衣,外面罩一件背子。再把头发高高的挽起来,就回了清池殿。
殿里四下帏帐和屏风,中间是个三丈宽五丈长的水池,是当年太宗为元纯妁慈建的沐浴池,本来要从西山引温泉过来的,但元纯妁慈说连年征战百姓疲敝,不应为她一人安逸再次劳民伤财,引水工程就暂时停下了。
后来高宗皇帝命人在后院修了水炉,沐浴时可临时烧热水,经石管引入,从两侧的龙凤兽首口中流出。水炉上建了隔层,里面时常放些解乏的药材花草,因此流出的热水里便有药效和芳香。
妁慈虽没洁癖,却也雷打不动一天洗一次澡。她总觉得洗个澡就浪费一池子水太伤天害理了,用了一次就再没来过。只是怎么也不好让皇帝也去泡木桶,这才吩咐人动用清池殿。
清池殿四面各点了九盏明灯,但烟雾缭绕的,视野还是有些模糊。
妁慈来到池边,只看到一道暗影游鱼般在水中潜行,游到她身边,忽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冒出头来。
见浚抹一把脸上的水,撩开头发,抬头对她笑道:“拿个软毡,在这边坐下。”
命令下得理所当然,妁慈心中好笑,还是命人取软毡过来,脱了鞋,把下裳挽到